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幫你殺了他們。”
真是惡趣味。
天天求不求的,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
溫黎懶得搭理澤維爾突然犯病的中二病,轉(zhuǎn)身去看那幾名殺手消失的方向。
現(xiàn)在說什么也晚了。
剛才的一切發(fā)生得太快,她根本來不及思考太多。
好在這一次她成功茍了下去,但這些沒有被處理的殺手就像是她頭頂懸著的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掉下來。
珀金身邊已經(jīng)不再安全。
或許,這段時間她應該找更多機會留在卡修斯和赫爾墨斯身邊。
溫黎垂眸凝思片刻,注意力回到游戲背包欄里的道具上。
但始終依仗別人也并不是長久之計。
為了維持她的人設,她總是無法避免地需要離開對她來說安全的地帶。
雖然很不想面對現(xiàn)實,但今天這類突發(fā)事件,她以后一定還會遇到很多次。
盯著背包欄中剩下的道具,溫黎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了。
下一次再遇見這些殺手,哪怕沒有任何人在身邊,她也想到了百分百能夠保命的辦法。
她沉默著思索的時候,澤維爾皺著眉有些煩躁地掃一眼馥郁的花叢,略有點嫌棄地隨手折了一枝白玫瑰在手中把玩。
像是在發(fā)泄著什么,嬌嫩的花瓣在他指尖摩挲,脆弱地順著指縫簌簌掉落在地面上。
他剛才心里突然莫名其妙想要見她,想要帶她回到他的神宮里一起享用餐點。
這種鬼使神差的念頭浮現(xiàn)出的那一瞬間,澤維爾就感覺到怪異。
但自從她上次當著赫爾墨斯的面將定情信物送給他,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她身上被赫爾墨斯做了手腳,他感覺不到她的氣息。
這些天,澤維爾不是沒有想到過她,所以便干脆順應著內(nèi)心那種莫名其妙的沖動趕了過來。
直到他踏上珀金的神土,他的臉色才徹底陰沉了下來。
他為什么會認為她在這種地方?
而下一瞬,他竟然當真在這里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為什么她會在傲慢之神的神宮門前。
她什么時候和傲慢之神扯上關系的?
可還沒等澤維爾心口那股無名的燥郁發(fā)作,他便看見幾個不知死活的魔使竟然朝著那道身影舉起了手中的巨鐮。
真是找死。
澤維爾的臉色更黑了,他隨手把掌心被得面目全非的白玫瑰扔到一邊,雙手環(huán)臂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溫黎。
澤維爾抬起眼,聲線有點冷。
“對了,你怎么會在這?”
見少女壓根不理會他,只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深吸了一口氣。
“喂,你在看哪?說話�!�
溫黎把游戲背包欄關閉,重新收回視線。
她打量著澤維爾的神情,突然意識到,剛才那幾名殺手似乎是替她背了黑鍋,被當成出氣筒狠狠按在地上摩擦了一頓。
溫黎就著靠在澤維爾懷中的姿勢微轉(zhuǎn)過身,抬起雙臂極為自然地勾住他的脖頸,笑瞇瞇地說:“散步迷路了,不小心就走到這里來了�!�
她的指尖輕輕摩挲了一下他的后頸,像是在獎勵他剛才干脆利落的出手,也像是在給他順毛,又像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
“您在生氣嗎?澤維爾大人�!�
澤維爾身體沒有動,斂下眉峰低頭掃她一眼,頂著桀驁不馴的神情冷笑一聲。
“生氣?這恐怕輪不到我吧�!�
他銳利的黑眸將溫黎從頭到腳掃了一遍,冷聲問,“赫爾墨斯對你做了什么?”
她的氣息濃郁,在他懷中源源不斷地鉆入他的感官。
可分明先前,他一丁點都感受不到。
溫黎眨了眨眼睛,唇角的笑意柔和,眼底卻掠過不加掩飾的揶揄。
“做了什么……”她佯裝思考的樣子,“澤維爾大人是指哪方面呢?”
她的尾音微微拖長上揚,帶上幾分嫵媚的勾人,暗示意味十足。
澤維爾這才回想起來,昨晚是她和赫爾墨斯訂婚的晚宴。
他原本不愿去想這些,他也早已接受她是赫爾墨斯未婚妻的事實。
但此刻她溫熱曼妙的身體就這樣靠在他懷中,熟悉卻陌生的感受強烈地刺激著他的感官。
這樣鮮活而美妙的感受,讓澤維爾無法不去想,在那場令整個魔淵矚目驚嘆的晚宴結(jié)束之后——
在只有她和赫爾墨斯單獨相處的時間里,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澤維爾的眸光倏地沉冷下來。
他的眸色幽深莫測,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幾乎將她灼傷。
“給我適可而止�!�
一字一頓從牙關里擠出來,澤維爾冷著臉攥緊了溫黎的手腕,將胸口翻涌著的不悅壓下去,垂眸盯著她,“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
“我應該知道嗎?”
溫黎微笑著仰起臉,細聲細氣地說,“不過,不管是什么,那都是我和赫爾墨斯大人之間的秘密哦�!�
她的語氣輕柔中帶著點慵懶的余韻,臉上掛著笑,仿佛壓根意識不到她口中的話對他來說是一種明目張膽的挑釁。
又或許是不在意。
也或許,她壓根就是故意的。
“還沒有問您,澤維爾大人,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傲慢之神神宮附近,您又想要做什么呢?”
她靠得那么近,濕潤的吐息掃過他的鎖骨,極其一陣從未體驗過的癢意。
澤維爾額角青筋直跳,他收起唇角那抹愈發(fā)冰冷的笑意,冷不防伸手扣住溫黎的肩膀。
溫黎感覺一股猛力從肩頭傳過來,下一秒,后背便貼上冰冷的墻面。
澤維爾單手扣著她的肩膀,一條長腿微屈俯下身來,用那雙幽冷黑寂的眸子盯著她。
“做什么?”
他冷笑一聲,低下頭靠近她,視線極具侵略性地落在她唇瓣上,“當然是做我喜歡做的事�!�
溫黎安靜地靠在墻面上,并沒有反抗,牽起唇角語氣略有些困惑:“那您喜歡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可她的眼眸中卻看不見半點茫然,反而漾著點狡黠的笑意。
又是這種眼神。
每一次看見她對他露出這樣的神情,澤維爾都覺得自己身體里像是被勾出了什么深掩多年的躁動情緒,伸著尖利的爪子撕開他的胸口而出。
他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肢體親密+30]
感受到澤維爾的唇瓣覆上她的唇,溫黎有點意外地抬起眼。
她好像沒有在[戀愛筆記本]上寫這一出啊。
珀金此刻并不在神宮之中,幽靜的花園中只有他們兩個人,但女仆穿行的腳步聲和間或響起的交談聲卻從不遠處的走廊朦朧地傳過來。
簡直像是在偷情。
好、好刺激。
還沒等溫黎的思緒發(fā)散開來,一只手便強勢地覆上她的眼睛。
在親吻的間隙,澤維爾的吐息拂亂她耳側(cè)的碎發(fā)。
他伏在她耳側(cè)低聲道:“閉上眼睛�!�
澤維爾的氣息略有些凌亂,語調(diào)又拽又霸道。
“這種時候,我不允許你想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
說完,他的手指穿過她后腦的長發(fā),用力地將她按向他的方向,更為強硬地低頭吻住她。
“唔!”
澤維爾的氣息凜冽極具攻擊性,溫黎下意識攥緊了他胸口處的衣料,感覺氧氣幾乎被他一點點舔舐汲取一空。
不知道過了多久,澤維爾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
他伸出手指抹了一把她的唇角,將不知道屬于誰的晶亮水光拭去,半是警告半是命令地冷著臉說:
“離珀金遠一點�!�
溫黎笑著點點頭,沒有任何異議:“知道啦�!�
反正說到也不一定會做到嘛。
她主動上前一步,攬住澤維爾勁瘦的月要身。
或許是剛剛經(jīng)歷了親密的事情,她的聲線變得比平時更軟:“這里不方便,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繼續(xù)剛才的事情?”
澤維爾挑了下眉,冷笑一聲:“昨晚和赫爾墨斯訂婚,今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跟我走?”
與他話語中冰冷的不悅相反,他的手更緊地攬住她的后背,將她牢牢地禁錮在懷中。
真是個口是心非的弟弟。
溫黎低頭撩開他黑色的披風,指尖輕輕戳了戳他腰帶上的黑貓胸針,無辜地抬眸。
“那——您要不要帶我走呢?”她彎眸一笑,“澤維爾大人�!�
“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是嫉妒之神的情人,差一點我們就觸怒了那位大人�!�
“可是嫉妒之神的情人怎么會和他在傲慢之神的神宮前見面?”
“或許這就是嫉妒之神想要的情趣吧,魔淵中的神明性格邪肆,放縱不羈,和神國中奉行的秩序并不一樣�!�
幾名死里逃生的殺手在魔淵無邊的夜色之中行進。
他們暫時遠離了傲慢之神的神宮。
澤維爾不知道為什么出現(xiàn)在那里,他們需要暫時避一避他的風頭。
“魔淵和神國的確大不相同,這里實在是太晦暗壓抑了,也難怪傲慢之神不能習慣,日復一日以神術點亮他的宮殿。”
“真不知道其他從神國中墮落的大人如何能習慣……”
“你是說卡修斯大人?”
提起那名千年前驚艷整個神國的淡漠神明,他們至今心底還殘存著崇敬和拜服。
畢竟,無論現(xiàn)在狀況如何,那位當年可是以一己之力重創(chuàng)了上百名前來截殺的天使,還殺死了一名六翼熾天使。
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交談聲,為首的殺手臉色卻始終凝重。
他們沒能在傲慢之神的神宮中尋找到他的貼身女仆,更沒能將她殺死,這違抗了愛神的神諭。
他正思索間,跟在他身側(cè)一言不發(fā)的身影倏地開口:
“傲慢之神和暴食之神曾經(jīng)因為她而在魔淵宴會上發(fā)生過爭端,或許她與暴食之神也關系匪淺,所以此刻并不在傲慢之神的神宮中,而是出現(xiàn)在暴食之神身邊?”
這并非全無可能。
為首那人沉吟片刻,腳步卻猛然一頓。
一股熟悉的、卻比起曾經(jīng)更加冷淡森寒的氣息不知道什么時候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無聲地逸散間,早已將他們一行人完全包圍在其中。
這是——
為首那道身影愕然抬眸。
一眼望不見盡頭的黯淡平原上,突兀地生長著一顆粗壯遒勁的參天巨樹。
樹上沒有任何葉片,光禿禿的枝丫在凄冷的夜色中無聲地伸展。
猩紅的血月在天幕中高懸,月光穿透延伸的枝干傾落而下。
也照亮了上面安靜斜倚著的一道身影。
他身材修長,身上披著一件質(zhì)地厚重的黑色長袍,兩條長腿交疊著,仰頭懶淡地闔眸靠在樹干上。
一陣幽冷的風掠過,拂動他身上的披風,露出腰間細劍鋒利的輪廓。
劍柄上鑲嵌的紅寶石在猩紅的月色掩映下閃了一下,反射著不詳而冰寒的光澤。
風卷涌動起伏著,看似柔和地卷起他們的衣擺。
然而下一瞬,衣料便像是被銳利的冷刃筆直地劃過一道平直的裂口,“唰”地一聲墜落在地。
這細微的動靜像是驚擾了什么,樹干上的身影緩慢地動了動,蒼白的指尖冷倦地撩開額前凌亂的銀色碎發(fā)。
那雙冰藍色的眼睛,也在這一刻緩緩睜開。
第53章
SAVE
53
對上那道淡漠慵倦的眼神,
樹下的幾道身影瞬間僵硬地釘在原地。
幾乎是一瞬間,幾名殺手便認出了這道上千年沒有見過的身影。
“卡修斯大人?!”
回應他們的是一道驟然出現(xiàn)的銀白色的光芒。
泛著不祥的血色月光點燃這道光芒,凌厲的風裹挾著平原上突然瘋長拔高而起的藤蔓撕裂空氣,
如同游龍一般在幾道身影身側(cè)掠過。
藤蔓上沾染著腐敗腥濕的死亡氣息,散發(fā)著無盡的寒意,
在黯淡的夜色之中俯沖而下。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逆轉(zhuǎn)倒流,似曾相識的一幕上演。
然而參演者的身份卻徹底顛倒。
破空之聲傳入耳畔,然而就連痛呼都來不及發(fā)出,掛滿了尖利倒刺的藤蔓便宛如這時間最鋒利的刀刃,
貫穿了幾名殺手的心臟。
與魔淵冰冷的空氣格格不入的溫熱血液從他們身體里流出,透明得幾乎看不見色澤的鮮血沿著藤蔓的莖干下滑,
沒入深灰色的泥土之中。
滴答,滴答。
一切的開始和結(jié)束,
似乎連一瞬間都沒有用到。
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為首的那名殺手不敢置信地轉(zhuǎn)過身。
在他身后,
幾名身披魔使服飾的天使以各種姿態(tài)被兇戾的藤蔓刺穿。
他們的身體輕飄飄地高懸在半空中,畫面看上去格外凄美而神圣。
血月的光輝落在他們的尸體上,失去了神力,他們的偽裝在這種充滿了死亡美感的光線中一點點褪去。
墨色的衣擺隨風消散,
展露出純白色的巨翼。
死亡與他擦肩而過,為首的殺手冷漠的神情終于破碎,
眼神中流露出些許驚懼和絕望。
“您……”
他抬頭看去。
他看到了不遠處緩步而來的那個銀發(fā)神明。
他站在粗碩扭動著的藤蔓降下的陰影中,
垂眸。
淡銀色睫毛下的冰藍色眼眸淪陷在陰翳里,
一片漠然,無悲無喜。
裹挾著血腥味的風吹過,
卡修斯額間隨意垂落的銀色碎發(fā)在風中輕輕搖曳。
發(fā)梢掠過他的睫羽,看上去沒有絲毫情緒。
他的腳步很緩慢,
但很穩(wěn),踏著一地沒入土壤中的鮮血,衣擺與雜草摩擦,發(fā)出令人心驚肉跳的簌簌聲響。
這樣的卡修斯,令殺手感覺熟悉卻陌生。
在不知道多久之前,記憶都快要被時間沖淡模糊的時候。
為首的殺手曾經(jīng)遠遠地見過卡修斯一面。
那時的卡修斯還是神國之中最負盛名的六翼熾天使。
他高貴,圣潔,淡漠,強大。
神國早已默認他就是眾神之主的繼承人,想要跟隨他亦或是勾.引他的神明幾乎能從神國的最東方排到最西方。
而眼前的卡修斯,他看上去依舊冷淡。
可這種冰冷卻沾染了魔淵之中危險的氣息,透露著淡淡的麻木和邪性。
這是一種極為矛盾的氣質(zhì),可糅雜在一起纏繞在眼前這位銀發(fā)藍眸的神明身上,卻又莫名為他增添了幾分令人沉迷的神秘。
在他們即將錯身而過的時候,為首的殺手輕輕閉上了眼睛。
然而想象之中痛苦的死亡并未降臨,他的身側(cè)掀起一陣柔軟的風,那串平穩(wěn)冷靜的腳步聲越過他,一點點遠去。
卡修斯站在被藤蔓刺穿懸吊在半空中的尸體旁。
風吹起他的衣擺,銀色的發(fā)絲從披風的領口處露出來,在空氣中安靜地向后飛掠。
他神情冷淡得近乎冷漠地掃一眼尸體背后純白的羽翼,慢條斯理地側(cè)過身,看向呆愣在原地的那道身影。
他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你們來魔淵做什么。”卡修斯聲線冷冽,沒什么情緒起伏地問。
為首的殺手渾身一顫,盡管他沒有感受到實質(zhì)性的殺意,然而這道比千年前更加冷淡的語氣卻令他本能地渾身發(fā)軟。
他看著不遠處死狀凄慘的尸身,腦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千年前那一場震動了整個神國的屠殺。
“殺、殺了傲慢之神的貼身女仆……”他下意識僵硬著將實話脫口而出。
卡修斯眼神微淡,緩步踏過滿地猙獰扭曲的藤蔓,掠過面容驚懼的尸身,踱步到殺手身邊。
他的眼睛無波無瀾地落在為首的殺手腰間。
——巨鐮碎裂,那里此刻空空如也。
但卡修斯能夠感受到一股強大而肆意的氣息。
那道氣息屬于澤維爾。
看來他本打算去的地方,不必去了。
已經(jīng)有人捷足先登,救下了她一命。
卡修斯神情疏冷,向來倦怠半闔著的眼眸完全睜開,流露出些許晦暗冰冷的眸光。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良久,才慢條斯理地抬起手臂。
蒼白的指尖在空氣中輕輕點了一下。
為首那人瞳孔驟縮,周遭的空氣在他頸間急速擠壓,像是一只無形看不見的巨手,牢牢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只能發(fā)出意味不明的“嗬嗬”聲響,眼球因為巨大的壓力而突出,面色漲紅,額角青筋畢露。
卡修斯站在他身邊,月色披在他身上。
他垂目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垂死掙扎的凄厲畫面,眸底似古井無波,沒有任何情緒。
“誰派你們來的�!彼季氲亻_口,似乎只是隨口一問。
“是、是……”
破碎的音節(jié)從他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地逸出,然而下一瞬,他像是見到了什么不可名狀的恐怖,本便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露出一個難以描述的猙獰表情。
隨即,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色澤透明地血液從他的眼角、鼻腔、嘴角、耳中流出,像是整個身軀都被一種強橫而無法反抗的力量擠壓,渾身骨骼盡斷。
撲通——
他綿軟的尸體跌落在地。
卡修斯淡銀色的睫羽垂下來,看著地上那具死狀極為可怖殘忍的尸體。
在他生命中的最后幾秒,經(jīng)歷了旁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是神國的禁制。
禁制之下埋藏著一些秘密,也深掩著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卡修斯理了下衣擺收回手,空氣中緊張的風不知不覺散去。
他轉(zhuǎn)過身,黑色的披風在夜色中鼓動,幾乎融化在望不見盡頭的墨色之中。
卡修斯收攏五指,身后的藤蔓迅速重新鉆回土壤。
幾具失去了支撐的尸體在劇烈的轟響中炸裂成一團團透明的血霧,圣潔似雨水的血水簌簌落下,沒入平靜的地面。
一切都安寧得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做完這一切,卡修斯薄薄的眼瞼意興闌珊地半耷拉下來。
他的腦海中閃回一道熟悉卻陌生的身影。
金發(fā)的少女穿著一身卡其色亞麻長裙,纖瘦的肩膀上背著藥筐,赤著腳搖搖晃晃地走在溪流上的枯樹干上,回眸沖他明媚地笑。
燦爛的日光從她身后大片地涌過來,融化了她精致漂亮的眉眼。
而那雙明亮的鳶尾色眼眸卻比這世上最耀眼的光芒還要迷人。
卡修斯自然垂落在身側(cè)的指尖不自覺蜷了蜷。
他輕輕閉上眼睛,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眾神之主的神諭是這世間無可違抗的規(guī)則。
加西亞家族,終身為奴,世代為仆。
所以在千年后的如今,另一名和她長相如此相似的少女在慌亂恐懼中來到魔淵,成為魔淵的祭品。
卡修斯停下腳步。
不知不覺間,他已走回與那個祭品少女相遇的空地。
那是魔淵中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永夜,但他平靜到近乎死寂的生命中卻猝不及防地闖入一抹特別的顏色。
看清那張臉時,卡修斯感覺周身冷卻了千年的血液仿佛重新恢復了溫度。
可隨即,卻再次墜入深冷沉默的海水之中。
那時的少女蜷縮在他腳邊,熟悉的眸底盡是陌生和戒備,以及幾乎鐫刻在他靈魂之中的倔強。
她高舉著屬于他的細劍,劍尖指向他的咽喉,而她的手臂因虛弱脫力和恐懼緊張而輕輕發(fā)著顫。
那是千年前被他死死攥在掌心,用來守護另一個擁有這張臉的少女的利刃。
腰間的細劍像是感受到他的心緒,輕輕顫了顫。
銀發(fā)黑袍的神明抬手按住嗡鳴不斷的劍柄。
千年前他食了言,看著她在他懷中漸漸失去生機,無能為力。
千年之后,他不會讓類似的事情發(fā)生第二次。
他會保護好她的后人。
哪怕是再次觸犯他不得違抗的禁忌,付出慘重的代價。
——再一次屠殺神國的天使。
卡修斯睜開眼睛。
晦暗沉郁的天幕之中一片黯淡,只有猩紅的血月無聲地高懸,俯瞰著廣袤魔淵。
“加西亞�!彼谋〈捷p啟,后面的話散在風中。
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神國屬于愛神的神宮中,今天分外忙碌。
天使們穿著雪白的絲質(zhì)長袍,揮舞著翅膀在天空中忙碌地穿行。
他們手中捧著造型精美的花瓶,淺粉色的薔薇花和純白色的玫瑰花交相掩映,看上去明媚又格外相配。
“動作快一點,妮可大人的貴客馬上就要到了!”
一名天使臉上帶著茫然的神色,但還是下意識加快了動作。
他有點困惑地看向身邊的另一位天使。
“妮可大人究竟要見誰?好久沒有見她這么重視一次普通的會面了�!�
“難道在美神迪倫大人之后,神國中又出現(xiàn)了新的俊美強大的神明?”
“你是剛來妮可大人神宮中的,不知道也正常�!痹谒磉叄硪晃皇峙醮笃酌倒宓奶焓够卮�。
“妮可大人雖然幾乎是整個神國中男性神明的夢中情人,但真正能與她相配的神明卻少之又少。”
說著,他扇動純白色的羽翼,伸手指了指懷中的白玫瑰,“這位恰好是其中之一�!�
這是妮可大人吩咐他們在神國最廣闊的花田中現(xiàn)摘下的白玫瑰。
薄薄的花瓣在光線掩映下泛著通透的光澤,晶瑩的晨露在嬌嫩的花蕊上若隱若現(xiàn),折射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暈。
白玫瑰……
新來的天使突然想到什么,心里浮現(xiàn)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整個神國之中,對白玫瑰最為青睞的神明,只有一位。
“難、難道是……那位大人……”
盡管他來妮可大人神宮中還不算太久,但是關于那位大人,他早有耳聞。
傳聞中,那位大人是眾神之主與一名普通的人類女人誕下的子嗣。
在二十歲時覺醒了體內(nèi)的神性,從此一躍而成為神國中最為強大的神明之一。
那樣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他根本連接觸都沒有機會的存在。
聽說他容貌俊美,氣質(zhì)矜貴,是神國中容色最為出眾的神明。
可為人卻倨傲清高,目中無人,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似乎就在他覺醒神性的同時,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而墮落,如今已經(jīng)成為了魔淵四位主神之一。
“沒錯,就是這位傲慢之神�!�
另一位天使點了點頭,正要再說些什么。
視線掠過他時卻像是穿透了他身邊的空氣,定定地盯著一個地方看,眼神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驚艷之色。
發(fā)出疑問的天使下意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身體不由得釘在了原地。
為了迎接即將到訪的尊貴的客人,整座神宮已經(jīng)在愛神的吩咐下布置了滿滿的白玫瑰和薔薇花。
奢華的神宮簡直像是陷入了一片望不見盡頭的花海,美得驚心動魄。
然而此刻,一道身影越過花海而來。
他周身的氣度和精致的五官卻絲毫沒有被過分夢幻的布置折損分毫,反倒顯得更加令人心悸,過目難忘。
來人一頭色澤淺淡的金發(fā),一身筆挺講究的純白色西裝三件套,巾袋處插著一朵盛放的白玫瑰,胸口紐扣處的懷表鏈隨著他的走動在空氣中無聲地搖曳。
他臉廓清瘦銳利,下頜處不似尋常男性那樣平直,反倒勾勒出一種雌雄莫辨的圓潤弧度。
然而他的唇線凌厲,唇角抿成一條線,看上去高傲而不近人情。
一雙綠碧璽一般的眼眸狹長上揚,眸光清冷中蘊著幾分高高在上的優(yōu)越感,折中了那幾分因長相過分精致而帶來的女氣,反襯出幾分舉手投足間貴氣逼人的氣場。
氣場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
神宮中高高的神座上,妮可早已調(diào)整好自己最優(yōu)雅美麗的姿勢等待多時。
她慵懶地斜倚在靠背上,神袍下露出一條纖細白皙的手臂,輕輕撐在扶手上,修長的雙頭交疊著,在寬大的衣擺中若隱若現(xiàn)。
淺粉色的長發(fā)如絲綢般傾瀉而下,發(fā)梢略有些凌亂地垂落在地面上,看上去又純又欲。
幾乎沒有人能顧拒絕她這樣的姿態(tài)。
妮可遠遠望見那道她期待已久的身影,身體不由得坐直了點。
她和珀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了,但珀金在神國中的風姿她卻從未有一刻忘記。
妮可卻敏銳地察覺到,如今的珀金似乎比曾經(jīng)還要更俊美迷人。
他身上曾經(jīng)鋒芒畢露的銳利感依稀被磨得圓潤了些許,勁瘦頎長的身體中蘊藏著更加神秘而強大的能量。
孤傲的純白和危險的黑暗交織成一種格外獨特的氣質(zhì),令她的心跳不自覺加速。
她的心原本遠遠比她看起來的樣子冷漠,但看到這樣的珀金,妮可也不禁有些蠢蠢欲動。
這樣的神明,就算不知是為了穩(wěn)固她的神格,她也樂意交往。
“珀金,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