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從隨身包裹中，拿出了一個籃子形狀的道具，簡略說：“用這個。”
如果其他人能看到鑒定信息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程亭羽拿出來的東西就是從溫泉山莊內(nèi)得到的失物籃。
作為一個能把程亭羽的密瞳給成功帶走的道具，將步無尚身上多余的力量給分離出來也不是一件難事。
沈星流研究了一下失物籃，迅速掌握了道具的使用方法，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失物進入失物籃后，要是沒被所有者贖回去的話，就會被籃子所消化。
至于消化產(chǎn)生的那些力量，并沒有憑空消失，而是被道具所在的城市直接吸收。
沈星流：“差不多了，我現(xiàn)在來拿走督察官身上多余力量�！�
衛(wèi)胥晷點頭，并熟練地祝福了他一句嘗試失敗。
步無尚比衛(wèi)胥晷還要早一步進入副本，而且長期跟各種假扮成督察員的怪物待在一起，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沒有徹底畸化并變成怪物中的一員，都得多虧了她本人意志力堅定。
“丟失物品為‘力量雜質(zhì)’，保管價格一千螺絲刀幣，如果三天內(nèi)沒有贖回物品，該失物將歸于失物籃所有�！�
沈星流按照道具的要求，對步無尚公布了保管價格，后者還是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但表情已經(jīng)舒展平和了許多，仿佛從一個一天加班二十三小時的督察員，變成了一個一天加班十八小時的督察員。
“等一等，看她會不會自主恢復。”
衛(wèi)胥晷聽著沈星流的話，覺得對方十分不靠譜。
幸好步無尚本人是個足夠強悍的人。
她的神情中，包含著某種埋藏得極深的自我克制，好像正在跟心中的瘋狂做斗爭。
衛(wèi)胥晷看著步無尚，仿佛看到了兩隊正在拔河的運動員，在沒了畸化力量的干擾后，步無尚在一點一點的，把繩子拽向了代表理智的那一側(cè)。
程亭羽走上前，伸手輕輕拍了一下步無尚的額頭。
她的動作大約起到了一個加速的作用。
證據(jù)就是，在一拍之后，步無尚的眼中頓時泛起了代表理性的神采，她緊緊皺眉，道：“你……”
衛(wèi)胥晷：“步督察，你現(xiàn)在感覺……一定還挺壞的�！�
作為一名咒言，她是真的不適合關心旁人的恢復狀況。
好在督察官閣下并不介意此事。
步無尚站起來的時候，面上的恍惚之色已經(jīng)被全然壓下，她看著同在客廳內(nèi)的三人，微微點了下頭，然后道：“我之前陷入了瘋狂？”
程亭羽溫和道：“你現(xiàn)在依舊瘋狂。”
衛(wèi)胥晷看了鄰居一眼。
程亭羽現(xiàn)在依舊未曾恢復，所有行動應該都出于本能。
……所以說，她的本能是做一個吐槽役嗎？
步無尚：“這個地方不大對勁�！彼叵胪�，最后道，“難怪……”
衛(wèi)胥晷知道，參與者清醒后，一定會忍不住開始思考，自己是從哪一步開始就著了副本的道。
面前的步無尚看起來也是想明白了自己進入副本的緣由，然后道：“在我走之后——”
衛(wèi)胥晷：“外城區(qū)目前由卓督察管理。”
步無尚：“辛苦她了�！�
衛(wèi)胥晷深以為然。
被命運牽著走的不止進入副本中的參與者，也包含副本外的人，比如卓流青，就莫名其妙地走上一周七天，一天二十四小時連軸轉(zhuǎn)的工作生涯，從某種意義上，堪稱本次副本事件的最大意外受害方。
第183章
夢境中的自我
步無尚是一個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
她清醒后第一時間關心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詢問旁人自己走后督察隊那邊的情況，簡直堪稱F0631城的職場之光。
在知道外面的情況還算穩(wěn)定后，
步無尚也放了點心，
開門見山道：“陷入這里后，大家面對的境況是相似的，先說一下，我會進來，應該是不小心知道了城內(nèi)的一些情況。
“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個地方，
也是城區(qū)的一部分。
“而且很有可能，
跟造夢家直接相關�！�
聽到“造夢家”三個字，原本還顯得態(tài)度散漫的程亭羽目光微凝，神情跟著變得專注起來。
即使被瘋狂籠罩，
她依舊對跟自己相關的訊息存在本能的好奇。
步無尚看向沈星流：“我需要先確認，你……你就是制造商？”
沈星流坦然：“我是制造商，
但制造商并不是我�！�
他話說得有些拗口，
不過房間內(nèi)所有思維還能正常運轉(zhuǎn)的人都聽懂了。
眼前的沈星流并不是制造商的本體，只是被創(chuàng)造出來，
負責跟外界溝通的一具容器。
雖然站在自己面前的僅僅是不知多少分之一的城市主人，還是讓步無尚覺得己方力量不那么弱小，
她整理了下思緒，
接著道：“那你應該知道，大賢者死后，
白塔分崩離析過一次，
很多資料還有學生作業(yè)都因此遺失�！�
沈星流點頭，
表示對方所言無誤。
雖然從那些失物的效果看，
將它們稱為“學生作業(yè)”顯得有些含蓄，但只要一想到當初在白塔里學習的都是什么樣的人，一切就又合理了起來。
步無尚：“失物中有一部分，落在了當時F0631城的元老康喬治手中。
沈星流明顯對這個名字有印象。
大賢者去世后，很多人都離開了白塔，康喬治也在其中。
步無尚：“他在整理物品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大賢者的遺物，[招生簡章·夢境中的自我]�！�
程亭羽神情微動。
那個道具的名字仿佛一枚魚鉤，將某些深埋在她記憶中的畫面重新拖出。
大賢者是[界域]型的強者，而且擁有不止一種能力，在某次校外授課的時候，大賢者忽然察覺到某片區(qū)域當中隱藏著一個類型十分特別的副本。
失序、循環(huán)、記憶修改……就像一個不斷重復沒有盡頭的夢境。
可能是因為經(jīng)常有機會跟瘋狂作伴，白塔早期的老師跟學生都是一群充滿冒險精神的人以及非人。
那個夢境會侵蝕查探者的理智，精神不夠強悍的人，基本上看一眼就能被賦予一個中度瘋狂的debuff。
大賢者對此很感興趣，并開始嘗試進入副本。
最初的結(jié)果，是大學寢室后門外小吃街上的早餐店的老板忽然有了自己的意識，做出了與預定軌跡相悖的行為，扔下攤子跑路，結(jié)果剛出小吃街，就導致了夢境重啟，與此同時，正在宿舍中對著日記本發(fā)呆的程亭羽神情忽然變得有些銳利，她伸出手，在空氣中抓出了一根石質(zhì)的羽毛。
白塔沒能破解造夢家的副本，卻在副本中留下了一點痕跡，也迅速察覺到了那個夢境最危險的地方。
進入副本的人，自身的記憶會被覆蓋，隨機變成場景中的一個NPC，意志力堅定的人可以抵抗那種覆蓋，然而只要被其它NPC發(fā)現(xiàn)參與者做出不符合自身身份的行為，就會觸發(fā)整個夢境的應急機制，導致場景強制重啟。
作為當時世界上頂尖的存在，大賢者依靠自己許愿池的能力，創(chuàng)造出了一樣可以在夢境中不斷給自己刷清醒buff的道具——[招生簡章·夢境中的自我]。
闖入者每次進入副本時被分配的角色是隨機的，經(jīng)過多次嘗試，大賢者最終找到了“在NPC意識到不對勁前干掉所有遇見自己的人”的合理通關思路，一路平A過去，成功見到了正在寢室內(nèi)看書的程亭羽。
能夠控制自身夢境的程亭羽對社交沒有絲毫熱情，非常想要送客，好在大賢者很擅長傳播學校的教學理念，經(jīng)過多次交流，程亭羽清楚意識到大賢者那邊確實有不少值得自己學習的知識，最終同意離開那片虛實之隙，進入白塔學習。
作為一位關心學生心理健康的和藹師長，大賢者在把造夢家拉到學校之后，并沒有廣泛傳播自己的招生過程，只是把[招生簡章]保存下來，作為此次經(jīng)歷的紀念。
沈星流回憶片刻，道：“那樣道具應該沒有進行批量生產(chǎn)。”
步無尚：“事實上，整個世界中應該只有康喬治手中那一份而已�！�
大賢者隕落之后，[咒言·許愿池]的力量便不知落到了何處，別人就算想制作，也沒有足夠的原料，而且那個時候的造夢家已經(jīng)能成功控制自己的夢境，祂制造出的夢境之種雖然還會侵蝕進入者的理智，但每次侵蝕的并不太多，大約是一個精神正常的普通成年人san值的五分之一。
如此一來，[招生簡章·夢境中的自我]等于沒有了作用，要不是步無尚今日提起，連程亭羽本人都快徹底遺忘。
步無尚：“同時落入康喬治手中的，除了[招生簡章]外，還有一顆特殊的夢境之種，名字叫做‘偏移世界’。”
沈星流看向程亭羽，后者的臉上則完全看不出情緒，只是輕輕搖了下頭。
程亭羽很確定：“沒有�！�
步無尚掃了程亭羽一眼：“別人都不知道，甚至夢境之主自己也沒有相關的記憶�！�
……對兩位白塔畢業(yè)生而言，步無尚后半句話相當有說服力。
步無尚：“這顆種子進入方式是‘對某些事實有所了解’，造夢家在制造過程中就有意做出控制，確保在制作完成后，自己能遺忘這顆種子�！�
“……”
別人不清楚，沈星流卻知道，老同學是個多么擅長記憶管理的存在。
祂甚至能通過讓自己遺忘所有跟造夢家相關的記憶的方式，來封印自身的力量與瘋狂。
聽見步無尚的話，另外三人應該繼續(xù)往下詢問夢境之主這樣做的原因，卻誰都沒有主動出聲。
許久之后，還是程亭羽先開了口，她笑了一下，仿佛精神狀態(tài)十分正常：“那么，祂干嘛要這么做呢？”
步無尚看了她一眼，道：“目前還只是推測，在意識到大賢者的隕落無可挽回后，造夢家就明白了自己的結(jié)局，祂的力量太過強大與特別，隕落后或者會帶來毀滅性的后果，所以提前做了一些計劃，想要規(guī)避這件事……”
似乎有一抹黯淡的陰霾被風吹到了沈星流的面孔上，他退了一步，將后背靠在墻上，仰頭凝視著天花板，仿佛正在尋求某種支撐。
好像對他來說，步無尚的話存在特別的分量，已然壓破了制造商這具容器的外殼，露出了一點沈星流不想讓人瞧見的內(nèi)在。
沈星流閉上了眼，聲音很輕：“確實，祂以前答應過老師。”
衛(wèi)胥晷：“造夢家是一個很守信用的人？”
沈星流用手捂住雙眼，笑了一聲：“得看對誰來說，也得看具體是什么事——如果希望切磋的時候可以不手下留情的話，祂應該不介意實現(xiàn)承諾�！�
程亭羽看著步無尚，詢問：“造夢家成功了？”
她的語氣越來越正常，衛(wèi)胥晷本該覺得高興，卻莫名有些心慌。
步無尚：“我覺得成功了——你們應該已經(jīng)意識到，這個副本有著修正現(xiàn)實的力量。”
程亭羽揚了揚眉。
步無尚：“等造夢家快要隕落的時候，原本遺忘的記憶就會復蘇，然后祂也會進入這里�！�
就像步無尚消失后，卓流青就自動添上了外城區(qū)督察官的空缺一般，這個副本有著讓一切合理的力量。
等造夢家徹底被副本所吞噬后，世界線也會因此修正。
沈星流很快明白了步無尚話里的含義，下意識否定：“……這不可能�！彼曇魣远ǖ脹]有絲毫猶豫，“如果將祂從世界中拿走，留下的空白根本沒人可以填補�！�
步無尚看著沈星流，放緩了語氣：“我覺得，副本的修正不是將祂的存在完全拿走。”她看著沈星流，“你應該知道，造夢家已經(jīng)很久沒有離開過黃昏區(qū)了�！�
“……”
沈星流一言不發(fā)。
被夢境之主拿來進行替換的不是自己的存在，而是一個事實。
用“造夢家已經(jīng)隕落，所以從很多年前開始就無法繼續(xù)干涉外界”對“造夢家因為狀態(tài)不佳所以長期待在黃昏區(qū)”的事實進行替換。
一旦替換成功，結(jié)果將使所有幸存者獲益——因為造夢家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隕落，所以祂隕落造成的災難也早已過去。
步無尚：“造夢家封閉黃昏區(qū)，驅(qū)逐‘螺絲刀’，主動切斷與世界的聯(lián)系，祂從自身理智將要告罄的時刻開始，就一直在為這一刻做準備，”
沈星流微微彎下腰，好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額前的碎發(fā)遮住了他的眼睛，發(fā)與發(fā)的縫隙間，搖蕩著一點微光。
不過他又很快站直身體，語調(diào)生硬：“不是這樣。”他閉上眼睛，“那不是造夢家的風格。”
步無尚搖了下頭：“我想說的是，既然這里是造夢家為自己準備的棺槨，那祂在設計這顆夢境之種的時候，應該會盡可能在其中添加遏制自身能力的機制，同時想法設法掩藏離開的途徑�！�
這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一個好消息。
程亭羽伸手按住額頭。
聽著步無尚的話，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破碎的思緒。
“難怪自己一直沒能擺脫瘋狂”、“康喬治能從種子中離開，證明副本存在破解方法”……
思緒匯成洪流，沖擊著搖搖欲墜的精神，理智則是洪流中一點微弱的閃光。
程亭羽：“污染。”
她話說得過分簡略，步無尚一時沒能理解。
房間的另一側(cè)，沈星流的聲音冷冷傳來：“副本可以吞噬死在其中的參與者的力量，如果康喬治主動將自己的一部分喂給副本，或許能夠污染這顆夢境之種，扭曲原本的機制�！�
衛(wèi)胥晷：“污染造夢家的力量……”
步無尚面色嚴肅了一些：“這跟我的另一個調(diào)查結(jié)果有關�！�
程亭羽看了步無尚一眼，笑：“難怪督察官閣下會被帶到這里。”
步無尚算是最符合市民對于“督察官”這一職位認知的存在，極有責任心，又充滿行動里，即使來到外城區(qū)，也沒有放棄對城市情況的探尋，最終觸及了某些人的底線。
第184章
城市的形成
步無尚沒有立刻告訴其他人自己的調(diào)查結(jié)果。
她的沉默也讓衛(wèi)胥晷明白過來——那是一個一旦知曉，
就再也無法逆轉(zhuǎn)的答案。
一旦了解后，在場的所有人，就再也沒有就此脫身的可能，
所有人的命運會因此被牽扯到了一起。
沈星流笑笑：“都已經(jīng)落到這一步，
督察官閣下可以直說�！�
過了大約半分鐘左右，步無尚才緩緩道：“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其實是古源者�！�
“……”
聽到她的話，衛(wèi)胥晷有些眩暈，不知道是該震驚，還是該覺得果然如此。
其實一切早就有跡可循——跟其它城市不同，
F0631市并沒有像造夢家或者制造商那樣，
足以擺在明面上的大人物。
內(nèi)城區(qū)的那些人不斷繁衍生息，城主的職位依靠血脈代代相傳，康家那群人始終牢牢把控著這座城市。
衛(wèi)胥晷以前一直以為，
內(nèi)城區(qū)的人是因為掌握了高階道具，所以才能保證城市的穩(wěn)定。
步無尚：“副本、能力者的出現(xiàn)，
其實是古源者的世界與我們所在世界不斷重合的征兆，
副本越來越多，幸存的人類就越來越少，
如果有一個地方的副本數(shù)突然降低，人類就會聚集于此�！�
衛(wèi)胥晷把握到關鍵詞：“古源者……”
步無尚：“祂們同意了跟人類合作，
選擇克制自己的行為，
于是，城市就形成了。”
聽上去，
這并不是一件壞事。
然而不知為什么，
衛(wèi)胥晷的心中依舊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那么多的城市，
最后都慢慢毀滅了。”
一道聲音從客廳的邊沿發(fā)出，
說話的人是程亭羽。
她靠在墻邊，眉眼隱在暗處，此刻似乎并不是有意跟另外三人交流，只是被步無尚的話勾起了自身的回憶，才突然發(fā)出了那么一句感慨。
衛(wèi)胥晷的感覺，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冰了一下，連指尖都泛起了寒意。
仿佛原本拴住她心臟的繩子陡然斷裂，讓她的整顆心都掉到了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衛(wèi)胥晷追問：“你說，那么多城市都毀滅了，是什么意思？”
沈星流柔聲道：“當時選擇與古源者合作的人，不止康喬治，城市大量出現(xiàn)，但不是所有古源者，都像F0631城里的這樣耐心�！�
衛(wèi)胥晷瞬間明白過來。
古源者其實是在飼養(yǎng)人類，等城中的人類變得足夠鮮美，就會成為祂們的佳肴。
那些城市因祂們的克制出現(xiàn)，也因祂們的本能而毀滅。
衛(wèi)胥晷：“以前那些人，沒有發(fā)現(xiàn)合作的問題嗎？”
沈星流：“死在副本中的能力者會被副本所吸收，死在城市中的能力者會被城市所吸收，康喬治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用能力者尸體滿足古源者的食欲，給大部分人類留下休養(yǎng)生息的機會�！�
單純只是利用死去能力者的尸體是一件可以被接受的事情，畢竟白塔也是這么做的，學校原本就是秩序之塔骸骨的一部分，他們從來便生活在前人的尸骸上。
步無尚看了沈星流一眼，點頭：“最初的那批城市建設者轉(zhuǎn)化為了古源者的使徒，不斷招攬幸存者，城市中不是完全不會出現(xiàn)副本，既然出現(xiàn)副本，就得派人去探索，既然去探索，就難免會有傷亡。”
就像造夢家的夢境之種被攻破后，種子內(nèi)的力量就會回流到無盡城，那些副本最終也會被古源者吸收。
整座城市，都只是古源者用來進食的器官，城市的掌控者在定期投喂自己的合作對象。
步無尚：“你們都聽說過的旺季，本質(zhì)上代表著古源者難以遏制自身進食的欲望，必須大肆吞噬城內(nèi)的能力者�！闭f到這里，她的聲音變得格外艱澀起來，“祂們吃的越多，就越靠近這個世界�！�
衛(wèi)胥晷：“祂們本來離得很遠？”
話音方落，兩道聲音同時開口。
沈星流：“那個地方，并沒有方向與距離的概念�！�
程亭羽：“列車組，時間同調(diào)�！�
很少有人知道，無盡城其實源自于造夢家的期末作業(yè)。
上學期間，祂對古源者所在世界的存在形式提出了一些假設，然后親自驗證了這些理論的正確性。
無盡城越接近一個完整世界，與現(xiàn)世間的距離就越遙遠，必須要先經(jīng)過坐標定位，列車組才能在兩地間往來。
甚至無盡城的不同區(qū)域也是一樣，比如積木區(qū)跟白天鵝區(qū)，想要連為一體，就必須先依靠時間同調(diào)來建立通道。
或許是看衛(wèi)胥晷還有些不明白，程亭羽又補了一個詞語：“密瞳�！�
密瞳就是古源者降臨的通道。
衛(wèi)胥晷面孔上似乎蒙上了一層陰霾“我記得，F(xiàn)0631城一直在追捕密瞳……”
那些密瞳最終都被抓起來了——作為一個普通市民，她僅僅了解到這一步而已。
衛(wèi)胥晷并不清楚，那些密瞳被逮捕后的真正命運。
忽然間，她又想起了危險假面。
密瞳類能力者在感受到巨大的生存壓力后，會下意識尋求抱團，他們中很多都加入了危險假面，以為會得到救贖，但其實仔細調(diào)查就會發(fā)覺，督察隊從未對危險假面進行徹底的、有效的剿滅，甚至危險假面中還有成員混到督察隊中做暗樁。
不是能力不夠，是因為危險假面原本就是F0631城建立的組織，他們想辦法讓密瞳們主動聚集在一起，等時機成熟后，就會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事到如今，F(xiàn)0631城已經(jīng)收集了足夠多的密瞳，建立了足以讓古源者降臨的穩(wěn)固通道。
衛(wèi)胥晷語氣急促：“如果我們現(xiàn)在去清除那些通道，來不來得及——”
“來不及了�！�
一道平淡卻模糊的聲音落入衛(wèi)胥晷耳中，她過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那并非是客廳中任何一人的聲線。
衛(wèi)胥晷下意識仰起頭，頃刻間，整個世界轟然碎裂，代表平靜與日常的表象寸寸剝落，露出了隱藏于下的真實，那是一個由血肉構成的里世界。
紅色的血管，扭動的肉塊。
血管的末端連接著懸于空中的巨繭。
衛(wèi)胥晷低頭，她所站立的地面，并非以為的客廳，而更接近于某個生物的內(nèi)臟。
就像是煮沸的米粥表面不斷翻滾著氣泡，巨繭的外殼上，不斷凸出一張張有些相似的面孔。
沈星流低聲：“康喬治……”
數(shù)不清的面孔中，他看到了曾經(jīng)屬于自己同學的一張臉。
康喬治早就被轉(zhuǎn)換為了古源者的使徒，他的血肉，還有他后代的血肉，都被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扭曲詭異的容器。
第185章
燃燒的黃昏
步無尚仰起頭：“你就是城主？”
僅僅是注視著半空中的那團血肉，
她就感到自身的理智飛快蒸發(fā)。
沈星流伸出手，做了一個封鎖的動作。
黃昏的光芒無聲落下，籠罩住了這一塊小小的區(qū)域。
他之前裝在[一次性能力載具]中能力的效果居然還在持續(xù)，
起效時間之長，
讓人懷疑制造商給自己開了后門。
步無尚等人能感覺到，理智蒸發(fā)的速度驟然變慢，像是跌入了一個感受模糊的夢境一般。
那是屬于造夢家的能力。
康喬治重疊而混沌的聲音從巨繭中傳來：
“古源者就要來了，誰也無法阻止……”
當著制造商的面這么說或許不太禮貌，不過即使來的是沈星流的本體，也頂多只能扛住十個普通的古源者，
超過就必須退走。
康喬治：“曾經(jīng)的我想了一個辦法�！�
那張浮于巨繭表面的臉孔漠然看著下方，
雖然還在說話，言語中卻沒有絲毫情緒起伏。
“普通人類幾乎沒有作為食物的價值，古源者結(jié)束用餐后，
會留下少許‘飯渣’，只要將大賢者的語言交給我，
我便能與祂們簽訂契約，
為世上的人類制定新的共生標準。”
衛(wèi)胥晷的聲音喑啞干澀，她意識到自己是那張臉詢問的對象：“什么語言？”
康喬治的聲音從穹頂上傳來：“我本來以為在螺絲刀那里，
卻沒有找到，直到看見了你，
你的身上有老師力量的痕跡�！�
沈星流重復：“老師的力量……”他的聲音被拖得很長，
“我其實也感受到了一點，但真是老師的力量，
她現(xiàn)在不會只是[無光]�！�
空中的血肉巨繭微微震動，
康喬治的面孔也隨之震蕩，
卻什么聲音也未曾發(fā)出。
大賢者的力量不在衛(wèi)胥晷那里，
她只是與[許愿池]擦肩而過。
沈星流仿佛想到什么，道：“你帶了真正的[女巫的真言靈擺]，所以應該知道，我說的并非謊言�！�
步無尚：“為什么不尋求合作？”
康喬治冷漠地看著下方的人類，片刻后，居然給出了回應：“因為無法合作。
“能讓祂們感覺到危險的，只有秩序之塔、大賢者，還有造夢家。
“古源者也會從失敗中積累經(jīng)驗，在被秩序之塔擊退后，祂們就變得更加耐心，等造夢家隕落后，才會真正降臨�！�
康喬治又轉(zhuǎn)向沈星流：“你去找到老師的語言，趕在祂們降臨之前……”
沈星流打斷：“真能來得及嗎？”
康喬治陷入沉默，已經(jīng)與巨繭融合的面孔沒有情緒地看向曾經(jīng)的同學。
沈星流：“今年是3797年�！�
康喬治的面孔若隱若現(xiàn)，顯得無限詭異，聲音嗡嗡作響：“3……7……9……7……”
沈星流聲音里帶著一絲惆悵，他輕輕嘆息：“果然，你早就已經(jīng)死去�！�
“……”
這是一個超乎其他人預料的答案。
如果康喬治已然死在了過去，又因何會被忽然喚醒？
步無尚回想著以前在資料處看到的訊息，心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
就像瀕死的人，在被轉(zhuǎn)化為提燈人后，就可以于夢境的世界中重生一樣，作為使徒的康喬治，當然也能在古源者的身邊重新復蘇。
對方可以正常行動，或許是因為，這里已經(jīng)是古源者的領域。
下意識的，她再度抬起頭。
天空一片漆黑，仿佛是無垠的深海。
穹頂上，睜開起了密密麻麻的眼球。
一瞬之間，無可名狀的污染侵蝕了她的精神，步無尚能聽到自己血管破裂的聲響。
“啪。”
血液從皮膚上爆出。
步無尚的視野變得一片漆黑，雙眼處傳來一陣劇痛，有溫熱的液體混著碎肉噴涌而出。
就在這一刻，步無尚感到，自己被人猛地拉了一把。
“……不尋求合作？”
步無尚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她有些愕然地環(huán)顧四周，看到了同樣驚疑不定的衛(wèi)胥晷，以及正低頭注視手中外殼破碎的表盤的程亭羽。
那只表盤上的指針好像被往回撥了一分鐘左右。
衛(wèi)胥晷：“你——”
程亭羽豎起手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道：“跟我過來。”
她的聲音仿佛蘊含特別的力量，讓人不自覺想要遵從。
整個世界都被蠕動的肉塊跟血管所填滿，讓人無法觀測與分辨，然而程亭羽卻像是有著特別的能力，可以找到藏在扭曲外表下的道路。
步無尚猛地想起，程亭羽似乎是一個密瞳類能力者。
程亭羽提醒：“低下頭，不要去看別的地方�！�
衛(wèi)胥晷聲音急促：“我們要去什么地方？”
程亭羽：“前往副本的邊緣，然后從那里離開�！�
她的樣子越來越正常，與在場的其他人相比，甚至顯得更加冷靜與理智。
衛(wèi)胥晷中肯道：“如果這個副本是造夢家的棺槨，我們應該沒那么容易出去�！�
程亭羽似乎笑了下，道：“是不大容易，不過步督察也在這里�！�
步無尚的真名叫做[界域·溶解]，所以她以前在攻略副本的時候，真遇上難解的問題，可以通過打破副本邊界的方式離開。
“我的能力只對力量不超過[黃昏]等級的副本有效。”步無尚道，“如果是造夢家的話，那么我無法打開副本中的缺口�！�
程亭羽：“我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她的語氣很平淡，仿佛說的只是早上是喝粥還是喝豆?jié){那樣的小事。
衛(wèi)胥晷：“你已經(jīng)恢復了？”
明明鄰居的行動已經(jīng)與平常沒什么區(qū)別，她的心跳卻越發(fā)劇烈。
衛(wèi)胥晷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恐慌。
程亭羽頓了下，微笑：“算是恢復了一部分�！�
這是個充滿蛛網(wǎng)般血管與腐爛肉塊的世界，在鮮紅的血泊中，程亭羽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以及倒影邊的一行行介紹——
【真名：[密瞳·鑒定師]、[血肉·憑依之軀]、[界域·造夢家（攀升中）]】
耳邊仿佛響起了日記紙被撕開的聲音，混沌的腦海中照進了一束明光。
在程亭羽的眼中，整個世界逐漸布滿了不同的色塊。
有些像是濃郁的黃昏，有些則像是不新鮮的肉糜。
眼前是一顆被污染了的夢境之種。
順著夢境被雜質(zhì)侵蝕的軌跡，可以找到副本的邊沿。
程亭羽停步：“就是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