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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劇烈的氣流吹動澤維爾眉間的碎發(fā)。

    他的神情依舊是平日里那種帶著點痞氣的拽,聞言沒什么所謂地扯起唇角,轉(zhuǎn)回身看著她。

    “信你一次�!睗删S爾抬了抬眉梢,語氣囂張又狂妄,“就算是錯的,那又能怎么樣�!�

    他笑了下,“難不成我還保護不了一個你?”

    張揚不馴的少年氣撲面而來,溫黎心頭一動,感覺壓抑在心口的壓力稍微輕了一點。

    她沉默間,手腕便被澤維爾再次用力一扯。

    她猝不及防被扯得向前進了幾步,失重感登時襲來,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跟在澤維爾身后墜入了黑色空洞。

    狂風呼嘯著灌入她的耳畔,溫黎幾乎什么都聽不見,也感受不到自己的身體。

    但就在這樣無盡的黑暗之中,她卻莫名無比清晰地聽見澤維爾的聲音。

    “大不了就一起死在這里�!�

    向前是強悍而未知的危險,分明是極其驚險的時刻,他的語調(diào)依舊懶洋洋的,“總之,待會記得乖乖跟在我身后,記住了沒?”

    溫黎根本無力回答。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身體緩緩恢復了知覺,手腕再次被人用力拽了一下。

    “喂,膽小鬼,可以睜眼了。”

    澤維爾的嗤笑聲從不遠處傳來。

    溫黎這才意識到不知道什么時候起,她就本能般把眼睛緊緊地閉了起來。

    她低著頭抿唇睜開眼睛,第一眼便看見澤維爾松松扣在她腕間的手指。

    他的膚色很白,消耗了神力之后更顯出一種不健康的蒼白,在黑色的神袍對比下更顯得觸目驚心。

    手背上經(jīng)絡起伏,骨節(jié)分明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

    溫黎抬起眼。

    澤維爾此刻并沒有在看她,只漫不經(jīng)心地四處觀察著周遭。

    剛才,在狂風呼嘯的黑色空洞之中,他一直沒有放開她的手。

    溫黎有點意外。

    明明是年下,但竟然超乎想象的讓她有安全感。

    她正內(nèi)心感慨著,突然感覺澤維爾扣在她腕間的手指微微一緊。

    嗯?

    溫黎抬起頭,看見澤維爾不知道什么時候重新戴上了兜帽。

    在她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微微向下抿的唇角,還有緊繃成一條線的下頜線條。

    出什么大事了嗎這是。

    溫黎連忙抬起頭,四下望了一圈。

    此刻他們正身處于一條長長的鏡廊之中,天花板上雕花精致,壁畫栩栩如生,精美的水晶吊燈低垂下來,看上去極其奢靡壯觀。

    在三米寬的走廊兩側(cè),墻面上貼滿了光滑的鏡子,將整個空間映得通透,顯得愈發(fā)敞亮明媚。

    然而就在這些高聳的鏡面之中,卻倒映著無數(shù)連貫的畫面。

    畫面中景致變幻,然而不變的是那個不變的人。

    每一面鏡子中,都倒映出一名身材修長、黑發(fā)黑眸的少年。

    溫黎訝然地睜大了眼睛。

    這面鏡廊的每一面鏡子之中,都映著澤維爾的過去。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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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

    輝煌的鏡廊中,

    每一面鏡子都像是一張屏幕,無聲地放映著屬于同一個人的默片。

    就像是暗暗期待了許久的禮物一時間鋪天蓋地地包圍了她,溫黎心底一陣驚喜,

    一時間甚至不知道應該先往哪里看。

    不愧是SR道具,這一件事簡直發(fā)生得太好太妙了!

    她一直以來想要打探的和澤維爾有關(guān)的背景信息,

    竟然就這樣大咧咧地展露在她面前。

    溫黎感覺就像是面前被擺著一份巨大的驚喜,誘惑著等待著她撕開包裝拆封享用。

    她維持住恰到好處的訝然神情,內(nèi)心一陣狂喜。

    就在這時,系統(tǒng)提示音在她腦海里響起。

    【親愛的玩家,

    恭喜你成功解鎖隱藏劇情。】

    耶絲!隱藏劇情!

    溫黎迫不及待地朝著距離她最近的鏡面中看去。

    鏡面中顯露出一片空曠冷清的空地,在無邊的永夜之下,

    零星燃著幾縷燭火。

    幽微的火光驅(qū)不散黑暗,微弱的光亮映在黑發(fā)少年的身上。

    他看上去不過十五歲的年紀,

    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寫滿與生俱來的銳氣。

    光影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流淌,

    像濃墨一般侵蝕著他陷落在陰影中的側(cè)臉。

    盡管五官略顯青澀稚嫩,

    可那樣俊秀冷厲的五官,溫黎一眼便認出鏡中人正是澤維爾。

    和空蕩的房間相比,他的身影被襯托得格外渺小。

    光線在地面上拖拽漸漸淡去,將他的影子無限拉長拓在地面上。

    黑發(fā)黑眸的少年神明臉上沒有什么多余的神情,

    更不像溫黎見慣的那般游刃有余。

    他額間已經(jīng)滲出一層薄汗,略長的碎發(fā)被汗水打濕,

    一縷縷地粘在前額,

    看起來已經(jīng)十分疲憊。

    可他卻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機械性地一遍一遍重復著同樣的動作。

    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他才緩慢地停下來,

    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流露出一閃即逝的失落。

    他垂下眼睫望向指尖。

    溫黎順著那道視線看過去。

    少年冷白色的指腹上,深深淺淺的傷痕觸目驚心,

    有些已經(jīng)結(jié)痂,有些卻依舊透著尚未愈合的血色。

    “這……”溫黎驚訝地抬起眼,后腦卻突然被人用力扣住。

    一股猛力襲來,她毫無防備之下直接被一把按在了懷中,視野瞬息間便被澈目的墨色霸占。

    “‘他’有什么好看的�!�

    額前抵著的胸腔震動,澤維爾懶洋洋的聲音落在她發(fā)頂,“我說了,你只能看著我。”

    ……‘他’不就是您本人嗎?

    溫黎被澤維爾的強盜邏輯沉默了一瞬。

    雖然對“嫉妒之神”這四個字早有猜想,但她就算怎么猜都沒猜到,澤維爾的醋性竟然大到連自己的醋都吃得下。

    按在她后腦上的手不算特別用力,溫黎輕輕一掙就逃離了桎梏。

    她轉(zhuǎn)過頭再次朝著那面鏡子瞥了一眼。

    澤維爾卻像是預料到她的動作,一早便惡作劇一般撩起黑色的長袍。

    寬大的長袍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她的全部視線。

    溫黎無奈地轉(zhuǎn)回頭,看見澤維爾正抱著臂低頭盯著她看,唇角扯著一抹得逞的笑意。

    真是個幼稚鬼。

    不過,溫黎不難感受到,這不過是澤維爾以他的方式婉拒她對于他過去的窺探。

    想想也是,這簡直就是極其社死的場面。

    就像是把過去隨便寫的日記裱起來展覽給別人看,當事人在場的話的確非常尷尬。

    但是送到嘴邊的肉,她怎么可能有不吃的道理?

    溫黎笑瞇瞇地伸手輕輕戳了一下澤維爾胸口處的斯芬克斯胸針,用一種恍然大悟一般的語氣拉長了尾音開口。

    “哎呀,澤維爾大人,真是想不到……您以前竟然是這個樣子的。”

    說著,她屈指在胸針上輕輕彈了一下,語調(diào)里摻雜著戲謔的笑意:“看您如今威風凜凜,氣勢洶洶,我還以為您小的時候也是這樣——嗯,狂野�!�

    隨著她每個字說出口,她落在斯芬克斯胸針上的手指都在向下滑落。

    劃過胸口的衣料,輕飄飄落在月要間打著轉(zhuǎn)。

    “嘖,少對我動手動腳�!�

    澤維爾銳氣逼人的眉宇輕皺著,不知是因為所有的秘密都這樣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別人眼下,還是純粹的不耐煩。

    在他抓住她的手腕之前,溫黎戳了一下澤維爾佩在腰帶上的黑貓胸針,心滿意足地提前收回了手。

    “沒想到,您以前竟然這么可愛�!彼σ庥靥痤^,作出了總結(jié)。

    但是語氣卻染著幾乎無法掩飾的幸災樂禍,像是終于抓住了他的把柄,肆無忌憚地作弄著他高傲的自尊心。

    回應她的是一聲不屑的冷嗤。

    澤維爾伸出一根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扯了扯兜帽。

    寬大的帽檐更向下落了幾分,陰翳降下來,掩住他更多的情緒。

    “這些都是假的�!�

    他伸手插入發(fā)間用力撥弄了一下,嘲弄地冷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相信了吧?”

    說著,澤維爾便環(huán)著手臂慢悠悠地轉(zhuǎn)了個身,隨手從身邊的長桌上拿起一盞燭臺,在空氣中輕拋了一下又穩(wěn)穩(wěn)地接在掌心。

    惱羞成怒了吧。

    臉皮竟然這么薄,禁不起逗。

    溫黎心下覺得好笑,然而下一瞬,卻感覺到澤維爾身形一僵,倏地安靜了下來。

    她狐疑地跟著他側(cè)過身,澤維爾的兜帽寬大,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夠察覺到他的朝向。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溫黎看見一面光潔平滑的鏡子。

    在那面鏡中,不再只有黑發(fā)的少年神明孤零零的一道身影。

    一身黑絲絨長裙的女人擁有著一頭明亮的波爾多紅色長發(fā),她皮膚純白似雪,唇瓣紅潤飽滿。

    這樣突兀的發(fā)色不僅沒有折損她的容貌,反而被她的氣質(zhì)更襯出一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尊貴感。

    這是一位美麗得過分的女人,她的五官或許并非最完美的,可通身雍容華貴的氣度卻讓人簡直難忘。

    溫黎甚至覺得,比起她這位乙游女主也不遑多讓。

    那雙弧度漂亮的丹鳳眼也令她感覺格外熟悉。

    溫黎不著痕跡地瞥一眼澤維爾掩在兜帽下的眉眼。

    那雙丹鳳眼和鏡中的女人有八分相似。

    可同樣的眼型,在澤維爾臉上顯得格外銳利逼人,

    在這位紅發(fā)女人臉上,卻透露出一種連女人都折服的勾人和嫵媚。

    【這位就是先任魔淵之主的神后,也是嫉妒之神澤維爾的母神。】

    啊,果然是這樣。

    溫黎不自覺又抬頭看了一眼身側(cè)的黑發(fā)神明。

    澤維爾似乎并沒有察覺到她的打量。

    他的唇角抿成一條線,眼睛直直盯著那面水鏡,像是要將鏡中的人深深鐫刻在腦海之中。

    鏡中的畫面變幻,此刻,紅發(fā)女人正慵懶地坐在壁爐旁的躺椅上,身上披著一條厚重的毛絨毯子。

    黑發(fā)少年跪坐在她身邊,方才挺得筆直的脊背隨意地彎下來,唇角微微上揚,一雙黑眸晶亮地凝視著她。

    不同于澤維爾平日里或囂張或不屑或霸道的笑容,這一刻他臉上洋溢著的是溫黎從未見過的一種情緒。

    他們之間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只是一人靠在躺椅上輕輕閉著眼睛,另一人坐在壁爐旁邊,冷白的側(cè)臉被火光鍍上一層溫暖的血色。

    嗚嗚,原來底迪小時候這么可愛。

    溫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鏡中的畫面看了許久,直到像是影片播放完畢定格在最后一幀,她才戀戀不舍地挪開視線。

    又軟又可愛的澤維爾她怎么就rua不到呢?

    現(xiàn)在的他雖然夠酷夠拽,但是有時候真的不太聽話。

    溫黎瞳孔微轉(zhuǎn),順勢朝著下一面水鏡看去,看清鏡中的畫面時卻怔住了。

    她感覺自己的意識像是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從身體里抽離。

    轟然一聲,腦海中像是炸開了一朵煙花。

    溫黎視野一陣恍惚,再次恢復意識的時候,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和鏡中的少年融為一體。

    甚至來不及愕然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她”已經(jīng)自顧自抬起了眼。

    昏暗的光線,搖曳的窗紗,半掩的門扉。

    血月的光輝悄無聲息地傾落,一點點照亮未燃燭火的宮殿,也勾勒出墻面上搖晃的無數(shù)道剪影。

    像是午夜徘徊的兇靈,在冰冷慘白的墻面上拉扯,在尖利的風聲中收割流逝的生機。

    從床沿垂落而下的紅發(fā)成了這黑白畫面中唯一的亮色。

    先前鏡中的那些畫面看上去像是第三視角。

    這一次,她卻像是借用了少年時澤維爾的眼睛,注視著無聲發(fā)生的一切。

    畫面在微微發(fā)著顫,似乎是“她”因驚愕恐懼而不自覺地顫抖著,朝著門后小幅度地挪了一步。

    在門框和敞開的門板之間狹窄的縫隙之中,整個視野都出現(xiàn)虛焦的重影。

    而“她”在那里看見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極美的丹鳳眼,似乎蘊著這世上所有美好的辭藻和迷人的風情。

    然而此刻,那雙眼睛卻漸漸失去了焦距,生機和活力源源不斷地流逝,就像是一朵加速衰敗凋零的花。

    她似乎已經(jīng)很累了,灰敗的絕望浸透了眼底,卻在對上“她”視線時掙扎著找回了一點明亮。

    飽滿的唇瓣干燥開裂,她微微動了動唇,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喉嚨里只能傳出一些破碎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

    那雙眼睛定定地注視著“她”。

    那種眼神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仿佛此刻眼前所見是她生命中最后也最重的牽掛,將她從沉淪的絕境之中扯回,試圖深深銘記在靈魂之中。

    然而一切不過是徒勞。

    像是終于認了命,她唇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

    一如既往的柔和,像是依偎在壁爐邊的那一夜。

    似乎是一種安撫。

    這一抹淺淡的笑意在那張不復優(yōu)雅的狼狽臉上,綻放出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美感。

    然而,與此同時,一滴透明的液體從她微揚的眼角墜落。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在溫黎的視角里,那滴淚順著眼尾沒入她張揚的紅色發(fā)絲,最終落入死亡般晦暗的陰影之中。

    突然驚起一陣狂風,吹打著窗柩“啪嗒”作響,窗紗被卷起狂亂飛舞。

    月光在房間里移動,照亮了房間最深處的黑暗。

    越過圍攏在床邊的幾道身影。

    在黑暗和血月的交界之間,溫黎看見沙發(fā)上斜倚著一道高大的剪影。

    與散發(fā)著腐朽死亡氣息的房間格格不入的是,他身上流淌著一種截然不同的優(yōu)雅和慵懶感。

    姿態(tài)隨性而高貴地靠在柔軟的坐墊中,像是在近距離觀賞一場真實的演出。

    他穿著一件黑色長袍,兜帽掩住他的五官和輪廓,只有領(lǐng)口處折疊的褶皺處露出一點純白色的發(fā)絲。

    和搖曳的金色吊墜。

    溫黎倏地收回視線,感覺意識重新回到了身體。

    她垂眸活動了一下手指,心底一陣驚濤駭浪。

    是這個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殺死了澤維爾的母親?

    這道剪影,看起來竟然有一點熟悉。

    赫爾墨斯深邃俊美的側(cè)臉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溫黎抿了下唇角,感覺事情的發(fā)展稍微有一點脫離了她的想象。

    剛才被水鏡抽離的感覺依舊隱隱殘留在身體上,就像是連坐了數(shù)十遍過山車,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她也說不清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身體似乎并沒有受到多少真正的損傷。

    溫黎稍微緩了緩,在心底做好了心理準備,才抬眸看向下一面水鏡。

    劇烈的吸引力再次兜頭籠罩下來,溫黎強迫自己放松身體,閉上眼睛順應著那道力量,任由意識被牽引著沉入平滑的水鏡。

    這一次,她看見了一張陌生的臉。

    男人一頭及肩的白發(fā),淡金色的眼眸,穿著一身繁復華貴的黑色神袍,坐在高臺攏合的神座之上,居高臨下地睥睨眾生。

    他的面容英俊,氣質(zhì)卻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陰冷。

    被那雙眼睛注視的時候,就像是被毒蛇鎖定,溫黎渾身都不受控制地汗毛倒立。

    那是一張看起來令她感覺極其熟悉的臉。

    白發(fā),金眸,幾乎是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高高在上的神情和眼神。

    溫黎腦海中瞬間掠過眾神之主冰冷的面容。

    魔淵之主和眾神之主……似乎有什么微妙的聯(lián)系。

    她還沒有將思維完全發(fā)散,水鏡中的畫面便開始變幻。

    溫黎將零散的念頭壓下,抬眸專心地借著少年澤維爾的眼睛,看向鏡中高高神座上那道身影。

    魔淵之主臉上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神情浮現(xiàn)出些許裂痕。

    他刀劈斧鑿般的五官小幅度地動了動,露出一個幾乎稱得上沉痛的神情,一字一頓地開口。

    “澤維爾,想必你已經(jīng)知曉,昨晚在魔淵最尊貴的神宮之中,發(fā)生了一件令人痛惜的殘忍事件。”

    “在這場血腥的屠殺之中,整個魔淵的神后,我的妻子,你的母神,被用最殘酷而羞辱的方式凌.辱,之后失去了生命�!�

    說到這里,魔淵之主停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抬起手臂在空氣中擺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十幾名被用神術(shù)捆綁束縛的身影便被押上了正殿,“撲通”幾聲跪倒在地。

    溫黎一眼掃過去,發(fā)現(xiàn)幾個似曾相識的面孔。

    正是在先前畫面中,出現(xiàn)在紅發(fā)女人床邊的身影。

    “此刻跪在你我身前的他們,都參與了那場凌.辱�!�

    魔淵之主眼神冷淡地掃過他們麻木的臉,唇角冷不丁勾起一抹怪異的微笑,“澤維爾,就由你來對他們進行處決�!�

    畫面晃動了一下,似乎是少年時的澤維爾心緒不穩(wěn)。

    得到了魔淵之主的應允,幾乎下一秒,他便在仇恨和盛怒之中沖上前將他們親手撕碎。

    麻木的神情,潑灑的鮮血,殘肢斷臂,血污成河。

    雖然看慣了恐怖片,也曾經(jīng)跟在珀金和卡修斯身邊旁觀過一些現(xiàn)場版殺戮。

    但是第三視角和第一視角帶來的視覺沖擊力根本不是一個等級。

    簡直像是在玩一場全息血腥暴力游戲。

    她暈3D的�。。�

    溫黎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強烈的暈眩感緩緩平息下來,溫黎聽見少年澤維爾劇烈的心跳聲和喘.息聲。

    她試探著睜開眼,聽見高高的神座上傳來一個平淡的聲音。

    “澤維爾,只不過這樣就滿足了嗎?”

    頓了頓,那個聲音含著古怪的笑意,“你執(zhí)行的處決十分精彩,只不過——”

    他抬起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體,用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繼續(xù)說,“最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那個人,現(xiàn)在卻并不在此處�!�

    空氣中陷入詭異的安靜。

    良久,就在溫黎以為少年澤維爾不會回應時,她聽見他嘶啞中壓抑著偏執(zhí)的聲音。

    “是誰。”他只從牙關(guān)中擠出兩個字。

    似乎滿意于他的反應,魔淵之中臉上的笑意擴大。

    他從神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從高臺上走下,伸出手堪稱溫柔地撫了撫澤維爾的頭發(fā)。

    “是色谷欠之神——”

    畫面之中,魔淵之主微俯身,奇異的笑容染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癲狂和愉悅。

    這種詭異的神情打破了他五官的英俊,凝集出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詭怪。

    “殺了她�!彼麕е@種傳道士一般的笑意,輕輕地吐出三個字。

    溫黎瞳孔驟縮。

    赫爾墨斯殺了澤維爾的母神?

    這不符合文案組的邏輯。

    那個陷落在陰影里的身形再次閃回在她腦海中,溫黎下意識想看一眼上一面水鏡中的一閃即逝的畫面。

    然而那面水鏡散發(fā)的光芒已經(jīng)完全熄滅,鏡面也平靜如常。

    紛亂的畫面消失殆盡,只倒映出她驚疑不定的臉。

    鏡面之中的景致依舊在變幻。

    魔淵之主染著蠱惑性的低沉聲音像是從水面上傳來。

    “你知道接下來應該怎么做,對嗎,澤維爾?”

    溫黎耳畔傳來一陣尖利的耳鳴。

    她皺眉揉了揉耳廓,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的身體中。

    這一段信息已經(jīng)“放映”結(jié)束了。

    待那一陣暈眩感徹底消失,溫黎才走向鏡廊盡頭處的最后一面水鏡。

    身體再次一輕,那種仿佛靈魂漂浮一般的感覺非常玄妙。

    在適應之后并不讓她感覺痛苦,反而十分柔和,像是沉入一片溫柔暖融的湖泊。

    平靜的水鏡漾起漣漪,畫面徐徐鋪陳開來。

    富麗堂皇的宴會廳中,觥籌交錯,耳鬢廝磨燈火通明。

    “她”在來來往往衣著講究、妝容精致的神明之中穿梭,步伐很急,渾身都染著冷戾森寒的氣息。

    這格格不入的不速之客就像是誤入狼群中的羊,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她”卻置若罔聞,任憑無數(shù)道或同情,或譏誚的復雜視線落在身上,撥開重重疊疊的人群,單刀直入徑直邁向被簇擁在最中心的那道身影。

    見“她”來者不善,無數(shù)名魔使抽出腰間高懸的巨鐮,想要上前將“她”團團圍困在中心。

    然而一只手卻慵懶地抬起來隨意揮了下。

    霎時間,所有的阻攔都自發(fā)靜止了。

    透過少年澤維爾的視線,溫黎看見宴會廳中心真皮沙發(fā)上斜倚的那道身影。

    赫爾墨斯和現(xiàn)在的模樣并沒有什么變化。

    一件墨綠色的長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衣領(lǐng)凌亂地搭在胸口,露出蜜色的胸膛和結(jié)實的肌肉線條,充滿力量感的荷爾蒙幾乎滿溢出來。

    “夜安,澤維爾。”他修長的手指端著一杯紅酒,手腕輕晃,酒液在杯中輾轉(zhuǎn)著漾起波瀾。

    像是沒有察覺到“她”身上陰戾的氣息,赫爾墨斯抬了抬眉梢,語調(diào)染著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

    “這個時候來找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嗎?”

    “昨晚,是你做的。”溫黎聽見澤維爾暗啞而壓抑的聲音。

    聞言,赫爾墨斯的神情肉眼可見地淡下來。

    他沒有立即回應,淡色的睫羽掃下來,低頭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鮮紅的酒液染在唇角上,流露著一種驚心動魄的血腥美感。

    良久,赫爾墨斯將酒杯放下,沒什么所謂地笑了。

    “是啊�!�

    在大庭廣眾之下被揭穿曾經(jīng)犯下的殺孽,他甚至連語氣都沒有變一下,仿佛殺害的不是魔淵中地位最尊貴的女神。

    迎著幾乎將他生剜的目光,赫爾墨斯懶洋洋地揉了揉眉心,慵懶散漫地隨口問,“所以呢,要殺了我嗎?”

    話音微頓,他慢條斯理地撩起眼皮,淡金色的眸中第一次流露出冰冷而危險的光暈。

    他直視著“她”,冷不丁勾著唇角,輕笑了一聲。

    “你做得到嗎?”

    ……

    溫黎:“……”

    這條鏡廊中的信息量太大,她的思維有點混亂。

    一時間理不清頭緒,她只好先將各種亂糟糟的疑問壓在心底。

    或許是觀看的方式代入感太強。

    哪怕并非當事人,看完這些過往,溫黎心底也覺得沉沉的,有點堵。

    那身為當事人的澤維爾——

    溫黎連忙抬眸去查看澤維爾的狀況。

    “你還好嗎?”

    澤維爾正負手站在她身側(cè)不遠處。

    他顯然也看到了她剛才看見的那一幕。

    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見兜帽邊緣露出的唇角色澤更淺,緊緊向下抿成一條直線。

    下一秒,澤維爾便咬著牙吐出一口血。

    溫黎一驚。

    她的保命金大腿怎么了?

    不會是被氣到吐血了吧?

    在這個時候,澤維爾可絕對不能倒下。

    溫黎顧不上別的,連忙上前扶住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澤維爾臉色比起先前更蒼白了點,但眉眼中的銳利鋒芒卻半點未減。

    他抬起手腕隨手抹去唇角的血痕,沒什么所謂地嗤笑了一聲:“用不著大驚小怪,我沒事�!�

    澤維爾收回落在水鏡上的視線。

    赫爾墨斯。

    他狠狠咬下后槽牙,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

    當年,他單槍匹馬殺進赫爾墨斯的神宮。

    然而,他不僅沒有能力復仇,還收獲了這樣不加掩飾的羞辱。

    那時的他殺不了赫爾墨斯,但從那一刻起,他便在心里發(fā)誓。

    總有一天,他也要讓赫爾墨斯品嘗一下,最重要的東西被奪走、被毀滅的滋味。

    澤維爾眸光微沉。

    赫爾墨斯日復一日受神罰折磨,神力日漸衰微。

    這么多年過去,早已不復曾經(jīng)的光輝榮光。

    如今的他,卻已經(jīng)獲得了最精純的地獄之火。

    他們之間的地位早已顛倒。

    如果他真的想,他未必殺不了赫爾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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