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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二郎也已習(xí)慣了五皇子的不說話,便只問謝笙:“聽說昨兒我表哥他們?nèi)チ四慵�?�?br />
    謝笙心里一怔,朱弦他們昨天才來,二郎今早就問,想必宮里是早就知道了。

    謝笙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都是前日我大姐姐去尋朱姐姐玩時便定下的。”

    “難怪我娘總說我表姐許對了人家,”二郎笑道,“你娘對我表姐好,你姐姐也愛和我表姐玩。果然日后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

    “我大姐姐和朱姐姐小時候就在一塊兒,這些年也常常通信,感情自然要好,何況朱姐姐本就惹人喜歡呢�!�

    “這話你同我娘說去,她定然高興�!倍烧f罷,又想起朱王妃的囑咐,“今兒只用上文課,我娘留你用飯,你可不能拒絕。”

    “怎么會,”謝笙心知定是朱王妃有什么事情想問自己,才特意叫自己留下。

    他故意委屈道:“今日我爹帶了我娘回娘家,便是家去,也沒什么好吃的,娘娘愿意留我用飯,我可高興著呢�!�

    “謝侯要去李家?”二郎臉上顯出些許興味,顯然也是聽說了定邊侯和李翰林不得不說的那點事兒。

    想起上回見到李翰林當(dāng)堂懟高太尉的模樣,二郎不禁咂舌:“李翰林老當(dāng)益壯�!�

    謝笙被提醒著想到這事兒,聽說娘還寫了信給老師他們。只愿親爹今兒回來時,還精神好吧。

    如今謝笙等人的老師已經(jīng)換了幾撥,謝笙的大舅也已經(jīng)出了翰林院,去了地方,沒再繼續(xù)教幾人。不過如今這位老師也是李翰林的得意弟子,故而十分看重謝笙的功課。

    等到下課,謝笙已經(jīng)從神采奕奕,被打擊得只能趴在桌上,偽裝自己是條咸魚。

    二郎在一旁安慰不說,就連一向不在其他人面前輕易開口的五皇子,也在離開前對謝笙說了一句,你已經(jīng)做得夠好了,只是老師要求太高。

    二郎把謝笙直接拉了起來:“得了,我娘叫人做了你愛吃的各式點心,每樣一小塊,絕不重復(fù),可高興些了?”

    “那咱們快走,”聽見有好吃的點心,謝笙也不頹廢了,直接拉上二郎就想走人。

    二郎見狀,忙拉住了謝笙,又叫人把兩人的披風(fēng)都給帶上。這會兒天氣好些了,也就不必再繼續(xù)穿著走。

    二郎和謝笙才出了門,那頭朱王妃身邊就已經(jīng)有人回話:“娘娘,殿下和小滿少爺已經(jīng)過來了�!�

    “快去瞧瞧廚下的點心可做好了沒有,若是好了,便先端兩碟子上來,只分量不許多了,免得壞了孩子們的胃口。”

    朱王妃也不做手里的刺繡了,直接叫人給收了下去,又算好了時候,親自出了門。

    謝笙兩人遠(yuǎn)遠(yuǎn)地就瞧見朱王妃在門口站著了,兩人忙加快了腳步,來到朱王妃面前向她行禮。

    二郎的另兩個伴讀不在,謝笙便口稱姑姑。

    “娘,外頭風(fēng)刺骨得很,您怎么在外頭站著,”二郎給謝笙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的挽著朱王妃進(jìn)了門。

    朱王妃看著面前的兩個孩子,臉上笑的開懷,她摸了摸兩個孩子的手。

    “披風(fēng)寧肯叫人拿著,也不自己穿上,必要等到病了,你們才知道厲害�!�

    殿中已經(jīng)將火盆升起來了,此時二人進(jìn)來,只覺得身上一暖。

    朱王妃進(jìn)門之后,皺了皺眉:“誰又多加了炭盆的?快撤下去兩個�!�

    “你們才從外頭回來,最禁不得一冷一熱,何況這樣的天氣,也不必用的太多�!�

    謝笙聽了這話連忙點頭,他方才進(jìn)門之后,都快覺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了。

    ===第47節(jié)===

    “前日皇上在,我也沒好和你多說,今兒就特意留了你下來,”朱王妃帶著兩個孩子去了上首,三人只在一張長幾前坐了。

    朱王妃身邊的大宮女忙捧了兩碟子點心上來,俱都是指甲蓋大小,做成了花草模樣,一口一個,是絕對不成問題的。這一碟子吃完,也頂多混個味道。

    “小滿你此去蜀州,可見了順安伯?”朱王妃問話時有些緊張,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面前的謝笙。

    謝笙聞言搖了搖頭,道:“我也就在蜀州住了幾日,并沒來得及去南寨。不過聽我爹說,他早些時候,是親自上了南寨的,順安伯身體康泰,李夷也長高了許多,如今在南寨里也受歡迎得很,不少姑娘都想嫁給他呢�!�

    “我爹想著不能叫紅玉姐再耽擱下去,等回京之后,就要先辦大哥和紅玉姐的婚事,便尋了好幾個好日子拿去與順安伯商量。順安伯請了南寨里的老祭祀算,似乎已經(jīng)定下了兩三個�!�

    “可知道是哪幾日?”朱王妃看著謝笙表示不知道,也不惱,畢竟謝笙能說這么多,對她而言,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左右過幾日謝侯就要進(jìn)宮,到時候再問也是一樣。

    朱王妃沒問謝笙,她叫謝笙問謝侯的那句話,謝侯是個什么回答。

    有時候無需言語,只從謝侯的舉動,朱王妃就已經(jīng)能肯定謝侯的意思。謝笙這么快就回到了二郎身邊繼續(xù)復(fù)學(xué)。謝侯對謝麒和朱紅玉的婚事又這么上心,已經(jīng)能說明很多問題。

    “瞧我,一直在問你,倒忘了讓你們先用些點心,”朱王妃催促著二人,“快嘗嘗,這都是叫她們新做的樣式,只是做的太小,也不知道還對不對味�!�

    謝笙夾起一個做成了紅葉模樣的點心送入口中,綿密的紅豆沙在口中化開,帶著些許清甜,卻又算不得膩人。

    謝笙忍不住又將做成綠色葉子的綠豆糕送入口中,才對朱王妃道:“果然還是姑姑這里的點心最好吃,我回去之后,不管叫他們做多少次,總做不出這樣的味道�!�

    “既是喜歡,過會兒就帶些回去,”朱王妃見二郎一口一口慢慢吃著,速度比謝笙還要快上一步,眼中盛滿笑意。

    “我看小滿就等著娘你這句話呢,”二郎道,“方才下課時,他還有些不想動,一聽見我說你叫他來吃好吃的,就主動拉著我要走。”

    “姑姑這里的東西好吃嘛,”謝笙小聲道,“我都許久沒吃到了,還不能許我期待一會兒嗎。”

    “許許許,怎么不許,”二郎對朱王妃道,“娘,過會兒叫人給他多帶一些,保準(zhǔn)叫他吃完了點心,就不會再用晚膳�!�

    “真是個促狹鬼,”朱王妃叫人按著二郎的吩咐去辦,給謝笙用大食盒裝點心。

    “嚴(yán)世孫今日可是沒來?”朱王妃問的是二郎的另一個伴讀,榮王嫡長孫。

    二郎點了點頭,道:“他一早遣人送了信來,老太妃這些日子有些不大好�!�

    “過會兒再叫太醫(yī)去好生瞧一瞧吧,”朱王妃嘆了一聲,“老太妃是長輩,你下午沒事,也去瞧瞧。”

    老太妃是榮親王的養(yǎng)母,嚴(yán)格來說,應(yīng)當(dāng)是太皇太妃。先帝登基之前,太后就已經(jīng)過世,榮王便將老太妃接到了自己府上奉養(yǎng),如今幾十年過去,老太妃也算是本朝最長壽的皇家人了。

    不過也正因為最長壽,老太妃什么時候老,也不會出人意料。何況這兩日這么冷,老太妃恰巧并在這個時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小吳子來回稟說皇上不回來用午飯之后,朱王妃才叫擺了飯�;实鄄辉�,幾人都自在許多,甚至三人的位置,也坐得近些。

    朱王妃平日用的不算多,可今日見著兩個孩子吃得香甜,自己也忍不住多添了半碗。

    “也只你們在時,我才用得這么多了,”朱王妃感嘆一句,又和二人說了會兒話,才叫兩人自去。

    二郎得了朱王妃的意思,要去榮王府,謝笙也要家去,便一路同行。兩人身后,小吳子正提著一大食盒的點心。

    轉(zhuǎn)過轉(zhuǎn)角,謝笙聽見前頭有人道:“見過高太尉�!�

    第54章

    雙更

    秋冬之交的正午,即便有太陽的出現(xiàn),

    也不見得會有多炎熱。

    早晨進(jìn)宮之前,

    還是帶著刀子的冷風(fēng),

    這會兒天色湛藍(lán),萬里無云,也只剩了微風(fēng)陣陣。

    謝笙原以為,今日還早,高太尉不會進(jìn)宮,沒想到竟然這時候,

    就已經(jīng)見著他要離開了。

    走在謝笙前面的二郎步子仍是不疾不徐。

    先前給高太尉見禮的宮人被直接忽視了過去,

    轉(zhuǎn)頭就瞧見了二郎。

    “奴婢參見六殿下,

    見過謝伴讀�!�

    “免了,”二郎溫和道,“自去做你的事情吧�!�

    “是,”那個宮人也不等謝笙說話,自己便起身離開。

    高太尉聽見身后宮人請安的聲音,步子頓了頓,

    看見只二郎和謝笙兩個之后,瞇了瞇眼睛,

    隨意的拱了拱手:“六殿下�!�

    高太尉沒有躬身,連抬手都只是散漫的,可見他對二郎的怠慢。

    “高太尉,”二郎板著臉,也一動不動的受了。只是他心里卻又給高家多記上了一筆。

    謝笙卻是向一旁移了一步,

    避開了高太尉的禮,才躬身道了一句:“高太尉�!�

    高太尉不是不知道謝笙是誰,他只是不在意謝笙,畢竟他連二郎這個正經(jīng)的皇子都不放在眼里呢。

    謝笙也不惱,他沒等來高太尉的回應(yīng),自個兒就起身不言。自從謝家和高家鬧翻之后,高太尉連帶著整個高家對于謝家人都沒什么好臉色,謝麒若是還能得一句話,身為李家外孫的謝笙就是徹底的透明人。

    “六皇子這是要往哪里去?”高太尉威勢重,只隨意說話時,也能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今日也不是休沐,六皇子年紀(jì)雖小,卻也要專注學(xué)業(yè)才是�!�

    這模樣,儼然是在說二郎帶著伴讀逃學(xué),還一副自己作為長輩勸誡小輩的模樣。

    跟在后頭的小吳子已經(jīng)低了頭,謝笙倒還好,見過自家親爹惱怒的模樣,何況高太尉的氣勢絕大部分都是壓在了二郎身上,他只能算是順帶。

    “奉命出宮罷了,怎么,高太尉竟事無巨細(xì)到這般小事,也要問個清楚?”奉命,奉了誰的命,二郎卻是沒說,也沒必要說。

    “臣只是在此時見了殿下,心里憂心罷了,既然殿下是奉命行事,殿下,請。”

    高太尉說著就要給二郎讓路。

    “高太尉客氣,”二郎道,“同行便是�!�

    謝笙站在二郎背后,看見二郎負(fù)在背后的手指甲,已經(jīng)掐的手心都起了紫紅色的印子,面上卻還是鎮(zhèn)定自若,甚至還將另一只手自然的伸出,也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沒有哪一刻,讓謝笙如此清晰的意識到,二郎是真的成長了。從當(dāng)初那個連玩伴都沒有,只能和自己玩的二郎,成為了真正金尊玉貴的六皇子。

    高太尉和二郎走在前頭,謝笙落后一步,小吳子墜在最后。

    原本按照規(guī)矩,高太尉也該落后二郎半步的,但他卻和二郎并駕齊驅(qū),甚至隱隱有超越之意。

    二郎對于高太尉若有似無超過他半步的行為恍若未覺,只按著自己的步伐走著,果不多時,高太尉的步子到底是調(diào)到了和二郎齊平的地步。

    高太尉權(quán)傾朝野,到底心中還有君臣之別,可以并駕,卻不會超過。

    謝笙見了,心里也說不出是什么想法。若高太尉心中沒有這個底線,只怕這天下早就改名換姓,或是這龍座上的人,也早換了天顏。

    “聽說太尉前些日子受了涼,在家休養(yǎng),怎么今日竟進(jìn)宮來了?”二郎狀似不經(jīng)意問。

    “身為臣子,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噬隙鞯�,許臣可告假在家,卻不代表臣就能因私廢公,”高太尉一開口,就是一串冠冕堂皇的話,沒人心里相信,卻也不能說不信。

    “高太尉果真心系朝廷,”二郎夸了一句,又道,“不過高太尉也不必心急,你是我朝的中流砥柱。你身體康健,才是最要緊的事情。”

    二郎這樣的話,高太尉也坦然受了,連半點推辭或是謙虛都不曾有。

    或許是有二郎和謝笙在的緣故,高太尉有些繃著。他臉上已經(jīng)有了不少老人斑,兩鬢的頭發(fā)也已經(jīng)染上了霜色,身上氣勢卻猶勝過往。

    等到了分別的時候,謝笙沒有先上車,而是等二郎先上了馬車,才回到了自己的車上,在落下簾子之前,謝笙借著馬車的遮掩,最后一次看了一回高太尉。

    許是因為回到了自己家仆駕駛的馬車上,高太尉的精氣也松了不少,這一次,謝笙十分肯定,自己清楚的看見了,高太尉不經(jīng)意間顯露出的老態(tài)和疲累。

    高太尉或許是真病了,可也是真的老了。

    謝笙放下了馬車簾子:“走吧,去李家。”

    離開的時候,不是二郎的馬車先行,反倒是高太尉走在前頭。謝笙等了一陣,沒見馬車出發(fā),反而等來了二郎。

    “果真是個老匹夫,”馬車并不隔音,四面八方都是耳朵,二郎不敢再罵,卻真正氣得發(fā)抖。

    他方才不是不怕,也不是不氣,只是他知道,他的畏懼只會讓高太尉得意,他的氣惱就像是被看猴戲,所以他半點不動容。如今高太尉走了,二郎在自己的馬車?yán)镆沧蛔。艁砹酥x笙的車上。

    謝笙瞧見二郎,先是一怔,而后立刻將二郎方才負(fù)在背后的手拉到了面前,果然,已經(jīng)有地方被掐破了皮。

    “過會兒便好了,不必?fù)?dān)憂,”二郎見謝笙注意到他的手,心情好了不少。

    “二郎,”謝笙道,“你真厲害�!�

    看著謝笙認(rèn)真的眼睛,二郎一時間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過很快,二郎又看著高太尉離開的方向,小聲對謝笙道:“小滿你看著吧,總有一日,我要高太尉為如今對我的怠慢而后悔�!�

    “你一定能做到的,”謝笙對此倒是毫不懷疑,高家一旦沒了高太尉,多少世家會一擁而上,將高家撕個粉碎。

    太子和高貴妃身后如今有高家在,地位穩(wěn)固,可一旦沒了高家,朱王妃和二郎或許還沒出手,只怕淑妃賢妃連帶著三皇子四皇子會更先忍不住。畢竟太子就是個天然的靶子,坐上了那個位置,就是下一任帝王,誰會不心動呢。

    馬車此時已經(jīng)行進(jìn)到了岔路口,捧墨在外頭輕聲道:“六殿下、少爺咱們到路口了。”

    “這么快就到路口了?”二郎看了一眼外頭,才問謝笙,“小滿你這是要去哪兒?”

    “這會兒時辰還早,我想先去我外祖家瞧瞧。”

    謝侯帶著李氏回門的事情,謝笙早先是說過的,謝笙此時一提醒,二郎也就想了起來。

    “可惜今日要先去看老太妃,之后就不好再帶著病氣上門,否則我定要叫你等我一等,”二郎面上神色有些遺憾。

    “等下次有機(jī)會再去吧,”謝笙可不想今日二郎跟著自己,去看親爹的笑話。自己家里的事情,不管怎么說都在自己家里打轉(zhuǎn),二郎和自己再要好,總歸不是一家人,這種事情可不能看。

    “行,那我先走了,”二郎說著,利落的跳下了馬車,回了自己的車上。

    小吳子趁著車還沒開,親自將點心盒子給送了過來。

    等又回到二郎的馬車上,小吳子為二郎倒了一杯茶水:“難怪殿下和謝伴讀要好,也只他能勸著您排解心情了�!�

    勸?二郎回想一遍方才的事,發(fā)現(xiàn)謝笙還真沒勸自己。謝笙充其量就是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表示他相信自己的話罷了。二郎其實本就不需要人來勸,他只是需要發(fā)泄,需要一個能聽自己發(fā)泄,并適時給自己以支持的人。

    謝笙就是這么一個人。而且二郎看得清楚,謝笙對自己的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相信。即使在很多人看來,他才十二歲,根本就沒有多大的競爭力。

    二郎并沒有去糾正小吳子口中的話,就讓他錯誤的以為是謝笙勸了自己也無妨。

    二郎有三個伴讀,謝笙是認(rèn)識得最早的那一個,也是最得二郎信任的那一個。不是說另外兩個伴讀做得不好,他們對二郎也是一樣的維護(hù),只是二郎卻不敢和他們交心,說心里話,而他們也不敢告訴二郎自己真正的打算。

    唯有一個謝笙,他所有的心思都是坦坦蕩蕩的,他從未想過自己要從二郎身上得到什么。二郎所能給他的東西他自己都有,而他需要的東西,二郎現(xiàn)在還給不起。

    或許正因為沒有利益的牽扯,二郎可以適當(dāng)?shù)脑谥x笙面前展示真實的自己。

    “只是他最會說話,”二郎笑著搖了搖頭,“走吧,別耽擱了,咱們得在酉時之前回宮�!�

    “少爺,六殿下已經(jīng)走了,”捧墨等二郎走了,才和謝笙說了一句,驅(qū)動了馬車。

    謝笙閉上眼,沒有回話,他在不停地回憶著方才自己和高太尉短暫的見面�?蓵r不時地,謝笙就會想起二郎方才的表現(xiàn)。

    若之前和謝笙說,有些人就是天生尊貴,或許謝笙還未必會信,但如今見過了二郎的表現(xiàn)之后,卻容不得謝笙不信了。

    二郎年紀(jì)雖小,卻并不畏懼高太尉,反而有獨屬于自己的氣場,或許現(xiàn)在他尚且稚嫩,但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成長,必有一日,他能叫所有人為他而震驚。

    謝笙跟著馬車,搖搖晃晃到了李家門前,這一次不需要謝笙親自去敲門,就已經(jīng)有守門的小廝迎了出來。

    “小滿少爺來了,”那小廝見著謝笙,臉上堆起笑意,“早先老太爺還問您呢�!�

    如今底下的孩子都大了,李家也就自個兒改了稱呼,李翰林稱老太爺,謝笙的舅舅們都稱老爺,謝笙等都稱少爺。

    如今李翰林的長子次子都在外任,好在謝笙的三舅舅已經(jīng)長成,三舅母也進(jìn)門了,也不必?fù)?dān)心兩位老人膝下無人奉養(yǎng)。

    ===第48節(jié)===

    謝笙來了的事情,很快被傳了進(jìn)去,而第一個來接謝笙的,卻不是謝笙的三舅舅,而是一個扎著抓髻的小女娃。

    “小滿哥哥,”那女孩兒不過四歲,生得纖弱瘦小,卻古靈精怪的,最喜歡謝笙。李三舅為她取了個乳名,叫琛琛,這個女孩子,也的確是李家這一代的珍寶。

    謝笙一見了小琛琛就露出了笑臉,趕忙蹲下身子,張開雙臂,等著琛琛跑到自己懷里。

    琛琛見了,臉上更加高興,甩開了乳嬤嬤的手,像個小炮彈一樣,沖進(jìn)了謝笙懷里。

    謝笙一把摟住琛琛,裝作自己被沖擊力撞到的樣子,直接坐到了地上,背后靠著回廊的欄桿。

    “哎喲,咱們琛琛力氣真大,這段時間肯定好好吃飯了,”謝笙又故意悄悄對琛琛道,“小滿哥哥得了些吃食,叫他們?nèi)フ遗跄煤貌缓�,琛琛想吃小花還是小葉子?”

    “都要都要,”琛琛抱著謝笙的脖子,半點不見外的親了一口,“小滿哥哥最好啦,琛琛最喜歡小滿哥哥了!”

    “琛琛前兩天還說最喜歡祖父呢,今天就最喜歡小滿哥哥了?”

    說話間謝笙已經(jīng)抱著琛琛走到了小花廳外,琛琛的童言稚語,輕易被里頭的人聽了去。李翰林平時最寶貝這個小孫女,此時聽見小孫女這樣說,自然是不肯依的。

    琛琛聽見李翰林的話,忙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做出一副被抓包的驚恐樣,而后才放下,對謝笙無辜的吐了吐舌頭,惹得謝笙直發(fā)笑。

    “哎呀,小滿哥哥不在的時候,我當(dāng)然最喜歡祖父啦,小滿哥哥在的時候,就最喜歡小滿哥哥!”琛琛奶聲奶氣的說話,讓謝笙心都酥了。

    謝笙長得高,雖然看著纖弱,手上力氣卻不小,一家子大人沒一個擔(dān)心的。就連先前一直坐著不說話的三舅母,看見謝笙抱著女兒進(jìn)門,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琛琛看見自己母親,忙拉了謝笙要過去。等謝笙放了她下來,琛琛跑到自己母親身邊,摸了摸母親的肚子,驕傲的對謝笙道:“小滿哥哥,我的弟弟!”

    謝笙見狀,忙看向自己三舅舅,卻見他一副傻爸爸模樣,女兒說什么都對的樣子,便明白這是三舅母時隔四年之后,總算有了二胎。

    “恭喜三舅舅三舅母,”謝笙進(jìn)門還沒見禮呢,就先道了恭喜。

    “免了免了,”李三舅指著自己女兒道,“你快把這個小天魔星接去玩幾日,打從知道要有弟妹之后,成天圍著她母親轉(zhuǎn)悠,日日喊著弟弟弟弟。你帶她換換心情,說不準(zhǔn)就忘了呢�!�

    李三舅這話一出,不止是身邊的三舅母,還有上頭的李翰林夫婦也都不高興了。

    “胡鬧,”李老夫人道,“小孩子眼睛干凈,說不準(zhǔn)就是看見了呢,就為這這個你還嫌棄我們琛琛。琛琛快到祖母這兒來,別管你爹了�!�

    琛琛看了李三舅一眼,想了想,先撲到自己母親懷里,親了母親一下,似模似樣的說了一句:“弟弟要乖。”

    三舅母正重新笑起來呢,琛琛轉(zhuǎn)身就撲到了謝笙懷里:“哥哥抱�!�

    李老夫人見了也不吃醋,可能因為琛琛才出了產(chǎn)房,軟軟的樣子把李三舅和李老太爺都急得不敢抱,唯有謝笙不怕,成了琛琛出產(chǎn)房后,抱她的第一人的緣故,琛琛最喜歡謝笙。只要謝笙來了家里,旁人誰都抱不走。

    李氏和謝侯、大姐兒倒是頭回見到這樣的情形,畢竟方才琛琛怕生,都沒和他們說幾句話。

    “小滿,還不快見過你外祖父外祖母,”李氏提醒謝笙行禮。

    謝笙把琛琛抱在懷里,趕忙道:“小滿請外祖父外祖母安,見過三舅三舅母。”

    琛琛聽了謝笙見禮,眨眨眼睛,學(xué)著謝笙的口氣:“琛琛請祖父祖母安,見過姑姑姑父�!�

    “好好好,琛琛也好,”家里多個小孩子,總是能多不少歡笑。

    “都說外甥肖舅,我瞧著琛琛也不像她舅舅,反而像小滿多些,”李老夫人指著兩個孩子同李氏道,“當(dāng)初小滿家來時,就和琛琛現(xiàn)在一般精靈,又格外討人喜歡。老三明明見了小滿,歡喜得不行,偏偏還似模似樣的把小滿帶到書房去問功課,等小滿走了,轉(zhuǎn)頭又算著小滿哪一日再來�!�

    李老夫人想起以前的日子,就忍不住想要發(fā)笑。

    李氏聞言,看了一眼自己三弟:“我看哪里是琛琛像小滿,分明是小滿像他舅舅。您瞧,這可不是一個模子出來的嗎�!�

    李老夫人點頭道:“像,都像。”

    等李老夫人她們的話題告一段落,謝侯才問謝笙:“今日進(jìn)宮復(fù)學(xué),怎么這么快就出來了?”

    “今兒的課只排了上午,若不是娘娘留了我用飯,早該出來了,”謝笙又道,“今兒嚴(yán)世孫都沒去�!�

    云哲沒去,眾人都能理解,嚴(yán)世孫沒去,就有些奇怪了。

    “怎么嚴(yán)世孫竟沒去?”

    “聽說是老太妃這兩日有些不爽利,方才六殿下同我一道出宮,往榮王府去了,”謝笙抱著安靜下來的琛琛在大姐兒身邊坐下。

    說起老太妃病了的話題,花廳里的氣氛一時也變了變。

    連三舅母都忍不住道:“上回中秋花會,老太妃還出來露了面,那時候瞧著還精神好著呢,這才過了幾日?”

    一個月才出了個頭,眼見著就不好了。

    老人的好壞說不準(zhǔn)。謝笙之前就見過許多。白日里還笑著和你道謝、聊天,夜里就沒了。有些平日里和好人一樣,摔了一跤,就再也救不回來。

    李老夫人也嘆了口氣,心里只慶幸三兒媳懷著孩子,不必哭靈,她上了年紀(jì)也只是走走過場,唯獨自己女兒,身為侯夫人,只怕難以躲了。

    “也不一定呢,”謝笙忙又道,“宮里叫太醫(yī)令親自去了,想必是能留住的�!�

    “可不是嗎,老太妃今年逢九,恰合長久之意,”李氏也道,“榮王府還等著給老太妃做大壽呢�!�

    謝笙自知失言,又另起一個話題。

    “娘不是給老師寫了信?怎么不見?”

    說起周老爺子李氏看了謝侯一眼,有些憋不住笑。

    “胡說,”謝侯板著臉道,“你若要見你老師,改日自去上門便是,哪里有你娘寫信去請的道理。”

    上頭李翰林等人糊涂著,還沒明白什么意思。

    李氏忙打圓場道:“是我前些日子和小滿說,今日要不要把姑姑姑父他們一道請來,一道聚一聚,小滿就給記著了,故才有此一問�!�

    “后頭我想著我們回來,還沒先去拜見,就先勞動了姑姑姑父,也不好,方才罷了�!�

    “合該是這個道理,”李老夫人和李翰林都點頭。

    其實事實哪里如此,只是李氏沒敢說,她寫的信被謝侯叫人悄悄截了下來,等到了李家門口,謝侯才敢同她說。她還沒和謝侯算賬呢,此時還得先幫著圓上。

    李氏含笑看了謝侯一眼,卻叫謝侯在心里暗暗叫苦,不免瞪了謝笙一眼,好端端的,怎么又提起這個。

    謝笙不明就里,抱著琛琛往后縮了縮,躲在大姐兒身邊,半點不露痕跡。

    李翰林突然想起,問謝侯:“你回京之后,可遞了折子上去?也沒聽說你進(jìn)宮。”

    “原是預(yù)備好了,昨兒進(jìn)宮的,可臨到遞牌子前,聽到消息說高家和云家在朝上惱了不快,就沒再去�!�

    見勢不好,改日再去,謝侯可沒耐心那會兒進(jìn)宮去給皇帝當(dāng)聽眾。

    “那爹你明兒進(jìn)宮吧,”謝笙道,“今兒出宮前,我還遇見高太尉了�!�

    第55章

    雙更

    高太尉?

    謝笙這一句話所透露出來的東西可半點不少。

    謝侯難免問了一句:“許久未見高太尉,他可安好?”

    謝笙只道:“老虎久不出山,

    依舊是老虎。”

    高太尉如今雖然年老,

    到底威勢依舊,

    如同李翰林人在家中,在清流之中的影響力依舊舉足輕重。

    謝侯聽出謝笙話里的意思,也不遺憾,只隨意的又和李翰林聊起了其他事情。

    “小滿哥哥,你看見大老虎了?你在哪兒見著的?以后可千萬別去了!”

    琛琛擔(dān)心道:“爹說了,琛琛要是不聽話,

    大老虎就要家來,

    吃掉琛琛,

    可是琛琛聽話啊,小滿哥哥也聽話,大老虎就不來啦!”

    “琛琛別怕,”謝笙笑道,“三舅舅哄你呢�!�

    “呀,原來爹在騙我,

    不理他了!”

    琛琛的話讓李三舅哭笑不得,可又不能反駁女兒,

    誰會和小孩子較真呢。

    過了一陣,李老爺子起身,說要去書房。

    三舅母忙對琛琛道:“好琛琛,到娘這兒來,你小滿哥哥他們有事情要說�!�

    “那好吧,

    琛琛乖乖的,”琛琛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滑到了地上,又對謝笙道,“小滿哥哥留下來用晚飯�!�

    “好,一定叫你小滿哥哥用過了晚飯再走,”李氏也忙答應(yīng)著,“琛琛真乖�!�

    琛琛被不熟悉的李氏夸獎了,有些害羞,忙跑到了自己母親懷里,把自己的小臉給藏了起來。

    謝笙這才跟著李翰林等人一同起身離開。

    等男人們都走了,剩下的女人們自然說起了兒女婚事。謝麒不是李家正經(jīng)外孫,又已經(jīng)定下了朱紅玉,李老夫人他們自然不管,唯有大姐兒正當(dāng)年紀(jì),還不能再耽擱。

    “可已經(jīng)有了人選?”李老夫人關(guān)切的道,“大姐兒是你們府里的嫡長女,婚事上頭可千萬不能馬虎。”

    “娘放心吧,只如今滿府上下都忙著她大哥的婚事,也不得空,這會兒又沒什么花會小聚,”李氏道,“吾家有女,總要帶出去叫人知道了才好說親�!�

    “這倒也是,不過人選也該相看起來了,”李老夫人有些憂心,“你們回京晚,好些好人家,早就已經(jīng)定下了,剩下的里頭,總得挑好的才是�!�

    “按著大姐兒的身份,只能做嫡長媳婦,壓得住底下,也不會叫上頭的妯娌難做。若不然,你就只能尋那家中是獨子的人家,再細(xì)細(xì)打聽�!�

    李老夫人給李氏傳授完經(jīng)驗,才嘆道:“可惜老大家和老二家的長子和大姐兒差的太大,老大家的二小子又小了二姐兒幾歲,且還沒學(xué)成得中,不然哪兒能叫大姐兒再出門子�!�

    這是遺憾著大姐兒不能嫁進(jìn)李家。

    “尤其是你大嫂,若大姐兒能進(jìn)門,必要把大姐兒當(dāng)親女兒看待的。前些日子你大嫂還說,你今年歸京,她年尾必要回來見你呢�!�

    這是第一次,在非自家人面前,說起大姐兒的婚事,大姐兒臉上臊得不行,躲在李氏身邊,都沒臉抬頭。

    “也是湊得不巧,咱們家里的兒郎個個都是好的,可惜大姐兒沒這個福氣�!�

    其實李氏還真不想把大姐兒嫁回李家。倒不是說李家不好,而是骨血不回流。

    出嫁的女兒,再把自己女兒嫁回娘家,在此時是親上加親,最是親密的做法�?衫钍蠀s在蜀州看過好些這樣的例子,等小孩子出世之后,總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之處。李氏舍不得用自己女兒的未來,去拼搏一把這事兒不會發(fā)生的幾率。

    “娘,”三舅母突然道,“不如我?guī)Я舜蠼銉汉丸¤〕鋈プ咦甙��!?br />
    一個是叫滿臉羞意的大姐兒能避一避,她也和大姐兒私下說說話,品一品大姐兒是個什么品行。李家沒有適齡的兒郎,可三舅母那邊的親戚里卻有呢。

    而另一個就是李老夫人和李氏母女多年未見,也該有個私密的空間,說兩句體己話。

    這邊三舅母帶了大姐兒和琛琛出去,那邊已經(jīng)到了書房的李翰林等人才剛坐下,就有管家進(jìn)來送了一封信。

    沒用平日常用的信紙裝,而是用一顆蠟丸封了送來的,一看就知道,是非正常手段送出來的緊急信件。

    李翰林也不顧謝侯在此,便直接捏碎了蠟丸。

    “你們也看看吧,”李翰林很快看完,就沉著臉,將自己手里的信先給了謝侯。

    等信傳到了謝笙手上,他才知道,這就是記載的高太尉進(jìn)宮見皇帝時候的言行。

    高太尉不止是在見到二郎時倨傲,就連在皇帝面前,也不見得有多恭謹(jǐn)。

    當(dāng)初謝侯還猜測高太尉若是知道這事,必然會為了高家的未來,而選擇向皇帝低頭,讓出吏部尚書的位子。

    ===第49節(jié)===

    沒想到高太尉進(jìn)宮所為的,卻并非是他要讓步,而是做了一個沒人能想得通的舉動,他直接向著皇帝推薦了謝侯。

    謝笙看完之后,臉色和李翰林如出一轍的凝重。高太尉向皇帝推薦謝侯,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出于好意,要知道,謝家和高家都已經(jīng)鬧掰了六年之久。最關(guān)鍵是皇帝已經(jīng)給謝侯定下了兵部侍郎之位,此時高太尉卻推出了謝侯,要叫他去吏部尚書的位置上。

    “爹,這高太尉行為怎如此古怪?”李三舅有些糊涂。

    李翰林沒理會自己兒子,而是看向謝笙。

    “小滿,你先分析分析。”

    李翰林有意教導(dǎo)謝笙,每每在收到一個消息之后,就要先叫謝笙說他心里的想法。

    謝笙又在心里默了一遍這張信紙上的內(nèi)容,組織了一番語言,才道。

    “依孫兒淺見,高太尉此法,當(dāng)有三大好處�!�

    不止是李三舅,就連謝侯也用心聽自己兒子說話。他對謝笙的印象,還在幾年前,昨日在家所言,也不過是淺見,還是他本人見聞,并沒分析什么。如今充滿自信、侃侃而談的謝笙,還是謝侯第一次見到。

    “其一,謝家與高家鬧掰,人盡皆知,可此時高太尉推了爹出任吏部尚書,直接越過了底下兩位侍郎空降。自然就會叫人想到,謝家和高家,是否面上斷交,私下卻暗度陳倉�!�

    “爹忠于皇上,皇上也一向信任爹,可高太尉這一手,卻是在爹和皇上、云家之間玩了一手離間計。就算皇上或許會信爹,可云家呢?”

    李翰林點了點頭:“那其二呢?”

    “其二自然是高尚書著人相爭吏部尚書之位,惹得皇上不快�?筛呒液驮萍乙殉煽�?fàn)幹畡�,貿(mào)貿(mào)然叫高家退出,反倒顯得高家畏懼。此時推了我爹出來,讓云家相疑,又能讓高家名正言順的抽身而退。一舉兩得�!�

    “其三……我懷疑,高太尉或許并不想讓我爹進(jìn)兵部�!�

    謝笙將自己的三點淺見全部說完,謝侯忍不住連連點頭,眼中異彩連連。

    李三舅也道:“一石三鳥,太尉端的是好算計�!�

    李翰林總算露出幾分滿意,問謝侯:“依你之見,對小滿方才所言的第三點,又有何想法?”

    “論理,兵部侍郎不會接觸底下士兵,統(tǒng)籌居多,高太尉原不該有如此表現(xiàn),”謝侯道,“除非高太尉真正的心,是在兵部。”

    “兵部統(tǒng)籌天下兵馬,掌軍令、軍政、軍籍,與武官任免,”李翰林道,“拋出一個吏部尚書,奪兵部之位。若果真叫他將兵部尚書之位摘走,太子就未必愿意俯首聽皇上訓(xùn)斥了。”

    吏部掌文官,兵部掌武官。雖說看上去,一向是吏部強(qiáng)過兵部,可事實上,真正到了某些時候,手里握著武裝的人,才是有資格開口說話的人。

    原本高太尉能說得上話,正是因為他身居太尉之職。在前朝時候,列太尉、司徒、司空。一掌軍務(wù),一掌政事,一司監(jiān)察。

    太尉本就是總攬軍務(wù)之官員,開國之初,帝王設(shè)六部分權(quán),早已不設(shè)三公。高太尉當(dāng)初權(quán)勢強(qiáng)盛,手中軍權(quán)在握,倒成了本朝唯一一例。

    自從成了太尉,高太尉可名正言順的插手各處軍務(wù),兵部原是太尉直接管轄之處,不過他卻沒有真正實施的實權(quán)。

    先前太尉手中有兵,出口之言無人不聽。如今太尉之部皆垂垂老矣,又因其身居高位,并不親自帶軍而不得補(bǔ)充,只能作為有限的府兵存在。兵部便漸漸在皇帝的授意下脫離了太尉的掌控。

    如今的兵部尚書,表面上和稀泥,其實卻是皇帝的人,這是當(dāng)初太尉對周尚書被貶謫,高尚書入主戶部一事,拿出來安撫皇帝的結(jié)果,如今卻成了太尉要算計的地方。

    高太尉漸漸老了,他總要為自己的后人鋪路,太子也漸漸大了,若是趁此機(jī)會,奮力一搏,此時有高太尉壓陣,也不會壞到哪里去。所以高太尉有心再拿回兵部實權(quán),將忠于高家的人不知不覺的調(diào)到合適的位置上去,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謝笙垂下眼瞼,現(xiàn)在這一切都只是猜測,可是它總有一種預(yù)感,很快這一切就都會成為現(xiàn)實。

    高太尉和高家不同,他心里還有君臣之別,可是高尚書心里有沒有,高祺這一代心里有沒有,還是未知之?dāng)?shù)。

    雖然謝笙和高家這一代的嫡長孫相處不多,卻是和高祺相交頗多。高祺在面對太子的時候,一向以親戚,而非臣下自居,就已經(jīng)很能說明問題了。若兵部再次在手,或許高太尉不會反,高家日后卻說不準(zhǔn)。

    畢竟高家如今,已經(jīng)有了戶部這個錢袋子,吏部也有個侍郎是高家之人,六部去了將近一半。禮部工部不足為懼,刑部到底獨木難支。

    “過會兒返家之前,我就叫人去遞牌子,明日我就進(jìn)宮,”謝侯道,“此事,宜早不宜遲�!�

    “讓捧墨去吧,”謝笙道,“他鎮(zhèn)日跟著我進(jìn)宮,與宮中守衛(wèi),和一些小黃門都很熟悉,必能辦得妥當(dāng)。”

    “可,”李翰林這才從太師椅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番筋骨,才對在一旁打了許久醬油的李三舅道,“還坐著做什么,去瞧瞧琛琛在哪兒去�!�

    謝笙見狀,忙主動站了起來:“還是孫兒去吧。”

    李三舅原本臉上還有些不愿,此時見謝笙開口,忙也同去。他如今心里頗不是滋味,明明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偏偏最喜歡謝笙這個哥哥。

    “得虧你和琛琛年齡相差太大,不然我必不叫你進(jìn)我家的門,”李三舅和謝笙走在路上,突然煞有其事的對謝笙說道。

    謝笙哭笑不得:“三舅,就算我和琛琛年紀(jì)相仿,也不能成親啊�!�

    “為什么,”李三舅的臉色立刻就變了,眉宇間滿是威脅之意,“你還覺得琛琛配不上你了?”

    “怎會,”謝笙認(rèn)真道,“您知道我看過不少醫(yī)書,民間有外嫁之女,骨血不回流的說法,并非沒有根據(jù)。表兄妹雖然親近,可是所生之子有不小的幾率是生來有異的。正是因為親近和寶貝琛琛,才更不能叫琛琛有機(jī)會遇到那樣的事情。”

    李三舅的臉色這才好了許多,其實關(guān)于骨血不回流、同姓不婚的說法他也知道得清楚,只是整個朝堂的網(wǎng)絡(luò),就只有那么大一點,即便年年有補(bǔ)充,卻也是,掉下去的多,爬上來的少,故而士族,尤其是勛貴之中,便興起了表兄妹親的說法。

    謝笙與李三舅過來時,三舅母和大姐兒正在說話,兩人便沒過去,倒是琛琛發(fā)現(xiàn)了他們倆,便舍了娘親,過來尋他們玩。

    因謝家人定好了要用過晚飯再走,故而這一日,李家便將用飯的時間提前了半個時辰。即便如此,謝家人回府時,天也已漸漸黑了。

    “少爺,”捧墨這會兒才有功夫上前,“皇上請侯爺早朝后進(jìn)宮。”

    “可同我爹說過了?”

    “干爹親自過去了,”捧墨這說的便是林管家了。

    謝笙聞言,便沒再提。明日親爹進(jìn)宮的經(jīng)歷,完全取決于皇帝的心情,若是皇帝信任親爹,那便只是走個過場,若皇帝心里起疑,只怕還得親爹隨機(jī)應(yīng)變。

    “明兒早些喊我,”謝笙道,“我也和爹一道練一套拳法再進(jìn)宮�!�

    謝笙等人回家晚,二郎卻早早的就走了,畢竟宮門下鑰的時辰是定了的。

    二郎回宮時,恰巧遇上皇帝在寢宮院里的樹下,看著光禿禿的樹干,也不曉得在想些什么。

    “父皇,”二郎自打從榮王府出來,就不大能提得起精神,如今見了皇帝也是一樣,“外頭涼,父皇怎么在這里站著�!�

    錢總管忙道:“六殿下快勸勸皇上吧,皇上已經(jīng)在這兒站了快一個時辰了�!�

    一個時辰?那可真不短了。

    二郎有些慌張的上前幾步,摸了摸皇帝的手,臉上也變得嚴(yán)肅許多:“有勞錢公公叫人去熬姜茶來�!�

    二郎見皇帝依舊沒什么動作,大著膽子拉了皇帝往寢殿走:“父皇您怎么能在外頭站這么久呢,過會兒先用上一碗姜茶,務(wù)必不能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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