第4章
面色灰白,好像剛拌好的水泥。
看到我,他干燥龜裂的嘴唇微微翕動,瞳孔顫了顫。
「爸�!�
我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堂兄緊跟在身后,寸步不離。
讓我來見最后一面,恐怕不是他的本意,他絕對沒這么好心。
我摩挲了一下他寬大粗礪的手,就是這雙手,把我從沈間的床上揪起來,把他打到失聰。
那時候沈間的母親已經(jīng)去世,他養(yǎng)著這個繼子,全憑好心。
沒想到,自己好心的結(jié)果,是親眼目睹兩個兒子在床上糾纏。
他要趕走沈間,我不讓,于是我一起被趕走了。
在叔叔的挑撥下,盛怒的他直接公證了遺囑,家產(chǎn)全部由堂兄繼承。
他多威風(fēng)啊,怎么才這么些年,變成這幅模樣。
我想問他,有沒有后悔。
「爸……」
一開口,喉嚨哽住。
我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
如夢般的七年如頭頂白織燈光一般,蒼白地傾瀉而下,將我澆透。
我聽到自己發(fā)出聲音:「……我后悔了�!�
還沒來得及看清父親的反應(yīng),堂兄急急忙忙扳住我的肩。
「差不多得了,別打擾伯父休息�!�
我被拽出了病房,門一關(guān),堂兄表情立刻冷了下來。
他面帶譏諷。
「塵埃落定的事,你現(xiàn)在后悔也沒用�!�
我并沒有試圖修改遺囑,他卻不依不饒起來。
「笑死,當(dāng)初不是很硬氣嗎,這才幾年啊,分了?新歡都找到了,早就聽說你們這種人,在一起一個月就算金婚……」
我看向他說的新歡——樓下守著兩個大行李箱的大學(xué)生。
雖然他已經(jīng)說了好幾遍名字,但我還是記不住。
本來他要在我的城市轉(zhuǎn)機,一聽說我家里有事,立馬跟來了。
走到他跟前,他在專心致志挑酒店。
「去我家住吧�!�
我開始叫車,「再不住,過段時間就徹底沒機會了。」
5
老宅堆著很多箱子。
看來有些人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搬進來。
大學(xué)生感慨:「哇,你是富家少爺啊�!�
頓了頓,又一臉純良地補刀:「那你在冰島怎么連份龍蝦湯都舍不得點,只吃面?」
我懶得解釋。
他不明白,鬧過饑荒的人,對熱量高的優(yōu)質(zhì)碳水有一種病態(tài)執(zhí)著。
我對沈間是不是也是這種執(zhí)著呢。
心里空空的。
大學(xué)生很快被其他事物吸引去注意力。
他站在窗邊,指著樓下的小花園驚呼:「這么漂亮,怎么沒人打理?」
我跟著看過去,連簇的無盡夏歪七倒八,薔薇的攀爬架散落一地,重瓣銀蓮花都枯萎了。
初見沈間,就是在一大片銀蓮花前。
我跌跌撞撞跟著他長大,生出別樣的情愫,將高嶺之花的他,一點點拽進痛苦和歡愉織成的網(wǎng)里。
稱呼從「哥」,到「老公」,到「沈間」,最后回歸「哥」。
濃烈炙熱相愛過后,就像這花園一樣,一地狼藉。
「介意我明天修剪一下嗎?坦白講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當(dāng)個園丁。」
「我不介意,但你可能會做無用功。」我打了個哈欠,拉開被子躺下,「這里馬上就會換主人,新主人看不慣華而不實的歐式風(fēng),大概率會推掉重建�!�
大學(xué)生毫不在意,甚至已經(jīng)干勁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