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果第一次他還有所懷疑,不敢確信的話,這段時間他百分百確認,方黎只不過是在利用自己,拒絕去做那些他不想做的事。
分明打算也要利用這個人,卻反而又被利用了。
他在一步步試探方黎的底線,可方黎的底線就是沒有底線。
他從未拒絕過自己一次。
為什么?
既然當初選擇了這條路,要做個冷血無情的魔頭,又何必還要心存憐憫?
謝懷抿緊了唇,雖一再告訴自己不能動搖,不要被迷惑……眼前卻又不禁浮現(xiàn)禁地中那一幕,方黎露出那般痛苦的表情,那樣的無助又絕望,如溺水的人在垂死掙扎……那到底是怎樣的回憶……
也許,這一切也并非你所愿。
如果那時候,有人能夠拉你一把,一切是否都會不同?
即便最終成為這個樣子,但內(nèi)心深處,是否仍舊殘留著一絲善良,只是你不愿意承認罷了……
謝懷壓下心底紛亂思緒,視線落在碗中魚塊上,這魔頭越來越?jīng)]分寸了,得意忘形之下竟開始給自己夾菜了,他們之間何曾這樣親近過?
謝懷冷冷瞥了一眼,正要把那塊魚給挑出去。
卻對上方黎含笑的雙眸,溫柔璀璨,似有流光,自然流露的喜悅柔和了生冷的棱角,他開心的看著自己……
這人剛剛又打發(fā)了一個魔修,雖不是為了自己,卻也是為黎民蒼生做了件好事……
謝懷握緊了筷子,遲疑片刻,將魚塊送進了口中,香滑綿膩,味道極好。
方黎身為一個專注的干飯人,夾完菜就沒再看謝懷,而是開心的享受眼前美食,穿書的福利倒是極好的。
快要吃完的時候,烏衣寐忽然過來了。
身為方黎身邊最得力的親信,烏衣寐進來無需通報,他暗紅的豎瞳瞥了謝懷一眼,神色陰冷,眉心蹙起,尊上這些天日日在謝懷這里,就算是為了做戲給都蒙看,又何至于做到這個地步,想到尊上很有可能動了真心,烏衣寐憂心忡忡,對謝懷就充滿了敵意。
謝懷同樣抬眸看向烏衣寐,淡淡雙眸似有覆寒冰,方黎見所有人都不避諱自己——唯有烏衣寐是例外。
唔……
方黎不想烏衣寐會突然過來,一看兩人之間氣氛不太對,當即站了起來,對烏衣寐輕笑:“找本尊有事?走吧,回去說�!�
原著里面烏衣寐就和謝懷不對付,自己如今好不容易才緩和了他倆的矛盾,可不想烏衣寐再走之前的老路。
說著就起身往外走。
烏衣寐恭敬的應了聲“是”,不再看謝懷,轉身快步跟上了方黎。
謝懷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眨眼間院中就無人了……不論何時何地,只要烏衣寐出現(xiàn),方黎就會毫不猶豫的離開,而他們之間說了什么,更從不讓自己知曉絲毫。
也不知做些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
謝懷垂眸看了看眼前的菜,忽然就沒了食欲,神色冷淡的將筷子擱在了桌上。
方黎帶著烏衣寐回到自己的寢殿,關上門,然后才道:“找本尊到底何事?”
外人說再多謝懷如何禍水,方黎如何鬼迷心竅,烏衣寐都是不會聽信的,但是他卻信自己親眼所見,即便方黎一再表明對謝懷無意,但他的所做作為是騙不了人的……烏衣寐難免憂心,不想尊上被謝懷所傷,但自己說別的尊上都聽,卻唯獨在謝懷這件事上,獨斷專行,不允許他有絲毫置喙。
有時候,烏衣寐都不禁有些懷疑,謝懷是否真的給尊上喂了迷魂湯,才令尊上對他這般與眾不同。
烏衣寐沉吟片刻,沉聲道:“屬下近日查探到,摧心門陽奉陰違,暗中克扣了大批靈石礦產(chǎn)出,送入浮丘山的不足二分之一,私下豢養(yǎng)大批魔修,有養(yǎng)寇自重之嫌,摧心門又是極天教麾下……茲事體大,屬下不敢擅自做主,請尊上明示。”
這事兒啊……書中倒是一筆帶過,只說摧心門暗中克扣靈石,厭睢親自下山鎮(zhèn)壓,離開了浮丘山幾日時間。
厭睢處理這件事的過程并未詳細描寫,這段劇情的主要作用就是讓厭睢暫時離開,給都蒙一個接近謝懷的機會,若是厭睢時時刻刻都守在謝懷身邊,還怎么讓都蒙和謝懷見上面呢?
劇情原來已經(jīng)到這里了啊,方黎恍然,時間過得挺快的。
再看烏衣寐的神色,顯然也是很不放心自己和謝懷相處,怕自己淪陷,說不定就是故意找機會支開自己……自己一是為了走劇情,二是為了讓烏衣寐安心,這一趟是怎么都要去的。
方黎揚唇一笑:“哦?竟有此事,本尊倒要看看,摧心門這回打算如何解釋�!�
………………
三日后,方黎和烏衣寐行走在曲慶鎮(zhèn)的街上,街道上稀稀疏疏的行人,略有冷清壓抑,不時有魔修縱馬而過。
方黎一身素雅暗紋錦衣,腰墜玉飾,手拿折扇,宛如一個翩翩富家公子。
曲慶鎮(zhèn)原本只是望月州下轄一個不起眼的小鎮(zhèn),資源一般,也無什么洞天福地,鎮(zhèn)上只有一個叫做華岳宗的小門派,日子過得普普通通,不好不壞,直到華岳宗意外發(fā)現(xiàn)這里蘊含著一個上品靈石礦。
靈石礦可是修道之人必爭的資源,尤其是上品靈石礦更是極其稀少,消息一出必定惹人眼紅,華岳宗知曉懷璧其罪,不敢獨占這條靈石礦,遂邀請五大仙門之一的玄星樓共同管理,玄星樓得知此事,當即派了三名長老、數(shù)十名弟子前來接管……奈何運氣不濟,晚了一步,被都蒙率領的極天教魔眾全部斬殺在曲慶鎮(zhèn)外,華岳宗也被殺的雞犬不留。
此時都蒙已歸順厭睢,這個靈石礦便也理所當然的歸屬于浮丘山了。
摧心門是隸屬于極天教的眾魔門之一,跟隨都蒙的時間很長,一直極得都蒙的信任,所以都蒙才將這個重要的差事給了摧心門,讓摧心門負責管理這條靈石礦的開采。
克扣靈石礦這種事,若沒有都蒙授意,給摧心門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做的。
都蒙陽奉陰違、暗中中飽私囊……這事不但方黎不意外,厭睢也是一直知道的。
只是厭睢之前都懶得管罷了,他素來不管手下的人平時做什么,一般誰打下的地盤就交給誰管理。像之前殿上眾魔修稟報的那些事,通常也就是走個過場,若非謝懷的干預,只要他們按時上繳足夠的好處,奉他為尊,其余的厭睢從不過多干涉……
水至清則無魚,就連正道仙門都做不到絕對的公平公正公開,難不成還指望這些自私自利的魔修老實聽話?
既然如此,原書中厭睢為何要下山走這一趟呢?
厭睢的理由當然和自己不一樣,他之前一直都睜只眼閉只眼,卻偏生在這件事上出手了,難道,只是突然不想繼續(xù)容忍都蒙了?方黎若有所思。
烏衣寐身為厭睢手下頭號特務頭子,業(yè)務能力十分過硬,這次的事情是調(diào)查的一清二楚,證據(jù)確鑿才來匯報的,他恭敬的跟在方黎的身后,低聲道:“尊上,可要直接去摧心門�!�
急什么,這還是他穿書后第一次下山呢,好不容易放假一趟,看著久違的人間煙火氣,方黎打算好好放松一下。
至于收拾摧心門,只是順手為之罷了,不值得放在心上。
幾個小孩從他腳邊跑過,不小心撞了他一下,嚇的連連道歉,方黎將一個跌倒的小孩扶起來,對烏衣寐慢悠悠的笑:“我餓了,先吃飯吧�!�
烏衣寐:“?”
方黎卻不理會烏衣寐,徑自上了路邊一家飯館。
烏衣寐一時有些回不過神,尊上這樣的修為還會餓……嗎?他茫然的跟著方黎進了飯館,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被方黎拉著直接在一旁坐了下來。
緊接著烏衣寐聽到一聲輕笑:“在外面,就別過于拘束了。”
烏衣寐的手腕被方黎握著,對方的呼吸幾乎落在他耳邊,笑語如春風拂面,他跟了這人十多年,卻從不曾這般親近過……下意識的就繃緊了身體,直到手腕處微涼的觸感離開,才緩緩的一點點放松。
外面剛剛過去了幾個摧心門弟子。
也許,尊上只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才故意偽裝吃飯,自己需得好好配合,不能壞了尊上的計劃……
烏衣寐腦中思緒紛雜,直到他聽方黎輕嘆道:“我還不知道你喜歡吃什么�!�
烏衣寐怔怔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
這種事,有必要知道嗎?
方黎搜刮了一遍腦中厭睢的記憶,他知道烏衣寐修為如何,知道烏衣寐的長處,也知道烏衣寐的弱點,知道烏衣寐受過幾次致命傷,這么多年了……他看似了解這個人的每一點,可竟連烏衣寐喜歡吃什么,他都不知道。
大約這在厭睢的眼中,是件無需知道的小事。
可方黎不這么覺得。
人活在這個世上,大多時候沒有那么多轟轟烈烈,無非是一件又一件的小事,酸甜苦辣愛恨喜憂構成了人生,烏衣寐在書中,就是個工具人般的惡毒炮灰,可是在方黎眼前的,卻是個活生生的人。
厭睢當初救了他,卻只算救了一半,因為他沒有教會烏衣寐怎么活的像個人,他教不了別人自己也不會的事……
方黎只看一眼烏衣寐這表情,就知道他又想多了,不愧是盡職盡責的工具人……做人啊,腦子里不要總是想著工作,偶爾也要看看路邊風景,烏衣寐這工作強度何止996,簡直就是007,只怪靈仙界魔修沒有一個人性化的工作制度。
他可不是那種無良老板,偶爾也要給員工放個假。
這幾日你的工作,就是陪吃陪玩了。
方黎招招手,讓掌柜把有的菜都上了一遍,完全比不上魔宮的珍饈佳肴,但卻別有一番清淡風味,方黎視線一掃,將一碗晶瑩透徹的甜湯推到了烏衣寐面前,笑:“你試試。”
烏衣寐看著眼前甜湯,神色恍惚了片刻,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歡吃什么。
小時候,殘羹剩飯甚至餿水都是吃的,什么能填飽肚子吃什么,后來跟著厭睢入了魔道,再沒因為吃食餓過肚子,可那時常常命懸一線,只想著怎么變強,吃什么從不是重要的事,再后來……高階修士只需靈氣即可生存,凡俗食物完全是不必要的東西。
現(xiàn)在想來,確實沒有喜歡過什么。
以至于一時間答不上來……
烏衣寐抬眸,落入一雙含笑的雙眼,里面似乎有些期待,他小心翼翼的嘗了一口,清甜的味道彌漫在舌尖,他喉結聳動了下,嗓音低啞:“我很喜歡�!�
因為這是你給我的。
烏衣寐是個沉悶的性子,又什么都不說,方黎原本還有些擔心不和他口味,這才放下心,拿起筷子笑:“吃吧�!�
烏衣寐垂眸斂去復雜的神色,自從擄了謝懷回來后,尊上就像是變了個人一般,他開始變的愛笑了,眼神也溫和了許多,只要是和謝懷在一起,總會表露出以前不曾有過的一面,像是愛極了那個人……雖然他口口聲聲都說不愛。
這個他之前十年都不曾走近過的人,因為謝懷開始容許別人靠近他的心,像個原本只知殺戮的人偶,忽然有了七情六欲一般,而現(xiàn)在,他甚至會關心自己喜歡吃什么……
烏衣寐不否認自己一開始有些迷茫不解,可是等他回過神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都不討厭這樣,甚至,有些不敢打破眼前這一幕。
當初他瀕臨死亡的時候,是這個人拉了他一把,給了他一個去處,他像個行尸走肉一樣,跟著這個人一路殺伐……那時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他們還能夠像現(xiàn)在這樣,像個普通人一樣吃飯說笑,仿佛外面天塌地陷都與己無關,只有眼前片刻貪歡。
烏衣寐的手微微攥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在嫉妒謝懷,嫉妒謝懷可以得到這個人所有的愛,可以時時刻刻陪伴在這個人身邊……
即便是假的,也是他奢求不得的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繼續(xù)掉落小紅包么么噠~~
謝懷:烏衣寐才是他信任的人。
烏衣寐:謝懷才是他最愛的人。
作者菌:互相嫉妒√
第12章
吃醋
方黎這幾日把曲慶鎮(zhèn)附近,能吃能玩的都嘗了一遍,覺得頗為心滿意足,魔宮雖然奢華應有盡有,卻到底孤寂冷清了些……就算你是個氪金玩家,也得有免費玩家做NPC,這游戲才好玩是不是?
再看烏衣寐,一開始還有些拘束放不開,后來漸漸習慣下來,半句不提公事,越來越像個合格的玩伴了。
雖只是一本書衍化而來的世界,倒是比想象中還要更有意思。
方黎慢悠悠的往回走,路邊傳來小販的吆喝聲:“臨仙州特產(chǎn),清榕花做的水晶糕,走過路過不要錯過,臨仙州的特產(chǎn)嘞——”
哦?方黎頓時來了興趣,云間闕不就是臨仙州的嗎?自己都出門好幾日了,既然要裝作寵愛謝懷,空手而回說不過去吧?這‘臨仙州特產(chǎn)’作為伴手禮再合適不過了,至于為何能在萬里之遙的曲慶鎮(zhèn)的街邊小販這里買到所謂的‘臨仙州特產(chǎn)’,這不重要,不重要……禮輕情意重嘛。
“給我來一份�!狈嚼枳哌^去道。
小販高興的收過了銀子,將水晶糕包好遞給方黎,諂媚的笑:“您的水晶糕,客人吃好了再來�!�
烏衣寐神色微微沉下來,這些天尊上身邊只有他,以至于他差點忘了,謝懷才是尊上最在意的,只因小販一句臨仙州,便巴巴的過來給他買東西……
方黎買完東西回來,就見烏衣寐神色沉沉,不由得嘆了口氣,烏衣寐什么都好,就是對謝懷的事太敏感了,他輕咳一聲,意味深長道:“別多想,謝懷只是一個棋子罷了,明白嗎?”
言下之意,你才是本尊最信任的,不要和一個棋子計較!
烏衣寐緊抿著唇,緩緩點了點頭。
他是不會反駁方黎的話的,方黎說謝懷是個棋子,那謝懷就只能是個棋子,而他……是不會給謝懷更進一步的機會的。
終有一日,他會殺了謝懷,這樣尊上的身邊,便又只有他了。
方黎不知烏衣寐是真聽進去了,還是假聽進去了,搖搖頭繼續(xù)往前走。
好歹也是靈仙界頂尖大高手,前途無量,何必非得和主角做對?到時候怕是連我也救不了你。
做人啊,就怕把自己的路走窄了。
他們快要回到客棧的時候,見路邊圍著一圈人,里面隱隱有哭泣聲傳出來。
仔細聽了一聽,方黎就明白過來了,原來是摧心門的人在強搶民女,摧心門門主有個毛病就是好色,喜新厭舊,男女不忌,經(jīng)常讓手下搜刮少年少女給他。
難怪這段時間,路上都沒見到幾個姿色好的,上街的民眾也以中老年為多。
那魔修拽著一個妙齡少女,不耐煩的對旁邊的老婦道:“門主素來大方,看上你女兒是你的福氣,明日就給你送回來,這是黃金十兩你拿著。”
黃金十兩委實不少了,在這命如草芥的地方,都夠買下一個人了,說是‘大方’倒也不錯,只可惜……人家不是自愿的。
方黎用眼神示意烏衣寐留下,獨自擠開眾人走了過去,那魔修立刻注意到了方黎,眼神頓時冷下來,在這摧心門的地盤還有敢管閑事的?
方黎眼含笑意,溫聲開口:“閣下看我如何,我愿自薦枕席,不過,一夜需黃金百兩�!�
那魔修一怔,怒氣生生噎在喉嚨處,呆呆的看著方黎。
這一看就挪不開視線,雖然這人年紀大了點兒,似有二十多了,而且還病懨懨的樣子,但……舉手投足之間氣度矜貴,蒼白憂郁的精致容顏,竟顯得別有一番風味,他往這兒一站,少女頓時顯得黯然無色,如地上塵埃,真是極少見的好模樣,看樣子應當是高門大戶出來的,這樣的品相曲慶鎮(zhèn)一個也沒有。
方黎悠然道來:“我家門落魄,流浪至此,見門主如此大方,才有了這個想法,若給不了這個價錢,就不打擾了�!�
說著轉身就要走。
那魔修當即就放了少女,快步上前攔住了方黎,半威脅半客氣的笑著道:“區(qū)區(qū)百兩黃金,門主自然不會吝嗇,公子請和我走吧。”
黃金百兩對修士而言不值一提,若能為門主尋來這樣的極品,共度春宵,得到的賞賜可遠不止如此了。
方黎頓時展露笑顏,道:“好�!�
眼看著方黎和那個魔修離開,烏衣寐的身影隱匿在人群中,尊上出其不意,用這樣的方法去摧心門,倒不怕摧心門門主提前得知消息給逃了。
摧心門駐地由原華岳宗改建而來,因為負責這里的靈石礦開采,增加了許多人,宗門占地范圍比之前擴大了許多。
宗門后方的庭院中,摧心門門主坐在躺椅上,周圍環(huán)繞著美艷侍女,殷勤的伺候著,只不過摧心門門主興趣缺缺,一副不耐的樣子。
周圍眾魔修小心翼翼不敢出聲,門主不愛庸脂俗粉,最是喜歡純潔無垢的處子,這方圓百里,姿色尚可的少年少女幾乎被他們擄了個遍,如今家家戶戶風聲鶴唳,想要找個像樣的處子,是越來越難了,而且門主極為喜新厭舊,再漂亮的可人兒也不吃第二次,真是為難他們這些奔波的手下了。
摧心門門主一揮手,打掉了侍女奉來的酒杯,招招手讓一個魔修上來,怒道:“一群廢物,找不到人不知道提高賞金嗎?只要錢給夠了,還怕那些賤民不送上門來�!�
魔修唯唯諾諾的應是,訕笑:“不過區(qū)區(qū)一些賤民而已,給臉不要臉,何必還要給錢他們,屬下家家戶戶的去搜,定將美人兒全都抓來,供門主享用!”
在魔修們眼里,那些俗世民眾根本不能算是人,打殺都是隨意的,給錢才顯得奇怪。
摧心門門主一酒杯砸過去,沒好氣的道:“蠢貨就是蠢貨!圈里的豬也得養(yǎng)肥了再殺,你這樣一家家的搜刮過去,把他們?nèi)慷紘樑芰�,以后還上哪兒去抓人去。一點凡俗金銀就能解決的事,非得花大力氣,涸澤而漁的道理都不懂嗎?”
方黎進來的時候,剛好就聽到了這番話,深以為然,難怪之前那魔修強搶民女還給金子,沒想到這摧心門門主倒是有點水平。
他每次搶來少年少女,睡過一晚就送回去,還給足了金銀補償……大多數(shù)人便也忍氣吞聲了,偶爾還有些貪圖錢財?shù)�,甚至主動送上子女�?br />
因此一年多來,這曲慶鎮(zhèn)附近稍微模樣好點的少年少女,幾乎都被摧心門門主糟蹋了一遍……
雖然事情做的十分之過分,但因為錢給夠了又不要命,民眾覺得還能湊合活下去,倒不至于起舉家逃離的心思。
只可惜了那些被糟蹋的孩子了。
帶著方黎的魔修快步走進去,諂媚的笑著道:“門主,我給您帶了人回來了�!�
這樣的極品,許久都見不著一個……門主定然會喜歡,那魔修期待的看著門主,就見門主霍然站了起來。
不是吧,這么激動?
下一刻,他就看到門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磕磕絆絆,結結巴巴的道:“尊,尊尊尊,尊尊上……您您您怎么有時間大大大駕光臨,也不事事事先通知,知知知一聲……”
方黎前面的魔修一點點,僵硬的,回過頭,看向方黎的目光驚恐無比,門門門主,叫這個人什么?
方黎雙手背在身后,神色溫和,頷首微笑:“起來吧,順路而已,不必緊張�!�
摧心門門主顫抖著站起來,小心翼翼道:“尊,尊上……此行,可,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談不上�!狈嚼璧恍�,唇角微揚:“本尊忽然覺得你剛才那句話很有道理,豬需得養(yǎng)肥了再殺,所以便來問上一問,你欠本尊的靈石打算什么時候還,應該已經(jīng)攢了不少了吧�!�
在摧心門門主眼中,民眾如豬狗,在魔尊厭睢眼中,他又何嘗不是豬狗?
摧心門門主臉色煞白,轉身化作一道流光就要逃,結果剛剛竄出,就被一鞭子狠狠的抽了回來,咕嚕嚕滾到了方黎腳跟前。
烏衣寐從屋檐上一躍而下,手中握著長鞭,暗紅的雙眸,神色冰冷陰森。
方黎前腳離開,烏衣寐后腳就率人包圍了這里,保準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
方黎慢悠悠往前一步,一腳踩在摧心門門主手上,垂眸微笑:“欠了本尊的東西,可是要給利息的�!�
………………
謝懷坐在偏殿的屋中,手中信符緩緩燃盡。
得益于方黎的態(tài)度,云間闕弟子在附近行事未曾遇阻,已和奉音聯(lián)系上了,這些天,外界消息源源不斷的送進來,方黎此行毫無遮掩,因此他做了些什么謝懷了如指掌。
方黎下山后先是游山玩水了幾日,然后突然去了摧心門,以雷霆手段滅殺了摧心門門主,命人將他剝衣懸尸于宗門外,隨后遣烏衣寐接管控制了靈石礦……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讓都蒙傷筋動骨。
如今浮丘山上下議論紛紛,一時間人心惶惶,都在揣測方黎用意……但謝懷憶起那人平日懶散模樣,隱約覺得,收拾摧心門怕不是順便而已,游山玩水才是真。
這些天方黎同烏衣寐形影不離,玩的很是開心,恐怕已經(jīng)是樂不思蜀了。
謝懷輕輕一扯嘴角。
不過這也沒有什么好奇怪的,烏衣寐是他最信任的人,在烏衣寐面前他無需偽裝,不像面對自己……都是虛情假意罷了。
真情和假意一目了然,他們才是互相信任的伙伴,而與自己只有虛與委蛇。
謝懷捻滅手中紙灰,神色冷漠,這些天他不眠不休的沖擊,如今修為已恢復約三成,想必沖破封印要不了多久了,屆時……
謝懷忽的眼神一凜,起身推門走了出去,看向前方不速之客。
都蒙一身黑衣與夜色融為一體,悄無聲息的潛入魔宮偏殿處。
偏殿中燭火早已熄滅了,但他才剛剛一進入,就感到一道銳利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白衣男子靜靜站在屋檐下,淡漠的雙眼看著他,仿佛已等他許久了。
都蒙稍微有些意外,據(jù)傳謝懷被鎖魂釘封了修為,按理說不該這么快發(fā)現(xiàn)自己……難道,只是巧合嗎?
他瞇起眼睛打量對方,若有所思。
這些天方黎對謝懷的獨寵他都看在眼里,一開始有些不信,他深知那家伙有多冷血無情,就是個沒有人性的瘋子,根本不像是個會動情的人,可這段時間所見所聞由不得他不信。
方黎能為謝懷做到這個地步,至少說明,謝懷對他而言是與眾不同的。
不久前方黎帶著烏衣寐突襲摧心門,不但控制了靈石礦,截貨了摧心門門主克扣的靈石,還剝衣懸尸羞辱摧心門門主……此般種種,皆是沖他而來。
都蒙眼底神色冰冷,想起要將那狂妄的家伙拉下寶座,狠狠折磨到他哭泣哀求的念頭……令他心頭泛起密密麻麻的癢,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方黎既然敢這樣做,定然會防備自己,自己尚不清楚方黎的底細,貿(mào)然下手可能正中他下懷……謝懷倒是不錯的突破口。
如今謝懷修為被封,又備受寵愛,方黎許不會提防他。
之前方黎日日守在謝懷的身邊,讓他沒有靠近的機會,這次方黎難得下山,都蒙決定趁機來見謝懷。
都蒙直接上前一步,神色誠懇沉聲道:“在下冒昧來訪,是有一件事,想請玉儀君幫個忙�!�
謝懷神色淡淡:“我如今身陷囹圄,自顧不暇,恐怕愛莫能助。”
都蒙卻一副真情實意模樣,語氣痛惜不已:“玉儀君乃光風霽月的人物,卻要受那豎子這般羞辱折磨,就連本座都看不下去了……今日之事說是請玉儀君幫忙,其實本座也是想幫玉儀君啊。”
謝懷露出洗耳恭聽之態(tài),“哦?”
都蒙緩緩道:“如今厭睢心神都系于你一身,對你許會少些防備,本座這里有一份毒物,玉儀君只要下在他的飯食中,本座便可助玉儀君脫離魔掌。”
謝懷唇角一挑,道:“閣下也是赫赫有名的魔道中人,我又如何能信你是真心助我,而不是利用我謀奪魔尊之位呢?”
“本座承認確實有意于魔尊之位……”都蒙坦坦蕩蕩道:“但那豎子委實太過于猖狂,如今對我而言,魔尊之位遠不如取那豎子性命重要,不瞞玉儀君,浮丘山上下如今對他不滿的人有許多,就算你我立場不同,但至少眼前這件事目的相同——那就是都想要他死。只要能殺了那豎子,我可以許諾退避三千里,休養(yǎng)生息,不同正道仙門開戰(zhàn),這實乃合作共贏之事,望玉儀君能好好考慮�!�
果然如此,謝懷面色不動,眼神隱含譏誚。
都蒙說的話半真半假,倒是不掩飾他野心勃勃,想要謀奪篡位……但所謂退避三千里是不可能的。
若是沒有和方黎相處過,在謝懷看來,這兩人不過是一丘之貉,一個都不值得相信,任由他們自相殘殺便是。
但至少此刻謝懷相信一件事,那就是方黎不會擅自開戰(zhàn)……而都蒙卻更為野心勃勃,欲壑難填,若真讓他執(zhí)掌了浮丘山,對正道仙門、整個靈仙界而言才是更大的災難。
況且,就算他要殺方黎,也不屑于下毒,更不會同都蒙聯(lián)手。
謝懷不愿理會都蒙,正要離開時,卻想起那日大殿上都蒙看方黎的眼神,像兇殘嗜血的野獸盯住了他的獵物,他真的只是打算殺了方黎嗎……
謝懷腳步一頓,眼神變幻,語調(diào)微涼:“閣下這么相信我,就不怕我將今日之事告知他嗎?”
都蒙今日之所以敢來,就是篤定謝懷不會告訴方黎。
謝懷是被厭睢強迫的,他性格清高孤傲,又與厭睢有著師門血仇,怎么可能甘心從于厭睢?所以就算不答應自己,也決計不可能向著方黎。既然如此,為何要說這句話?
都蒙定定看著謝懷半晌,只見謝懷神色冷淡,瞳孔泛著漠然之色,雖說著這樣的話,卻半點情緒也看不出……
都蒙蹙起的眉緩緩松開,謝懷是不可能告密的,他只是不相信自己,在出言試探自己罷了。
都蒙微笑:“本座知玉儀君心中有顧慮,但本座真心實意,如今也唯有本座可以幫你,玉儀君不要急著拒絕,可以考慮好了再告知本座�!�
說著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謝懷冷冷的收回視線,垂下眼眸,指尖尚殘留著信符燃燒留下的余燼……你可知道,都蒙已經(jīng)出手了?
………………
烏衣寐鐵血手段,將摧心門大清洗了一遍,區(qū)區(qū)兩日的功夫,就將都蒙在這里的勢力連根拔起,安插進了自己的心腹。
有這樣一個得力的手下,方黎無所事事、游手好閑,直到又過了兩日,得到了烏衣寐的密報。
烏衣寐留在浮丘山上的暗衛(wèi)傳訊來,說都蒙暗中見了謝懷,但因不敢靠的太近,并不知他們說了些什么。
原著中,烏衣寐因擔心謝懷魅惑厭睢,欲除謝懷于后快,于是言語之中處處暗示,謝懷和都蒙暗通款曲……但這次,烏衣寐只是一五一十,不帶半分主觀顏色的匯報了這件事。
雖然只是很小很小的變化,但方黎感到十分欣慰,相信在他的引導下,烏衣寐不會再自尋死路的。
烏衣寐說完就靜靜站著,等待方黎的吩咐,雖沒有聽清都蒙和謝懷的談話,但謝懷為人光明磊落,想來也不會答應都蒙,自己能想得到的,尊上定然也想得到,自己若是添油加醋搬弄是非,許會讓尊上為了謝懷厭棄自己……
尊上最是不喜自己針對于謝懷,他便要好好的藏起自己的心思,至少不該在這種事上自作聰明,一再忤逆尊上,讓尊上對自己生出嫌隙。
方黎支著下巴思索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