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梁衍沒有立刻回答:“什么事?”
“就是我們先前的那個計劃——”
梁衍打斷她:“原定的什么計劃?抱歉,我記不清了�!�
他故意的。
他不可能不記得,還偏偏要她說出來。
舒瑤咬牙,打開隨身的攜帶的包,把上次射擊場中、梁衍給她的那塊表拿出來。
她舉著那枚表,眼睛一下也不眨:“上次您將這個給了我,說是當(dāng)做信物,答應(yīng)假扮我男友,幫我應(yīng)對相親�!�
梁衍沒說話。
燈光溫潤,而他的眼底是無法窺伺的一片濃郁暗色。
舒瑤將表謹慎收好:“明天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拜托您了�!�
梁衍別有深意看她:“確認讓我?guī)湍�?�?br />
舒瑤點頭如搗蒜。
梁衍摩挲著腕表:“不后悔?”
舒瑤堅定不移:“不后悔!”
梁衍笑:“恭敬不如從命�!�
解決一樁心事,舒瑤口渴的厲害,順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在腦海中默默地把方才的對話過了一遍——
越思忖越覺著不對勁,有種上了當(dāng)?shù)母杏X。
舒瑤搖搖頭。
假扮男女朋友而已,梁衍不能從中得到好處,她也不會損失什么。
梁衍并沒有久留,外面助理輕輕叩門,低聲提醒:“先生,您和小蕭先生約好的時間到了。”
秦揚仍舊處于自閉的頹廢狀態(tài)。
艾藍抱著手機打游戲,時不時借著余光偷偷瞄一眼舒瑤。
分別之前,舒瑤將畫著小貓咪、裝著曲奇餅干的紙袋遞到梁衍手中,滿懷感激地開口:“這是我自己烤的,請您務(wù)必收下�!�
-
在應(yīng)酬一事上,還未有幾人能夠比梁衍做的更加滴水不漏。
今晚鄧玠設(shè)局,宴請蕭維景等人,原本還想請蕭則行來,但后者正在陪妻女在歐洲旅行,完全請不動。
離開時,鄧玠多喝了酒,不無得意地告訴梁衍:“……我新養(yǎng)的那個小姑娘,彈的一手好古箏,哎,說起來你也認識,就是那個瑤柱菌。”
一年前,鄧玠偶然見到梁衍看瑤柱菌的視頻。
梁衍喜好古箏,而鄧玠曾對這個愛好嗤之以鼻,認為梁衍過于老土;但近兩年,鄧玠發(fā)覺自己竟也愛上古箏獨特的音色。
也正因此,他才同樣注意到瑤柱菌。
進而找到陸歲歲。
鄧玠于私生活一事上頗為不堪,他十分認可古人一句話——妻不如妾。
在他眼中,舒世銘推出來作為聯(lián)姻的舒瑤屬于妻,而陸歲歲是他美妾。
寵著陸歲歲,是遵循他的本能。
況且,陸歲歲身家干凈,彈得一手好古箏,跟他,也不委屈。
梁衍沒說話。
鄧玠拿出一根煙,想遞給梁衍,被梁衍推開:“我早戒了。”
鄧玠拍拍被酒浸泡到暈暈乎乎的腦袋,終于記起,梁衍戒煙已經(jīng)三年了。
以前梁衍煙癮不小,尤其是剛剛接管衍慕集團時,阻礙重重。董事會中不少老人仗著資歷和輩分,鐵了心的要和梁衍唱反調(diào)。
饒是梁衍做事雷厲風(fēng)行,仍舊花了一年的時間,才將這些淤沉一掃而清。
也正是這些事情中,讓人見識到了梁衍的手段狠辣——哪怕如今幾年,梁衍再未下過狠手,卻仍舊有人對他萬般畏懼。
那些人形容梁衍,是一只荒原上捕食的獅子。
強大而殘忍。
梁衍問:“你如今養(yǎng)著一個,明天的相親怎么辦?打算怎么向人姑娘交代?”
鄧玠滿不在乎:“還用得著交代?商業(yè)聯(lián)姻,各玩各的,只要別鬧出私生子就好。這種事情,她長輩應(yīng)該告訴她了……哎,大哥,你笑什么?”
鄧玠訝然地發(fā)現(xiàn),梁衍輕輕地笑了一下。
“沒什么,”梁衍拍拍他的肩膀,“我很高興你能這樣想�!�
鄧玠:“?”
在鄧玠迷茫的視線之中,梁衍上了車。
他坐在車后排,慢條斯理地拆著舒瑤送他的禮物。
曲奇餅干盒包裝十分精美,細心地打好緞帶蝴蝶結(jié),梁衍輕輕扯開蝴蝶結(jié),打開蓋子。
嫩粉色的盒子內(nèi)部,靜靜地躺著好幾枚黑如焦炭的奇形怪狀餅干。
這些餅干的狀態(tài)糟糕到像是被派遣到非洲暴曬三個月之后。
滴。
舒瑤發(fā)來新的微信:[我做的曲奇餅干好吃嗎?]
舒瑤:[期待您的反饋<愛心>]
梁衍靜靜地凝視著那枚餅干許久,伸出手,捏住一塊,放在唇邊,輕輕咬了一點點。
身形微微一震。
他皺眉。
面無表情地扯出紙巾,擦拭嘴唇。
另一側(cè),舒瑤忐忑不安地等到梁衍的回復(fù)。
梁衍:[嘗了一口,味道很別致]
舒瑤心情雀躍不已。
她就說嘛,自己這樣出神入化的廚藝,肯定能夠得到梁衍的贊同。
這樣絕佳的味道,也只有她這樣的廚藝小天才才能夠做的出——
她興沖沖地打字,剛打到一半,梁衍第二條微信過來了。
梁衍:[我仿佛看到去世多年的外祖母在向我招手]
梁衍:[這餅干是在火葬場烤的?]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小櫻桃還在無意識中為梁衍灌醋。
本章24小時內(nèi)送紅包包~
第17章
咸魚(十七)
舒瑤短暫地思考了一次人生。
她迅速回憶起自己制作小曲奇后的試吃味道,
確認沒有絲毫不妥。
舒瑤并不認為自己的味覺出現(xiàn)問題。
只可能是梁衍挑刺。
舒瑤無法接受別人質(zhì)疑她的手藝,更無法接受梁衍竟然用這么恐怖的語句來形容她得意的作品。
畢竟明天還需要梁衍幫忙,
舒瑤決定采用委婉而不失諷刺的方法,來內(nèi)涵他。
舒瑤:[您平常是不是很喜歡吃魚��?]
不然為什么這么擅長挑刺!
消息剛發(fā)出,艾藍的奪命連環(huán)Call緊追而來——
艾藍:“啊啊啊啊瑤瑤,出他娘的大事了!你冷靜下來聽我說,
我們的曲奇餅干袋子拿反了�。∥腋绗F(xiàn)在吃著你的曲奇餅干,
感動的眼淚嘩嘩啦啦往下流還給我加了零花錢。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在于梁衍那邊有沒有吃我的奪命曲奇餅�。 �
舒瑤聽的一陣毛骨悚然。
她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梁衍會對此做出這樣的評價。
要知道,
舒瑤和艾藍都沒有勇氣試吃艾藍做出的那一團焦炭啊!
那坨東西看起來就不像是陽間的食物啊!
舒瑤冷汗涔涔:“出大事了,
先掛斷,
回聊�!�
迅速切回和梁衍的聊天記錄,舒瑤盯著梁衍的回復(fù),
陷入死寂。
梁衍:[什么意思?]
舒瑤從未如此慶幸梁衍并非網(wǎng)上沖浪高手。
連這樣的梗都不懂。
舒瑤努力把話圓回去:[據(jù)科學(xué)研究報道,魚體內(nèi)含有大量的DHA、EPA,
這兩種物質(zhì)能夠促進人的智力發(fā)育。]
舒瑤:[我從未見過如您一般聰明的人,
這才冒昧詢問一句,是否經(jīng)常吃魚]
梁衍:[我不喜歡吃魚]
梁衍:[喜歡吃小櫻桃]
�。。�
舒瑤當(dāng)然知道,梁衍說的應(yīng)該是現(xiàn)實中、紅紅的、酸酸甜甜的小櫻桃。
她也喜歡吃。
于是,
同樣作為小櫻桃的她,抖著小手,認認真真地解釋:[朋友剛剛說拿錯紙袋,抱歉,
好像把烤焦的曲奇餅干送給您了]
舒瑤:[下次一定送給您烤好的餅干]
遲遲沒有等來梁衍的回復(fù),舒瑤發(fā)給他一只卷著被子熟睡的小貓咪,試圖完美地結(jié)束今天的交流。
舒瑤拉下被子,躺的筆直,默默地把自己從頭到腳蓋好。
今天又是在社會性死亡邊緣徘徊的一天呢。
-
次日清晨,舒瑤尚陷在美夢之中,直接被舒明珺從床上硬生生地拽起來。
舒瑤困的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打著哈欠:“姐姐,現(xiàn)在才六點��!”
“不早了,”舒明珺神情嚴肅,拽著舒瑤,試圖讓她去洗個澡,清醒清醒,“造型師等你很久了�!�
舒瑤:“……”
她如今困的要命,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哪怕洗過澡也不夠清醒。
好在舒明珺雷厲風(fēng)行的,和人交涉,完全不需要舒瑤說一句話。
舒瑤假裝自己是個木偶,老老實實地聽著造型師的念叨,乖乖地坐著。
從早晨五點鐘,一直做到十點,從頭發(fā)絲到腳趾都做了一次細心的護理和裝扮,以至于舒瑤看到鏡中的自己時,有些不適。
舒瑤日常宅在家中,素面朝天,出門就戴口罩墨鏡和帽子,極少化妝,偶爾也是淡妝。
而舒明珺花大價錢為她聘請的人,為她選擇的妝容格外明麗,衣服亦精挑細選,配一串鉆石項鏈。
舒明珺雙手抱胸,站在鏡子旁側(cè),滿意地看著舒瑤:“要的就是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范兒�!�
舒瑤吐槽:“我就愛人間煙火小燒烤,珺姐,我餓了�!�
舒明珺無意虐待自己的妹妹,訂好餐點,送上來。
在舒瑤為了保持妝容而艱難進食的同時,舒明珺仍舊在淳淳教導(dǎo):“現(xiàn)在你吃個七八分飽,等一會相親的時候就少吃一些,維持好你的淑女進食形象�!�
舒瑤點著頭,費力地將肉弄成小塊,避開口紅,放入口中。
當(dāng)淑女真難。
還是做宅女好。
舒瑤由衷地感慨。
假淑女舒瑤老老實實吃個七八分飽,就被舒明珺親自開車送到指定的約會地點。
舒明珺還有公事,無暇暗中觀察,匆匆離開,只剩下舒瑤,百無聊賴地等待著鄧玠。
以及梁衍。
舒瑤早上就將約定時間和位置發(fā)送給梁衍。
不過他至今沒有回復(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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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得知此次相親是舒世銘極力促進之后,鄧玠便不再在意。
母親已經(jīng)管不到他,鄧玠越發(fā)放肆,和陸歲歲廝纏了一上午,戀戀不舍地揉著陸歲歲,等她離開之后,這才懶懶散散地開車而來。
推開房門,一眼看到正在打游戲的舒瑤。
鄧玠早些時候的懶散,頓時化作精神奕奕。
與鄧玠先前看到的照片不同,少女皮膚白皙,鼻梁小巧挺拔,眼睛如同一汪清泉,此時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手機,哪怕聽到動靜,也沒有抬頭,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
漂亮的像個人偶,精致到不真實。
鄧玠屏住呼吸,不免心神蕩漾,往前邁兩步:“舒瑤?”
舒瑤被這一聲驚的手抖,放錯技能,本來被她打到只剩一層血皮的小怪僥幸逃脫。
舒瑤遺憾地看著提示頁面,抿唇,把手機默默收好。
她早就忘記醉酒后和這人的短暫交際,更忘記自己曾隔著玻璃窗的中二病自我介紹。
舒瑤朝他露出舒明珺指導(dǎo)好的禮貌笑容:“鄧先生�!�
再沒了下一句。
舒瑤對鄧玠了解不多,但拜他前女友們所賜,印象還挺深刻。
簡而言之,他就是一處處留情的花心大蘿卜。
舒瑤不認可鄧玠這樣對待隨意對待感情的態(tài)度,也從未想過要和鄧玠有怎樣的來往。
可鄧玠如今的表現(xiàn),要比舒瑤想象中更加糟糕。
——他潔凈的襯衫邊緣,有一道淺淺的口紅痕跡。
或許是早晨,也或許是剛剛來的路上,在見相親對象之前,他仍舊在和女性親密。
鄧玠坐下。
美色沖擊之下,令鄧玠一時想不出該如何與她交談。
舒瑤看著那抹口紅痕跡,暗暗揣測,這是個什么色號。
鄧玠順著舒瑤的目光,終于注意到襯衫上的糟糕痕跡。
或許是臨行前,擁抱陸歲歲留下來的痕跡。
鄧玠下意識解釋:“不小心蹭上的顏料,你不要誤會�!�
“這應(yīng)該就是口紅,顏料不會這樣,”舒瑤糾正他,十分誠摯地問,“我想問一下,口紅色號是什么?挺好看的�!�
鄧玠:“……”
他再三確認,舒瑤此刻并不是在說謊。
她的眼睛里面沒有絲毫的憤怒抑或著其他的情緒,干凈透徹的像是一汪水。
鄧玠摸不準舒瑤內(nèi)心的想法。
鄧玠沉吟:“關(guān)于我們兩家的聯(lián)姻問題——”
“不用了,”舒瑤飛快地打斷他,她目光明亮,添上一句,“不瞞您說,我已經(jīng)有了一個交往多年的男友�!�
鄧玠:“�。俊�
他的手指驟然握緊,沒能理解她話中的意思,難以置信的,又詢問一遍:“什么?”
這不符合先前得到的消息啊。
不是說舒瑤巴不得攀上他這根高枝么?不是說舒世銘樂意促進這場聯(lián)姻么?
舒瑤如今自爆,又算什么?
“先前我收到了不少來自尊女友們的短信,”舒瑤開口,這番話,她已經(jīng)事先在內(nèi)心中排練多次,早就倒背如流,“我也聽說,鄧先生您如今另有所愛�!�
鄧玠說:“只是消遣�!�
原本他以為自己能夠理直氣壯地說出這四個字,然目光與舒瑤相觸,一眼望進她澄澈干凈的眼底,頓覺這四個字似乎褻瀆了她。
舒瑤沒有反駁,微微蹙眉。
她很不喜歡這樣拿感情或者人做“消遣”這種事。
在舒瑤看來,每一份感情都彌足珍貴,不該拿來隨意踐踏玩樂。
鄧玠誤會了她此時的不悅,稍加思忖,明白了。
舒瑤這是在隱晦提醒他收斂自身、不要沾花惹草啊。
還沒在一起呢,就想管束他私生活了。
至于舒瑤突然多的“男友”,估計想要借此來引起他的注意力。
什么男友,之前一點兒風(fēng)聲也沒有,多半是舒瑤故意杜撰出來騙他的,為的就是營造出自己很受歡迎這種假象,從而引起鄧玠的好勝心。
——沒想到,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孩,心機倒是不少。
鄧玠想通一切,豁然開朗。
他撐著額頭,懶懶散散地看向舒瑤,勾唇一笑:“瑤瑤,你說自己有男友,為什么不請過來一起見一見?咱們婚姻不成,還可以做朋友,不如一起吃個便飯。”
鄧玠篤定,舒瑤是在撒謊。
他倒想看看,舒瑤的這個“男朋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以舒瑤這樣的性格,估計會找個大學(xué)同學(xué),或者朋友來應(yīng)付這個相親。
都是些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鄧玠絲毫不會放在眼中。
舒瑤看看時間,梁衍已經(jīng)遲到了。
她同鄧玠說了一聲,拿著手機,去洗手間。
撥通了梁衍的電話,無人接通。
奇怪。
這人昨天明明說好了,該不會在這個時候放她鴿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