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徵便為她買了處院子。金銀珠寶成箱地往里送。
人在病中時(shí),是很愛胡思亂想的。
昭華不是沒懷疑過,夫君越來越少的露面,偶問一句便冰冷下臉。尤其她還是那樣敏感多疑的性格,只是她權(quán)勢(shì)已大不如前,心腹也死散多半,謝徵又瞞的緊。這懷疑便一直哽在胸頭,沒攤到明面上。
直到那日寺廟祈福。
回城的路上,有個(gè)懷孕的女子撞上她馬車。剛被扶起來,看到車上花紋的一瞬便白了臉,扭頭就跑,連掉落的玉簪也不要。
后來是在人聲鼎沸的鬧市街頭被追上。
她先聲奪人,跪在地上。說民女死不足惜,只是肚子里卻懷了侯爺?shù)墓侨猓請(qǐng)夫人看在孩子面上高抬貴手,給一條活路云云。
車馬上端坐的昭華。
在看到那張和宋阿蘭相似的臉時(shí),就活掰斷了兩根蔻甲。又聞此話,當(dāng)場(chǎng)氣的把血咽下,跳下馬車舉起鞭子就抽。
「你這個(gè)賤人!竟挑釁到我面前,我們侯府是沒孩子嗎?還用你來生!現(xiàn)在我就讓你帶著這個(gè)野種去歸西�!�
留娘蜷縮在地上。拿手護(hù)住肚子。
幾鞭下去便皮開肉綻,這當(dāng)然不夠解氣,昭華還要再打,就被趕來的謝徵握住,順勢(shì)將他推倒在地。
居高臨下:
「鬧夠了沒有。讓人圍著看笑話,回府再說。」
當(dāng)然沒鬧夠,那晚夫妻兩打成一團(tuán)。
狠話、散話、歪話,成籮筐的詛咒惡意扎向彼此,到最后,昭華坐在椅子上喘氣,而謝徵丟下一句你知道謝瑤是誰的孩子,就此把侯府炸成火藥桶。
天亮?xí)r。
謝徵才甩袖離開,身子上全是指甲印。而屋內(nèi)的昭華更狼狽,臉頰高高腫起,跌坐在碎瓷瓶上,覺不到痛。
而后一口血吐出來,昏迷不醒。
當(dāng)街那一嚷,留娘的身份再瞞不住。自然要接到侯府來,也是正經(jīng)的主子,昭華再醒來時(shí),木已成舟。
她當(dāng)然不可能忍。
又去鬧,像我前世一樣,滿心被背叛的憤怒,失了智,渾身都?xì)獍l(fā)抖。
抄起匕首就去捅謝徵,要他死無葬身之地。卻被留娘攔住,這一攔,身下就見了紅,汩汩的血從她腿間流了出來……
昭華仰天大笑。
謝徵怒不可及,一耳光把她扇倒,抱著留娘就去喊院醫(yī)。
于是笑著笑著就哭出來。
昭華想,她的人生一過三十多年。從前以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寵溺的兄長,俊朗的夫君,乖巧的女兒。
卻全部失去,真如大夢(mèng)一場(chǎng)。
后來,她舉一把火,燒倒了惠寧園。她不知道,那里面,種的是藤根。
我和惜芷在月下碰了碰杯。
她唱:「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是的,大廈即傾。
這一切都將轟然倒塌。
花開兩朵,謝瑤是在三個(gè)月后出的慈寧宮。太后只讓她等,等什么卻不說。直到這天,將她喚來,殿中還列著皇帝和一干大臣。
憂憂然問:「瑤瑤,可想家了?」
謝瑤剛要搖頭。
就被太后傳到近前,搭上她的肩,心疼幾句瘦了。又轉(zhuǎn)頭向著眾人道:「哀家是真喜歡這孩子,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huì)指她嫁給侄長孫,只可惜,沒這個(gè)緣分。」
抹抹眼窩子,又道:
「……如今她和她父母鬧了些矛盾,賭氣跑出來。小孩子眼皮窄,親骨肉哪有隔夜仇。哀家便想做個(gè)說和,正巧今兒休沐,不如一同去侯府轉(zhuǎn)轉(zhuǎn)吧。想來侯爺再氣,看著滿堂重臣的面兒,也該消了�!�
「皇帝,你說呢?」
陛下原不想去。
只拗不過,況且,太后幾次提起昭華,激起了他心中最后一點(diǎn)思念,畢竟那么多年的習(xí)慣不可能說改就改。
就這樣。
禁軍開路,朝臣隨行。
很快到了侯府門口,太后不許人稟報(bào),一路疾疾地往主院行去。
那里正傳來哀嚎。
血腥氣透過紗窗飄蔓出來,屋內(nèi)男人陰惻惻地開口:「賤人!你殺了我的孩子不夠,還毀了我的希望。既如此,便拿你的血重養(yǎng)一遍藤根吧�!�
那聲音。
聽上去是侯爺。
陛下不可思議地揉揉耳朵,太后身邊的嬤嬤已將院門推開。于是所有人都看到,曾經(jīng)的郡主昭華,被綁在床頭,不成人形。她的袖子卷上胳膊,裸露出來的皮膚,滿滿陳列著用刀劃出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