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所以后來自己想著,他一定要完成任務,留住這個世界……
不論怎么說,他們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難過的兄弟了吧?
自己本就虧欠謝懷良多,難道還要再傷他的心嗎?
方黎實在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內心糾結掙扎不已……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腦中驀地靈光一閃,自己當謝懷是同生共死的兄弟,為什么謝懷不能也是如此呢?
謝懷如此心思通透的人,怎會看不出自己無心傷人,還有自己的真實心意……這些他一定是感受的到的吧。
自己卻以為謝懷只看得到表面,一意孤行的認為他恨自己,真是看輕了謝懷。
將他當做那些人云亦云的世人了。
換位思考。
若是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中了毒,自己也一定會想辦法幫他解毒的。
若是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要尋死,自己也一定會想辦法去阻止他的。
還有……
自己的兄弟生病了落魄了,自己難道會不管不顧嗎?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謝懷從未說過一次喜歡他,也沒有任何逾越的舉動,就連引毒都不碰自己,給自己治病也謹守君子之道,謝懷是這樣的正人君子……
這樣揣度謝懷的心思,真是看低了謝懷��!
沒錯,只要謝懷不親口說,他就當是兄弟情。
他們還能做朋友。
好兄弟互相幫助是應該的,若是他日謝懷有難,自己也會為他赴湯蹈火,出生入死!
不過……
方黎微微皺了皺眉。
若謝懷也把自己當兄弟了,自己卻無視他的意愿逼他殺了自己,這對謝懷來說是多大的打擊啊,難怪現在都變成這樣了,喜怒無常心思深沉……
想到這里,方黎就愧疚自責的不得了,若是被這樣對待的是自己,這要是抓住了當初的罪魁禍首,打一頓都不夠,至少得打三頓,打的對方下不了床才行!謝懷竟然不怪自己,還費心費力的幫自己治療,這般寬廣的胸襟,簡直散發(fā)著圣人的光輝,讓方黎自慚形愧不已。
最重要的是……
謝懷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不會死,他以為自己真的死了……
鍛體丹的最后一股藥力終于過了。
謝懷從他身后站了起來,嗓音略有低啞疲憊,緩緩道:“你好好休息�!�
說著就離開了。
方黎看著謝懷的背影,幽幽嘆了口氣。
自己那么過分,謝懷依然以德報怨,可自己……該如何面對他�。�
………………
方黎覺得他得好好緩一緩,好在鍛體已經完成了,自己不用和謝懷朝夕相處了,方黎心不在焉的坐在院子里,因為想著事情,咔嚓一聲……不小心將手中的石子兒捏碎了……
哦豁。
雖然自己還未曾正式開始重修,但鍛體效果已十分顯著,方黎忽的想起當初,自己封了謝懷的修為,將他放在自己的后院,那時候的謝懷還冷酷的很,面對水妖的挑釁,一手捏斷了水妖的手腕……
咳。
看來謝懷果然不僅僅是個劍修,但是鍛體過的劍修。
山上的日子清冷的很。
日日和謝懷獨處,方黎壓力很大。
就在這時,浮丘山上終于迎來了久違的客人——傅君陵。
青衣男子手拿折扇,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他過來找謝懷,卻一眼看到了坐在院落中曬太陽的方黎,不由得怔在了那里。
這浮丘山上,竟然還有別人?
傅君陵看著方黎的眼神驚疑不定。
方黎懶洋洋的坐在那,他現在是個傻子,不必浪費時間應付別人,倒也是好事一樁。
不過,傅君陵怎么會來這里?難道是來看望謝懷的?
身為書中唯一一個有名有姓的謝懷好友,過來看望獨居的朋友也是說的過去的。
方黎心中忽的有些感慨。
浮丘山上的冷寂荒涼,實在讓他憂心,想想謝懷被迫殺了自己之后,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在這里,方黎就自責不已……而傅君陵的出現,說明謝懷還是有朋友的,這種時候,有個能上門關懷開解的朋友,多么的重要啊。
傅君陵見方黎坐在那里,看著自己不說話,只是露出詭異的笑容,心中有些打鼓,這到底是什么人……
這些年來,除了極少和謝懷關系不錯的,還有他師門的人,其他人連浮丘山都上不了,更別說住在這里了。
這青年雖有副好相貌,但看起來只是凡人,謝懷為何要留下這樣一個人?
傅君陵心中充滿了疑惑,正要上前詢問,謝懷從一旁過來了。
謝懷徑直走到了方黎跟前,擋住了傅君陵探究的視線,眉心微蹙:“你過來做什么?”
傅君陵嘆了口氣:“沒事我就不能來看望你嗎?”
謝懷淡淡看著他。
傅君陵被他看的表情微微凝固,片刻后,道:“我是來邀請你參加朝仙會的。”
方黎若有所思。
這靈仙界十年一度的朝仙會他是知道的,乃靈仙界一頂一的盛事,由五大仙門……現在是四大仙門共同組織召開,靈仙界任何人都可以參與,不論年齡、性別、修為等等,一旦在朝仙會上被四大仙門看中,便有機會拜入四大仙門。
要知道,四大仙門的門檻平時可高的很。
非天驕不可入內,平日擇選關卡重重,不是根骨非凡,或者是大家族出身,普通人只能望而生畏。
而朝仙會上,卻沒有任何的限制。
相當于給了靈仙界眾人一個平等高考的機會,普通修士也有機會一飛沖天,所以每一屆朝仙會都參與者云集。
鯉魚躍龍門,不過如此。
萬一能在朝仙會上嶄露頭角,即便不能入四大仙門,也有可能被別的大門派看中,誰不卯足了勁兒拼一把?
傅君陵笑著對謝懷道:“你看,你這么久都沒出去了,不如出去散散心,也不用你做什么,露個臉就行�!�
雖然魔尊已經死了九年,但魔禍陰影仍未徹底散去,四大仙門掌門的意思,是希望謝懷能參與此次朝仙會,即便只是坐著不動,也能起到振奮人心的作用。
畢竟謝懷是如今天下第一人,是他親手殺死了魔頭,還了靈仙界一個太平。
實乃靈仙界眾人的偶像�。�
今年的朝仙會,剛好輪到玄星樓舉辦,傅君陵這才親自拜訪,想請謝懷出山坐鎮(zhèn)。
謝懷淡淡的看了傅君陵一眼,他的想法自己如何不清楚,但他沒有興趣去做這個擺設,冷淡的拒絕道:“我沒有時間。”
你沒有時間?
你是最閑的人好了嗎?
傅君陵鍥而不舍,問:“哦,最近在忙什么?”
謝懷一指方黎,道:“我要給他治病�!�
方黎:“……”
傅君陵:“……”
傅君陵心道這人有病嗎?真的假的?他遲疑片刻道:“他有什么�。俊�
看起來身體好得很啊,地上還有捏碎的石子,可見天生神力啊。
謝懷慢悠悠的道:“瘋病�!�
方黎:“……”
方黎配合的對傅君陵露出一個單純的笑容。
傅君陵:“……”
傅君陵深吸一口氣,道:“這病,怕是不好治吧?”
謝懷淡淡開口:“所以沒時間�!�
傅君陵有些牙疼。
掌門千叮萬囑讓自己來請謝懷,自己要是無功而返,回去可是不好交代啊,傅君陵不肯就這樣算了,他眼神微動,一搖折扇道:“我對醫(yī)道倒是略知一二,說不定能治,我?guī)湍憧纯窗��!?br />
謝懷皺眉:“不必了�!�
方黎的身份比較敏感,以防萬一,還是不要被別人知曉。
傅君陵心中嘆了口氣,謝懷還是油鹽不進,不過自己來之前,也預料到此行不會很順利,想這么就把他打發(fā)走是不可能的。
傅君陵微微一笑:“無妨,久聞浮丘山上風光獨特,我就在這里住段時間,當做賞景好了�!�
謝懷卻懶得理他。
隨他去了。
傅君陵果然死皮賴臉的住了下來。
浮丘山上一個冰塊,一個傻子,根本無人理會他,但他怡然自得,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
謝懷是不好接近的,但方黎這小傻子,倒是挺可愛的。
雖然不知方黎何許人,但看謝懷這般在意他,能讓謝懷這樣在意的人……
若是哄好了,說不定謝懷就愿意去了呢?
傅君陵每天都給方黎帶好吃的。
方黎沒有想到又多了一個人投喂自己,心安理得的繼續(xù)當個傻子,哎,謝懷那兒一團亂麻暫時不想了,傅君陵的出現倒是不錯,緩和了不少凝重的氛圍,讓他稍微松了口氣。
至少不用日日和謝懷獨處了!
今日傅君陵一早又來了,給方黎帶了糕點。
青年慢悠悠的吃著東西,精致的眉眼帶著笑意,他舔了舔唇,瞇著眼睛的時候姿態(tài)慵懶又饜足,神態(tài)隨性淡然。
就這樣看著,倒不像傻子。
只是話也說不順幾句,空副好樣貌,倒是可惜了,傅君陵心生憐憫,他今日帶了玩意兒來陪方黎玩。
傅君陵拿出糖果、糕點、靈石、陀螺、撥浪鼓,等等,在地上按照固定的間距排開,然后拿出一疊金絲環(huán),笑著哄方黎道:“套中了就是你的。”
哦,挺會玩啊。
方黎撩起眼皮。
不說那些吃的和玩具,就是亮晶晶的靈石,小孩子看了肯定喜歡。
方黎最近其實也挺無聊的,謝懷雖然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但許是自己心里愧疚,面對謝懷總是不太自在,和傅君陵相處,反而輕松愜意許多。
方黎笑瞇瞇的接過了金絲環(huán),扔了起來。
他就隨便扔扔,不中也無所謂。
傅君陵深暗逗孩子的技巧,等方黎玩了一會兒,湊過來笑著對他說:“我也來試試看�!�
說著也在一旁扔了起來。
方黎心中佩服不已,沒有想到堂堂玄星樓副樓主,如此平易近人,不過之前相遇的時候,此人倒也挺溫和的。
兩人你一輪,我一輪,方黎找到了些兒時的童趣,兩人玩的不亦樂乎。
浮丘山上都有了些人氣兒。
謝懷過來的時候,恰好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青年雙眼微微發(fā)亮,眉梢眼角都是慵懶的笑意,他同傅君陵站在一起,好一副溫馨又和睦的畫面……
謝懷卻忽的覺得有些刺眼。
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不是躲躲閃閃,就是小心翼翼……
現在和傅君陵倒是玩的這么開心。
所以你和誰都可以好好的,卻唯獨要這樣對自己嗎?
謝懷冷笑一聲。
方黎正玩的開心呢,忽的一道陰影落下,白衣男子來到他的身后,幽深黑眸淡淡看著他:“我也試試�!�
方黎心中微微一驚,謝懷也玩這個嗎?
這不太符合謝懷的人設啊……
就在方黎失神的功夫,謝懷已經從他的手中,將金絲環(huán)接了過去……
謝懷指尖捏著金絲環(huán),神色淡漠,將金絲環(huán)投了出去。
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投環(huán)也是一投一個準。
砸中了糖果,糖果嘩的化作了齏粉。
砸中了靈石,靈石嘩的化作了齏粉。
砸中了陀螺,陀螺嘩的化作了齏粉。
方黎倒吸一口涼氣。
傅君陵表情微微僵硬,他,他哪里得罪謝懷了嗎?
謝懷面無表情的將手中的金絲環(huán)都投了出去,此刻地上一片狼藉,是什么也不剩下了,他才悠然的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不好意思,沒有控制好力道。”
方黎:“……”
傅君陵:“……”
謝懷轉過頭,意味深長看著方黎,語調緩慢而低�。骸皼]得玩了,回去吧�!�
方黎覺得頭皮有點發(fā)麻,但他在謝懷平靜的注視下,還是乖乖回了房間。
謝懷隨后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方黎悻悻的站在那,不玩就不玩嘛,多大人了沖玩具出什么氣,雖然心中腹誹,但看謝懷這樣子,方黎可不敢說,只是露出一個呆呆的笑容。
謝懷定定看著他的眼睛,沒有放過方黎眼中的不滿,他戲謔的勾了勾唇角,淡淡開口:“怎么,不高興了?”
方黎連忙搖頭。
謝懷卻抬起手,輕輕擱在方黎的肩上,忽的道:“若是真的想玩,我也可以陪你�!�
方黎:?
他假裝懵懂的道:“玩,玩什么……”
謝懷似思索片刻,清冷淡漠的雙眼看著他,片刻后,道:“就玩捉迷藏吧�!�
方黎心道這有什么好玩的……
但還不等他有所反應,謝懷忽的垂首靠近了他,手中出現了一道黑色綢帶,一手托住他的后腦,緩慢而輕柔的將綢帶覆在他的眼睛上,在他腦后打了一個結。
方黎的視線陡然漆黑一片,心口微微一顫,就聽謝懷低啞的嗓音,一字一字,在他耳邊響起:“你來抓我。”
黑色綢帶冰涼的觸感,令方黎有些不自在,眼前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謝懷的呼吸,灼熱而滾燙……
下一刻,謝懷似乎離開了他。
只余黑暗寂靜。
方黎渾身都緊張的繃緊了,不會吧,真要和謝懷玩捉迷藏嗎?
自己剛才和傅君陵一起玩了,謝懷現在就要和自己玩,謝懷不會是在吃醋吧?謝懷是這么幼稚的人嗎?你是小學生嗎?
方黎十分無語,但事到如今,只有咬牙上了。
拿神識查探謝懷他是萬萬不敢的,但若是不能用神識查探,那就只能做瞎子亂摸了……
好在這屋子他熟悉。
方黎深吸一口氣,平舉雙手,慢慢往前摸索……
實在是太安靜了,分明不大的屋子,但是連謝懷的呼吸都聽不到,方黎踉踉蹌蹌的轉了一圈,連謝懷的衣角都沒有摸著……
作弊吧!
方黎心道演演就得了,又不是真要抓到謝懷,謝懷堂堂靈仙界第一人,若是不想,那能是他抓得到嗎?
他假裝不耐的就要去扯眼睛上的綢帶,但才剛剛抬起手,就聽到謝懷涼涼的聲音響起:“看來是我不配和你玩游戲了�!�
方黎:“……”
方黎的手頓時就放了下來。
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摸。
他豎起了耳朵,仔細的聽,忽的寂靜中,似有很輕很輕的一道聲音……方黎倏的轉身抓了過去,一手勾住了謝懷的衣襟,但因為動作太快沒有站穩(wěn),直接向謝懷那邊倒了過去!
謝懷一手摟住他的腰,將他護在了身前,整個人被他壓在了下面。
方黎的呼吸頓了下。
哦,幸好下面是床,否則兩個人都要摔地上了。
他一手還拉著謝懷的衣服,整個人伏在他的身上,方黎條件反射的就要起來,結果卻一把被謝懷按住了,手也被握在了對方的手中。
咚、咚、咚。
寂靜的屋中。
耳邊唯有謝懷的心跳聲,沉穩(wěn)有力,似是一下下,敲擊在他的心上。
許久,他聽到謝懷發(fā)出一道很輕很輕的聲音,似是久遠處傳來的被塵封過的喟嘆:“你抓住我了。”
方黎輕輕顫了下。
他的手被死死的握著,分明,是你抓著我了。
第53章
發(fā)現
許是察覺到了方黎的不安回避,第二天謝懷非常體貼的沒有出現。
方黎心情十分復雜。
他就像是要被送上刑場的死刑犯,知道遲早都要挨那一刀,但是只要刑期還沒有定下來,就依然抱著僥幸心理,期待著那一天不會到來……
半晌,他苦笑一聲。
自己何時也這般優(yōu)柔寡斷了?
可是……
若真的和謝懷挑明了,謝懷要的,是他給不了的東西呢?
想到謝懷也許會失望難過,方黎頓時就遲疑了,他還是不愿意傷害他。而且自己,竟然也不厭惡謝懷的靠近……
傅君陵過來看望方黎的時候,只見他神情低落的坐那兒發(fā)呆,渾身都散發(fā)著憂郁的氣息,頓時有些心疼了,昨日謝懷看起來顯然是生氣了。
雖然不知道謝懷為何生氣,但欺負一個傻子不合適吧?
傅君陵一開始陪方黎玩,是看在謝懷的面子上,但一段時間相處下來,覺得這小傻子挺可愛的,此刻倒是真心有些擔心他。
他慢悠悠的踱步過去,露出一個和煦微笑:“走,我?guī)愠鋈ネ��!?br />
方黎有些遲疑。
傅君陵不指望一個傻子能說什么,他拉著方黎就走,帶著方黎來到了后山的海崖邊。
方黎站在浮丘山的海崖邊上,目之所及,是一望無垠的隕星海,滔天海浪翻涌,罡風烈烈,當初他就是在這兒墜崖的,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那時候他從未想過,自己還有再回來的一天。
他以為,這一切都同他再無關聯。
傅君陵唯恐罡風把方黎吹跑了,施了一個阻擋罡風的法陣,然后從儲物空間里拿出了柴火、架子等等。
喲,這是準備野外燒烤嗎?
傅君陵微微一笑,道:“你等著,我先釣條魚上來�!�
方黎稍微提起了些興致,別說,他還有點想念隕星海的魚了,味道真是鮮美極了,外界可是吃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