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她是開心的,然而最令她開心的,
卻是這一小箱銀子后頭的寓意。
鄭次愈的意思,想來是接納了她的投靠。
晚風里忽然夾雜上一絲甜甜的香,是柳見青出來了。
她也搬了把小木椅出來,就坐在月牙兒身旁。
“要說這鄭公也夠奇怪的,怎么偏偏晚上使人送賞錢來?”
“或許是有什么事耽擱了吧�!�
其實不是,
月牙兒心里明白,鄭次愈之所以這時候使人送賞錢來,
主要是不想大張旗鼓的驚動旁人。也可能存了一份試探的心思。倘若她一出鄭府,
扭頭就去李知府那里,將今日的談話和盤托出,
那可能就是另外一個結果了。
不過這話她不好直接和柳見青說。柳見青也識趣,懂得什么時候該問,什么時候不該問。
于是一時靜下來。
倆人坐在樹下納涼,一邊看星星,
偶爾閑談兩句。
“你這幾日都忙著做鮮花餅,可做出來了?味道怎么樣?”
她這一問,月牙兒立刻坐直了。這一忙,她竟然把鮮花餅這事給忘了?
月牙兒忙往廚房里去,不多時,手捧著一碟四個鮮花餅出來。
“若不是你提醒,我都差些點忘了,幸虧這東西放涼了吃也成�!�
鮮花餅不大,剛好可以置于手掌心,餅當中還印著一個小小的“蕭”字。
柳見青原是拿起一個鮮花餅,想了想,又說:“不然我倆分食一個吧。”
“行。”月牙兒爽快道。
將鮮花餅一分為二掰開,細細碎碎掉下來好些酥渣,玫瑰色餡心顯露出來,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花香。酥皮分明,一層又一層,柳見青吃的時候,需用一只手托著,怕酥皮掉下來沾染衣裳。
處理之后的玫瑰花瓣,雖柔卻韌,很有嚼勁。花餡的甜,包裹在薄薄的酥皮下,一點一點透出來,由淺漸深,酥酥軟軟,花味濃郁。一口咬下去,滿嘴都是玫瑰的清香。
“這玫瑰花還能這樣吃?”柳見青吃了半個,眼光不住地往碟兒里瞟:“不然……我們再分食一個?”
月牙兒徑直拿了一整個鮮花餅塞到她手里。
“花期短暫,你趁著有的吃,便多吃一個罷。錯過花季,這一年都吃不到了�!�
這話可不假,玫瑰花至多開至五月,而能做鮮花餅的玫瑰花,更是賞味期極其短暫,統(tǒng)共也在一月之間。因此當杏花館以及名下糕點店推出鮮花餅時,打得就是“時令限定”的招牌。
魯大妞經營的那家小小糕點鋪子,因為生意極好,月牙兒便撥了些錢給她,要她再開一家新店。
“好是好,可咱們家的糕點鋪子,怎么連個名字都沒有。都是姑娘的產業(yè),怎么還偏心呢?”魯大妞過來合賬時,向月牙兒抱怨道。
“倒真是我疏忽了�!痹卵纼合肓讼�,特意給糕點鋪子新取了名字,就叫“杏花記”,仍舊在幌子上畫上一筆杏花,以顯示這是杏花館的產業(yè)。
挑了一個黃道吉日,杏花記掛牌開張。這次月牙兒終于如愿以償的舉行了剪彩儀式,紅帶子一剪斷,顧客們便急急地涌進去排隊。
如今杏花館的名聲是徹底的在城里傳開了。誰叫他家總是有那么多新鮮事和好吃的點心呢?
這一次杏花記糕點鋪一開業(yè),住在附近的居民,只要是閑著的,都散著手跑過來瞧熱鬧。一來就見著鋪子,門前豎著一塊齊人高的大招牌。上面畫著一個美人捧著一碟兒點心。碟中的點心是完整的,而美人手里拿的點心,卻是掰開一半的,顯露出里面的玫瑰花餡來。這作為招牌的畫上,還用斗大的字寫著:“時令限定——鮮花餅”。
鮮花餅是什么東西?在一些人還懵懵懂懂,圍著那立畫左看右看的時候。杏花館的老主顧,頭也不回的擠進了隊伍里。一看到時令限定這幾個字,他們便懂了,這一定是每日限量出售的。不拘是什么點心,排隊總是沒錯的。說起來杏花館開業(yè)這么久,賣出去的點心,除了價錢稍貴,就沒有讓顧客覺得不滿意的。
新花季糕點鋪開業(yè)這日,整整一個上午,袁舉人都魂不守舍的,一直望著他家門口。
一大清早就使家仆出去排隊了,怎么這個時候還沒回呢?
自從有一回,他去杏花館,蕭月這小丫頭當著他的面念了一首《憐月瓶》里面的詩之后,袁舉人就再也不敢去杏花館了。雖然蕭月是開玩笑,還同他再三保證絕不外傳,且當真沒有往外說一個字。可估計顧及自己這張老臉,袁舉人只能忍痛不再親自去杏花館買吃的,而是改換派家仆去給他把點心買回來,在家里吃。
正在他坐立不安的時候,家仆終于回來了。滿頭的汗,手里拎著兩包點心,向袁舉人說:“這人實在是太多了,就跟不要錢似的,一群人圍在那。我好不容易才買到了最后一份限定的鮮花餅�!�
袁舉人全副心思都放在了他手中的兩包點心上,連忙接過,打開來看。這包不是,這包才是鮮花餅。
袁舉人不滿道:“怎么才四個?”
“有四個就不錯了。”家仆訴苦道:“就這四個,我還是加了錢從人家手里買過來的呢�!�
“這群人是沒吃過點心嗎?一大早就蹲在那了,長在人家門前的是不是?”袁舉人聽了,大罵道。
罵完了一通,他拿起一個鮮花餅,正打算咬下去。
卻逢他的長孫女過來請安,袁舉人不得不把鮮花餅放下,去招呼孫女。
請過安后,孫女瞧見他桌上的鮮花餅,好奇道:“爺爺在吃什么?怎么這樣香?”
“是鮮花餅,是杏花記新推出來的招牌點心。”
袁舉人一向疼愛他這個孫女,瞧見家仆買回來四個鮮花餅,便想分一個給她吃。
“要不要嘗嘗味道,應當很好的?”
孫女笑起來,點點頭,接過一個鮮花餅吃。
“真的很好吃�!彼挛宄酝炅艘徽麄,仰著臉,用祈求的目光瞧著袁舉人:“我能再吃一個嗎?”
袁舉人沉默了一下,忍痛又拿了一個。
要送出去時,他又將手縮回來,將那個鮮花餅掰成兩半,遞了一邊兒給孫女:“你正換牙呢,別多吃甜的東西�!�
“不是很甜呀�!睂O女將那半個鮮花餅吃完,抱著他的手撒嬌:“爺爺最疼我了,是不是?”
真叫人頭痛。袁舉人無奈,只好將另一半也遞給她:“你拿回去吃吧,是真沒有了�!�
“謝謝爺爺,爺爺對我真好�!�
孫女拿著那半個,道完謝,一溜煙往后跑,奶娘趕緊跟在她后頭。
終于可以安安靜靜的吃點心了。袁舉人望著僅剩的兩個鮮花餅,忽然有點舍不得吃。于是將一個掰作兩個,慢慢的咬,細細品嘗。
他才吃了一個,忽然孫子又跑過來,委委屈屈道:“姐姐有吃的,我為什么沒有?爺爺偏心。”
還有完沒完呢?
袁舉人恨不得踢他孫子一腳,但到底還是掰了四分之一的鮮花餅給他:“一邊吃去�!�
說完,硬是將他的孫子推出門外,自己將書房的門拴上。
唯恐夜長夢多,一口氣將他剩下的那一點子鮮花餅全吃了。
吃完了之后,仍戀戀不舍。
怎么這樣快就吃完了呢?
袁舉人有些委屈。
書案上的鎮(zhèn)紙壓著潔白的宣紙。自從寫完上本閑書后,他就沒怎么動筆了,也不知道該寫些什么。然而這個時候,袁主人卻來了靈感。
他索性將這些美食記錄成冊罷。
這一提筆,就停不下來了。
等他終于將靈感完完整整的寫下來,再抬頭時,直見窗外雨打芭蕉。
這雨聲還真不小呢。
一道閃電劈開沉寂的夜,屋里也為之一亮,將書案上的藍圖照得分明。月牙兒起身,走到檐下去看閃電。說來奇怪,不知道為什么,她莫名地喜歡劃破夜空的那一道驚天動地的閃電。
鄭次愈給的那筆賞錢,她完完整整記在賬上,算作他給的投資款。一時間多了這么多現錢,月牙兒自然花了很大的功夫籌劃一番,看如何擴大經營才好,也要想想如何幫鄭次愈記錄輿論消息。后來又有鄭次愈的人過來同他詳細商量了一番,月牙兒聽得仔細。
實際上鄭次愈想要了解的,不外乎是些關于民生的輿情。包括糧價米價地價、官府收多少稅、百姓可有怨言冤情、最近時興的話題有什么……這些信息也并沒有那般神秘,只是很瑣碎,之前的人要花很大的功夫,走街串巷到處閑聊,才能搜集完整。
而月牙兒能夠幫得上忙的,就是依靠自己開在各處的小店,使得那些人收集輿情時能夠輕省些。
倒也不是什么很過分的事,只是要好好謀劃一番。
雷響了三兩聲,天地間又重回寂靜,雨勢瀟瀟。
不曉得柳見青帶了傘沒有,月牙兒心想,她這一項在幾家柳氏排骨店里輪換著監(jiān)督,總要天黑時分才坐小轎回來。
雨聲里,聽見一陣急促的拍門聲。
月牙兒拿起墻角邊的油紙傘,一邊撐開一邊往門那里走:“可算回來了,我還擔心你沒帶傘呢�!�
她推開門,卻是一愣。
門外站著兩個女子,衣裳妝容皆被雨濕透,裙擺還有泥點子,很狼狽。
那個用披風遮在頭頂的女子微微抬眸,是薛令姜。
她右邊的臉頰高高腫起,有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我實在沒處可去�!�
月牙兒回過神,將手里的傘往前一傾,替她遮住風雨。
“進來罷�!�
第61章
烤鴨包
雨打在傘下,
噠噠響。
柳見青付給轎夫錢,提著裙袂快步行至家門前,手拍門板:“我回來啦�!�
木門落栓,
開門的卻是六斤。
柳見青有些奇怪:“怎么是你?”
往常給她開門的,不是伍嫂,
就是月牙兒。很少要六斤這個小姑娘獨自來開門。
“薛娘子同她的丫鬟來了,姑娘正陪著,
我娘在廚房燒熱水呢�!�
六斤將傘柄夾在頸側,
一面同柳見青解釋,一面關緊門。
柳見青秀眉微蹙。這樣的雨夜,
薛娘子和她的丫鬟過來作甚。
推開門一看,只見堂屋里多燃了幾盞燈,月牙兒背對著窗,正同薛令姜主仆說話。
薛令姜縮在圈椅上,裹著一條薄毯,
瞧花色樣式,是月牙兒的毯子。
她手里還捧著一盞姜茶紅糖水,
熱氣騰騰的,
鬢邊濕發(fā)落下來,遮住半邊臉,
楚楚可憐。
“是薛娘子?”柳見青收了傘,抖落抖落放在門邊,走到月牙兒身邊。
月牙兒回頭見是她,點點頭道:“是,
這就是我常同你說的薛娘子。這位是絮因姑娘。”
柳見青笑一笑,手搭在月牙兒的椅背上。
絮因繼續(xù)抱怨:“那天殺的小蹄子,一肚子壞水,非說是我們娘子害得她兒子摔到水里,放屁!一見旁人來了,就又哭又嚎,還裝暈!姑爺也不識好歹,不分青紅皂白就跟三娘子吵。我們娘子分辨兩句,他竟然動手!”
“這一巴掌下去,他自己也懵了,拂袖離去�!�
“我們娘子哭著同我說,這里待不下去了�?晌覀冇帜苋ツ睦锬�?沒法子,只能來投奔你。也是幸虧趙府上下都圍著那個奴才秧子下的崽轉,一通亂,不然我們還跑不出來呢�!�
“可憐三娘子一雙小腳,外頭又下著雨,坐在轎上還好,一下轎,怎么走得動?我只好背著她過來,磕磕盼盼,摔了好幾跤。”
“要是我們薛家的老主人還活著,就是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動咱們娘子一根手指頭�!�
絮因平日里那樣掐尖好強的人,此時說到哽咽:“這算什么事��!”
一旁的薛令姜握著茶盞的手緊了緊,也紅了眼眶。
月牙兒起身,給她倆茶盞添了水,嘆了口氣:“哪有這樣做的?”
絮因抹了把淚,咬牙切齒:“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趙家在想什么。早年訂婚的時候,就是巴結著我們家老主人,那個時候說的比唱的好聽呢!現在是什么樣子?趙太太身邊的婆子滿府里到處說閑話,說什么原本趙老爺能升遷的,就是因為和薛家結親,被連累了,倒還降了一職!我呸!”
這個時候,六斤怯生生道:“水燒好了,可以洗澡了�!�
月牙兒起身道:“先去洗個澡,換身衣裳,別傷了身子�!�
絮因忙扶住薛令姜,兩人依偎著跟著六斤過去。
見兩人走遠了,柳見青拉住月牙兒的衣袖,牽著她到房間里,合上房門說:“她可憐,我知道�?蛇@大半夜的從趙府跑到我們這兒算怎么一回事?趙府家大業(yè)大,真同他們惹上干系,我們難道就好過了�!�
月牙兒無奈道:“可她在這里,著實沒有地方可去了�!�
“我可提醒你,”柳見青在椅子上坐下:“她也沒同人和離,這換作鄉(xiāng)下人家,叫逃妻。抓回去是要跪祠堂的。”
“哪里就那么嚴重呢?他們趙府做事做到這么絕,真捅出去了,未必就臉上有光嗎?”月牙兒想了想,說:“這么晚了,就讓她們主仆兩好好的睡一覺。就算趙府的人這下子沒反應過來,最遲明天早上也會追到這里來的。到時候再好好與他們掰扯掰扯道理。”
她既然這樣說,柳見青也不好再繼續(xù)反對,只能依著她這樣行事。
等到薛令姜她們洗完澡出來。伍嫂和六斤已經將那一間空余的客房打掃好了。換上了新被褥,還熏了香。
“這些被子都是天晴的時候新曬過的,很干凈�!蔽樯┛粗α罱抗夂苋岷�。雖說兩人身份懸殊,歲數也差了不少,可她到底對薛令姜有一種感同身受之意。
“只是可惜沒有其他的床榻了,只好委屈絮因姑娘今夜打個地鋪�!�
“我沒關系,我一向守夜守慣了的�!毙跻蛎φf:“這樣已經很好了。倒是真的很麻煩你們�!�
伍嫂笑著說:“來者是客,自然要好好招待的,有什么事,只管到前邊去找我就好�!�
寒暄了兩句,伍嫂便領著女兒回去睡覺了。
主仆兩個安頓好,月牙兒過來了。手里拖著一個木盤,上面擺著一大碗美齡粥和一籠烤鴨包,另有兩幅碗筷。
月牙兒一邊將食盤放在房中的小方桌上,一邊說:“本來睡前不應該吃很多東西的,可你們兩個人淋了雨,又匆匆忙忙的跑過來,想來一定餓了。我便弄了一些好克化的點心小吃,好歹吃兩口,胃暖了,身子也就暖了�!�
絮因向她道了謝,說:“這樣好,我娘子今天晚上都沒吃什么東西呢。”
她勺了一小碗美齡粥,捧到薛令姜身邊,勸說道:“娘子吃一口吧。”
乳白色的一盞粥,是將精米糯米在豆?jié){里熬制至細稠易化,再配上山藥百合散在粥里,加幾粒冰糖一起熬煮才制成的,散發(fā)出一種清新的稻香味。
聞見這香味,薛令姜眉心微動,這才察覺到她有些餓了,便吃了幾勺粥。
絮因見她愿意吃東西,也放心下來,有將那一籠四個的烤鴨包捧過來,勸她吃一個。
薛令姜本來不喜歡有些油膩的東西,不大想吃�?蛇@是人家月牙兒做的,如果不吃,豈不是拂了她的面子?
她便勉強著夾了一個。
這烤鴨包的皮搟的十分透,也薄,真真如蟬翼一般,依稀可以瞧見皮中肉餡。將薄皮咬開一個小口,里面的汁水便爭先恐后的溢出來。隨之而來的,是鴨油的香氣與烤鴨的鮮香,勾得人唇齒大動。輕輕咬一口,便嘗到用松木熏著烤出來的鴨肉。鴨皮呈蜜色,且邊緣被烤至微有些焦脆,吃起來酥且有韌性,要咬幾下才能咬斷。而酥皮底下的烤鴨肉卻很嫩,肉色白而緊密,別有一番滋味。饒是薛令姜這種不大愛吃肉類的人,也能吃得下去。
一盞素粥,一籠包子,倒真使她的胃暖和起來,連心中那種郁郁不平之氣也一并沖散了些。
薛令姜倚在枕上,對月牙兒淺淺一笑:“多謝�!�
她微微側首,望見冷雨敲窗,一聲嘆息:“我好像把什么都搞砸了�!�
月牙兒握一握她的手,柔聲說:“這有什么,誰沒個難過的日子?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一夜安睡。
第二日,薛令姜醒來時,一夜的風雨已停。隱隱約約聽見前院的人聲、炒菜聲、笑聲,像隔著屏風看花,朦朦朧朧的煙火氣。說來也奇怪,平日里有一點聲音,薛令姜都很容易驚醒。今日她卻一覺睡到天光。
她推開窗,原以為會見著陰沉沉的天和滿庭落花,誰知窗才開一條小縫,陽光便努力地從這一線之間擠出來,投在青石磚上,畫出一道金黃色的光。
倒是個好天氣。
她倚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忽然聽見一個聲音。
“你睡得倒好�!�
尋聲一看,是柳見青。
她應是精心梳妝過,立在庭前,像是要出門。
薛令姜問:“絮因呢?”
柳見青微揚著下巴:“你的丫鬟和月牙兒一同去趙府,給你拿換洗衣裳去了。”
她嘀咕道:“就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傻丫頭,遲早得吃虧�!�
這話聽在薛令姜耳朵里,使她蹙了蹙眉。
等到晌午,月牙兒和絮因才回來。絮因手捧著一個大包袱,一進門就眉飛色舞同薛令姜說:“蕭老板可神氣了,把那些人辯駁得無話可說。還沒帶臟字的把趙三爺說了一頓。哈哈,娘子你是沒見著,三爺的臉色跟開了染坊鋪子一樣,紅一陣青一陣�!�
絮因忙著將帶回來的衣裳放好,一面折衣,一面回頭說:“我只帶了一些東西來,幸虧之前蕭老板勸我們將投資杏花館的分紅存在外頭錢莊里,不然還不知道要扯皮多久呢�!�
薛令姜聽完,有些擔憂的望向月牙兒:“你又何苦去得罪他們?”
“談不上得罪,”月牙兒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一飲而盡:“趙老太太算是個講理的,答應你在這兒小住七日。”
其實這話并不全真,她上門的時候,趙府眾人的態(tài)度很不好,頗有些以勢壓人的感覺。一直到月牙兒臉色沉下來,放話說她敢直接出去將貴府寵妾滅妻,拜高踩低的事宣揚出去,看趙三爺的前程還要不要時,對方才終于肯好好坐下來談。
喝完茶,月牙兒同薛令姜說:“你先安心在這里住幾日,想清楚了,再回趙府同他們談。”
薛令姜苦笑起來:“談什么呢?”
“隨心罷,左右還有幾日,你慢慢想�!�
月牙兒看了眼天色,已經快到午飯時辰,便連忙往外走:“我今日和人有約,不在屋里吃午飯。薛娘子只管把這里當成你家就是,想要什么想吃什么,同伍嫂說�!�
她提著裙奔出去,果然瞧見小橋旁,楊柳下立著的吳勉。
他也不知等了多久,手里拿著一卷書,看得入神。
“抱歉,我來遲了�!�
聽見月牙兒的聲音,吳勉合起書頁,抬眸看向她:“不急,事情處理好了?”
“算是好了罷,其他的就要看薛娘子自己了�!痹卵纼狠p輕躍上小河邊停著的烏篷船,船板也隨之晃起來,很好玩。
真是小小的烏篷船,對這面并排坐,膝蓋能碰著膝蓋。
吳勉有些不自在的瞥過頭去,只望著船外的風景。
第62章
松鼠桂魚
正是雨水充沛的時節(jié),
前幾日的雨,使河里的水位也高了些。但水流卻很平緩,畢竟這是在內河道。
一轉出古清溪,
烏篷船便駛入一個極開闊的水域,喚作桃葉渡。春綠色的江水上。浮著許許多多船,
大大小小,形狀不一。而那些體積較大的船只,
多半是些貨船。因為沿著桃葉渡,
一氣出了城,循著水道往北走,
船只便可轉入大運河。
桃葉渡住著許多船家,這些船上住的人家,一生倒有大半輩子飄在水面上,或是幫人運貨,或是栽人渡河。也許是在水上呆慣了,
真等他們偶爾下船想去辦些什么事時,只覺得腳下軟綿綿的,
很不習慣。像是第一次坐船的人那樣會有些暈,
不過走幾步就漸漸好了。
月牙兒坐在烏篷船上,好奇的往外張望。只見桃葉渡的河道中間,
還散落著許多只小小的烏篷船,和那些運貨的大船一比,倒顯得像個玩鬧的小孩子。
“那些小小的船只也是載人的嗎?”
月牙兒好奇地問艄公。
“有些是的,有些不是。你瞧,
那邊那船就是賣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