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走廊上的燈光閃爍了幾下。
明明什么都沒有變化，然而感知卻被壓制住了。
到了此刻，卡所完全明白了程亭羽為什么直到最后關(guān)頭，才嘗試走完進貨的流程。
之前有過違規(guī)記錄的三人，除了李拂辭是他們那邊的一份子之外，另外兩個都是“獵犬”的成員，其中有一個就是卡所自己。
程亭羽必定早就對進貨方式有所猜測，但她希望用拾荒人來實驗一下，被扣兩次分會有什么后果。
……大意了。
卡所已經(jīng)無限確定程亭羽之前一看馬西就躲的行為是在演戲，目的是讓拾荒人們降低戒心。
她回憶那個妹子的神情，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對方有著讓人無法辨明情緒的黑色眼睛，程亭羽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的時候，讓卡所隱約感到了一絲令她戰(zhàn)栗的熟悉。
——“獵犬”的老大在看向落進自己掌握中的獵物時，也會流露出相似的神情。
電子的提示音還未完全消散，塑料模特移動的聲音就已經(jīng)靠近了店鋪。
白文吉陳嘉珈四人早就找機會溜回原來的地方貓著，一動都不動，此刻的走廊上再沒有一個能喘氣的生物存在。
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塑料模特走到了“小裁縫”服裝店門口，黑黢黢的眼睛朝向程亭羽的方向。
它雖然被賦予了行動的能力，然而五官依舊僵硬。
模特依靠移動下肢進行訓(xùn)練，但它們的腳被固定在了下面的塑料片上，只能以怪異的姿勢前進。
或許是燈光太過慘白的緣故，在這些巡查保安面朝自己的時候，程亭羽隱約有種它的眼珠往新掛出來的那些衣服上動了一下的錯覺。
“篤�！�
塑料模特停了下來。
即使在賣場副本的壓制下，程亭羽的視力依舊非常出色。
她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出來，在本次巡邏中，塑料模特的站位比上一次距離門店更近，按照現(xiàn)在的進度，最多再過四次，模特腳下的塑料片要踩到門檻上頭。
大約過去了半分鐘，臉色慘白的塑料模特才緩緩移開面孔，在離開的時候，程亭羽硬是從對方紋絲不動的五官中看出了一絲戀戀不舍之意。
程亭羽瞥了眼鏡中的影像，果不其然，她san值又下降了一部分。
等巡查人員終于離開店門口之后，上方的電子音再度響起——
“接下來是通報時間。
“由于未曾進貨，‘水藍’服裝店、‘大眼�！b店……‘天空’服裝店營業(yè)分數(shù)減3。
“請以上被通報門店及時調(diào)整，避免整改�！�
除了程亭羽所在的“小裁縫”跟李拂辭所在的“丘比特”以外，所有服裝店都受到了批評。
批評完不合格的店家后，那道沒有起伏的聲音又一次提醒他們，店家需要進貨。
程亭羽掃了眼新掛上去的衣服，對電子音給出的任務(wù)沒有太大意見。
——她進貨了，但進的不多。
程亭羽進副本的時間不長，但因為一直未曾放松的緣故，體力消耗得并不少，她從[物廉價美的登山包]中取出瓶裝水喝了兩口，打算放回去的時候，卻感到了明顯的阻力。
——空間道具的形成大多跟界域的力量有關(guān)，而界域的力量又會彼此排斥，從這一點看，賣場副本內(nèi)這一類型的力量的確相當濃郁。
程亭羽潤喉的同時，也一直留心去聽塑料模特的腳步聲，在塑料模特的動靜消失的一瞬間，馬西已經(jīng)沖到了“小裁縫”店門口，沖里面的店員露出了一個帶著血腥意味的笑。
奇奇的聲音則從更遠處傳了過來：“‘小裁縫’的年輕人明明想到了進貨的方法，卻連同伴都沒有告訴，既然大家都扣了分，你一個人保持滿分的狀態(tài)也不大好�！�
面對敵人的堵門殺，程亭羽沒有著急，而是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已經(jīng)被扣了四分，如果滿分是十分制的話，那及格線很可能劃在六分�！彼粗R西，露出了愉快的微笑，“選擇在店門口戰(zhàn)斗，一定會對店鋪造成損害，而損害的后果是扣你的分還是我的分，尚且沒有結(jié)論�！�
兩種可能都是說得通的。
損害旁人店鋪的店員可能會被保安扣分，沒能保護好自己店鋪的店員也可能被保安扣分。
程亭羽目前是滿分，所以她的試錯機會是所有人里最多的那個。
但馬西不同，倘若真的是十分制，他只要再失去一分，就會掉到及格線以下，受到來自賣場的懲罰。
馬西的身形僵硬下來。
程亭羽：“我比較傾向于前者，剛剛那些幸存者提到過，如果進行例如撬鎖一類的破壞性活動的話，會遭到巡邏保安的攻擊�！彼弁顫獾昧钊讼肫饹]有天光的夜晚，“你要試試嗎？”
“……”
過了好一會，直到邊上的督察員準備出手阻攔，馬西才不情不愿地讓開了店門的位置，他滿懷惡意地看著程亭羽，同時將自己的拳頭捏的咯咯作響：“每種獵物都有自己的氣味，‘獵犬’會記得你。”
程亭羽的目光轉(zhuǎn)到馬西身上，片刻后笑了一聲：“那你可要抓緊時間�！�
雖然沒有明言，但全場的主動權(quán)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開始往分數(shù)最高的程亭羽這邊偏移，她利用分數(shù)的差別，隱隱形成了對參與者行為的控制。
衛(wèi)胥晷也松了口氣，在感覺到拾荒人針對的時候，她已經(jīng)做好了用道具強行把程亭羽跟自己從副本里撈出去的準備。
——能夠從已經(jīng)被激發(fā)的副本中離開，[免檢出入證]做不到，但[被貓咪踹飛了電腦插頭]或許可以，不過衛(wèi)胥晷以前沒試過，也不敢百分百保證。
在程亭羽之外，李拂辭是參與者中分數(shù)第二高的人。
李拂辭忍不住：“你倒是很冷靜�！�
她現(xiàn)在能理解為什么程亭羽說自己是技巧流——既然可以通過思考來解決問題，為什么要訴諸于武力？
程亭羽回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看到的san值，搖頭：“不是冷靜，是樂觀開朗。”
跟同伴有點距離的衛(wèi)胥晷無聲嘆了口氣，感覺程亭羽的精神狀態(tài)距離真正的高手又進了一步。
一段時間的等待期后，那些飛舞的衣服再度出現(xiàn)。
發(fā)現(xiàn)了進貨方式的程亭羽仿佛完全沒有意識到停在自己身上那些打量的視線，她并沒有上去爭搶紅衣服，而是拉著杜然青聊起了天。
杜然青的狀態(tài)比陳嘉珈更差，她頭上身上都是冷汗，汗水把發(fā)絲黏在臉上，看起來格外狼狽。
程亭羽：“你知不知道，塑料模特是怎么對付之前違規(guī)的人？”
杜然青嘴唇哆嗦，搖頭：“我，我也說不好。”她抽泣了一下，伸手捂住臉，“只是一下子，他們就都死了……”
卡所將目光從這些人身上移開。
普通人實力太差，面對副本的惡意，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就算在賣場中待過一段時間，也很難得到有用的線索，只是等死而已。
程亭羽拍了拍杜然青的肩頭，感覺到小姑娘一直在發(fā)抖，連身上的衣服都已經(jīng)被冷汗打濕。
另一邊，奇奇正在在跟厲夜臺交流本次紅衣服的歸屬問題。
此次進貨時期，天井處出現(xiàn)了三件上衣，三件褲子，還有一條裙子跟一件毛呢大斗篷。
雖然衣服款式會發(fā)生變化，但總數(shù)比上次差得不多，只要多經(jīng)歷幾個回合，湊滿九套未必不可能。
拾荒人很清楚，一味靠武力搶奪的話，反而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比如上一個進貨周期，他們其實可以得到兩套衣服，卻因為爭執(zhí)而一無所獲。
就在參與者們的目光停留在紅色飛衣的時候，來自上方的電子音突兀響起。
——現(xiàn)在進貨時間才剛剛開始，這是與上一周期完全不同的意外事件。
“下面是賣場播報。
“近期賣場中各個店家的營業(yè)額顯著下降，本季度尚未收集到顧客的五星好評，請各店員工及時調(diào)整。
“VIP休息室的顧客對飲料做出差評。
“友情提醒，如果顧客滿意度下降的情況持續(xù)下去，賣場方會對所有處于營業(yè)狀態(tài)的店鋪進行扣分處理。”
在將噩耗告知給副本內(nèi)的參與者后，電子播報宣告結(jié)束。
李拂辭無言以對：“……這家賣場還有vip區(qū)呢？”
程亭羽四面環(huán)顧，道：“二樓這邊看不到，可能位于其它地方。”
聽到電子播報的內(nèi)容后，不管是拾荒人，還是督察隊，都有些緊繃。
很多副本都會存在時間上的限制，如果沒能在時間結(jié)束前將副本通關(guān)，結(jié)局通常都不會很好。
已經(jīng)被扣掉四分的馬西眼白上出現(xiàn)了紅色的血絲。
第51章
“火熱”大賣場（九）
馬西心中充滿了恐懼與憤怒。
在他耳中，
方才的電子音在穩(wěn)定的表象下，掩藏著螞蟻一樣細小的惡意與嘲笑。
如今在此匯聚的螞蟻越來越多，那些黑色的細小昆蟲窸窸窣窣地爬上了他的腳面，
然后順著小腿、大腿、脊背，
一路爬到了馬西咽喉的位置。
甩不開。
如果扼住自己的喉嚨，那些無形的螞蟻就會爬到手上，如果想要抖掉，螞蟻也還是會重新爬上來。
他的肌肉無法自控地緊繃，呼吸開始紊亂。
那些巡邏保安有著能降低參與者san值的目光，馬西雖然是戰(zhàn)斗向的玩家，
但在被注視的時候，
卻全然失去了跟塑料模特動手的勇氣，只覺得自己的理智被一點點抽走。
如今，他的理智已經(jīng)快被抽干，
如果程亭羽能夠鑒定的話，會發(fā)現(xiàn)馬西的精神值早已經(jīng)邁入了瘋狂的領(lǐng)域。
與情緒緊繃的參與者們不同，
天井處的衣服以不符合副本氛圍的歡快姿態(tài)飛舞著，
衣料搖晃的聲音簌簌作響，令人心煩意亂。
渾身僵硬的馬西忽然動了起來，
他伸出手，依靠血肉玩家的強橫力氣，
一把拽住兩件紅色的衣服，
湊成一整套，然后飛奔到再次出現(xiàn)在走廊上的陳嘉珈等人面前。
“簽收！你是顧客，
你現(xiàn)在就給我簽收！”
他距離不合格線只差臨門一腳，
必須抓住所有能夠通關(guān)的機會。
杜然青本就一直打哆嗦，
此刻更是被嚇得差點哭出來：“我，
我該怎么簽收？”
馬西低下頭，拿拳頭用力錘了兩下太陽穴，讓自己趨向混沌的大腦冷靜下來。
他已經(jīng)有些不清晰了，必須趕快猜出后面的應(yīng)對方法。
或許是程亭羽之前的行為給了馬西靈感，他稍微冷靜下來后，一頭扎回自己的店鋪，在抽屜里瘋狂翻找。
馬西最擅長的是純戰(zhàn)斗類副本，但到底也積累了不少副本經(jīng)驗，大約三十秒后，他就從一堆雜物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物品。
那是一張空白的簽收單，以及一支湊合著還能使用的水筆。
馬西粗暴地將衣服、簽收單還有水筆塞到杜然青手上，催促：“東西齊了，快點簽！”
杜然青顫抖著接過水筆，想要在單子上簽署姓名，然而嘗試了好幾次，卻一直沒能成功。
在賣場燈光的照射下，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我好像……好像做不到�！�
馬西心中升起一股難以熄滅的怒火：“怎么會做不到！”
“他們又不是顧客，當然做不到簽收�！�
一道帶著幾分悠閑氣息聲音從右側(cè)傳來，正是程亭羽，她瞥了馬西一眼，笑：“不然為什么在這里的所有人，都不跟你爭搶讓人簽收貨物的名額呢？”
“……”
馬西身形僵硬。
電子音告訴過他們，每位顧客只能簽收一次，倘若杜然青這些人是顧客的話，那么參與者最多只能通關(guān)四人，作為最珍貴的通關(guān)資源，一定會引來其他人的搶奪。
李·并不是因為看出真相才不去爭搶名額·拂辭喃喃：“原來他們不是顧客？”
程亭羽：“假設(shè)是顧客的話，就沒有道理避著保安行動了吧�！�
衛(wèi)胥晷跟賀西江聞言，面色紋絲不變。
他們是真的提前猜出了答案。
厲夜臺跟奇奇的表情同樣沒什么波動。
雖然還有些思路沒理清，但這兩人也都對杜然青等人的身份有著基本的猜測。
至于約特，完全是仗著自己資深玩家的本錢，沒去爭搶名額，反正就算被用掉一個，他也有自信在剩下的三個里頭搶到一個。
而卡所，她沒有行動的唯一理由，是因為程亭羽沒有行動。
作為距離程亭羽最近的拾荒人，她總覺得，這個自稱是“螺絲刀”臨時工的玩家態(tài)度很有些不對。
作為三方人馬中最為弱勢也最容易被推出去當炮灰的那一方，程亭羽既然不出手搶顧客名額，多半是這玩意有點問題在。
“——馬西�！�
馬西的大腦本來已是一片空白，另一側(cè)走廊上，奇奇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作為同伴，我很想救你，但你的分似乎快要扣到及格線以下了�！�
對于已經(jīng)被瘋狂浸染的玩家，她的聲音對同為“獵犬”一份子的馬西存在很強的誘導(dǎo)力。
馬西開始顫抖，隨即用怨恨的目光看向程亭羽。
身為“獵犬”，如果一定要死，那也要在臨死前，咬斷自己獵物的喉嚨。
“……”
距離程亭羽最近的李拂辭有些不安。
奇奇這么做，顯然是希望馬西能冒著被扣分的風險，出手干掉程亭羽。
李拂辭覺得已經(jīng)程亭羽方才有些弄巧成拙，她故意到最后一刻才透露進貨的方式，導(dǎo)致馬西一口氣扣了太多的分，又被賣場逼迫，就像那些一只腳踩在了懸崖邊的人，反而逐漸無所顧忌。
程亭羽同樣意識到了來自拾荒人的惡意，向馬西笑了一下：“雖然你的分數(shù)很危險，但要是你的同伴當真愿意把這套衣服的所有權(quán)讓給你的話，還是有機會通關(guān)的�！�
話音方落，卡所的目光也投向了程亭羽。
她跟馬西兩人的扣分情況相同，只是卡所比馬西更加理智，尚且能夠按兵不動。
然而在聽了程亭羽的話后，所有參與者都忍不住心動了一下，其中分數(shù)快掉到危險線以下的兩人動得格外明顯。
約特：“你知道通關(guān)的方法？”
程亭羽：“只是有一點思路。”
拾荒人的眼睛都很像野獸，盯著旁人的時候，會讓人有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約特此刻就用這樣的目光，死死盯住了程亭羽。
如果督察隊不在邊上，他們完全可以用武力迫使這個年輕玩家把知道的消息吐露出來，然而現(xiàn)在卻只能耐住性子。
奇奇的能力跟聲音有關(guān)，她也可以隨意調(diào)整自己的語調(diào)，此刻便用一種讓人聽起來覺得格外和氣的音色哄勸道：“你既然知道，不如說出來讓大家討論一下，畢竟這間賣場中，也有你的同伴吶�！�
話音方落，程亭羽忽的感到了一股沒來由的雀躍，她立刻打開隨身帶著的小圓鏡進行觀察，很快，一行行信息就從自己的影像邊浮現(xiàn)出來。
她重點留意了一下特殊狀態(tài)的情況，發(fā)現(xiàn)后面的確多了一個[受到鼓舞的聽眾]
考慮到奇奇的能力跟聲音相關(guān)，那應(yīng)該是她能力造成的影響。
奇奇：“在看什么？”
程亭羽合上鏡子，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欣賞一下我自己睿智的五官�！�
奇奇：“……”
作為拾荒人，她很清楚，在感到不解的時候不用問一個經(jīng)常泡在副本內(nèi)的人腦子是否正常，因為答案通常明顯到不需要進行懷疑。
信息欄后多出來的狀態(tài)讓程亭羽意識到，自己其實已經(jīng)受到了奇奇話語的影響。
當然這對程亭羽來說并不算是一個問題，因為向其他人闡述思路，本來就是她接下來打算做的事情。
賣場二樓。
自稱“螺絲刀”保險公司臨時工的年輕人正在侃侃而談：“副本并不只有我們所看見的這一層�！�
卡所不以為意：“你是從剛才的通報中猜到的？”
在得到電子音還有VIP休息室的提示后，存在其它區(qū)域并不是什么難以猜到的事情。
程亭羽搖頭：“不，是因為塑料模特�！�
所有參與者是在塑料模特的腳步聲消失后才離開的門店，此刻的走廊上已經(jīng)看不到那些巡邏保安的身影。
奇奇等人忽然反應(yīng)過她的言下之意。
程亭羽微微頷首，似乎是在確認其他人的猜測：“我們看不到樓梯的存在，那么塑料模特在完成巡邏任務(wù)后，又去了哪里？”
馬西想說其它衛(wèi)生間，不過很快就意識到，四個拐角的公衛(wèi)都已經(jīng)被參與者們檢查過了一遍，保安不可能藏在那邊。
程亭羽慢悠悠道：“也許是休息，不過考慮到作為店員的我們一直都沒有下班，它們更可能是去了其它需要巡邏的地方�！�
闡述到一半，年輕人的目光落在馬西身上，友好建議：“所以等下一次保安過來巡邏的時候，你要不要跟在它們后面，一起去其它樓層看看，說不定能找到休息室。”
“……”
對方的笑容頗為開朗，卻讓馬西感覺像是有人將冰水一點點灌入了自己的胸膛。
他徹底明白了程亭羽的意圖。
這個年輕玩家大約是很早就察覺到了前往其它樓層的方法，卻一直閉口不言。
她在等，等一個合適的小白鼠出現(xiàn)。
約特這些實力高強的人不會想要冒險，所以他們?nèi)羰怯辛怂悸�，必定會逼迫副本中實力最低并且具備店員身份的玩家，先去測試一下方法的正確性。
在其它條件相同的情況下，程亭羽更可能成為被拾荒人逼迫的對象。
她并非督察隊的一份子，厲夜臺那邊也不會下太大力氣去�！奥萁z刀”的員工。
然而現(xiàn)在的情況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變化。
大家已經(jīng)站在了不同的起跑線上，十三個店員的被扣分情況并不相同，奇奇跟約特還可以再等，但他已經(jīng)不能再等。
——只要有需求，就能夠被利用。
“……這都是你計劃中的事情？”
程亭羽聞言微微訝然，隨即失笑搖頭：“當然不全是�！彼穆曇艉苋岷停皼]有進貨居然會被直接扣上三分，這是之前沒有想到的事。
“所以你是打算繼續(xù)等待下個回合，還是主動嘗試，尋找攻破副本的方法？”
她的態(tài)度并不咄咄逼人，卻讓馬西意識到，自己就像是她手中的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都得按照這個年輕人的心意行事。
馬西：“……我選擇嘗試�！�
他忽然感到一陣畏懼。
哪怕程亭羽一直表現(xiàn)得如此無害，他依舊覺得不寒而栗。
對方是一個冷靜且充滿好奇心的人，早知如此，馬西一定會盡量避開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機會。
這一輪里分數(shù)到達危險線的不止馬西，還有卡所。
在無須斗毆的情況下，從一堆飛衣里把目標貨物找出來不算是一件太難的事情，當然自詡技巧流血肉玩家的程亭羽并沒過去湊這個熱鬧，只是撈就近了幾件普通衣服，滿足一下電子通報音中對于進貨的要求。
最終，卡所拿到了一件裙子跟一條褲子，馬西拿了一件上衣跟一條褲子，其它紅色衣服都被厲夜臺與賀西江掛了起來。
她
第52章
“火熱”大賣場（十）
兩位拾荒人在準備紅衣服的時候，
李拂辭正忙著記錄通關(guān)要點。
經(jīng)過探索——主要是某個人的探索——他們已經(jīng)對賣場副本有了基本的了解。
店員的營業(yè)時間主要分為兩個階段，檢驗期以及進貨期，當參與者處于檢驗期的時候，
會有塑料模特過來檢查店鋪的狀態(tài)，
并進行分數(shù)判定。
而到了進貨期，參與者的行動會更加自由，他們可以離開店鋪互毆，或者毆打從天井處飛上來的衣服，并借機用掛衣架令衣服穩(wěn)定下來，完成進貨的要求。
在進貨期，
參與者們能夠?qū)ふ矣唵紊闲枰募t色衣服，
如果暫時無法通關(guān)的話，就進貨普通衣服，借此降低被扣分的概率，
延長自己在副本中的安全時間。
程亭羽一直在心中默默計算。
本次進貨期與上次相比，要縮短了10%左右。
副本內(nèi)時間逐漸變得緊迫。
卡所與馬西各自拿到了一套紅色衣服，
其他參與者都只抓了些普通衣服回店，
等電子通報音做出進貨時間即將結(jié)束的提醒后，眾人紛紛返回自己所在的店鋪。
奇奇看了自己的兩位同伴一眼，
輕輕做了一個抓取什么的動作。
很快，所有人第三次聽見塑料模特行動時的聲響。
“篤、篤、篤。”
模特底板的聲音不斷向馬西靠近。
相比起其他參與者，
馬西的恐懼更加濃烈。
他已經(jīng)把需要的衣服給包裝好，
并帶好了需要的簽收單，此刻不時握緊拳頭又松開，
手背上繃起一道又一道青筋。
塑料模特停在店鋪門口，
它黑且無光的眼睛與馬西四目相對。
慘淡的光線照在塑料模特的臉上，
假人的嘴唇被刻意制作出上彎的形態(tài)，
露出了一些帶著譏諷的微笑。
這種劣質(zhì)的塑料模特為了降低材料的使用，中間都是空的。
然而馬西卻莫名覺得，塑料模特在挪動間，有一種實心般的沉重感。
“……”
塑料模特一言不發(fā)地立在店鋪門口，然后遲滯地轉(zhuǎn)動身軀。
“篤、篤、篤。”
穿著保安制服的假人笨拙地移動自己，由正對店鋪，變成了側(cè)對店鋪，接著往遠離“綠海豚”成衣店的方向前行。
馬西曾在心中嘲笑過杜然青等人的怯懦，等事到臨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難以遏制地畏懼了起來。
某種無法言明的恐怖力量，正直接刺激著他的精神。
馬西從收銀臺后面走了出來。
程亭羽提醒過他，跟隨在塑料模特身后的時候，盡量不要去看周圍，而要多去看這些假人的底部。
差不多所有玩家都意識到了，賣場副本內(nèi)存在著界域的力量，若是馬西太過注意環(huán)境，會對他的空間判斷力造成影響。
低著頭，馬西緩緩邁動了自己的腳步。
明明是以軀體力量強橫著稱的血肉玩家，他卻感覺自己身上的勇氣與溫度，都在被逐漸抽離，每走一步路，身上的溫度就更低一分。
馬西完全不敢抬頭，在前進的過程中，僅僅直視著塑料模特腳下以怪異姿態(tài)不斷挪動的塑料片。
“篤、篤、篤。”
沉重的軀體抬起來又落下，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音，塑料模特與活人等高，它們分明被塑造成了修長健美的姿態(tài)，卻莫名讓馬西覺得臃腫。
仿佛有什么恐怖的東西，正要從塑料假人的軀殼中滿溢而出。
周圍的光線越來越暗，景象也越來越扭曲。
馬西本來是在克制自己，盡可能不往其它地方看，然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jīng)看不到旁邊的景象。
這位“獵犬”的成員已經(jīng)被濃稠的黑暗包裹了起來。
“咚�！�
塑料假人開始往臺階上蹦跳。
只是它落地的聲音不像是碰到了水泥路面，而仿佛是落在地毯一樣柔軟的東西上面，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悶響。
空氣中，劣質(zhì)布料的氣味已然不知不覺地消失了，替代出現(xiàn)的，是腐爛海鮮一樣的潮濕氣味。
塑料模特一下一下往臺階上蹦跳，馬西也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往上行走。
分數(shù)降低到危險線的不止馬西一人，除了他之外，卡所也會過來。
……那卡所現(xiàn)在在哪里呢。
馬西不敢四處打量，因為很久沒有太抬頭，他的脖子因為長期保持彎曲的狀態(tài)而變得疼痛。
就在馬西已經(jīng)逐漸無法計算時間的時候，臺階終于到頭。
在榻上走廊的一瞬間，他又能感受到外部的光線。
馬西緩緩抬起腦袋，他的頸骨的位置發(fā)出咔咔的輕響聲。
面前是兩扇玻璃門。
透明的、能讓人看清內(nèi)部情況的玻璃門上掛了一只金屬牌——“‘火熱’大賣場VIP休息室”。
檢查過營業(yè)情況后，巡邏的塑料模特已經(jīng)從門口離開。
程亭羽閉上眼，仔細聽著走廊上腳步聲。
她能迅速突破副本在視覺上的壓制，不止是因為密瞳的力量，也是因為從第一次巡查開始，程亭羽就意識到這片空間存在著折疊跟交錯的部分。
每次巡邏時，她都只看到過一次塑料模特從門口經(jīng)過。
然而同一側(cè)的店家有三個，程亭羽沒有聽到模特在走回頭路，也沒有聽到其他人說有誰看到過兩次模特從門口經(jīng)過。
所以大概率是有一些空間被副本的力量給折疊隱藏了起來，巡邏保安是賣場的一部分，它們是清楚賣場建筑結(jié)構(gòu)的存在，玩家想要走上看不見的臺階，就只有跟隨在它們的身后。
沒過太久，走廊上塑料模特的腳步聲，就一個接一個消失了。
與之前不同，這一回它們的腳步聲每次消失，與下一次之間都有一定的間隔。
等到巡邏保安的聲音徹底無法聽見，電子音出來提醒參與者進貨后，奇奇等人才終于確定下來，至少在跟隨假人行動這一步上，馬西跟卡所沒出岔子。
程亭羽不緊不慢地走出自己那間店鋪，發(fā)現(xiàn)此刻出現(xiàn)在二樓走廊上的玩家只有七人。
至于離開的卡所跟馬西，現(xiàn)在依舊存活。
——作為一個剛覺醒力量沒多久，程亭羽當然沒辦法監(jiān)控別的玩家在其他區(qū)域中的情況，然而店里的訂單上卻寫明了哪些店鋪處于營業(yè)狀態(tài)。
倘若那兩人死亡的話，他們所工作的店鋪自然也會切換到閉店的狀態(tài)。
到進貨的時間了，天井處，又一次飛出了五顏六色的衣服。
厲夜臺看向斜對面的拾荒人：“那兩個人身上，有你的‘蟲’嗎？”
奇奇捏了下耳垂，承認：“的確放了一只�！比缓蠓磫�，“難道你就沒有放蟲？”
厲夜臺哼了一聲，并不回答，但從她的態(tài)度看，應(yīng)該是默認。
奇奇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不過在這個副本里，我感覺不到太多的信息。”
災(zāi)蟲是非常好用的工具，掌握了這一力量的人能夠把自身的力量以蟲的形態(tài)進行拆卸轉(zhuǎn)移，不過在沒經(jīng)過處理的情況下，那些災(zāi)蟲不能離本體太遠。
奇奇閉上眼睛，讓自己的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在聽力上面。
“他們應(yīng)該是在往上走。”
厲夜臺沒有說話，作為情緒領(lǐng)域的災(zāi)蟲，她只能捕捉到那兩人身上逐漸濃郁的恐懼。
“……”
約特抬眼掃了“小裁縫”店鋪門口的年輕人一眼，后者察覺到他的目光，向著他露出了一個微笑。
——對面那個年輕人的猜測是正確的，跟在巡邏模特的身后，的確可以突破賣場中的空間屏障。
對于新副本來說，是非常可喜的攻略進度。
就在此時，約特忽然又意識到一件事。
走廊上屬于“獵犬”的成員數(shù)量，已經(jīng)由四降到了二。
這個人驅(qū)使著他們舍棄掉隊伍中不太重要的那一部分，接下來又打算做一些什么呢？
奇奇睜開眼，搖搖頭：“聽不到了，已經(jīng)超過了我的安全感知范圍�！�
正因為她能力跟聲音有關(guān)，奇奇為了防止自己因為聽到什么不該聽的聲音當場暴斃，所以會盡可能地自我克制。
衛(wèi)胥晷抽空看了眼訂單，上面的店鋪名沒有變化，她想說什么，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倒是在邊上的賀西江開了口：“那兩個人還活著�！�
厲夜臺：“我也還能感覺到他們的恐懼在不斷提升�！边^了大約五秒鐘，皺眉，“其中一個人的恐懼又一次提升了，幅度很不正常�！�
走廊上的氣氛有些緊繃。
厲夜臺搖頭：“現(xiàn)在恐懼感下降了，而且下降得很快�！�
奇奇跟約特彼此對視一眼，猜測是有所發(fā)現(xiàn)。
在沒有使用其它道具進行二次處理的情況下，厲夜臺僅僅可以粗淺地接收到災(zāi)蟲身上的恐懼情緒，至于喜悅、興奮等等，都無法感知，所以只能進行粗淺的判定。
約特面無表情，似乎是覺得一直站在走廊上太過于無聊，他在進完這一輪需要的貨物后，就干脆返回店內(nèi)，坐到了收銀臺后面。
他把胳膊垂了下來，借著木桌的掩飾，副本內(nèi)并沒人看見，約特手上正拿著兩件道具。
其中一件是紙，另一件也是紙。
放在左邊的是一張白底黑字的《檢驗報告單》，放在右手邊的，則是一張藍色的薄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