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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效果堪稱完美，叮當亂響的危險品直接變成了無害的掛件，只要拿進客廳就算成功一半。

    可她從來都沒想過，擋在成功路上的兩次變量，居然都是凌野。

    一次在四點多。

    姜老師睡眠極淺，戚酒酒神機妙算地把自己塞進了睡袋，連許嘉樹都不知道去了哪，她無路可走地退到凌野的枕頭邊，蹲了足足半個小時，都沒下得了手。

    倒不是因為凌野睡姿不好。

    相反，沉睡中的凌野看起來，簡直乖得和平日里判若兩人。

    廚房里昏昏暗暗，只有高處的小窗透進一點庭院的暖光，凌野漆黑的眼睫垂下，攻擊性褪去，連凌亂的發(fā)梢都顯出幾分柔軟。

    怎么看，都是一副生殺予奪的樣子。

    而讓溫晚凝真正無法行動的原因是，他好像有抱著什么睡覺的習(xí)慣。

    她剛把鈴鐺的繩子伸過去，凌野搭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就動了一下，一下子握住了她試圖作亂的手，還有往自己懷里繼續(xù)拉的趨勢。

    小聲叫了名字，沒反應(yīng)。

    眼皮始終都沒有顫動過一下，手也沒攥得太緊，應(yīng)該不是在故意裝睡釣魚。

    盡管如此，溫晚凝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費了些力氣才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

    第二次是在起床后。

    快天亮?xí)r島上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碎響聲成了天然的催眠白噪音。

    溫晚凝本來想稍微瞇一會恢復(fù)體力，結(jié)果剛一睜眼就到了七點四十五，嘉賓們基本都去了室外，只剩下一個不知道為什么還沒走的許嘉樹，抱著被子坐在原地醒神。

    但凡還有一絲希望，任務(wù)都不能放棄。

    溫晚凝攥緊了口袋里的鈴鐺，心里振作了一會，走投無路地往他身后靠近。

    剛走到餐桌附近，許嘉樹卻突然醒了，轉(zhuǎn)向她這邊，“……溫老師手里拿了什么？”

    溫晚凝強作鎮(zhèn)定，伸出一只手撩頭發(fā)，“沒什么啊，就想跟你打個招呼�！�

    “哦，那現(xiàn)在招呼打過了。”

    “你自己給，還是我來搶？”許嘉樹人高腿長，根本不用跑，只是一步步逼近的架勢就極有壓迫感。

    溫晚凝圍著長桌在慢慢轉(zhuǎn)圈，看著桌上的電子表心里打鼓，緊張到有些胃痛，就怕他突然提速，從任何一側(cè)猛沖過來。

    好在桌子這一側(cè)就是一樓的大門。

    她急中生智，一邊往門那邊挪，一邊慌慌張張地找話題，轉(zhuǎn)移對方的注意力，“導(dǎo)演他們已經(jīng)去泳池了吧，大家都在，萬一我們隊已經(jīng)有人過去交任務(wù)了呢，你不去那邊幫忙截胡？”

    “我有隊友在那邊啊�！�

    許嘉樹漫不經(jīng)心地挑一下眉梢，活動手腕。

    溫晚凝抿了抿唇，雙眼緊盯著他的臉，步步后退。

    摸到門把手的瞬間，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見許嘉樹笑了，“你看，我隊友來了�！�

    門開得很突然。

    更突然的，是她口袋里失竊的鈴鐺。

    凌野一身靛藍色的隊服，好像還帶著點外面的清涼水汽，他單手抬腕，輕輕晃了兩下那個已經(jīng)不會出聲的寵物項圈。

    細雨打在油綠的雞蛋花枝葉，噼噼啪啪地濺入廳堂，事情的轉(zhuǎn)折太快，溫晚凝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凌野朝對面示意，

    “你走吧，溫老師這邊歸我�！�

    【第31章

    忠心耿耿的英俊狼犬】

    他搶過鈴鐺的動作實在太快。

    包括溫晚凝本人在內(nèi)，在場的人有一個算一個，誰都沒看清凌野是怎么做到的。

    她揣在口袋里的手好像只是被什么冰涼的東西輕觸了一下，一點手指被扒開的異樣都沒覺察到，辛苦藏了一夜的道具就易了主。

    許嘉樹本來還想再囑咐兩句別放水，見狀徹底放了心，嘴邊勾起一個必勝的弧度。

    臨出門前，還特地過來跟凌野撞了下肩膀，“兄弟可以的，有你在我們隊穩(wěn)了�！�

    凌野輕嗯了一聲，語氣很淡，往旁邊讓了讓。

    時間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已經(jīng)過了七點五十五。

    許嘉樹頭也不回，飛快跑向泳池邊的主戰(zhàn)場。

    凌野倒是并沒有過去支援的意思，跟早起散步似的，悠悠閑閑地往任務(wù)結(jié)算場地走。

    溫晚凝都要絕望了。

    和許嘉樹這樣的蛋白粉小生硬碰硬，她還不見得毫無勝算，可現(xiàn)在，她面對的是一個訓(xùn)練有素的賽車手。

    光是身高就差了快二十厘米，除非凌野突然踩中從天而降的香蕉皮，不然以他的反應(yīng)速度和體能，根本不可能被她拿下。

    雨還在下。

    民宿大門到導(dǎo)演組所在的休息區(qū)不足二十米，凌野一路專挑遮陽傘下面走，繞了一大圈，硬是拖了三分鐘。

    像是體育比賽里領(lǐng)先優(yōu)勢巨大的贏家，最后幾分鐘的垃圾時間，已經(jīng)毫無攻擊的必要，邊遛對手邊等倒數(shù)。

    溫晚凝一路踉踉蹌蹌地跟著，除了在他身后左右亂晃，幾乎毫無辦法。

    攝制組提示：【倒計時一分鐘】

    她心一橫，快跑兩步擋在他面前，抬起頭，口不擇言地開始編瞎話，“……其，其實這根本不是節(jié)目道具，你要獨立思考，別被許嘉樹誤導(dǎo)�！�

    凌野原地停下，單手插兜，垂眸看著她，“不是道具，那是什么？”

    “狗狗鈴鐺啊，你看不出來？”

    溫晚凝慌得不行，睫毛也跟著眨得飛快，“就，就是我這么多年一直都想養(yǎng)狗，出國之前剛好撿到了一只特別漂亮的德牧，前兩天逛夜市的時候給它買的�！�

    “那小姐姐說就剩最后一個了，質(zhì)量也不太好，你……你現(xiàn)在要是把它捏壞了，我再也買不到第二個了，它沒試過也不知道合不合適，多可惜啊�！�

    剛說完，她就懊惱得想咬自己舌頭。

    哪有人會說自己賣的東西質(zhì)量不好，是和錢有仇，還是單純腦子有坑。

    “多大的德牧？”凌野的聲音帶著很輕的笑意。

    攝制組再次提示：【倒計時十五秒】

    溫晚凝余光瞥了眼提示牌，緊張得滿頭都是汗，根本顧不上理他這個過于奇怪的重點，一邊隨口敷衍，一邊突然伸手去搶。

    “成年了，就和你差不多高吧，誒你——”

    凌野垂在身側(cè)的手倏地抬高。

    溫晚凝踮著腳使勁伸手，怎么都碰不到，抓著他的肘彎又跳了兩下，只勉強摸了把凌野的手腕。

    身高差的優(yōu)勢如此殘酷。

    凌野只是站在原地，腳步始終都沒動過，而她卻像是高中時代被后排體育生惹得炸毛的乖乖好學(xué)生，為了一本練習(xí)冊被逗得團團轉(zhuǎn)，眼眶都急得有點紅。

    幾步之外的工作人員已經(jīng)舉起了小喇叭，開始倒計時，“十、九、八……”

    溫晚凝又蹦了幾下，斗志已經(jīng)快沒了，剛把手松開，凌野卻拉住了她。

    “不是說和我差不多高嗎。”

    溫晚凝一愣，茫然抬頭看他。

    凌野長而直的黑睫垂下，安靜地凝視了她一會，忽然伸出了另一只手。

    淅瀝的雨聲里，溫晚凝僵在原地。

    她眼睜睜看著凌野解開那個皮質(zhì)的項圈，歪了一下頭，穩(wěn)穩(wěn)地繞過自己的脖子，將鈴鐺扶正，扣好。

    金色的金屬搭扣碰撞，發(fā)出一聲很輕的細響。

    雨天清晨，遮陽傘下的光線也是種氤氳的灰色，男生的脖子結(jié)實修長，沉靜的眼底映著她驚慌失措的臉，像是條忠心耿耿的英俊狼犬。

    倒計時最后兩秒。

    周圍莫名地安靜下來，凌野彎下腰，低沉溫和的聲音從頭頂落下。

    “那我現(xiàn)在替它試了，合適嗎？”

    -

    秒表嘀的一聲，倒計時歸零。

    全員集合，清算起床任務(wù)結(jié)果。

    許嘉樹本來還沒注意到凌野脖子上的項圈，聽導(dǎo)演公布完溫晚凝的任務(wù)內(nèi)容，定定地看了凌野幾秒，又轉(zhuǎn)頭看看溫晚凝，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們……早就串通好了是吧，怕我發(fā)現(xiàn)得太早還有救，特地壓哨搞叛變？”

    剛剛隔得不算近，他只是隱約聽了溫晚凝那幾句關(guān)于養(yǎng)狗的蹩腳瞎話，凌野的聲線偏低，他一句都沒聽清。

    可無論凌野說了什么，現(xiàn)在人證物證俱在，故意投誠的叛徒罪都抵賴不掉了。

    “沒串通，”溫晚凝身上的紅隊T恤還穿著，下意識地往凌野面前擋了擋，“是他被我給騙了�！�

    “……你自己聽聽覺得像話？”

    凌野的粉絲體量放在這里，許嘉樹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吐槽，“無語啊，還以為你們搞體育的總歸有點競技精神，結(jié)果只是你姐在對方隊里，就一點原則都不要了，真的無語�！�

    虧他之前還覺得隊里有凌野穩(wěn)了。

    現(xiàn)在一看是真穩(wěn)了，啃壓縮餅干穩(wěn)了。

    何塞對這個反轉(zhuǎn)十分喜聞樂見，得了便宜還賣乖，“凌野一人做事一人當，怎么說他都行，地圖炮就免了啊。”

    他們說得熱鬧，凌野全程都沒反駁一句，只在姜蕓看過來的時候認真道了句歉，“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這有什么，我哥對我也這樣，”姜蕓家里兄弟姐妹多，笑呵呵地打圓場，“從小我說什么我哥都信，什么好吃的都想給我留一口，估計小野看晚凝也有濾鏡，對姐姐好已經(jīng)成習(xí)慣了�！�

    凌野薄唇微微揚起，像是默認了這個解釋。

    溫晚凝心里發(fā)虛，隨口應(yīng)了兩句，低下頭去。

    小插曲過去，導(dǎo)演組的任務(wù)統(tǒng)計還在繼續(xù)，紅隊最后共積兩分——

    除了溫晚凝的意外絕殺，另一分來自喬梨借著洗澡名義搗好的蒜泥，兩個男生全軍覆沒。

    魏應(yīng)淮的賽車游戲白白努力了一夜，要么中途上墻強制出局，要么被瘋狂套圈，開著凌野的頂配梅奔AMG輸?shù)奖罎ⅰ?br />
    何塞前半夜拼盡全力剁好了肉餡兒，本來準備按計劃四點鐘起床和面搟皮，結(jié)果一場雨下來，草叢里的面直接被澆成了橡皮泥。

    藍隊那邊的士氣更加低迷，姜老師的合影任務(wù)一開始就被識破，其他人也沒好到哪兒去。

    戚酒酒嘆息一聲，“我抽到的是把廚房里的五支雪糕吃完，結(jié)果根本就只有四支，冰箱門一開就失敗了。”

    “我好像看見了，”溫晚凝先反應(yīng)過來，恍然大悟，“是小魏半夜起來偷吃了吧�！�

    “那都是我第三支了，”魏應(yīng)淮回憶了一下撞見溫晚凝的場景，邊樂邊鞠躬，“對不住啊酒酒姐，賽車模擬器這玩意真的太費人了，我再不吃點甜的，真得連夜給我媽打視頻哇哇哭�！�

    許嘉樹的連續(xù)不間斷游泳三千米任務(wù)也宣告失敗。

    導(dǎo)演組的判決一出，何塞就一臉詫異地轉(zhuǎn)過頭去，“除了我應(yīng)該沒人看見你邊下雨邊游泳吧，兄弟你不是才二十五嗎，三公里就累得受不了了？”

    “……不是我受不了，是泳池干了。”

    許嘉樹氣到腦殼發(fā)暈，話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晚上泳池換水，水泵往里放新水，結(jié)果不知道是誰把電源給我拔了�！�

    除了鐵人三項愛好者，正常人誰游過三千米？

    他咬著牙拼命才完成了三分之二，結(jié)果游著游著深水變淺水，到最后人都站起來了。

    全場一片哄笑。

    只有站在分數(shù)牌旁邊的溫晚凝愣了一下，嘴唇張了張，又尷尬地合上。

    ……要不還是別說了。

    這個拔電源的人，

    好像是她。

    【第32章

    這么會演的嗎】

    藍隊團滅的大局已定，看起來都有點萎靡，和已經(jīng)提前開始歡慶勝利的紅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導(dǎo)演舉起小喇叭，宣讀最終結(jié)果，“紅隊最終共得到兩分，以一分之差，取得了這次團隊戰(zhàn)的勝利，請紅隊隊員移步至一樓餐廳，豐盛豪華的早餐在等待著大家！”

    “另外，凌野作為藍隊唯一一分的獲得者，以毫無破綻的精彩表現(xiàn)榮獲個人MVP，可以在明后兩天的任意游戲中獲得提示機會一次，恭喜！”

    戚酒酒滿臉茫然，抬頭問他，“你任務(wù)是什么？”

    凌野看向前方，很輕地揚了揚唇，“用對方隊員的衣服完成全身穿搭�！�

    錄制現(xiàn)場很明顯地沉默了一下。

    許嘉樹認認真真將他上下打量了好幾遍，欲言又止，“……不是，你身上這套衣服，和昨天有任何差別嗎？”

    外面套的是節(jié)目組發(fā)的藍隊標志物，不能動。

    可里面的這件黑T恤，如果他沒記錯，應(yīng)該是他們車隊的隊服吧。

    他昨天還在小群里和經(jīng)紀人吐槽，感覺凌野上節(jié)目上得跟直男度假似的，從頭到尾都沒怎么用過力，連衣服都只穿隊里發(fā)的，換都不換一下。

    結(jié)果現(xiàn)在導(dǎo)演說……人家就這樣贏了。

    區(qū)區(qū)一頓早飯，哪有這種離奇事件吸引人，紅隊慶功慶了一半，視線紛紛落回。

    看著凌野緩慢脫下身上的藍T恤，對著鏡頭轉(zhuǎn)了個身。

    乍看上去還是那件車隊的隊服沒錯，純色的基本款T恤，前胸和肩側(cè)印著車標和幾排大贊助商的logo，而背后正中，那行醒目的車號卻已經(jīng)變了。

    從77，變成了23。

    何塞一臉WTF的表情，后知后覺地拽著領(lǐng)子，看了眼自己背后，“等等，你不會一整身都是——”

    “褲子和鞋也從你行李箱借了一下，”凌野看過來，很有誠意地開條件，“你要是急著穿的話，下午洗好還你，不急就回隊還你套新的�！�

    “……我的真心就只值一千塊錢嗎，哥。”

    何塞仰臉嘆息，掰著手細數(shù)從昨天開始的反常跡象，“特地去機場接我，還領(lǐng)我放行李，早上我淋雨回來，你問我要不要你的干凈衣服，當時我感動得夠嗆，連給你養(yǎng)老都打算好了�！�

    “別說了，不要解釋了，我終究還是錯付了。”

    何塞和他關(guān)系近，所以能毫無芥蒂地吐槽。

    而戚酒酒這幾天才剛見到凌野本人，全程看得目瞪口呆，在溫晚凝不遠處邊小聲嘆息，“這么會演的嗎。”

    凌野會演，或者換句不帶褒貶的話說，非常擅長壓抑掩飾自己的情緒。

    溫晚凝第一次產(chǎn)生類似的感嘆，還是在帶他離開東北之前。

    她意外落水的事于電影宣傳無益，麥禮文動用關(guān)系封鎖了消息，從入院到出院都沒走漏一點風(fēng)聲。

    盡管如此，作為事件另一主人公的凌野，還是在劇組小范圍內(nèi)出了名。

    只是簡單的擦傷和凍傷，溫晚凝恢復(fù)得極快，但仍時常有大大小小的演員助理圍到她這邊，主要的理由當然是關(guān)心落水影后，而實際上，也為了偷看同一個帳篷里的凌野。

    被圍在這種偏僻荒涼山區(qū)拍戲，信號不好網(wǎng)更不好，稍微有點八卦，不消半小時就能從一頭傳到另一頭。

    誰沒聽說過呢。

    麥導(dǎo)親自留在組里的修車行小師傅，姓凌，個子特別高，比起表演系新生也不遑多讓的骨相帥哥臉，特別是眉眼，冷冷淡淡的帶勁兒，像是能把人心都看透。

    救命之恩這么大的人情，之前給錢人家不要，她本來就已經(jīng)很愧疚了。

    被看熱鬧看了幾天，溫晚凝先覺得過意不去，怕自己忙起來顧不上，特地先去拜托了負責(zé)車輛場景的工作人員，車沒壞也把他帶過去看看。

    她想的也真的只是看看。

    躲開圈里人的閑言碎語，順便長長見識，沒想到凌野居然很快就找到了新的活干。

    《浮冰》是部以追兇為主線的文藝片，需要公路動作戲的長鏡頭極多。

    北方冬天路況復(fù)雜，山路上掩著厚薄不均的積雪，蓬松的地方不滑，混了雪水的冰層卻滑到站都站不穩(wěn)，剎車踩到底都沒用。

    迪士尼電影一樣的大雪紛揚之夜，不減速過盤山路，特技車手惜命又不想丟工作，私下里偷偷找人外包。

    開價五百塊一次，凌野換上他的衣服去了。

    這樣的二手替身，凌野不聲不響做了一個多月，直到片子快殺青時，技術(shù)導(dǎo)演楊夏才發(fā)現(xiàn)了端倪，找他約了一頓飯。

    “我知道是你，但你也不用害怕，我保證不會和老麥那邊打小報告。”

    “……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考不考慮走另一條路？”

    鄉(xiāng)鎮(zhèn)上的館子，厚重的棉被門簾隔開外面的風(fēng)雪，室內(nèi)暖氣開得很足，熱得人出汗。

    鐵鍋燉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半天沒人動筷，楊夏自己開了瓶啤酒，邊喝邊閑聊，不指望凌野能立即給他回復(fù)，只是時不時地瞄他——

    瞄他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袖子，沉靜如樺林的眼睛，和那雙生著凍瘡的手。

    年輕和磨礪如此明顯地雜糅在少年身上，讓楊夏本來單純的惜才多了些唏噓，“你還未成年是吧？”

    凌野平視回去，“今年臘月剛十七�！�

    楊夏笑了一下，眼角的皺紋攢起，“我年輕的時候開過環(huán)塔拉力賽，現(xiàn)在算是半退役，和朋友在申城那邊帶卡丁車專業(yè)賽。”

    “你今年十七，從卡丁起步可能有點晚了，但我還是想帶你去試試，要是天賦真的夠了，我可以把你往國內(nèi)的F4錦標賽推�！�

    凌野一直看著他，目光沉靜，但一言未發(fā)。

    楊夏一愣，這和他本來預(yù)想中的反應(yīng)大相徑庭。

    他還記得和特技車手對峙時，對方支支吾吾說出的那堪稱侮辱的替身酬勞，怎么想都難以理解，“你現(xiàn)在在叔叔店里幫忙能賺多少？”

    “這么想賺錢，能為了這五百塊錢賣命，還不如跟著我搏一把，錢花完了大不了就重新回來讀書，情況還能比現(xiàn)在更糟糕？”

    溫晚凝是陪著凌野一起來的。

    樸素的燕麥色高領(lǐng)毛衣，鯊魚夾隨手盤起頭發(fā)，露出一張白凈年輕的臉，身上一點女明星的架子都沒有，在他身邊像個貴氣得突兀的城里姐姐。

    前面凌野沒說幾句話，溫晚凝也只在旁邊坐著聽，拿熱水把筷子燙了一遍又一遍。

    楊夏這句略顯尖銳的話一出，她立即皺了皺眉，“楊導(dǎo)您先讓他——”

    “讀書的錢，我攢了很久�！�

    凌野打斷了她。

    塑料桌布下的指節(jié)攥到發(fā)白，聲音卻還是穩(wěn)的，眸底像是平靜的湖面，“謝謝您，但是對不起。”

    “我去不了�！�

    【第33章

    穩(wěn)穩(wěn)地拽住了她的手臂】

    “誒……你先別急著說不行�！�

    楊夏干笑兩聲，像是被他的話堵了一下，嘴里花生米多嚼了好幾下才咽下去，換了別的話茬緩和氣氛。

    跟這么大的孩子套近乎，話題無非就那么幾個：今年多大了，家里幾口人，上幾年級，寒假作業(yè)寫完沒，過兩個禮拜準備怎么過年。

    他問什么，凌野就答什么。

    話很少，遇上為難的問題會有所保留，多少流露出一些防備。

    溫晚凝對窺探別人的隱私向來沒有太多興趣，可終歸和凌野朝夕相處了三十幾天，一頓飯的閑聊聽下來，加上平日里她無意知曉的那些碎片，竟然也能勉強拼湊出這小孩遇上她之前的樣子。

    應(yīng)該是休過一年學(xué)，今年才剛上高中，平常跟著叔叔一家住。

    叔叔開了家汽修店，雇的師傅不干了，回了林場老家，急需人手，所以每個周末和節(jié)假日都會喊他去幫忙。

    入冬后，山路上拋錨的外地車多，偶爾也去開兩趟救援拖車。

    因為個子高，面相偏硬朗，凌野這兩年風(fēng)里來雨里去，開著輛破桑塔納在鎮(zhèn)上跑了接近十萬公里，遇上的交警比熟人都多，從來沒被查過一次未成年駕駛。

    楊夏聽得邊喝啤酒邊樂，想起了道具組里對他的夸贊，“那你叔叔也夠可以的，管你吃住不說，還教你一門這么棒的手藝�！�

    凌野聞聲不語，只是輕嗯了一聲。

    東北菜量都大。

    楊夏對溫晚凝愿意跟著來這一趟十分感激，夾來的鍋包肉和干豆腐疊成一座尖尖小山，鐵鍋燉里剛好的貼餅子也先給她鏟來幾個。

    黃澄澄的，蓬松暄軟，還蒸著熱乎氣。

    溫晚凝就在這樣輕盈溫暖的熱氣里低了一下頭，下意識地看了眼凌野的鞋尖。

    他在叔叔家，應(yīng)該過得不怎么好。

    她是讀私校長大的申城獨生女。

    溫家經(jīng)商，從小沒讓她在物質(zhì)上吃過一點苦，小時候的漂亮皮鞋能集滿一張色卡，都是母親帶著去恒隆一雙雙挑的，只要喜歡就買，從沒看過價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