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清秋為何會(huì)和他定親,又為何會(huì)對(duì)他言笑宴宴。
“當(dāng)真?。”師無涯拎起一壇酒,酒壇尚未開?封,師無涯挑眉推給他,“王恒,待你喝完十二碗酒,我還可以告訴你一些?別的,一個(gè)問題一碗酒,你想知道的,想問的,知無不言。”
“可若你未能?喝下,我便有話問你,你敢喝嗎?”
秋風(fēng)透過菱花窗灌進(jìn)雅間,涼薄的風(fēng)吹動(dòng)衣袍幕簾,幽幽暖香被酒氣沖開?。
師無涯只手撐著下顎,看著王恒一碗又一碗的往下灌,酒液順著他的脖頸留下,他膚白似玉,幾碗酒下肚,已?悶得臉色通紅。
王恒動(dòng)作極快,他不敢停,若是停下便會(huì)吐出?來?,喝到第七碗時(shí),王恒已?覺那酒液如同白水,他的胃里?全是酒水,一股惡心脹痛感直沖鼻腔。
他想吐,吐出?胃里?所有的酒液。
師無涯由最初閑散的姿態(tài)變得緊張,見他要吐,忙補(bǔ)上一句:“吐了就?不做數(shù)了,王恒你想知道酒全喝下去?�!�
王恒眼?尾泛紅,眼?中生出?紅血絲,意識(shí)恍惚,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他晃了晃頭,看清師無涯的神情,師無涯在嘲諷挑釁他。
王恒緊緊捂著口鼻,身上的墨香被沖淡,全是酒腥氣。
這片刻,王恒有些?恍惚,他在做什?么,曾經(jīng)他引以為傲,被人稱贊的君子?之風(fēng)不見了,只剩下爭(zhēng)強(qiáng)好勝,善妒下劣。
師無涯挑眉道:“喝不了就?不必勉強(qiáng)。”
王恒緩緩抬眸,深吸口氣,復(fù)又倒出?一碗酒,一聲不響地往喉嚨里?灌。
師無涯眉頭緊蹙,生出?幾分慌亂,汴京的世家貴族并不嗜酒,酒樓里?的酒雖是清酒,可十二碗下去?足足有一壇半。
王恒忍著腹痛,雙眸緊閉,舉起碗悶下去?,酒液灑在他的衣裳上,透出?水痕。
第43章
“常也,你醉了�!薄�
師無涯看著他?灌下五碗酒,
王恒眉眼?泛著不正常的?紅,那是被嗆的?,被悶的?。
王恒幾度作嘔,
卻?又立即捂緊口鼻,
好一陣他?才?緩過勁來,
他?雙眸混沌,話斷斷續(xù)續(xù)。
“師無涯,你不要食言,
你與清秋的?十二年?,到底是如何過來的?�!蓖鹾愕谝紊希�
強(qiáng)撐著身子,
目光銳利地盯著他?。
師無涯只喝了?一碗酒,此刻正惆悵地盯著他?,王恒的?目光混沌有力,
而師無涯卻?清明低落。
師無涯從未想過王恒能?喝下十二碗酒,他?也從沒想過把他?和清秋的?十二年?告訴給外?人,
可王恒堅(jiān)持喝下十二碗酒。
“我不想告訴你�!睅煙o涯直言不諱,聲音涼薄不羈。
聞言,王恒登時(shí)拍案起身,
指著師無涯,
氣道:“你騙我,師無涯枉你是個(gè)?將軍,竟如此不守諾言,
非君子行徑�!�
師無涯不疾不徐地起身,輕拍袖口,撣開衣裳灰塵,“我沒想騙你,
你喝了?十二碗酒本該告訴你的?,可是十二年?的?一晚上不完�!�
“你喝了?十二碗酒,我賠你兩壇,我只回答你想知道的?事�!�
師無涯舉壇往喉嚨里灌,王恒訝然,武將在軍中飲酒是常事,可一壇一壇地灌他?卻?是頭一次見,師無涯一刻不歇,將兩壇酒飲盡。
酒勁上來,王恒忽覺腦�;煦纾谆ɑǖ�?一片,輕紗幕簾在不斷地?fù)u晃旋轉(zhuǎn),窗外?的?半彎明月也落進(jìn)水里。
師無涯放慢飲酒的?速度,余光瞥向王恒,見他?雙眸彌散,便知是酒勁上來了?。
待到兩壇飲盡,師無涯眼?神仍舊清明,他?坐至王恒身邊,嫌棄地推了?推。
“你喝多了?,就當(dāng)你不想問了?。”師無涯狡黠一笑,雙手扶起他?,問道:“你與清秋是如何相識(shí)的?,她為何要與你定親?你當(dāng)真喜歡你?你為何要娶她?”
王恒只覺天旋地轉(zhuǎn),有人在他?的?耳邊低語呢喃,問他?為什么?喜歡清秋,問他?清秋為何要與他?定親......
好多的?問題交織在他?的?腦海中,像是打翻規(guī)整的?香料,香氣纏繞,他?分不清是何種味道占了?上風(fēng),亦不知道先回答那一個(gè)?問題。
師無涯一個(gè)?勁地追問,將方?才?的?話又了?一遍。
王恒手中乏力,全靠師無涯撐著,他?迷蒙地看著師無涯,朦朧之間他?好像看見清秋在對(duì)他?笑,問他?為何喜歡她。
王恒回味著這個(gè)?問題,唇瓣輕彎,雙眸盛滿柔情,他?輕笑道:“我對(duì)你一見鐘情,付家的?謝師宴我初見你,春日勝景無數(shù),繁花不盡,你站在春色當(dāng)中勝春色三分�!�
他?對(duì)清秋的?感情就是如此清晰明了?,世上最難通的?情字,仿佛在那一眼?里,他?就看到了?情字的?百般注解。
師無涯聽他?語調(diào)松快,盡是溫柔之意,他?不知不覺地捏緊了?王恒的?肩膀,恨不能?掐斷他?的?肩頸,剜出他?的?骨血。
饒是如此想,他?卻?不能?這樣做,師無涯稍稍松了?力度。
“那她呢,她喜歡你嗎?你們?cè)趺?認(rèn)識(shí)的??”師無涯深吐口氣,目光陰狠,像是在面對(duì)戰(zhàn)場(chǎng)上的?賊首。
王恒頓了?頓,似是陷入沉思,不過片刻,王恒眸中笑意盡斂,轉(zhuǎn)而蒙上一層霧靄。
“清秋,你并沒有那么?喜歡我對(duì)不對(duì)�!蓖鹾阗咳惶�,抓著師無涯的?雙肩,笑得格外?苦澀。
師無涯不言語,他?等著王恒再些別的?話出來。
他?還未等到王恒的?下半句,師無涯便見他?眼?淚撲簌,竟顯失意。
見王恒悵然,師無涯心頭陡然暢快,只仍由他?哭訴,“清秋,你對(duì)我究竟有幾分的?真心?為何要在定親前回杭州,為什么?——”
他?的?后半句話還未落地,雅間忽地敞開,t?恰此時(shí),秋風(fēng)鉆入雅間,攪散濃重的?酒氣。
師無涯猝然抬眸,望向屏風(fēng)后緩緩而來的?身影,她如落葉般輕薄,瘦得令人心疼,那熟悉的?身影逐漸靠近。
清秋撩開幕簾,酒氣裹著涼風(fēng)竄進(jìn)鼻腔,王恒按著師無涯的?肩,師無涯則坐在一旁冷臉看她。
“師無涯,你和常也有話也不必叫他?和這么?多的?酒,常也酒量不佳,你傷著他?了?如何辦?”清秋氣得柳眉倒豎,目光瞪向師無涯。
師無涯怔在原地,正欲開口解釋,卻?聽王恒倏然出聲,“清秋,我想與你成?婚,做世上一對(duì)壁人,舉案齊眉,白首不離——”
清秋微怔,他?從不曾聽王恒說如此肉麻的話,在她眼?中,王恒也不會(huì)這樣的?話。
“觀墨,帶郎君回宅子,讓云露去煮醒酒湯。”清秋忙吩咐道。
觀墨見自家公子醉得不省人事,一時(shí)驚詫,忙聽清秋的?話,扶起王恒回宅中。
待觀墨走后,清秋眸光一凜,冷然望向師無涯,“常也有什么話是需要喝醉了?,師無涯你到底對(duì)他?了?什么??”
師無涯眼?尾泛紅,面上薄薄一層紅暈,他?眸光清亮,可又帶了?醉意,顯得格外?朦朧,與西湖水中的?那輪彎月一樣。
清秋道:“常也是我的?未婚夫,請(qǐng)師將軍離他?遠(yuǎn)些,從前的?那些事,常也若要過問,我自會(huì)告訴他?,師將軍想的?,會(huì)的?,我都知道。”
語罷,清秋看向窗外?的?明月,輕嘆一聲,“日后我盼著師將軍得遇良人,切莫再記著姐姐,又或是將我看作姐姐,天色已?晚,我先回了?。”
師無涯眸光輕顫,沉聲道:“不是這樣的?,很多事都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的?呢?”清秋問道。
師無涯正欲開口,清秋卻?將他?的?話打散,“是怎樣又重要嗎?過去的?事已?成?長江東水,再回不來,解釋也不過是告訴我那長江水流經(jīng)何處,毫無意義,沒有意義的?話師將軍就別了?吧�!�
清秋不欲再聽?zhēng)煙o涯話,轉(zhuǎn)身離開,師無涯胸口生疼,那抹背影離她越來越遠(yuǎn),好似再也不會(huì)回來。
他?從前怎么?就沒想過要將她留在身邊呢。師無涯垂下眼?睫,盯著地上的?酒壇,王恒的?話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
從王恒所,能?叫師無涯確認(rèn)一件事,清秋沒有那么?喜歡他?,又或是清秋是因韋氏才?想嫁給他?。
種種猜測(cè)徘徊在他?的?腦海中,沒人能?告訴他?,這一切都只是猜測(cè)。師無涯坐在桌前將余下的?酒盡數(shù)飲下。
——
清秋一路趕回付宅,云露尚未煮好醒酒湯,云露見清秋來,忙道:“姑娘,王郎君回來得太過突然,我一聽見觀墨便煮了?。”
“我知道,我來吧�!鼻迩锏曋�,隨后獨(dú)自一人守在灶房。
觀墨已?將王恒身上染了?酒漬的?衣裳褪下,換了?身雪白長袍。清秋煮好醒酒湯,觀墨恰好出門要去催云露,見清秋來,觀墨要接過她的?手中的?醒酒湯。
清秋抿唇,微笑道:“這兒有我,我來照顧他?,你去歇著吧�!�
觀墨頷首應(yīng)下,他?得了?閑便回了?房。
明月高照,房內(nèi)燃著安神香,再聞不到一絲酒氣,清秋放涼醒酒湯,她坐在桌前怔怔地盯著王恒。
她與王恒相識(shí)已?有兩年?,不論是在汴京還是在青山寺,王恒端方?有禮,是人人夸贊的?世家公?子,從未有過任何狂傲之舉。
而在飛云樓里,她好像看見了?另一個(gè)?王恒,那個(gè)?他?不是世家公?子,只是一個(gè)?借酒消愁的?常人。
王恒喜歡她,清秋早已?知曉,可卻?從未有過那樣坦誠的?言語。
不知為何,清秋憶起那日在茶樓,王恒俯身想要親她。
清秋思緒游蕩之際,王恒卻?嘶的?一聲,眉頭緊蹙,清秋手背試了?瓷碗的?溫度,醒酒湯涼了?下來,清秋坐至床邊,先將他?扶起來。
他?身上仍有些許酒氣,但已?經(jīng)淡了?許多,清秋墊好錦枕,坐在床邊攪開醒酒湯。
“常也,醒酒湯喝一些,否則要頭疼的?,明日就要回汴京了?,你喝這么?多作甚?”清秋一勺一勺地喂他?。
王恒抿下醒酒湯,思緒逐漸回籠,纖長地眼?睫輕輕顫動(dòng),抬眸看著眼?前心上人,他?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清秋?”王恒聲音輕柔,像是得到世上珍寶小心翼翼地開口,他?抬手嘗試觸摸,指尖觸碰到清秋的?臉頰。
清秋微怔,冰涼的?指尖戳著她的?腮,王恒似有懷疑,復(fù)又用力戳了?戳。
“是真的?耶�!蓖鹾阕灶欁缘貧g喜,“清秋你喜歡我嗎?你從來沒過喜歡我,你你愿意嫁給我,那你喜歡我嗎?”
王恒拋出數(shù)個(gè)?問題,清秋仍愣愣地看著他?,好半晌才?開口,柔聲道:“常也,你醉了?�!�
“醉了?嗎?可是清秋你就在我的?眼?前,我應(yīng)當(dāng)沒醉�!蓖鹾愕�?目光落在她端著瓷碗的?手上,“我沒醉,清秋�!�
“常也,那你告訴我,師無涯和你了?什么??你為何要喝這么?多酒?”清秋半信半疑,王恒的?話時(shí)而清醒,時(shí)而含糊,她不確定王恒是否清醒。
王恒顫顫抬眸,目光溫柔繾綣,像是一池春水,他?唇瓣輕抿,認(rèn)真地注視著清秋的?眼?睛。
四目相對(duì),清秋直視他?的?雙眸。
房內(nèi)燭火翩然,門未關(guān),風(fēng)吹進(jìn)房內(nèi),沁得人后背一涼。
王恒傾身靠近她,這回他?沒有抬手,只是一點(diǎn)點(diǎn)地接近,鼻尖嗅到的?合香越來越近,輕淺的?梅子香,青澀的?酸意。
他?的?視線逐漸落在清秋的?唇上,須臾,王恒將要抵到她的?唇,清秋眸光微顫,輕輕偏過頭,而王恒的?吻并未落下。
清秋放下手中瓷碗,安撫著王恒,他?最終只是靠在清秋的?肩上,猶豫半晌,清秋輕撫他?的?背,不著一言。
不知是不是錯(cuò)覺,清秋覺得左肩有溫?zé)岬?濕意,只一瞬便消失了?。
燭火飄搖,溫和澄黃的?燭光映著王恒側(cè)臉,一滴瑩潤的?眼?淚悄然落下。
第44章
她想掐死他
翌日清晨,
幾人前往龍山渡,在十月中旬回到汴京,滿山紅楓依舊如烈火。
付高越一回汴京便先去見了韋氏,
隨后又被付遠(yuǎn)衡數(shù)落一頓,
后又被付彰訓(xùn)話?。夜間?付高越總算松了口氣?,
清秋來尋呂氏,呂氏身子愈發(fā)?圓潤,已比先前好了許多。
清秋去時(shí)呂氏正在燈下?哄著團(tuán)圓,
呂氏見清秋來,溫柔一笑,
“清秋,
你回來了,看看團(tuán)圓,比先前圓潤了�!�
清秋湊近瞧了瞧,
伸手?捏捏他的臉,輕笑道:“可愛,
有福氣?的小子�!毖粤T,團(tuán)圓伸出白胖的小手?,一只手?才剛剛握住清秋的小指。
“團(tuán)圓才見你幾面?,
就巴巴的望著你�!眳问洗蛉さ�,
輕輕哄著,不多時(shí)奶媽來抱孩子,留兩人在房內(nèi)說話?。
呂氏身著杏黃長褙子,
眉間?多有慈愛,柔和溫婉,連清秋都忍不住想?依偎在她懷中。
先下?房內(nèi)只余她們二人,清秋垂首靜坐,
想?與呂氏說些?知心話?,可又不知那些?話?從何處說起,是該從碰見師無涯說起,還是從王恒醉酒一事說起。
他們二人都怪得很,變得不像他們。
“前些?日子你不在,王國公又送了好多東西來,母親都替你收下?了。”呂氏轉(zhuǎn)頭看她,“你心里是如何想?的?我聽你哥哥說,王恒也去了杭州,他待你實(shí)在用心,你呢清秋,可想?好了,過陣子就要寫庚帖了。”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還有諸多事宜尚未完成。但王恒和清秋兩人知根知底,中間?許多流程走下?來倒也快。
清秋回過神來,道:“嫂嫂,我早就想?好了,我愿意嫁給常也�!�
呂氏見她語氣?堅(jiān)定?,便道:“只你歡喜便好,別的我便不說了,你都曉得的,母親這些?日子總想?著你,你一離開啊,母親便也是像離了魂。”
清秋頷首,垂眸道:“我是想?日日陪在母親身邊的�!�
呂氏聽罷,笑她像個(gè)孩子離不開父母。
——
次日一早,清秋去尋韋氏,韋氏將王夫人的話?轉(zhuǎn)述給清秋。
在清秋去杭州的那段時(shí)間?,王夫人常來付宅走動(dòng)?,韋氏大抵曉得王夫人的意思,恐清秋有變,韋氏并未一口應(yīng)下?。
清秋聽罷,便笑道:“母親不是一直想?我嫁得高門嗎?怎么當(dāng)真有這樣?的好事母親卻不情愿了呢?”
韋氏知她是個(gè)什?么性子,直嘆道:“你話?說的好聽,我當(dāng)真應(yīng)了,來日你后悔了如何辦?t?你父親和你哥哥也不曾松口,只等著問你的意思�!�
清秋黯然垂眸,復(fù)又悄然抬眸看韋氏,韋氏常年操持后宅,兩鬢冒出銀發(fā)?,不如前兩年鮮亮,與她在杭州的姨母相比,清秋心疼韋氏。
憶起韋南絮的一番話?,清秋心頭悶澀,韋氏見她噤聲不語,憂道:“這是怎么了?當(dāng)真不情愿?”
清秋搖頭,柔聲道:“我是愿意嫁給常也的,母親不必?fù)?dān)心,這件事我不會(huì)反悔,我早已答應(yīng)常也�!�
聽她如此堅(jiān)決的語氣?,韋氏含笑點(diǎn)頭,心道她這個(gè)女兒總算長大了。
韋氏正欲放她回院子,待清秋要起身時(shí),韋氏眸光一轉(zhuǎn),似想?起些?什?么,踟躕半晌,緩緩開口。
“你外祖母可還好?”
清秋身子一頓,眼睫低垂,溫聲笑道:“好,母親不必憂心,外祖母和姨母都很好�!�
杭州發(fā)?生?的那些?事,清秋只得掩下?。
聞言,韋氏眼中含笑,呢喃道:“母親好便就好�!�
清秋快步退出正房,只剛踏出房門,李媽媽便追了出來,清秋聽見腳步聲,回身看李媽媽,李媽媽拉過清秋的手?,二人一道出了正房。
穿過月洞門后李媽媽才左顧右盼地問:“姑娘你方才的話?是哄夫人的吧�!�
清秋眸光一轉(zhuǎn),打量四下?無人,頷首道:“媽媽知道些?什?么?”
李媽媽笑得為?難,道出一些?清秋不曉得的往事,清秋聽罷已不足為?奇。
韋老太太不喜韋南風(fēng),只將韋南絮當(dāng)作寶貝,當(dāng)初韋南絮想?高攀杭州知府,誰知那知府調(diào)離杭州,韋南絮竟追著她到揚(yáng)州,她先是以妾室的身份嫁給杭州知府,不到一年又被扶正。
只可惜那知府的命不好,在她當(dāng)主母的一年后就去了。韋南絮不愿再操持破落的家,索性兩手?一甩就回了杭州娘家。
韋南絮回杭州時(shí),韋南風(fēng)已嫁付彰兩年有余,那會(huì)正逢付彰升遷,不久后便要去汴京赴任。
韋南絮在付彰臨行前,請(qǐng)他敘舊吃酒,那晚韋南風(fēng)見他徹夜不歸,本欲去尋他,李媽媽攔下?了韋南風(fēng)。
李媽媽說完往事便回了正房,清秋獨(dú)自揣摩著這件事,那天晚上付彰徹夜不歸,而韋南絮又說了些?什?么。
清秋不愿往壞處想?,可又無法忽視李媽媽說的那番話?。
——
師無涯回汴京已是十月底,杭州水寇一事順利解決,杭州知府與水寇勾結(jié),謀財(cái)害命,引得人心惶惶,官家大怒一場(chǎng),后又下?旨查抄錢家。
自杭州回汴京,師無涯一路升遷,現(xiàn)如今已是殿前司副都指揮使,又因官家賞識(shí),頗為?器重。
這日休沐,師無涯出門拜訪廣威將軍,二人府邸只一墻之隔,府門前小廝認(rèn)得師無涯,徑直放他進(jìn)去。
前陣子,平樂公主又召見他,師無涯以公務(wù)繁忙婉拒,這樁事叫師無涯想?起原先平樂說的那些?話?,這朝中的形勢(shì)猶如深淵,稍有不慎便會(huì)被吞沒。
師無涯雖不喜黨爭(zhēng),可身在其?中,又如何能獨(dú)善其?身,故而他想?來將軍府問一問廣威將軍。
女使見師無涯前來,忙上前引路,還沒進(jìn)正堂便見一赭色身影,那姑娘盛氣?凌人,草草看了一眼師無涯便覺張揚(yáng)。
那姑娘也瞧見了師無涯,她停步站在遠(yuǎn)處,微瞇著眼,望向師無涯。
不多時(shí),她便認(rèn)出來人是誰。
“你是付二的未婚夫�!笔S大步上前,眉尾輕挑,從上至下?地打量他。
師無涯還未認(rèn)出她來,但他不喜盛婼所?說的話?,他如今已不是清秋的未婚夫。
思及此,師無涯眸光輕顫,冷道:“早不是了�!�
盛婼雙眉高挑,得意一笑:“是啊,你不是了,付二如今的未婚夫是汴京風(fēng)光霽月的王郎君。王郎君與清秋相識(shí)雖不久,可卻比你對(duì)清秋好上千倍萬倍,也不知她從前是著了什?么魔,非要纏著你不嫁�!�
師無涯不欲和她爭(zhēng)辯,只冷然盯著她,盛婼自不怕他凌厲陰狠的眼神,反倒將這視作師無涯的憤懣之態(tài)。
“婼婼,回盛宅去,總待在舅舅家像什?么樣??”何彬從盛婼背后走來,這無形的壓迫感讓盛婼的氣?勢(shì)矮了半截。
師無涯見來人是何彬,忙垂首作揖,喊了一聲將軍。
盛婼回過身,笑吟吟地道:“舅舅,我不想?回去,你如今回京不過才個(gè)把月,我也只在府上待了個(gè)把月,這就要攆我走了?”
何彬眸光忽沉,無奈道:“你如今年歲不小了,尚未定?親,本該待在家中有母親把關(guān)婚事,你倒好成日不著家,你心頭可有數(shù)?”
“我說了我不回去,那不是我的家。”盛婼胸口顫顫起伏,似是氣?得不輕,“舅舅不待見我,我自去街上流浪,我也不回盛家�!�
“胡鬧!”何彬怒目吼道。
話?音甫落,盛婼眼眶登時(shí)盈淚,一雙狐貍眼楚楚可憐,何彬拉下?臉來,好聲好氣?地哄她。
“婼婼,你父親又添一子,你且回去瞧瞧弟弟�!焙伪蜉p聲道,“你不喜盛家,可你終歸是入了盛家的族譜,他們不會(huì)為?難你,可你如此不聽話?,誰又能為?你將來做打算�!�
縱使盛婼再不喜歡盛家,她也是盛家的人,如今唯一的盼頭便是張小娘子為?她尋一門好親事,待她嫁出去,不再回盛家。
“舅舅,你同我說這些?作甚,我難道一輩子要仰仗著那個(gè)人活下?去嗎,我要在她面?前卑躬屈膝地做她的女兒?jiǎn)�?她是我哪門子的母親,他又是什?么樣?的父親,盛家就是豺狼虎穴,我娘去世后,誰待我好我一眼就能瞧出來。那不是我的母親,也不是我的弟弟�!笔S氣?道,轉(zhuǎn)身跑出將軍府。
何彬見她冥頑不靈,忙吩咐小廝將盛婼押回盛宅。
“見笑了�!焙伪虺瘞煙o涯苦笑。
師無涯微怔,忙道:“盛三姑娘的脾氣?仍如往常�!�
何彬拍拍師無涯順道攬過師無涯的肩,帶他往正廳去,師無涯向他說明來意,何彬聽后直嘆氣?。
“平樂公主行事高調(diào),其?母族是世家大族,張氏。張氏門生?眾多,在朝為?官的數(shù)不勝數(shù),盛家便是其?中之一,其?下?林林總總,誰又看得過來�!焙伪蚺南ラL嘆。
二大王勢(shì)力磅礴,雖不是太子卻有根基,太子勢(shì)單力薄,靠著政績穩(wěn)坐太子之位,這兩人明爭(zhēng)暗斗早不知過了多少次招。
師無涯道:“將軍心中可有屬意的人選?”
何彬一時(shí)訝然,驚道:“你怎么能說出這樣?的話?,這些?事又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就如今而言,太子殿下?與二大王勢(shì)均力敵,旗鼓相當(dāng)。”
在朝為?官,總歸是避免不了這一遭的,師無涯并沒有做中立派的打算。
“將軍,我心中已有打算,若日后我們不同道,將軍不必手?下?留情。”師無涯眸光熠熠,唇邊含笑。
何彬起先十分訝異,見師無涯如此,何彬頷首,付之一笑。
——
時(shí)至正午,清秋在正房用過飯后,便雖呂氏出了正房,不過剛走出兩步,便見云露從游廊處快步跑來,云露見清秋站在月洞門下?,快步上前,喘著氣?道:“姑娘,出事了。”
呂氏眉頭輕蹙,問道:“何事如此驚慌?”
“什?么事這么急?”清秋亦狐疑地看向云露。
云露緩口氣?,看向二人鎮(zhèn)定?道:“是盛家三姑娘的事,紅菱方才尋小廝來問姑娘回來了沒,這會(huì)紅菱正哭著尋你呢,嘴里只說出了事,盛三姑娘名聲全?毀了。我也沒問清楚,見事情急,我便先來尋姑娘了�!�
盛婼身邊的紅菱來付宅好幾次,說是要尋清秋,可惜上月她回了杭州,紅菱跑空好幾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