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你就怎么樣?”紀望倒是想聽聽祁薄言還能怎么威脅自己。
祁薄言卻沒如他所想的那樣,甩出什么威脅,而是軟下聲道:“我就不睡了,等會要是有黑眼圈,就和李風說,我被紀望兇了,難過得睡不著。”
紀望再次把電話掛了,這回祁薄言沒來騷擾他,而是發(fā)了條短信過來。
「哥哥,我愛你,。」
紀望點開了短信的刪除鍵,拇指懸在空中許久,最后還是選擇退出不看,眼不見心不煩。
公司約了他開會,主要處理他上次在綜藝里不聽話的事情。
他們想要他蹭祁薄言的熱度,這事紀望不可能做,他的經(jīng)紀人紅姐沒有出面,來的是公司高層,紀望只在年會上見過的徐總。
徐總慈眉善目,話術(shù)高明,先從紀望進公司多年開始談,說他雖沒什么起色,但是公司一直很看好他,前段時間的校園劇男二,本來劇方是看中鄭亞的,但是公司還是公平起見,將紀望也推過去試戲。
鄭亞就是之前紀望在紅姐辦公室撞見的alpha,怪不得上次見面就覺得對方對他不太友好,原來是鄭亞認為自己搶了他的角色。
這劇的配置本來一般,導(dǎo)演還是新人,偏偏有了熱度。
紀望不知道這里面的彎彎道道,他只是老實地接收了紅姐給的劇本,再按流程去試戲。
徐總軟硬兼施,企圖讓紀望生出點感恩的心。紀望很配合地面露感激,但只要一提到讓他配合炒作,紀望就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
“祁薄言怎么了?又不是讓你跟女明星綁定炒作,前年的夏真cp炒得多火,他們倆因此拿了多少資源你知道嗎?夏長陽直接成為頂流,你看看人家現(xiàn)在接的戲是什么,望川陳導(dǎo)的戲!”
“你不是有野心嗎?你不是想演戲嗎紀望?公司不是要逼你難做,而是想讓你走更快更順的路,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公司對你的期望呢?”
徐總苦口婆心,紀望卻輕聲插話:“夏真組合里,夏長陽是火了,夕真呢?”
這一反問,讓徐總直接啞火。當年夏真組合,只紅了一個人,另一個人在沒多久后就退圈前往國外留學(xué)。
粉絲們大感痛心,而圈內(nèi)對于夕真最多的說法是,夕真本就家境不錯,不當藝人也可以。
紀望冷靜道:“夏長陽和夕真當時都是剛出道的新人,祁薄言和我不一樣,他不需要靠炒cp漲流量�!�
“何況徐總您應(yīng)該知道前段時間祁薄言手滑點贊后,他的粉絲有多反感蹭熱度的事。就算真炒了cp,你確定不會直接炒糊?公司花了怎么多資源在我身上,要是糊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沒了。”
從辦公室出來,紀望長長地吁了口氣。其實很少人知道,他和夕真是朋友,還是關(guān)系很不錯的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和祁薄言在一起過,他和夕真在一部戲里相識時,就感覺到彼此之間有種無形的相似,后來紀望便明白這股相似是什么了,他們都是身為alpha,喜歡alpha。
和紀望后天被祁薄言改變的不同,夕真從來都不喜歡omega,基本只和beta談戀愛,學(xué)生時期還偷偷摸摸跟alpha在一起過。
與紀望相識時,夕真還不認識夏長陽。
如果紀望能知道后來的事,他一定會阻止夕真對夏長陽的飛蛾撲火。所有人都以為夏真cp是炒作,殊不知他們是假戲真做。
夕真的家境的確好,好到他有種天真的矜貴,夕真不是因為沒有夏長陽紅,而負氣退圈。他是在夏長陽那里受盡情傷后,才毫無留戀地拋下了藝人的身份,出國留學(xué)。
直至上個星期,夕真還同他發(fā)了照片,照片里夕真摟著一個靦腆的beta,沖鏡頭笑得燦爛。
夕真和他說,他談了好幾個alpha,無一例外,對方總會被omega所吸引。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alpha不可能和alpha在一起。
也許哪一天,他遇到了所謂的“命中注定”,他也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那種只有本能的alpha吧。
紀望至今都記得夕真說這話的表情,有對感情的厭倦,也有對取向的自嘲。
回到住的地方,紀望在門口見到了一個人。
自從上次祁薄言胃疼在醫(yī)院,任燃的來電被祁薄言搶去接通,導(dǎo)致紀望和任燃在電話里不歡而散后,任燃這些日子都沒有和他聯(lián)系。
任燃靠在他家門口的走道上,穿著正裝,手里夾煙,沉默地注視著他。
紀望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任燃,關(guān)于標記,祁薄言指責他偏信任燃,實際上,任燃從未說過到底是誰標記他。
如果任燃真的說了,今日紀望對任燃的心情也不會這么復(fù)雜。
當年任燃對那個臨時標記諱莫如深,紀望數(shù)次追問,任燃都不愿多說,更不愿報警追究。
他對紀望道:“你知道是誰也沒用,你沒法追究他,也不會幫我討回公道。”
那時紀望只覺得任燃的每句話,都仿佛暗示了就是祁薄言。
任燃不相信紀望會真的追究祁薄言,可是現(xiàn)在想想,如果真是祁薄言,任燃為什么不說出來?紀望本來以為,是任燃不想讓他傷心,可是現(xiàn)在想來,一切都不對。
紀望不能說任燃有暗示誘導(dǎo)他的嫌疑,這是他和祁薄言之間的信任出了問題,和任燃沒有根本上的關(guān)系。
他輸入密碼開門,任燃跟著走了進來。他身上的煙味很熟悉,是紀望六年前常抽的那款。
紀望忽然想起了,任燃抽煙還是他教的,他倆和宋格一起翻墻出去網(wǎng)吧打游戲,宋格熬不住睡著了,任燃對他說想抽煙,紀望便讓他抽了。
第一次抽煙的任燃咳得眼淚都出來了,讓紀望笑了好久。
任燃說煙這種東西,剛開始嗆人,后面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離不開了。
紀望從廚房里端了一杯果汁出來,放到了任燃面前:“怎么今天有空來找我?”
任燃進來后就仔仔細細地看著屋里的擺設(shè):“來找你喝酒。”
“不喝了吧,我下午還有課�!奔o望拒絕道。
任燃玩著杯子,還沒說話,紀望卻忽然問:“任燃,六年前你的臨時標記,到底是誰弄的�!�
問后紀望便緊緊盯著任燃的神情,他看見任燃的睫毛微顫,神色有點緊張。
任燃抬眼,留意到紀望探究的神情,他勉強道:“這么可怕的事,就別再提了�!�
紀望:“是嗎�!�
任燃注視著茶幾上的果汁:“嗯,一切都過去了�!彼D了頓,握緊了面前的杯子:“都結(jié)束了�!�
第42章
這話一出,兩人又無話可說了,任燃沒再像之前那樣,指責紀望總是在祁薄言的問題上沒有原則,不知悔改,仍舊犯賤。
紀望也不再追問那個標記的事情,得知不是祁薄言做的以后,紀望心里確實松了很大一口氣,對任燃少了些許負擔,起碼祁薄言只是對著他一個人發(fā)瘋,而沒有傷害了其他人。
任燃拿起果汁抿了一口,忽然,他抬頭沖紀望露出了個苦笑:“你現(xiàn)在一定覺得我很討厭吧�!�
紀望避開他的目光:“沒有。”
任燃澀然道:“你還在怪我那天把你帶過去�!�
提到“那天”,所有不好的回憶就涌了過來,紀望只覺得后頸刺痛起來,身上也出了層虛汗,他不由自主地將手按在了后頸,粗暴地抓了下:“如果我是你,不會比你做得更好。”
任燃:“說謊,這些年你都不肯和我聯(lián)系,我回來了,你見到我總不自在,有時候我都在想,如果當年我……”
紀望打斷他道:“別老提過去的事了,你今天過來找我有什么事。”
任燃愣了愣,把果汁杯放下:“上次在電話里是我沖動了,不該和你吵的。”
這是來道歉,紀望沒想到任燃會先服軟,看來這些年任燃也變了不少。
紀望不知道該和任燃說什么,他只是把自己想法說出來了,還是那句:“任燃,你別管我了。”
這話讓任燃的神情黯淡不少,任燃抓住了自己的褲子,將那昂貴的布料揉成一團。
他垂下眼睫,牙關(guān)緊咬,許久后才慢聲道:“怎么能不管呢,祁薄言為什么會招惹你,都是因為我。”
“你是我?guī)н^去的人,他一開始針對的目標就是我,如果不是因為我,他就不會對你下手�!比稳佳劭艏t了:“現(xiàn)在他還敢回來……”
他大口地喘著氣,最后聲音幾乎顫顫巍巍地,帶著萬千懇求地說了出來:“紀望,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你為什么只看著他,就沒有其他人能走進你的心嗎?”
紀望揉了揉眉心:“任燃,我和祁薄言的事情跟你沒什么關(guān)……”
任燃:“有關(guān)!如果不是我?guī)闳サ木瓢�,他不是誤會了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他也不會勾引你玩弄你!”
勾引,玩弄這兩個詞匯,如同啟動不好記憶的開關(guān),這時窗外非常應(yīng)景地電閃雷鳴,一場突然的雨猛地下了起來。
雷的聲音,昏暗的陽臺,未關(guān)的窗戶飄來落在腳背上的雨,一切仿佛完整復(fù)刻了六年前“那天”的開始。
與眼前坐著的任燃不同,那時紀望是獨自在家喝酒。
那日同任燃不歡而散后,紀望就想弄明白任燃的臨時“標記”到底怎么回事。
無奈祁薄言的電話打不通,去酒吧尋找,酒吧的老板說祁薄言這幾天都沒來唱,他也在找。
老板問紀望:“你們倆不是走得很近嗎?怎么連你都不知道他在哪?”
紀望從哪去知道呢,他如今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道祁薄言的家住哪,不知道祁薄言有哪些朋友,不知道祁薄言的父母到底是誰。
等到驚覺找不到那人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祁薄言有多么地一無所知。
他們是戀人,又不像戀人,如同被驅(qū)散了眼前的霧,紀望忽然看清楚了這段關(guān)系中存在的種種問題。
還有任燃……如果祁薄言真的“標記”了任燃,他該怎么辦?
他一口接一口地飲著酒,他會和祁薄言分手嗎?能不能給任燃討回公道,祁薄言又為什么這么做?討厭一個人會討厭到臨時標記的程度嗎?
難道不是討厭,而是喜歡。
酒精從喉道一路往下,燒成一片,手機震動起來,紀望立刻拿起,以為是消失了幾日的祁薄言終于給了他回音,然而顯示在屏幕上的姓名,不是祁薄言,而是任燃。
紀望接通,喂了一聲,任燃的背景音有點吵,在巨大的喧囂里,任燃說:“紀望,你過來嗎,我在藍眼�!�
藍眼是家酒吧,但是現(xiàn)在紀望根本不想出門。他撐著昏沉的腦袋:“我不去�!�
說完后,任燃把他電話掛了,紀望也不在意,繼續(xù)喝酒,這時手機震了一下,微信上任燃給他發(fā)了張圖片。
烏煙瘴氣的包廂里,一桌的酒瓶歪七倒八,祁薄言坐在沙發(fā)的最中央,臂彎里摟著一個人,對方湊在他耳邊低語,無論怎么看,這張照片都顯示著一個事實。
祁薄言出軌了。
紀望把手機遠遠甩了出去,捂住臉頰,頭疼欲裂。他一個人靜靜坐了許久,才站起身拿起手機。
沒關(guān)系的,他不斷地安慰自己。
任燃的標記有可能是別人咬的,桃味雖然稀少,但也不是獨一無二。
照片可能就是誤會,也許祁薄言只是喝醉了,不設(shè)防間被人越過了社交距離,才產(chǎn)生了這樣親密的姿態(tài)。
祁薄言說自己不喝酒,但今天或者是什么特殊日子吧,所以喝幾杯助興?
紀望握著手機,甚至不敢再打開那張照片,他快步跑到樓下,上了計程車,讓師傅往藍眼開,才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上穿著室內(nèi)拖鞋。
無數(shù)的懷疑和揣測不受控制地侵占了紀望的頭腦,他一邊想著不會的,一邊又控制不住自己去懷疑。
車窗倒映著他的臉,痛苦又扭曲。
來到藍眼門口,任燃站在門口抽煙,看到從計程車下來的紀望,眼里有著一絲果然如此的預(yù)料。他緩慢走了上來,替紀望整理凌亂的衣襟:“望哥,你別沖動�!�
這句話卻將紀望點燃了,他紅著眼:“他在哪?”
任燃像是擔心紀望沖動間干出蠢事,他握住了紀望的手腕:“你跟我來,一會什么都不要說,也不要出來,就在旁邊聽著�!�
紀望身體輕輕顫抖著,任燃回頭看,就見這個從來溫柔又強大的男人,如今的表情,脆弱的不可思議,仿佛只需要輕輕一擊,就能碎得體無完膚。
任燃不忍地收回視線,他把紀望帶到了一個小房間里,房間和包廂只隔著一層擋風屏,卻足夠讓包廂里的人看不見這里進來什么人。
這個小房間是侍應(yīng)生待的地方,為了及時提供服務(wù),也為了不在客人的眼皮底下站著。
任燃進來的時候,還有三兩個侍應(yīng)生在添酒加冰。他把那幾個服務(wù)生都趕了出去,自己提起了一瓶酒,最后看了紀望一眼,才踱步出去。
剛走到沙發(fā)前,任燃就被一只蒼白的手握住了胳膊,用力地拉到了沙發(fā)上。
任燃如同早已習慣了這樣的事,沒什么掙扎,順從地坐了下來。
男人低聲笑道:“你去哪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
任燃擰開了酒瓶,給男人倒了杯酒,遞到了他的面前。男人避開了唇,眼神卻落到了對面祁薄言身上:“聽說你最近在和一個alpha談戀愛?”
祁薄言的臉在一個長著漂亮面孔的omega頸間廝磨,聞言恍惚抬起臉:“什么戀愛?”
男人握住了任燃的下巴,將人拉到自己面前:“這個alpha,不是我們小燃的好朋友嗎?”
“叫什么來著?”男人沉思了會:“哦對,紀望�!�
男人:“小言,你一個omega這么早就和alpha在一起,是想快點懷孕嗎?”
祁薄言笑了出來:“懷孕?我瘋了嗎?就憑他?”
男人聲音低啞又迷人,仔細一聽,還和祁薄言的聲線有兩三分相似,他若有所思道:“你從來沒和alpha來往過,你們omega不就是這樣嗎,和alpha上過床以后,就對alpha死心塌地�!�
一邊說,他一邊觸碰著任燃的臉,冰冷的指尖如蛇信,舔過了任燃的耳垂。
祁薄言將身旁的omega拉到了自己懷里,穩(wěn)住了那嬌艷的嘴唇。他的吻技很好,沒一會,那個omega就氣喘吁吁倒在了祁薄言的懷里。
“紀望很有趣啊,很好玩。”祁薄言慵懶道:“任燃不是知道嗎,他那個人,對誰都不錯。”
“不過最有意思的還是他深陷情網(wǎng)的樣子。”
“就好像一條狗,我說什么,他就信什么。但是你們知道嗎?他呀……
”祁薄言的手指滑過了自己的嘴唇:“是唯一一個愿意讓我這個omega上的,這么有意思的alpha,哪里找得到啊?你要是想玩,我也能讓給你啊�!�
祁薄言將話拋給了對面的男人,好似紀望在祁薄言這里,是件隨便就能丟出去的玩具,他說讓,那就讓了。
下一秒,任燃掀翻了面前的茶幾,撲到了祁薄言身上,舉拳揮了下去。
尖叫聲,酒瓶的落地的破碎聲,小房間里涌入了許多侍應(yīng)生和會所保安,紀望在這些人群里,被撞來撞去,很快,他就被擠到了一片狼藉的包廂里,然后跌倒在地。
地上的碎片很多,紀望的手正好壓在了其中一片上,鉆心的疼。
血液很快涌了出來,紀望卻沒感覺到有多痛,他麻木又茫然地轉(zhuǎn)頭望了過去。
鬧劇的中心,祁薄言已經(jīng)騎在了任燃身上,臉上帶著淤青,手舉在半空中沒有揍下去,因為他看見了一個根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紀望。
第43章
互毆的兩個人停止了動作,勸阻的人趁機把他們分開,任燃扶著保安的手,看著地上的紀望,啞聲喊了句:“哥……”
紀望沉默地爬起來,將深深扎進掌心里的碎片抽了出來,鮮血直流。祁薄言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去,無盡的惶恐涌了上來。
一旁有男人鼓掌低笑:“怎么回事,你們倆今天是來逗我開心的嗎?”
紀望沒有理會那個男人,又或者說整個包廂里,紀望只看得見祁薄言一人。他慢步上前,感覺到祁薄言嘴唇張了又合,仿佛想說什么。
祁薄言的每一句話,紀望都聽得清清楚楚,就似狠戾又羞辱的鞭撻,將他抽得體無完膚。
因為我愛你,所以你說什么,我都信。
他深陷情網(wǎng)的樣子就好像一條狗,我說什么,他就信什么。
原來他的情意,是場任人踐踏的笑話。
他的真心,是踩碎了還嫌膈腳的垃圾。
祁薄言伸手要碰他,一聲哥哥已經(jīng)溢出唇邊,紀望抬手猛地揮了出去,誰也沒想到他會突然發(fā)作,祁薄言沒有躲避,直接被揍翻在地。
alpha的力量遠不及omega能比,剛才任燃不過是打裂了祁薄言的嘴角,紀望的一拳直接讓祁薄言半邊臉頰腫脹,嘴唇溢出血來。
紀望還要再踢一腳時,就被保安一擁而上地制住了。
他被人死死反扣著雙手壓在墻上,混亂間他聽到了祁薄言含糊的聲音喊著:“別動他,都松手。”
這時那道和祁薄言相似的嗓音再次響起:“送到警察局去,以傷害omega的名義起訴,告訴陳局,好好招待這位朋友。”
紀望沒有掙扎反抗,一拳過后換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窒息感,他發(fā)不出聲,喘不過氣,祁薄言何止踩爛了他的心,還踏碎了他的脊梁骨。
他猶如困獸,怒火幾乎熬干他自己,雙眼刺痛,卻又流不下一滴窩囊淚。
紀望被人推搡著,帶出了包廂,他聽見任燃在喊他的名字,驚慌失措,而紀望已經(jīng)無力回應(yīng)。
他的魂魄好像已經(jīng)離了體,冷眼看著這場鬧劇。
在警察局里,紀望果然被好好照顧,他被當作罪大惡極的犯人般用手銬吊著審訊,暴力毆打的部位盡數(shù)藏在衣服所看不見的位置。
紀望咬著牙挺著一口氣,沒有求饒,沒有痛哭。到后來審他的那個人都驚嘆地拍著他的臉:“你們alpha身體夠硬啊,這么打都扛不住。”
他咽下了嘴里的血腥味,閉上眼。或許他該感謝這場毆打,起碼身體的痛楚暫時掩蓋了精神上的折磨,他不會再回憶起包廂那一切,那每句話。
就像是被人從一場大夢里揪出來,揍清醒了,痛明白了,如同自我懲罰,他必須面對現(xiàn)實,看清一切。
手上被銬著的地方磨出血來,就在紀望以為要在這里呆上一夜時,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推開。紀望被帶了出去,他走不動路,幾乎是半昏迷地被架出房間。
大概以為他已經(jīng)昏了過去,他聽見來的人對審訊他的人說:“你還真動手了啊,聽說上級電話都打過來了,陳局都嚇死了。”
“什么鬼,不是陳局說好好招呼的嗎,這他媽神仙打架我們遭殃�。 �
“誰知道啊,聽說都是祁家人……”
后面的話紀望就沒聽見了,他徹底地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人已經(jīng)身處病房中,空氣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他一雙手腕纏滿了紗布,臟腑處隱隱做痛,病床前趴著一個人,長長的頭發(fā)散在雪白的被單上,安靜沉睡。
紀望冷漠地看著床頭的祁薄言好一會,忽然伸手抓住這人的頭發(fā),狠狠往后一扯。
過大的動作牽連到了他的傷處,紀望把疼痛強壓下去,喉間卻嘗到了血腥味:“誰讓你在這里的�!�
被粗暴的拉扯驚醒的祁薄言惶然睜開眼,他看起來比紀望還像病人,紀望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總歸時間不長。
可是在這短短的時間里,祁薄言眼眶凹陷青黑,被毆打的傷處沒有處理,已經(jīng)腫脹到半邊臉頰都扭曲的程度,真是一張難看的臉。
看起來祁薄言才像是經(jīng)歷了一場漫長審訊的犯人。
紀望的手慢慢施力,祁薄言蹙眉忍著,沒讓紀望松手,而是小聲說:“你肋骨裂了,醫(yī)生說你不能有太大的動作�!�
“我知道你很生氣,但是你現(xiàn)在身體要緊,先躺下好不好�!逼畋⊙暂p聲哄,慢聲勸,紀望猛地松開手,像甩開垃圾一樣,揮開祁薄言的發(fā)。
幾根斷發(fā)纏在了他的指間,足以證明他剛才有多暴力。
紀望確實感覺到了強烈的不適,可是比起身體上的,他更無法忍受現(xiàn)在還敢出現(xiàn)在他床前的罪魁禍首。
“滾吧,在我動手之前�!奔o望疲倦道。
祁薄言的手指落在了他胳膊上,那里遍布淤青,叫人幾乎都不敢觸碰,他顫聲道:“對不起,我說的那些話都不是真心的�!�
“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出氣,那些對你動手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祁薄言眼神陰郁,語氣兇狠。
紀望幾乎要笑出來,那最該不能放過的是祁薄言他自己,何況紀望得有多蠢,才會到現(xiàn)在還敢相信祁薄言。
他睜開了遍布血絲的眼:“怎么?發(fā)現(xiàn)不能再玩弄我了,覺得很可惜?”
“也對,畢竟一個賤得愿意被人上的alpha太少有了�!彼难哉Z充滿了不在乎與自鄙。
祁薄言眼眶紅了:“你不賤,不要這么說自己。都是我的錯,哥哥你打我吧,我一定不會躲�!�
紀望呼吸急促:“你滾吧,算我求你了�!�
“這段時間就當我蠢,我被你騙也騙了,玩都玩了,現(xiàn)在玩不下去了,你就該識相點離開我的生活�!�
祁薄言握住了紀望的手:“我沒有玩你,都是任燃故意把你帶到這個包廂!他……”
啪的一聲,祁薄言的話斷在了嘴巴里,紀望一耳光的力道不重,可足夠讓祁薄言疼。
紀望啞聲道:“都到現(xiàn)在了,你還敢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
他像是第一次才看清這個人,當深愛的濾鏡褪去,這人的所有缺點和負面才暴露眼前:“你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我怎么會愛上這樣的人�!�
他大感荒唐的語氣,讓祁薄言身體直顫:“我說了,在包廂那些話都不是我的真心,我怎么可能把你讓給其他人�!�
紀望頭疼欲裂:“是啊,因為他們不知道你是個該死的alpha,就像狗一樣,被尿過的地盤,誰都別想來踏一腳�!�
“祁薄言,那不叫愛,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愛�!奔o望一字一句道。
祁薄言一雙拳握緊了,青筋畢露:“我懂,我愛你,我知道我愛你�!�
紀望不想與他爭辯了,祁薄言還要解釋:“包廂里那個人是我哥哥,我家里的關(guān)系很復(fù)雜……所以我們的關(guān)系不能被他發(fā)現(xiàn),我才……”
“你才羞辱我,踐踏我的自尊心,是為了保護我?”紀望甚至都懶得作出生氣的模樣,他語調(diào)輕得仿佛在笑,這也的確是很好笑的理由。
祁薄言仿佛抓了狂:“我根本不知道你會出現(xiàn)在那里!”
紀望冰冷地說:“祁薄言,你不能在捅了別人一刀以后,又無辜地說自己不是故意的,逼別人原諒你�!�
祁薄言面上露出叫紀望看了可憐又可恨的表情。
紀望卻不再心軟:“你知道整件事,我最惡心的是什么嗎?”
“你從頭到尾都沒有一句真話。你不是omega,卻裝作omega來騙我�!�
“你對傷害其他人沒有基本的同理心,對感情也沒有基本的道德�!�
“祁薄言,你就是個怪物,裝得再像,你也不是正常人�!�
他幾乎要將所有的怒氣和背叛,化作言語上尖銳的刀,叫祁薄言遍體凌傷,看對方痛苦的樣子才能解氣。
可與此同時,他一樣感到痛苦,他傷害祁薄言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凌遲在自己身上。
這就是他和祁薄言最大的區(qū)別。
祁薄言認為今天所有的過錯,都是因為他聽見了全程。
可是他不知道,如果真的深愛一個人,又怎么會那樣侮辱他。
祁薄言猛地站起來,難堪又受傷,紀望從未對他說過這樣的重話,他接受不了。
他在病房里轉(zhuǎn)了幾圈,步子踏得極重,就像宣泄無聲的火氣,很快他來到紀望的病床前:“你還在氣頭上,我們之后再談。”
紀望閉上眼,如果他能翻身,他現(xiàn)在一定會轉(zhuǎn)過去背對著祁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