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高太尉恨不得能夠立刻出現(xiàn)在大堂之中,指揮著人將那個刺客和在場的所有人全部拿下。到時候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那個刺客到底是誰派出來的,還不是由著他說了算。
高太尉等人策馬飛馳,惹得街上行人紛紛避讓不及,也直接暴露了他們方才躲避的位置。不過對于他們來說,也沒什么關(guān)系了,如今刺客得手,誰還會去在意這點小事。
“站住,”守在外頭的軍士頭領(lǐng)正是劉子新,“高太尉,您怎么會到這里來。”
“本官聽說今日順安伯府公子要去向安國侯府的小姐下聘,特來討杯喜酒�!�
劉子新看了高太尉身后一眾人高馬大的仆人一眼,挑了挑眉:“高太尉真是厲害,帶了這么多人來吃酒。”
“本官身為太尉,身邊自然要有幾個人護著才行,”高太尉看著面前的劉子新,無視他的阻攔,就要往里繼續(xù)走。
劉子新寶刀出鞘:“高太尉,還請容人進去稟報一聲,像您這樣不請自來,還不守規(guī)矩的客人,可真是不多�!�
“大膽,你是什么東西,也敢這么對太尉大人說話�!备咛旧磉吜⒖叹陀腥颂顺鰜怼�
“那你又是什么東西,敢這樣對朝廷命官說話?”劉子新是知道高太尉的設(shè)計的,所以半點不畏懼高太尉。
高太尉冷笑一聲:“劉大人,本官尊你一聲劉大人,你可別給臉不要臉。不妨直說了吧,本官知道皇上親臨,所以特來拜見。”
“正是因為皇上親臨,本官負責(zé)保護皇上的安危,才更要仔細盤問,讓一些別有用心之人沒有接近皇上的機會�!�
“劉大人對自己可真是自信,”高太尉已經(jīng)不耐煩繼續(xù)等下去了,他對著自己身后的人做了一個手勢。
“劉大人以為,你把外頭圍成鐵桶一塊,就已經(jīng)夠了嗎,說不定這府里,就有什么危險呢,還是說,”高太尉偏了偏頭,半邊臉都變得暗了幾分,“劉大人你和什么人勾結(jié)?”
“保護皇上!”高太尉身邊的人突然高喊一聲。
兩方早都防著這一點呢,高太尉這邊的人一動,劉子新的人也立刻有了反應(yīng),隨時準備好了應(yīng)對。
“�。 �
接連有慘叫聲響起,劉子新驚愕的發(fā)現(xiàn),是他的人里有人反叛。
劉子新不敢相信的看向高太尉:“是你!”
高太尉理也不理會他,直接從被人打開的大門之中走了進去。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確認他走遠了之后,大門外的場面再次反轉(zhuǎn),原本因為出來叛逆而被壓著打的劉子新一干人,突然變得神勇起來,而且也從暗處出來一隊人,幫著劉子新把人全都抓了起來。
不到一盞茶工夫,大門外被收拾得干干凈凈的,似乎方才高太尉的人從來沒出現(xiàn)過,劉子新也依舊在外巡邏,大門外的軍士一個個都站得筆直挺拔。
與此同時,高家的宅院也被人直接圍了起來,今日休沐,高尚書等人正好全都在家,等待消息。
“高太尉!”小吳子看到高太尉的時候,面上滿是慌張和驚惶,他滿臉心虛的指著高太尉呵斥道,“大膽,還未稟報過,誰放你進來的!”
“我看你才是大膽,”高太尉一把把小吳子揮到了一邊,大步往屋里走了進去。
小吳子借著來勢,就地滾到了外頭。外頭地上滿是厚厚的雪,半點都不覺得疼,而他也就此離了高太尉很遠。
屋門是上了插銷的,高太尉一時間沒能推開。
高太尉勾起唇角,敲了敲門:“皇上,皇上,是臣來了�!�
高太尉見里頭沒有響動,往后退了兩步,借著助跑的工夫,直接將門踹了開來。
屋內(nèi)光線很暗,高太尉又被門擋住了視線,并沒第一時間看到屋內(nèi)的情形。
在他的視線恢復(fù)之后看到的就是一把帶著寒光的匕首。
第99章
二更
高太尉一路上有些發(fā)熱的頭腦在這一刻,總算是冷靜下來。
事情有變!
高太尉趕忙躲過迎面而來的寒光,
并立刻認出了手執(zhí)武器之人。
“朱世子,
快快住手,是本官!”
一擊不中,
朱弦又被叫破了身份,
沒了繼續(xù)攻擊的理由,
只能停下。
“高太尉?”朱弦的匕首上還沾著血,
“您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府中�!�
高太尉心中思緒百轉(zhuǎn)千回,
又見這么久自己身后都沒有一個人追上來,就知道今日之事要變上一變了。
他所有的計劃都是建立在皇帝不知道高家軍存在的基礎(chǔ)上的,出其不意,自然能獲得最大的成效。如今未能得手,自然就得換作其他的計劃。
在看到朱弦的一瞬間,
高太尉就知道,
那個刺客必定功敗垂成,
只是不知,他做到了哪一步。
不過高太尉也并不著急,沒人能夠證實那個刺客和自己的關(guān)系,只要自己咬死了不知道,
皇帝想要強加罪名在自己身上也要好好考慮考慮。
何況高太尉所要的,
卻未必是皇帝的死。
皇帝死了,
固然是好,太子理所當然的登基為帝,趁早改元。若皇帝不死,
他自然還有后招,受了傷和沒受傷的法子,也是不同的。
門外那些沒有跟上來的下人,只要過了現(xiàn)在,高太尉自然也能一個個的都撈出來。
“我收到有人的匿名舉報,說是有人要在順安伯府刺殺皇上,所以特意趕來護駕,”高太尉慢條斯理的問朱弦,“皇上呢?”
方才時間來不及,謝笙等人便只是從正堂暫時移到了一側(cè)的耳房,高太尉的話,自然聽得清楚。
謝笙在聽見這句話的一瞬間,就立刻意識到,今日到底能不能拿得下高太尉,也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間,端看皇帝狠不狠心。
高太尉這個老狐貍,到了這樣的時刻,也不肯授人于柄。
謝笙理了理自己的衣袖,那里,有方才被濺上的血跡,此時已經(jīng)變了顏色。
高太尉從始至終都不知道,皇帝早已經(jīng)明了高家和枇杷山中那些人的關(guān)系,今日之事,不過是看誰技高一籌。
若是皇帝果真如高太尉所想,半點不知情,今日出宮,無異于羊入虎口,還不是任由高太尉想什么時候吞掉他,就什么時候吞掉他。
在來之前,高太尉自然想到臨時出現(xiàn)的謝侯和本就在府中的朱弦,萬一皇帝被兩人所救,那么這個刺客也就只是一次試探。
“不知高太尉是何時收到的舉報?”朱弦滿面寒霜,看著高太尉的神色也滿是不善。
高太尉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旁人看向他的這樣的目光,也并不以為意。
“也就一炷香的工夫,老夫本在不遠處的茶樓品茶,沒想到就有人送了信來,”高太尉道,“皇上的安危,可是大事,本官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至于那送信之人,本官卻來不及去仔細查探了�!�
高太尉將自己的視線轉(zhuǎn)移到了朱弦的匕首上:“看來是確有其事了�!�
“慎之,讓高太尉進來吧,咳,”皇帝輕咳一聲。
朱弦這才隨意的甩了甩匕首上的血漬,隨著朱弦的動作,血漬輕松的從匕首上滑下,落到了地上:“刺客已經(jīng)伏誅,高太尉,請�!�
刺客伏誅?高太尉此時已經(jīng)進了府中,便已經(jīng)不能再退。他泰然自若的走進門。
“臣參見皇上,”高太尉走近了幾步,發(fā)現(xiàn)皇帝是半靠在榻上的,只是到底有沒有事,誰也看不出來。而皇帝身側(cè),謝侯正立在一旁。
高太尉隨意掃了一眼,那個刺客正渾身是血,毫無聲息的躺在地上。他的嘴唇變成了紫色,顯然是中毒身亡。
===第94節(jié)===
高太尉這才放下心,中毒死的就好,中毒意味著這個人是自盡,沒有抖落太多秘密。若是活著,還要再多花工夫去除掉他。
“免禮,”皇帝擺了擺手。
高太尉又靠近了兩步,他見謝侯并沒阻攔他接近皇帝,心里有些躊躇。不過也只是一念,高太尉便決定,萬事以穩(wěn)為上。
“皇上,臣救駕來遲,還望皇上恕罪�!�
“太尉有心前來救駕,朕心甚慰,”皇帝閉了閉眼,遮住了自己心里的遺憾。若是方才高太尉直接動手,那不需要多想,皇帝就能滅了高家。
“不知皇上可有受傷?皇上您的身體是如今最要緊的事,若有什么,可一定要立刻召太醫(yī)前來�!�
高太尉面上神色十分關(guān)切,就好像他真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在意著皇帝的身體。
謝笙聽著外頭的話,注意到朱王妃的手已經(jīng)收緊。
顯然,朱王妃心里如今也亂得很,花了這么大的力氣,甚至方才還遇到了那樣的險境,她可半點不甘心,就這么任由大好機會溜走。
誰也想不到,高太尉竟然只派了一個人來刺殺皇帝,而后又光明正大的領(lǐng)著人沖進了順安伯府。
一個處理不當,高太尉可以直接說他是為了護駕,才不顧禮節(jié),你又能耐他何?
所有人都認為高太尉單槍匹馬,長驅(qū)直入,是他們勝了,卻忽略了正因為高太尉親至,他才是進可攻退可守。
高太尉派了人出來,可卻并沒有直接的證據(jù)證明高太尉就和這個刺客有關(guān)系。就算這人自己承認出自高家軍,高太尉還能說是有人特意栽贓陷害于他呢。
謝笙轉(zhuǎn)過頭,只看著輕紗上的一點。
如今皇帝的人已經(jīng)派人圍了高家,哪里還有退路可走。
如今最好是不管高太尉說什么,皇帝都堅定要拿下高太尉的心。若是皇帝又再次因為名聲等因素臨時放了高太尉,那就無異于放虎歸山。
再也沒有這樣好的機會不說,只怕皇帝為了安撫被圍的高家,還要給高家以補償,皇帝勢必要落入更加被動的境地。而朱王妃的仇怨,只怕就真的沒有再報的時機了。
朱王妃親自站了起來,對著李氏等人做了一個她要離開的手勢。謝笙和二郎對視一眼,跟在了朱王妃身邊。
朱王妃自然也由著他們,直到離得遠了,二郎才道:“娘,高太尉如今按兵不動,我們卻沒有合適的理由將他拿下�!�
謝笙覺得二郎和皇帝的想法在某種程度上越來越像,如今正是大好時機,別說是沒有理由了,就算是拿下之后再憑空捏造一個理由又如何。何況高太尉本來就設(shè)計了要殺皇帝,即便是捏造,也并不是冤枉了他。
“高太尉自打進門,就做出一副擔(dān)憂皇上的模樣,”謝笙頓了頓,沒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
“是我們的過失,”朱王妃垂下眼瞼,臉上落下細密的陰影“先前竟沒想到高太尉會用這樣的法子。表面看上去錯漏百出,卻偏偏讓人拿不住他直接動手的證據(jù)。”
“如今手上證據(jù)不足,高太尉身份又高,若他按兵不動,”朱王妃將目光落到了二郎的臉上。
二郎緊了緊拳頭,突然道:“娘,既然沒有足夠的證據(jù),要是我們給他制造出證據(jù)來呢�!�
“高太尉過來的時候肯定是帶了人的,那些人不就是現(xiàn)成的把柄嗎。”
朱王妃和謝笙眼中同時閃過幾分意外之色,尤其是朱王妃,她之所以單獨出來,就是為了這個,如今這話由二郎提出來,倒是更方便了她些。
朱王妃的手指輕輕動了動:“這事兒還得讓劉子新過來一趟才行�!�
謝笙忙道:“我去吧�!�
“不必,”朱王妃拒絕謝笙之后,直接做了一個手勢,幾乎是立刻,就從一旁的假山后頭出來一個面貌普通,丟在人海里都找不到的瘦小仆人。
“去尋劉大人來。”
那仆人趕忙領(lǐng)命離開。
二郎和謝笙瞧見這仆人之時,心里同時一顫,他們在這里呆了這么久,可從沒發(fā)現(xiàn)這附近還藏了人。
兩人背上都不由沁出細密的汗珠,隔墻有耳,謝笙此刻,才對這話有了更深的理解。
“可是嚇著你們了?”朱王妃道,“那是皇上的人,進府之前就特意安排好了叫他在這兒的�!�
劉子新來得很快,他也不在乎朱王妃此時身上連半個名分都沒有,依舊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娘娘。
“有勞劉大人走這一趟�!�
幾乎是一個晃神,朱王妃就已經(jīng)從劉子新這里得知了跟著高太尉過來那批人的所有情況。
幾乎是立刻,朱王妃就決定好了。
“我記得那個高平,是高太尉的心腹�!�
“是,娘娘�!眲⒆有聲�,直接退了下去。
高平于高太尉,就像是捧墨、小六子之于謝笙,錢公公之于皇帝,小吳子之于二郎。
謝笙順著朱王妃的視線,看向了正堂的方向。
雖然不知道皇帝到底還會不會在關(guān)鍵時刻優(yōu)柔寡斷,但可以確定的是,朱王妃已經(jīng)時刻準備著,直接推他一把。
第100章
三更
沒有將遮光的簾子拉開,
屋內(nèi)的光線總有些偏暗,
但此時正堂之內(nèi),
卻沒有一個人會在意這一點。
高太尉的表現(xiàn),實在是太過自然,
若不是確確實實的知道,
高太尉的不軌之心,
只怕皇帝都要以為,這一切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不過這么多年過去,就像是高太尉徹底摸透了皇帝的心思一樣,
皇帝也對高太尉的想法了如指掌。
皇帝不動聲色的和高太尉說著話,心里卻是在不住的想著,要用什么樣的方法拿下高太尉。
高太尉所做的事情實在太過頭了,
要是再繼續(xù)留著他,只怕皇帝都要擔(dān)心自己什么時候就死在他手上。高太尉可不是個輕言放棄的人,他只會達到他的目的。
“啊!”屋外傳來朱王妃的尖叫聲。
“娘!”二郎大喊一聲,“你快放開我娘!”
皇帝自然聽見了二郎的聲音,他的手一顫,
想要從榻上撐起來,卻腦子一昏,
重新倒在了榻上。
謝侯眼皮子一跳,若不是知道皇帝并沒受傷,
他都要以為皇帝此刻是真的傷得很重了。
謝侯趕忙上前扶住皇帝:“皇上小心。”
高太尉慢了一步,落在謝侯后面,不過他此時卻基本能確定皇帝受了傷,
且傷的不輕。
“快,朕要親自出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謝笙和朱弦一左一右的扶著皇帝,卻是將皇帝全方位的保護了起來,就算是高太尉跟在皇帝身后,皇帝空門大開,高太尉也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攻擊到皇帝的。
“高平,你在做什么!”高太尉看到門外,自己的仆人高平挾持著朱王妃時,心里一顫,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聽到高太尉的聲音,高平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都僵住了。
他要是此刻還不明白自己被利用了,就枉費他跟在高太尉身邊那么多年的時間。
趁著這個機會,一旁藏在草叢里的謝笙直接撲了出來,他手上沒有什么武器,可就是義無反顧的朝著高平撲了過去。
趁著這個機會,朱王妃直接踩了高平一腳,也顧不得匕首在自己頸側(cè)劃出了一道口子,直接向前滾了出去。
二郎趕忙上前護住自己母親。
因為高太尉在場,甚至和皇帝之間沒有半點僵硬氣氛的緣故,高平投鼠忌器,沒敢放肆。
可朱王妃算計了這么久的東西,豈是他不放肆就能過關(guān)的。
謝笙見朱王妃脫離險境,就趕忙往旁邊逃開。一把刀從斜上方出現(xiàn)。
“住手!高平!”高太尉站在堂前,自然把高平的視線盲點也看得一清二楚。
刀的主人是劉子新,他自有一股子狠勁,即便是聽到了高太尉的話,即便是高平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要躲,他也沖上前去,直接砍下了高平的頭。
高平的眼睛好保持著瞪大的狀態(tài),骨碌碌滾落在地。
鮮血如噴泉一樣噴涌而出。
高太尉看見這一幕,頭上青筋暴起,目眥欲裂,他三兩步上前,恨不得殺了劉子新為高平賠一條性命,可他卻只能顫抖著手站在高平死不瞑目的頭顱面前,連站都有些站不穩(wěn)。
皇帝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景,鮮血染透了地上的積雪,讓白茫茫的一片雪染上了讓人觸目驚心的紅。
皇帝不由往謝侯那邊偏了偏,被謝侯攙著的手也不由收緊了。
“啟稟皇上,叛逆高平已經(jīng)伏誅,”劉子新的聲音適時響起。
高太尉陰沉著臉色,像是看死人一樣看向劉子新。
劉子新半點不在意他的視線,只對皇帝道:“高平等人為刺殺皇上而闖進府中,臣等本已將他擒獲,卻不慎被他逃出,還抓了娘娘來威脅臣等。臣無法,只能用極端手段,以先行保證娘娘和六殿下的安危,還請皇上恕罪。”
“劉大人空口白牙,潑了好大一盆臟水到本官和本官的家人身上,”高平已死,高太尉卻因此而徹底陷入了劣勢。
先前高太尉可以鎮(zhèn)靜的和皇帝周旋,是因為他相信,自己做事干脆利落,從來不會留下顯而易見的把柄。
只是讓高太尉沒想到的是,他的一個疏忽,讓高平送了性命不說,還留下這么一個罪名。即便這個罪名是真的,卻也是半點不能認的。
高平是高太尉身邊的人,沒人不知道高平對高太尉的忠心。高太尉的話從來不需要什么證明,高平的出現(xiàn),就是鐵一般的明證。
“是不是空口白牙,高太尉您自己心里清楚,你帶來的人已經(jīng)全都招了,今日的刺客就是高太尉你的安排,高太尉當真是好算計�!�
“你說什么!”皇帝做出大驚失色的模樣,不敢相信的看向高太尉,腳下步子都有些虛浮,“高太尉,為什么!”
“皇上,臣是冤枉的啊!”高太尉痛斥劉子新,“劉子新你才當真是好算計,本官分明是來保護皇上的!”
“方才皇上遇襲的時候,你卻還在外頭守著,甚至都不肯放我進門,你按得是什么心!我還說我懷疑那個刺客就是你安排的,此時故意設(shè)計我的家人,來講臟水潑到我身上!”
“皇上,臣冤枉��!”
高太尉不顧雪地的刺骨,直接跪了下來,他臉上已然滿是淚水,只是不知道這淚水,到底是為誰而流了。
謝笙以護衛(wèi)姿態(tài)站在朱王妃和二郎身邊,覺得高太尉這哭多半是真的,只是他哭的不是自己的冤枉,而是跟隨他多年的老仆高平之死。
不過高太尉的表現(xiàn)真實真切極了,半點不摻假,讓一旁圍觀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為他開脫�?上В趫鲋顺嘶实酆蛣⒆有�,都是和高太尉有仇之人,而劉子新,巴不得高太尉能倒臺。
“朕……自然是相信太尉的�!�
“皇上!”劉子新趕忙也跪下磕頭,“臣之所言若有半句假話,必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帝渾身一顫,閉上眼睛,有些不忍去看現(xiàn)場的慘狀。
“既然如此,來人吶,”皇帝一聲令下,很快就進來了兩隊軍士。
皇帝對高太尉道:“朕不知道你們誰真誰假,就暫且委屈太尉幾日。”
而后皇帝對那兩隊軍士道:“暫時將太尉和劉子新都關(guān)押起來,太尉年紀大了,屋內(nèi)必不能少了碳火。”
高太尉的心慢慢的沉了下去,他從皇帝說出這樣的話時,就已經(jīng)知道,今日只怕是逃不過去了。
高太尉慢慢走到了高平的頭顱面前,慢慢蹲下身,將高平的頭抱進懷里,而后走到了高平的身體旁,端端正正的放了回去,才伸手為高平合上了眼。
“皇上,”高太尉似乎一瞬間老了許多歲,他啞著嗓子道,“臣有一事相求。”
===第95節(jié)===
“太尉請講。”
“高平跟了臣這么多年,臣絕不相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高太尉頓了頓,“且高平已經(jīng)死了,還請皇上許將高平遣回高家,讓他早日入土為安。”
“可,”皇帝目光一沉,應(yīng)了下來。
謝笙往后退了一步。真是可惜了高太尉的一番苦心。
高平以這樣的方式回到高家,且高太尉還被關(guān)了起來,高家怎么可能會不知道,是出了事。
高太尉或許是想著,這樣能至少為高家一個留下一線生機的機會,可高太尉卻不曉得,高家已經(jīng)被皇帝派去的人圍成了一個鐵桶。除非高家人長了翅膀,或者有地道通往外頭,否則高太尉的目的,就是癡人說夢,實現(xiàn)不了的。
高太尉松了口氣,最后一次看了高平一眼,頭一次,他不覺得自己身上沾上的血跡臟,也是頭一次,他想要將這件衣裳一直留下。
他慢慢站了起來。
圍著高太尉的軍士只是簡單的圍著,只要高太尉配合,他們自然也樂得維持表面的和平,畢竟這也是皇帝的意思。
在高太尉離開之后,劉子新也隨后被圍著離開�;实劢鹂谟裱裕墙^對不會改的,即便劉子新知道自己不過是走個過場,卻也必須要親自去走這么一趟。
皇帝閉上了眼,立刻就有人上來將高平的尸身收拾了,至于到底什么時候?qū)⒏咂剿瓦到高家,自然是看皇帝的意思。
等到那些人收拾得差不多了,皇帝才看向和二郎相擁在一起,半點不看他的朱王妃。
朱王妃方才是真的被劃傷了的,她的脖頸上有一條細長的劃痕,在劃痕的角上,還有鮮血順著皮膚滴下,直直沒入朱王妃的衣領(lǐng)。
皇帝第一次覺得,鮮血的紅色,是這么刺目的顏色。
第101章
一更
謝笙和二郎跪坐在朱王妃身邊,
謝笙仔細的將干凈的細紗布疊好,
二郎則仔細的為朱王妃上藥,
等二郎將藥上好之后,謝笙便用還沒忘記的包扎手法,
將輕薄的紗布固定在傷口上方。
三人面前點著唯一一支燭火,
火光昏黃如豆,
看不清三人的表情,卻無端覺得這三人很是相合。
皇帝半靠在榻上,看著幾人,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整個人沉在黑暗中,一雙眼眸卻半點不肯從朱王妃,尤其是她的傷口上移開。
等兩個孩子給朱王妃包扎好了,
皇帝才慢慢開口道:“朕就這么不值得你信任,讓你情愿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
聽到皇帝的問話謝笙和二郎就只在一旁坐著,半點不開口。
方才高平的事情,其實是朱王妃和劉子新的特意設(shè)計。
朱王妃想要借著這個機會,拉下高太尉,
而劉子新雖然忠誠于皇帝,卻也有更大的野心,
自然同意。
原本這個設(shè)計,換成謝笙,
甚至是二郎被挾持,會更有效果,畢竟朱王妃不管原先身份如何,
如今身上并沒有什么分位。可是朱王妃舍不得,也做不出將兩個孩子陷入危險的事情,便選擇了自己親自上陣。
朱王妃心里并非不緊張,可是對高太尉的仇恨,讓她忘記一切。
朱王妃偏了偏頭,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
皇帝看見了這一滴晶瑩,心里忽的一痛,慢慢坐直了身體。
“我只是為了保險,”朱王妃的神色有些空洞,她捂著自己的胸口,“那么多年了,我好害怕,好害怕皇上你又因為他,因為他們的幾句話,而改變主意�!�
“我不怕自己會不會再次被打入冷宮。”
皇帝的手慢慢收緊,似乎他的心也跟著收緊了。
“二郎長大了,這么多年,有皇上您護著,我也已經(jīng)多偷得了這許多時日。”
皇帝張了張嘴,卻依舊沒有打斷朱王妃的話。
朱王妃的淚水越淌越多。
“可是我怕高太尉得不到報應(yīng),我怕高貴妃做了那么多惡毒的事情,卻還是高高在上。自從知道高太尉的設(shè)計之后,我整晚整晚的睡不著。”
朱王妃閉了閉眼。
謝笙趕忙把手上的絹帕遞給二郎。
“娘,你別哭�!�
朱王妃止住了二郎為她拭淚的動作。
“我總是夢見皇上您躺在床上,怎么喊也喊不答應(yīng),又總是夢見當初大郎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和我說,母妃,我好疼。”
“他說,母妃,我好疼!我好疼��!”
朱王妃一把把二郎抱進懷里,崩潰大哭。
皇帝倏地站起身,快步走到了朱王妃的身邊,顫抖著手想要去擁抱她,可是他看著自己的手,又有些發(fā)愣,不敢動作。
到了最后,他總算輕輕的將朱王妃和二郎一同擁進懷里。
謝笙其實是個很容易被感動的人,在聽到朱王妃崩潰的哭聲之后,就紅了眼圈,偏過頭,不忍再看。而最后,他甚至有些忍不住,不顧禮儀的站了起來,快步出了門,直到聽不到里面的哭聲,才慢慢平復(fù)了心情。
外面有些冷,謝笙卻半點也不想再進去。
他心里清楚,朱王妃是想要讓皇帝更加堅定自己的信念,不要對高太尉心軟。可不能忽視的是,朱王妃若不是心中藏了太多,是不會讓人在聽到她的哭聲之時,就想要同她一起心酸流淚的。
二郎抱著自己的母親,也是眼圈紅紅。
母親在他的印象之中,一直是溫柔而優(yōu)雅的,從來沒有像這樣,崩潰而毫無形象的模樣。他從來都知道,母親心里是不開心的,卻沒想到過,母親心里的重擔(dān)有一天,竟然會將她壓垮。
皇帝吻了吻朱王妃鬢角的頭發(fā):“我不會對他們心軟的,我答應(yīng)過你的,你忘了嗎,我答應(yīng)過你的,我會讓你能光明正大的出席慎之和紅玉的婚禮。”
“我方才若不那么說,他又怎么會甘心乖乖跟著人走?”
“你忘了嗎,我已經(jīng)派人圍了整個高家,我們沒有退路的,我絕對不會讓他再回到高家的�!�
朱王妃把頭埋在二郎并不算寬闊的胸膛,她睜開的眼中滿是怨恨,可一瞬間,又轉(zhuǎn)化成感動,和愧疚、后怕。
她從二郎的懷里退了出來,抬頭看向皇帝,在皇帝的眼中看到了憐惜和心疼、堅定之后,才放心的環(huán)住了皇帝的脖子。
皇帝感受到濕意從自己的皮膚上滑落,卻只是緊緊地摟住了朱王妃。
二郎見狀,也有些忍不住,他想要安慰自己的母親,卻明白現(xiàn)在自己不適合呆在這里,便也悄悄起身出門,將所有的空間都留給了朱王妃和皇帝。
“瞧瞧,你可是把兩個孩子都招哭了,”皇帝強忍著眼眶的酸意,和朱王妃說道。
朱王妃多年未見的眼淚,徹底勾起了他心中潛藏的、被他故意遺忘的、對于長子的愧疚和痛惜。
朱王妃的淚依舊止不住的流,但在聽了皇帝這話之后,她還是好好的坐直了,一邊看著皇帝努力的想笑,一邊眼淚,卻流的更厲害了。
“怎么辦,我不想哭了,可是就是停不下來,怎么辦,”朱王妃看向了門口,“都怪我,忘了孩子們還在呢,肯定被孩子們看笑話了�!�
“朕看他們誰敢,”皇帝拉下朱王妃的手,親自拿了錦帕為朱王妃拭淚,等朱王妃慢慢收住了,他才輕輕吻在了朱王妃眉心,“梓童,最多一個月,再等朕一個月。朕會要所有人都記得我們的大郎!”
朱王妃點了點頭,總算破涕為笑。
大郎,再等一等,朱王妃心道,再等一個月,你便不是史書上連個名字都不能留下的孩子。
再等一等,高氏當初害了你,娘便讓高氏的兒子去陪你。
高氏不是想要得到至高無上的位置嗎,娘偏就要讓她和她的兒子受萬人唾罵!
朱王妃慢慢再次倚靠在皇帝的肩上。
大郎,娘就快要為你復(fù)仇了,娘沒有忘記你,你可不可以,回來看看娘,即便只是出現(xiàn)在娘的夢里。
大郎,母妃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朱王妃流下了最后一滴淚,嘴角卻慢慢勾了起來,笑容絕美。
第102章
二更
感受到身邊有人接近,
謝笙回頭,正好看見了二郎。
朱王妃受了傷,
到底是沒能親自去潘家,
皇帝和二郎自然也留了下來。謝笙身上的衣裳沾上了血跡,因恐血氣沖了喜氣,
謝笙便沒跟去,正好留在朱家陪著朱王妃等人。
“外頭空氣好,
”謝笙見二郎眼圈紅紅,
也沒敢招他。
“是啊,
”二郎被外頭冷風(fēng)一激,
心里也覺得舒服了許多。
兩人默契的沒有提起屋里的皇帝和朱王妃。
“看時辰,應(yīng)當差不多成了吧,”二郎道。
李氏等人去潘家,其實也就是走個過場,自然是不需要擔(dān)心的,謝笙自然是點了頭。
外頭天涼,很快朱王妃就重新收拾好情緒,推了皇帝叫兩個孩子進去。
謝笙兩人忙又重新回去。
朱王妃看見兩個孩子,還有些不好意思。謝笙兩個卻都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
倒叫她覺得好受了許多。
“今日本是為著看慎之那孩子下聘才出宮,
沒想到還是沒能見著。”
朱王妃嘆了口氣道:“難得出宮一回,還拘著你們倆在我身邊,可覺得無趣?”
謝笙兩人忙搖了搖頭。
謝笙道:“外頭那樣冷,還要坐馬車奔走,
我可受不了,還是呆在姑姑身邊,坐在屋里暖烘烘的才是享受。”
“小滿說的是,只要呆在娘身邊,比去哪里都好,”二郎也哄著自己母親道。
皇帝看了兩個孩子一眼,對他們哄著朱王妃的行為不置一詞,不過在看到朱王妃的笑臉之后,他也覺得兩個孩子一直呆在朱王妃身邊,是個不錯的選擇。
皇帝等人是等過了午飯,李氏等人回來之后才離開的,因為朱王妃沒去,朱紅玉便好好的和朱王妃講了當時的情景,朱弦也說了潘家人對自己的態(tài)度以及狀態(tài)。
等朱王妃等人離開,謝笙便也跟著家人一道回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