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剛一進門便見一藕粉團子沖了過來,撲到清秋懷里,清秋躲避不及,提著貓籠的手狠狠一顫,冬月忙將那小團子拉開。
冬月蹙眉道:“湘姐兒不懂事?,沖撞姑娘了�!�
靈霜聞聲?出來,順手接過清秋手中貓籠,這只異瞳獅子貓靈霜知道是雪團的孩子,遂將其待到后院去與雪團玩。
清秋俯下身細細打量眼前的小姑娘,俏皮可愛,承了尹惜眉宇間的淡然之氣,實在不像個四五歲的小姑娘。
“好?生可愛,云露將百花糕拿來。”清秋回首道。
清秋喂她吃,她不肯,直至簾后尹惜出來,她才收斂脾性,緩緩接過百花糕。
清秋心道這小女娃和尹惜一個性子。
“今日怎么來了?”尹惜輕聲?問?,她面色不好?,神?情懨懨。
“湘令你作甚,待你父親回來收拾你,我是管不住你的�!币久嫉�,“冬月帶她回屋里去,晚些時候我要考她�!�
清秋正欲幫她說兩句話,尹惜眉梢?guī)�,彎唇道:“你今日助她,那日后呢?你又不常在身邊,別護著她了�!�
尹惜房中素凈雅致,古色古香,靠近窗邊的書柜層層疊疊的一摞書,舊書案上還放著未讀完的新書。
清秋抬眸望向花窗,憂道:“尹姐姐,你的病是怎么回事??”
“不是什么大事?,酒喝多了,只是暈。所以你今日來是專程看我的?”尹惜抿茶,拿余光看她。
尹惜眸光忽閃,唇邊涌上笑意,直盯著她問?:“你和王家?郎君如何了?”
“我可聽?說了,王夫人把那金石珠寶流水似地往付宅送,王恒是個不錯的小郎君,站在世俗來說,他進士及第,家?世顯赫,人品高潔,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郎明月高照,窗檐下銀光滿地,幾縷清風吹進來,翻動書案上的典籍發(fā)出嘩嘩的聲?響。
尹惜遞給她一盞茶,她的手腕上仍帶著金鑲玉鐲子,這鐲子與她本人氣質(zhì)相悖,清秋一時失神?,凝神?思索尹惜的話。
王恒確實是不可多得的良t?人,待她好?,敬重她。
或許將來她也會和王恒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思及此,清秋抿開笑,眸光瑩亮,道:“確實如此,王郎君敬重我,半年之后我會與他定親,尹姐姐也算我們?之間的半個媒人了。”
往日在青山寺是清秋與尹惜偶爾相見,但王恒卻是常住客堂,清秋則住在那間寮房,尹惜不來青山寺時,王恒便來同清秋說說話。
寒來暑往,二人日漸熟悉,尹惜還時時帶著元圣元智打趣兩人。
尹惜身覺疲倦,深吸口氣,道:“你如今與王恒情意正濃,趁年少訴盡愛語,不要日后生悔。”
“我便不送了�!币袘衅�?身,靈霜送她出宅。
明月高照,靈霜送至賀宅前,清秋頷首道謝,再一抬眸,卻見王恒踏月而來,松風正直,舉止優(yōu)雅。
清秋見他來,眸光微顫,眉梢輕挑,笑問?:“你怎么來了?”
王恒應道:“我讓觀墨去尋你,得知你不在,只能是來賀大人家?了。”
清秋眸子一轉(zhuǎn),起?了逗弄的心思,道:“哦?王郎君怎么知道我不是去見那位少年將軍的?”
王恒與她并肩同行,月下兩道細長人影。
“付二,你又不是那愛湊熱鬧的性子,況且那日我見你對那少年將軍并無任何好?奇�!蓖鹾憔徛�?說著,似是將清秋的底摸了個透。
清秋撇嘴,道:“你就這么了解我?”
王恒笑得輕柔,低聲?道:“總覺得還不夠了解你�!�
回想青山寺的兩年,王恒待她極好?,陪她溫書,教她些許典故,而她則陪著王恒烹茶釀酒,彈琴對弈。
“了解一個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王郎君,將來我們?——”清秋面色飛霞,忽地止住話。
她怎么能說出這般話來!
清秋咬唇含羞,王恒輕咳一聲?,唇邊噙著笑。
“我明白,半年之期我記著的�!蓖鹾愕溃皩α�,我還未見過瞳瞳,能否見見。”
聞言,清秋忙將貓籠提過來,小心地遞給王恒,指腹相摩,清秋悄然垂眸,王恒耳尖泛紅,晚間風過,吹散一絲羞怯。
清秋深吸口氣,忽覺心跳加速,一陣風吹得心間燥熱。
王恒亦是如此,二人相約去了元豐樓雅間,王恒命觀墨去買了貓食,先?前清秋和他提過瞳瞳,他今日還是第一次見這只異瞳獅子貓。
瞳瞳輕輕蹭著王恒的手心,觸及到瑩白絨毛時,王恒微怔,鼻尖生出癢意,漸漸地那股忍不住想要抓撓的癢蔓延至全身。
王恒登時松了手,止不住地咳了起?來,觀墨上前扶著,愁道:“公子這是怎么了,脖子上起?了紅疹,手上也有�!�
清秋慌了神?,忙上前去查看他的手,“一下子起?了這一大片,是不是很癢?我從前聽?聞有些人不能近貍奴,輕則咳嗽不止,重則如你這般�!�
王恒手指骨節(jié)分明,清秋輕撫他手被上的紅痕,眉頭深蹙。
清秋憂道:“我母親往日不許我養(yǎng)貍奴,想來也是有這一層,王郎君嚴不嚴重?綠柳去請郎中來�!�
語畢,瞳瞳蹭地躥到王恒身邊,乖順可憐地蹭著他的衣裳,它一過來,王恒扯著嗓子,咳得越發(fā)嚴重。
清秋見此,忙抱起?瞳瞳放進貓籠,道:“云露帶瞳瞳下去,放到馬車上,將貓食也帶下去�!�
不多時,綠柳便請來郎中,郎中離馬行街不遠,只提著個小藥箱就過來了。
王恒膚白如玉,一咳起?來整張臉都紅了起?來,像是涂了脂粉的小娘子。
清秋不能笑,卻又壓不住眼底的笑意,王恒余光瞥見她眼中笑意,也跟著笑了起?來,郎中卻一臉正經(jīng)。
“這可不是小事?,郎君若是再接觸貍奴將來恐怕生咳癥。”話落,觀墨跟著郎中去抓藥。
清秋臨窗而坐,倒了盞茶遞到王恒手上。
“是我考慮不周,你若是真?病了,我心里是過不去的�!鼻迩锍蠲季o鎖,心下?lián)鷳n,“早知如此,我便不和你說了�!�
王恒是國公府嫡長子,王夫人所出只此一子,若是有什么閃失她怎么好?交代。
王恒反手握住清秋的手,兩人手心滾燙,王恒忍著咳意,溫柔道:“不妨事?的�!�
“清秋�!�
這是王恒第一次這樣?叫她,往日王恒總礙著禮數(shù),叫她付二姑娘。今夜他卻握著她的手,眼中絲毫不掩愛慕之意。
發(fā)乎情,止乎禮。王恒心中時時記著,可此時此刻,他難掩心中感?情。
見他如此,清秋鼻尖忽酸,泫然欲泣。
她手心灼熱的溫度渡到王恒掌心,窗外吹來夜風,清秋鬢邊發(fā)絲凌亂,一滴清淚落在他手背。
清秋止不住地想,她為?什么會哭,那是沒由?來的情緒,她說不清道不明。
“別哭,無礙�!蓖鹾爿p輕擦去她眼角的淚,他舉止太過溫柔,仿佛這夜的風清透舒適。
清秋并不排斥他,反倒感?覺心田里淌過暖意。
“王郎君,能否告訴我,我哪里值得喜歡?”
清秋潸然淚下,眼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她哭得越發(fā)傷心,仿佛決堤的江岸涌了出來。
王恒心驀然一顫,慌忙起?身,正想伸手抱住她,心下又覺得此舉太過輕薄。
“清秋,許多事?是講不出因果的�!辈恢螘r,王恒眼中也起?了一層薄霧,看向她的目光生出幾分憐惜來。
那種疼惜憐愛的目光,清秋從未見過,她知道王恒是真?心喜歡她。
將笄之年,她為?追尋一個這樣?的目光,丟盡臉面。
——
戌時,清秋回付宅去看小團圓,呂氏枕著小幾,桌邊擺著白瓷小碗,里頭是褐色的苦湯藥。
清秋抱著團圓,問?道:“嫂嫂身子如何?”
呂氏笑言:“當時是怕的,現(xiàn)在好?多了。聽?母親說你又去了賀宅?尹惜近來可好??”
自嫁進付宅,呂氏與尹惜已有許久未見,尹惜不愛出席宴會,想見她一面比登天還難。
清秋搓搓手,捏著團圓粉嫩的小臉,順口道:“尹姐姐還愛喝酒呢,我倒見著湘令了,是頭一回見到尹姐姐的女兒,和尹姐姐如出一轍�!�
呂氏笑笑,尹惜那性子生出來的女兒像她也不奇怪。
呂氏抿了一顆梅子糖,壓壓苦,口里苦味散了,呂氏忽地想起?一樁事?。
“清秋,你為?何遲遲不肯應下這樁親事?。母親是覺得王夫人別有用意,我卻瞧得出來,是你不肯,只要你松口,那國公府是馬上要來下聘的,”呂氏眉頭微蹙。
王夫人膝下只王恒一子,必定是疼愛有加,王恒所愿,王夫人定然應允,況付家?前程無量,又是書香人家?。
看似高攀,實則門當戶對。
呂氏尚在閨閣時就知王夫人是個多愁善感?的,前些年她也是見過的,清秋嫁過去必定婆媳和睦。
清秋微怔,將團圓抱回搖籃。
“嫂嫂,我只是需要些時日想清楚的,婚嫁大事?不敢馬虎�!�
話落,清秋不再多留,呂氏命人送她出去,見清秋神?情古怪,呂氏心下有疑。
不多時,付遠衡踏月歸來,房內(nèi)燈燭搖曳,付遠衡進屋抱起?團圓,坐至呂氏身邊。
呂氏神?情肅穆,付遠衡后背生寒,心虛地哄著團圓。
“清秋,往日里可有喜歡的人?”呂氏正色問?道。
聞言,付遠衡眸光忽冷,道:“你問?這個作甚,她如今不是和王家?郎君有意?”
見他如此,呂氏心中了然,定然是有,她勾唇道:“清秋也是我的妹妹,怎么我不能曉得嗎?官人不同我說也沒什么,我曉得的,你就是嫌我,恨我從前與人有婚約,我心里都知道的�!�
說著說著,呂氏細眉輕蹙,眼眶紅潤。
燈下美人垂淚,偏生這美人是他苦求多年才娶來的,付遠衡將團圓交給老媽媽,關(guān)上門。
付遠衡輕輕摟過呂氏,眉心緊擰,可憐道:“你說這些作甚,我何時這么想過,我在你心里就是這樣?的人?”
呂氏暗喜,故作委屈道:“那你便將妹妹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我說�!�
付遠衡只得將陳年舊事?講出來,只是其中細節(jié)他并不知曉,只說當年師無涯退婚,清秋幾度病危,自此宅中再不提師無涯。
聽?罷,呂氏暗暗嘆氣,推開付遠衡自顧自地睡去。
——
因那少年將軍凱旋,官家?為?他賜府設宴,定在九月初一那日。
只是說來奇怪,群臣百官還未得見少年將軍,但見廣威將軍對其稱贊有加,與外頭的話本子里寫的所差無幾。
如此一來,不少人起?了嫁女的心思。況此次宴會,官家?準許親眷入內(nèi),實在是難得好?機會。再不濟,宮中幾位大王尚未娶妻,能得娘娘眼緣也是好?的。
八月下旬,清秋在院里看書練字,閑時會給王恒寫信,因瞳瞳那件事?,清秋將衣裳分作兩類,一類出門時未沾貓,一類則是在家?時穿的常服。
王恒是世家?貴公子t?,又是國公府的寶貝,金玉里養(yǎng)大的人,清秋不敢松懈。
王恒既不能碰貍奴,她便格外小心些。
少年將軍的事?,清秋聽?說了,九月的宮宴她本不想去,可想到王恒與盛婼都會去,清秋還是備下一套衣裳等?到宮宴時穿。
韋氏得知她要進宮,命人去打新的頭面,采買時興的首飾,清秋攔不住韋氏,只隨她去買,左不過是使點銀子的事?。
反正韋氏買的那些衣裳,多數(shù)她也不穿,只放在柜里。
近來暑氣重,清秋不大出門,王恒邀她出門去大相國寺,只去過一兩回,大相國寺每月五次廟會,供百姓交易,彼時來往各地的商人陳列商品,稀奇玩意無一不有。
八月末,一場驟雨來襲,打落枝葉遍地。
清秋坐在書案前抱著瞳瞳,云露送來明日要穿的衣裳,綠柳則送來韋氏要她穿的衣裳,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窗外雨打屋檐,亂雨如珠,清秋打眼瞧兩件衣裳相差無幾。
“云露,把我挑的那身放回去�!鼻迩锲�?身道。
云露頷首放回去,綠柳道:“姑娘,明日的首飾挑好?了嗎�!�
“倒是差不多了,母親都同你說了,不必再問?我了,你們?都出去吧,我乏了�!鼻迩飳⑼Ыo綠柳,綠柳微微側(cè)身,眉頭緊皺。
云露見此,忙從綠柳懷里抱過,道:“姑娘,睡吧,我和綠柳姐姐先?下去了�!�
清秋沒瞧見綠柳眼中的抗拒,只頷首讓她離開。
——
次日一早,清秋上妝挽發(fā),綠柳取出那件蔥白折枝山茶對襟褙子,搭著天青色百褶裙,腰佩玉飛天。
清秋本想和呂氏一道,但她沒想到,王恒竟來付宅接她。
呂氏不做阻攔,先?行一步。
王恒身著天青色圓領(lǐng)長袍,腰懸白玉,猶如林間松竹,皎皎如月。
“怎么想著過來了?”清秋笑問?。
王恒自然而然地扶她上馬車,清秋順手搭上,王恒定定地看著她,今日的她又漂亮些。
“西?大街離這兒不遠,我順路過來了�!蓖鹾阋槐菊�(jīng)地說著。
可西?大街和馬行街一個在西?一個在東,哪順路了?
清秋抿唇偷笑,柔聲?道:“可不近,我知道的。”
王恒訕訕垂頭,目光游移,道:“還蠻近,不遠�!�
馬車碾過青石板路,咕嚕咕嚕作響,途徑御街時,清秋閑來無趣撩開簾子,王恒則在一旁溫書。
清秋對那少年將軍本不好?奇,亦不想見其真?容,可架不住整個汴京都在提他。
如今市巷街頭,都對這個小將軍格外好?奇。
進宮后王恒入后宮拜見姑母,清秋尋到呂氏,隨同女史去仁明殿請安,能入宮的女子大多是世家?貴女,這回凡京官子女皆可入宮。
但能見大娘娘卻只有五品往上,已婚嫁的婦人也未得見大娘娘,清秋與盛婼相互照應,緊鄰而坐。
盛嬋身子繃得很緊,端坐在一群貴女之中,顯得十分驕矜。
盛婼懶得瞧她裝模做樣?,只朝清秋笑了笑。
她不在汴京的兩年發(fā)生了許多事?,哥哥娶妻,姐姐嫁人,是離她最近的,而張小娘子當上盛家?主母則是她后知后覺的一樁事?。
其實,這不奇怪。
但清秋明白,盛婼心里肯定不好?受,何棋逝世時,盛婼也不過才幾歲,盛家?后院由?張小娘子把持,縱使是嫡女也好?不到哪去。
慈明殿內(nèi)清凈大氣,王朝崇尚清雅節(jié)儉之風,宮中民間皆是如此,但到底皇宮,再節(jié)儉也藏不住華麗大氣的殿宇。
上首的大娘娘鬢發(fā)斑白,鳳冠奪目,歲月不敗美人,大娘娘雍容華貴,歷經(jīng)兩朝格外平靜。
清秋離大娘娘有些距離,她看不太真?切。
大娘娘鳳眸微抬,目光隱隱含威,大殿外陽光透光窗欞灑進來,殿內(nèi)女子粉衣羅裙如春日盛開的花朵。
大娘娘不動神?色地嘆了口氣,只覺眼花繚亂。不過多時,大娘娘請畫師入殿,將進來的女子都畫了下來。
這一畫就是一下午,將近酉時才堪堪收尾,清秋在殿外等?著盛婼,盛婼出來便有宮女引路。
盛婼心覺不對,悄聲?問?清秋,“大娘娘要我們?的畫像作甚?”
清秋蹙眉道:“不知,倒像是要選妃?”
盛婼大驚失色,急道:“你別亂說!要是這樣?,我就不進宮來了�!�
引路的宮女將二人引至集英殿,不少名門貴女已然就坐,按規(guī)制盛婼不可與她同席,清秋拍拍她的手,讓她安心回張小娘子身邊。
呂氏已候在席間,清秋坐至她身邊,呂氏今日端莊貴氣,令不少郎君女子注目,清秋靜靜坐在一旁。
暮色四合,霞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集英殿內(nèi),殿中合香安神?靜氣,此刻尚未開席,還空有許多席位。
清秋見案前擺著時令果蔬,并一些點心,她被大娘娘留下,今日還未用飯,眼饞地看著碟子里的點心。
呂氏無暇顧及她,方?才她在仁明殿從娘娘口中得知那少年將軍的名姓,正是那夜付遠衡同她所說之人。
戶籍,年歲,相貌,統(tǒng)統(tǒng)的對上了。
這次宴會為?師無涯而辦,到那時二人相見,呂氏不敢深想。
清秋想動糕點卻礙于禮數(shù),只得端著,恰此時,她身后一宮女手托金盤上茶,她道:“這是王郎君托我給姑娘送來的�!�
宮女從袖中拿出油紙包著的桂花糕,清秋眉間一喜,悄悄藏了下來,趁著一個轉(zhuǎn)身塞了一塊小心咀嚼。
日暮降臨,空席陸陸續(xù)續(xù)地坐滿,官家?與娘娘緊隨其后,至此時都未見那傳言中的少年將軍。
樂官舞姬紛紛進殿獻舞,官家?高坐上首,沉穩(wěn)厚重的聲?音響徹集英殿。
“小將軍初次進宮,聽?梁都知說,他在宮里迷了路這會才來,諸位不必拘禮�!�
言罷,樂官奏起?樂曲,大殿正中水袖輕舞,舞姿曼妙齊整與樂聲?相合。
清秋聽?不太清官家?的話,如今樂聲?一響,只覺人聲?遙遠,呂氏蹙額顰眉,直擔心二人相見。
月華如水,靜謐地攏起?一層薄紗,集英殿琉璃瓦泛著銀光。
清秋吃過一盞茶,目光被那一方?臨近官家?的席位吸引,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能讓官家?等?著,百官陪襯他。
如此想著,卻聽?樂官所奏之聲?越來越急,如同玉珠落盤。
清秋頓時收回視線,官家?半闔著眼,抬手示意樂官停下,百官見此放下手中杯盞,連同席間的貴女婦人都齊齊望向殿門。
呂氏忽地摁住她的手,清秋心覺詫異,不解其意,呂氏眼露擔憂。
清秋心有所感?,即刻望向殿門前那身影,那人著紺色勁裝,墨發(fā)高束,年方?二十左右,眼下一顆紅痣格外別致。
是他。
第29章
“近兩年,你可還好。”……
時隔兩年,
于萬千人中只一眼,清秋便認出了他。
十二年間朝夕相伴的那些碎片躍然眼前,清秋怔怔地看了眼,
唇邊抿開一抹淺笑,
師無涯如?何,
早與她無關(guān)。
管他是什么風光的將軍,于她而言不過是個過路人。
集英殿前的月光落在他的寬厚挺拔肩頭,師無涯仍如?當年那般,
眉宇間透著一絲散漫,面對百官所在的集英殿,
他目光平視前方毫無怯意。
諸多視線落在他身上,
師無涯不甚在意,他的目光不曾落在任何人身上,只是從容自在地往官家所設席位走去。
呂氏緊緊摁住清秋的手,
倉皇地看著她,清秋眸光極其平靜,
如?同山澗溪水靜謐流淌,掀不起一絲波瀾。
清秋輕柔地拿開呂氏的手,明媚一笑,
問:“嫂嫂,
知道了些什么?”
呂氏眉頭舒展,心頭懸著石頭總算落了下來。
師無涯和清秋畢竟是兩年前的舊事,饒是那時情真意切,
如?今時過境遷,自是不同。
想到此處,呂氏長舒口氣。
“一些舊事,都過去了�!眳问锨穆曊f著。
樂聲再起,
殿中水袖起舞,女眷閨秀朝那青年望去,直到落座仍有不少目光落在他身上。
師無涯坐在官家下首,官家親自敬酒,其間不乏夸贊之語,清秋離得?遠聽?不清楚,她也無心去聽?。
與她遙遙對坐的是尹惜,自師無涯進?殿中,尹惜時不時打量清秋,清秋有所察覺,但卻并未回應尹惜。
兩年前的事知之者?甚少,但所知之人大半都在這集英殿中。
付遠衡見來人幾分面熟,待師無涯一步一步走近之時才?猛然發(fā)覺這是何人,師無涯散漫的目光與付遠衡相撞,師無涯見是舊相識,唇邊含笑點頭,只這一瞬付遠衡慌了神,別開眼去看清秋。
只見清秋與呂氏把?酒言歡,好?似并無關(guān)心來者?是誰。
師無涯劍眉星目,行?為舉止之間似有世家子弟的禮儀規(guī)矩,他甫一坐下便有人以敬酒為名打探他的家世,又問其是否娶妻。
聞言,官家和善笑道:“師小將軍t?倒還?未娶妻,你若有心儀的女子,我?替你做主如?何?”
付遠衡位次臨近宰輔,離師無涯不過一丈遠,官家所言,聽?得?格外清楚。
談及賜婚一事,付遠衡眉頭緊鎖,小心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