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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那么此刻,我也應(yīng)該承擔(dān)‘傲慢之神’需要承擔(dān)的責(zé)任�!�

    哪有只享受不付出的道理?

    她可不是白嫖星人,

    玩游戲看都是充錢的!

    盡管回到了珀金的少年時期,但是少年人有意強硬的力道依舊能夠?qū)ⅰ吧倥狈(wěn)穩(wěn)控制住。

    “這一次,

    讓我站在您的前面�!�

    “讓我來保護您�!�

    溫黎定定地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那雙熟悉的眼眸。

    珀金臉上很少能讓別人察覺到除了嘲弄之外的神情。

    但是金發(fā)“少女”這張臉卻顯然藏不住心事,任何一點微末的情緒都在五官中無限放大。

    以至于,此刻他驚訝之余甚至有一點怔愣。

    就像是她這句話是多么新奇,新奇到他從未聽任何人對他這樣說起過,陌生得需要他花費一點心神才能理解。

    有人擋在他的身前,說要……

    保護他?

    開什么玩笑。

    珀金突然感覺胃部一陣翻涌。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像是一枚早已生根的種子,沉寂了漫長的歲月,在這一刻于翻江倒海中即將破土而出。

    痛苦,奚落,束縛,嘲笑,尖叫……

    一幕幕碎片化的畫面在他腦海中閃回。

    無數(shù)種復(fù)雜的情緒糾纏在一起,復(fù)雜到難以辨認。

    不可以。

    那些難堪的、讓他費盡心思永遠埋葬剔除的過去,不可以讓任何人察覺。

    尤其是她。

    他也不需要讓任何人替他承擔(dān)。

    珀金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一種溺水后幾乎窒息的暈眩感。

    他動了動唇瓣,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不出聲音。

    而就在這短暫的呼吸之間,溫黎已經(jīng)轉(zhuǎn)身推開門。

    她已經(jīng)大概預(yù)料到了什么,閃身出門時表情是與面對珀金時截然不同的冰冷,臉色不善地環(huán)視一圈。

    和溫黎想象中差不多,門外稀稀落落環(huán)繞著五六名少年神明。

    他們身上穿著質(zhì)地華貴、設(shè)計精妙的純白色神袍,大多都是淡銀色的頭發(fā),冰藍色的眼眸,和卡修斯眉眼間有著六七成的相似。

    然而與卡修斯清冷淡漠的氣質(zhì)不同的是,他們舉手投足間盡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已久的高傲。

    溫黎敏感地感受到,那些向她若有似無掃過來的目光中,蘊著濃郁的、不加掩飾的輕蔑和鄙夷。

    “有事?”

    她反手關(guān)上門,語氣不經(jīng)意間就帶上了些珀金慣有的嘲諷,“抱歉,一開始沒有想到是你們在門外,所以來得稍微遲了一點。”

    “畢竟,神國的神明最講究禮儀,說話聲音輕柔,行動間講究風(fēng)雅�!�

    溫黎皮笑肉不笑地露出一個假笑,“剛才的動靜,我還以為是誤闖入神國中的怪獸�!�

    她話音剛落,幾名少年神明的臉色顯然都變得不太好看。

    他們看起來和珀金此時年紀差不多,充其量只有十八歲。

    對于神明漫長的生命而言,不過是非常渺小短暫的開端,遠遠沒有練就喜怒不形于色的能力。

    為首一名銀發(fā)藍眸的少年神明冷笑了一聲:“今天倒是挺有活力,還有精力和我們‘閑聊’,看來昨天是填飽了肚子——又是哪位好心腸的神明施舍給你們的?”

    說著,他十分自然而熟練地上前一步,用力推搡了她一下。

    這具身體比起魔淵中傲慢之神的身體更輕更瘦,溫黎一個沒站穩(wěn)不自覺趔趄了兩步。

    手臂剮蹭到右邊的雕像,瞬間涌起一股火辣辣的刺痛。

    估計是蹭破了皮。

    溫黎神色一冷。

    倒不是怕痛。

    她雖然平時看起來嬌氣,但是真遇見什么事也從未怕過。

    這點小傷對她來說不算什么。

    只是對方這么熟練的樣子,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可她的狼狽顯然取悅了除了她以外在場的所有人。

    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另外幾名少年神明也找到了感興趣的話題,將剛才被溫黎冒犯的不悅化作刀刃從口中吐出。

    源源不斷的惡意從他們身上席卷而來。

    “這么緊張地站在門口做什么?放輕松一點啊�!�

    “不讓我們進去坐坐嗎?我們可是走了很遠,特地專程來找你的,累都累死了。”

    一名少年神明聽到這句話,十分浮夸地做出一個虛弱的表情,捂著胸口開口:“是啊,珀金——這里偏僻得幾乎要遠離神國挨到魔淵去了,這一路我們渾身都不太舒適�!�

    可他的語氣卻聽不出絲毫的不適,唇角掛著張揚而惡劣的調(diào)笑。

    “恐怕也只有你這樣生來污穢骯臟的人類,才能夠如此適應(yīng)享受地居住在這里吧�!�

    “堵在這里不讓進門,是擔(dān)心你那個弱雞母親嗎?”

    “人類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珀金,如果你真的為了她好,就趕緊讓她滾出這里。聽得明白嗎?這不是她該存在的地方。”

    “當(dāng)然,也包括你——廢物母親生出廢物兒子�!�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作為同父異母的兄弟,我好心勸告你,不想死的話,就趕緊帶著你的廢物母親離開這里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說到這里,少年神明爆發(fā)出一串爆笑,像是想到了什么世間最可笑的笑話。

    溫黎冷眼旁觀著。

    他們的五官精致得像是櫥窗里精心雕刻過的洋娃娃,可此時蔑視的笑容令他們的臉孔變得丑陋不堪,甚至令人作嘔。

    神光明媚的光線無聲地傾落,鋪在身上漾開一片淡淡的光澤。

    分明是暖色調(diào)仙境一般美好的畫面,溫黎卻只感覺到冷。

    她沒有想到她一直以來想要探求的真相,竟然這么露骨,這么殘酷。

    先前聽過不少零碎的言語,她也不經(jīng)意瀏覽過珀金的人物檔案。

    溫黎知道珀金的母親并不是美貌強大的女神,只不過是個尋常的,甚至在神明眼中弱小的普通人類。

    她大概想得到,他起初在神國的日子應(yīng)當(dāng)過得很艱難。

    但溫黎沒想到會這么艱難。

    這和校園霸凌又有什么區(qū)別?

    溫黎曾經(jīng)看過一些關(guān)于校園霸凌的報道,也看過相關(guān)題材的韓劇。

    那些畫面和文字已經(jīng)殘忍到令她頭皮發(fā)麻,不忍直視。

    可那只是現(xiàn)實世界。

    沒有各種刻入骨髓的階級感,沒有與生俱來的高低貴賤,更沒有神明所擁有的強大到無可匹敵的神術(shù)。

    在這個充斥著神術(shù)和魔幻的世界里,溫黎不敢細想下去。

    一個沒有覺醒神力的少年,究竟要如何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生活下去?

    溫黎不知道當(dāng)年面對這一切的珀金會作出什么樣的反應(yīng),但她已經(jīng)條件反射的有了回應(yīng)。

    “聽起來,你們很喜歡‘廢物’這個稱呼。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我已經(jīng)聽見了好幾遍�!�

    溫黎唇角勾起一抹染著冷意的弧度。

    “既然喜歡,就自己收好,好好做你們心心念念的‘廢物’�!�

    她腦海里什么也沒想,唯一的念頭就是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閉嘴。

    她雖然沒有神術(shù),但是背包欄里的道具對付幾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神明還是綽綽有余,壓根沒在怕的。

    或許是溫黎這一次的反擊又直白又強烈,幾名少年神明第一反應(yīng)甚至不是憤怒,而是怔然。

    今天是發(fā)生什么怪事了,向來陰沉著一張臉沉默寡言的珀金竟然回嘴了?

    一名少年神明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震驚和憤怒,率先高聲罵道:“珀金,今天你竟然跟我們頂嘴?”

    “是之前我們給你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

    “頂嘴?”

    溫黎輕飄飄地從鼻腔里哼出一道氣聲,“你們算什么,心血來潮否定幾句你們的蠢話也敢叫‘頂嘴’?”

    但和她強硬的語氣截然不同的是,聽見對面的嘲笑聲,溫黎的心不自覺微微一沉。

    教訓(xùn)?

    什么教訓(xùn)。

    在短暫的困惑和未知之后,是隱隱開始沸騰的慍怒。

    他們對珀金做了什么?

    溫黎垂下眼,試圖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見一道夸張的譏笑聲。

    “倒也未必是忘記了教訓(xùn),而是太痛苦,以至于被刺激得徹底瘋了吧?”

    “或者他沒說謊,是真的忘了�!绷硪坏缆曇艄首鳒睾偷亟舆^話題,“我聽說,有些人類會忘記那些格外痛苦的、讓自己無法承受的記憶。”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嘲笑起來,刻意為之的偽善面具也登時粉碎在了接下來的譏嘲中。

    “人類嘛,就是這么弱小,雖然很不可思議,但或許是真的呢?”

    “……什么嘛,原來你想說這個啊。我還以為你還沒睡醒呢,竟然幫著珀金說話。”

    這道聲音的主人就是之前被溫黎反諷“廢物”的那一個。

    他似乎被她激怒了,又像是徹底放開了,口無遮攔地大把說出惡毒的話。

    “自從那個人類女人死乞白賴地跟著回到神國,她有得到父神短暫的哪怕一秒鐘的垂憐嗎?哈哈,父神根本就不管他們母子的死活,恐怕早就把他們忘了�!�

    “她壓根就認不清自己的身份,現(xiàn)在認不清的人又多了一個你,珀金——”

    “對于你那個蠢母親,父神只不過是玩玩她而已啊,從來沒有承諾過給她任何名分——容忍她生下你這樣的雜種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神后的位置也是卑賤的人類敢妄想的?”

    “至于你,虧得我們先前還認為你稍微聰明那么一點�!�

    “聰明?”這時,另一道聲音插進來。

    “如果真的聰明,他會把我們先前的話當(dāng)真嗎?”

    溫黎眉間緊鎖,看見其中一名銀色短發(fā)的少年神明看著她,嘲諷道:“之前說要認識你、了解你、把你當(dāng)作最親密的兄弟——全都不過是騙你逗你的而已�!�

    “就連我們都沒想到,你竟然真的相信了,而且陷得那么深——這一點,倒是和你的母親一樣愚蠢了。但也不令人意外,不這么蠢的話,你今天怎么會說出這些可笑的話。”

    “跟我們做兄弟?就憑你這樣血統(tǒng)低賤的神……啊,不,人類,你甚至連神性都還沒有覺醒——你也配?”

    “那就再給他長點記性。之前我們還是太仁慈了——雖然他沒有覺醒神力,但是他畢竟擁有著父神一半的血統(tǒng),我們不能小看他的恢復(fù)能力�!�

    少年神明們語氣猖狂不加掩飾,還帶著點若有似無得逞之后的洋洋自得。

    溫黎的心一點點地沉下去。

    “你們之前做了什么?”她語氣冷靜到冷淡地問。

    她這個問題稍微有點奇怪。

    分明是“當(dāng)事人”卻詢問他們“做了什么”。

    可“珀金”今天的反常反應(yīng)實在太多,一時間,幾名銀發(fā)少年只當(dāng)她是真的瘋了,嘻嘻哈哈笑著道:“怎么了,難道你很懷念那種感覺,還想再重溫一下嗎?”

    “你不記得了,可我們卻還記得你當(dāng)時的表情�!�

    “那時候,你被我們踩著胸口倒在地上,含著憤恨卻不得不仰視我們的樣子,我們到現(xiàn)在都感覺十分懷念十分養(yǎng)眼呢。”

    “但可惜,你還是不夠順從聽話。我們討厭你那些無謂的掙扎——一個沒有神術(shù)的人類和我們之間的差距無異于天塹鴻溝�!�

    “所以,在發(fā)現(xiàn)你實在太過不聽話之后……”

    說到這里,他們的語氣染上嗜血的癲狂。

    ——“我們一根根敲斷了你的肋骨。你的表情實在太讓我們滿意了,疼痛卻隱忍,分明恨透了我們,卻因為弱小而只能屈服�!�

    “原本還想再嘗試更多有趣的可能性的,但是時間有些來不及——看你今天的反應(yīng),或許你很期待這一次一并補上?”

    溫黎瞳孔地震。

    她感覺耳膜一陣轟鳴。

    什么?

    她剛才所聽見的內(nèi)容,根本已經(jīng)不算在霸凌的范疇內(nèi)。

    這簡直就是血腥的犯罪和凌.虐。

    壓根不像是他們口中所說的“不要小看他的恢復(fù)能力”。

    而是……

    ——如果珀金并非擁有著半神的血統(tǒng),恐怕在這些日復(fù)一日、無力反抗的“玩笑”之中,他早就已經(jīng)死去了。

    但是這一刻,溫黎甚至不知道,不能死去對于那時的珀金而言,究竟算是恩賜還是刑罰。

    溫黎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起她和珀金初遇時的畫面。

    那時,她站在寬闊的神殿角落,遠遠地望著高高神座上那道純白色的身影。

    他穿著純白色的西裝,在盛放的玫瑰花從中抬起那雙綠碧璽般深邃的眼眸。

    只一個側(cè)臉就驚艷得讓她舍不得挪開視線。

    簡直就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實現(xiàn)了她對于乙游可攻略男主立繪全部幻想和期待的神明。

    而那樣一個清貴高傲的珀金,在游戲開始之前的漫長歲月里,竟然過的是這樣的日子。

    而這些一分分落在他和精神上的折磨,在游戲里不過用“背景設(shè)定”四個字寥寥帶過。

    莫名的,一種溫黎從未感受過的能量在她身體內(nèi)極速聚集。

    她感覺全身都像是浸泡在柔和的溫泉水中,熱意順著血液流淌,凝聚在指尖。

    系統(tǒng)被她身體內(nèi)的變化驚呆了:【……是神力,你覺醒了神力!】

    神力?

    溫黎垂眸凝視著自己的指尖。

    瘦長骨感的手指看上去和之前沒有什么分別,但是她卻仿佛能夠透過這一層皮囊看見下面涌動的危險力量。

    這就是擁有神力的感覺嗎?

    仿佛一瞬間拔高了無數(shù)倍,在高空中俯視著螻蟻般的蕓蕓眾生。

    生死、傷痛皆在她一念之間。

    而她現(xiàn)在就想給對面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神明長一長所謂的“教訓(xùn)”。

    身體里翻涌著一種本能,她順應(yīng)著那種本能抬起手。

    然而下一秒,她高舉在半空中的手腕便被人一把扣住。

    溫黎愕然回眸,看見一雙平靜的鳶尾色眼眸。

    “珀金大人,為什么要放過他們?”

    被一步一步半拖半拽地帶回房間,溫黎眉頭緊蹙地掙了掙,頭一次在面對珀金時抗拒地向后退了幾步。

    剛才千鈞一發(fā)之際,珀金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單手攔住她的動作。

    幾名銀發(fā)少年似乎也沒想到房間里會突然出現(xiàn)一名陌生的金發(fā)“少女”,更不會想到這名金發(fā)“少女”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利落。

    盡管失去了神術(shù),但珀金依舊在三分鐘內(nèi)解決了所有的麻煩。

    “沒想到你竟然有了幫手,難怪今天這么有恃無恐。”

    “她是哪個神宮的?看穿著,應(yīng)該是女仆吧?”

    “靠一個小小的女仆保護,珀金,也真是你做得出來的事情啊,真不是個男人�!�

    “……”

    少年神明們邊跑邊回頭放狠話,聲音很快就在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中淡去了。

    老實說,溫黎其實也有點驚訝。

    礙于[絕對臣服]是個只需要動動嘴皮子就可以決勝千里之外的神術(shù),再加上珀金整日里穿著打扮都極其講究,金絲眼鏡盡顯斯文,看上去像是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

    溫黎一直先入為主地以為珀金身手不算太好。

    事實證明她還是太單純了。

    可這不代表她認可了他的做法!

    珀金將門窗重新關(guān)好,轉(zhuǎn)過身的時候,神情褪去了一切譏誚倨傲的神色,平靜得過分。

    “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做。否則,你會干擾未來�!�

    “少女”的聲音偏軟,偏偏語氣又極其理性,“——這是神國的規(guī)則所不允許的�!�

    珀金淡淡抬起眼,視線在溫黎手臂外側(cè)的擦傷處微微一頓。

    “還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我們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嗎?”

    溫黎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

    珀金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憤怒屈辱的神情,看起來似乎早已對剛才那些冰山一角的欺辱習(xí)以為常。

    “珀金大人,您從來都不是個在意規(guī)則的神明,不是嗎?”

    珀金的視線依舊落在她手臂上。

    聽到這句話,他慢條斯理地抬眼,開口時卻已經(jīng)直接岔開了話題:“過來,坐好�!�

    溫黎心情還有些不平靜,但這些不平靜都出于對珀金的心疼憐惜。

    她不想因為這些事情影響她和珀金之間的關(guān)系,只好暫時先閉上嘴,氣鼓鼓地轉(zhuǎn)身坐到椅子上。

    “哦,坐好了�!�

    珀金一言不發(fā)地看她一眼,轉(zhuǎn)身朝著角落里的斗柜走去。

    氣氛稍微有點尷尬。

    溫黎被他一個人扔在椅子上,一時間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做什么,視線下意識跟隨著他在屋子里掃視。

    剛才她驚疑之間還沒有來得及細細打量這間屋子。

    和傲慢之神的神宮相比,它顯然小得太多,看起來很像是美劇里那種兩層的小洋房。

    房間里的陳設(shè)很少,幾乎稱得上簡陋,但是卻很干凈。

    就像珀金本人一樣。

    溫黎視線從身上一塵不染的灰色長袍上挪開,看向不遠處“少女”的背影。

    珀金的脊背挺得很直,就像是一把永遠不會彎折的利刃,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風(fēng)骨。

    這也是溫黎不敢相信他竟然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這些陰暗的原因。

    他看起來,就像是從未受罪吃苦,在眾星捧月中永遠受寵清高的貴公子。

    無論身處在什么樣的境地,永遠都這樣整潔干凈,不顯狼狽。

    斗柜上擺著一個沒有蓋子的盒子,里面堆著一些溫黎看不出用途的瓶瓶罐罐。

    很快,珀金就拿著其中一瓶轉(zhuǎn)身走了回來。

    他走到溫黎身前單膝跪下來,垂眸擰開瓶蓋。

    溫黎看著他在蓬蓬裙襯托下略顯豪放的姿勢,忍不住笑出來:“珀金大人,您稍微注意一點……”

    珀金指尖一頓,面無表情地掀起眼皮:“什么時候,你的廢話可以像你見過的世面一樣少?”

    說完這句話,他便簡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伸手�!�

    溫黎恍然大悟。

    她盯著他掌心的小瓶子,里面透明的膏體已經(jīng)被用掉了一大半。

    原來是傷藥。

    就在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始終被她忽略的手臂像是總算找到了關(guān)心它的人,瞬間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那刺痛愈演愈烈,如火燎原。

    珀金竟然要主動幫她上藥?

    溫黎感覺有點像做夢一般不真實,暈乎乎地伸出手。

    緊接著,她便感覺手腕一輕,被一只柔軟溫?zé)岬氖纸釉谡菩摹?br />
    微涼的膏體涂抹上她手臂,如流水般倏然撫平了一切躁動的痛楚。

    [肢體親密度+20]

    【可攻略對象,[傲慢之神,珀金]改造度+5,當(dāng)前改造度50】

    [目中無人的傲慢之神竟然在關(guān)心你,你在他心目中,一定是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吧!]

    [男兒膝下有黃金,半跪是一個男人保有同時保有自尊卻也給予你最多尊重的姿勢。]

    [珀金那樣潔癖愛干凈的神明,竟然有朝一日也會為一名少女做到這種地步!]

    [這一定是愛情的力量~]

    溫黎眸光一怔,視線不自覺掃過不遠處裙擺和地面交疊的陰影。

    停頓片刻,又忍不住落回傷藥瓶子里。

    ——都用掉這么多了。

    珀金的目光正專注地落在她手臂處的傷口,指尖不輕不重地按壓。

    動作時,唇角因為認真而下意識輕抿著。

    “這些東西……您經(jīng)常用嗎?”

    溫黎的視線直白得絲毫沒有避諱,珀金表情卻沒有什么波瀾。

    他將最后一點藥膏撫平收拾好瓶蓋,才慢條斯理地抬起眼。

    “你就這么喜歡多管閑事?”

    剛才還沒有完全平復(fù)的心情被這句話迅速點燃,溫黎欲言又止:“這怎么能算是‘多管閑事’,您可是……”

    “我不是你的任何人。”

    珀金平靜的語氣總算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他半跪在她身前抬眸看著她,眼底似乎有什么晦暗的情緒在克制中翻涌,神情復(fù)雜難辨。

    過去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

    那些事他早已習(xí)慣,也不會再對此刻的他造成任何傷害。

    至少,他不會像她這樣笨手笨腳地讓自己受傷。

    她原本應(yīng)該毫發(fā)無損地留在房間里,等待他解決一切,和他將錯亂的身份重新歸位。

    然后跟著他回到正確的時間點,繼續(xù)做他好吃懶做的貼身女仆。

    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

    揭開一切他曾經(jīng)試圖掩蓋過的狼狽。

    然后……

    代他受罪。

    珀金的視線在她傷口處停留過很多次,溫黎低頭去看那塊被厚厚藥膏覆蓋的傷口。

    其實并不嚴重,只是微微擦破了一點皮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仰仗著珀金的體質(zhì),就連一點血都沒出。

    “珀金大人。”她沒有抬頭,就著這個姿勢輕聲說,“這其實沒什么,更何況……我是心甘情愿的�!�

    珀金喉頭微動。

    他突然低下頭,像是為了掩飾什么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情緒,沒有說話。

    溫黎卻突然感受到胸口就像是被什么用力勒緊。

    她幾乎感覺一瞬間無法呼吸。

    隨即,一種更濃重更巨大的悲傷和痛苦涌上心口。

    這是她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強烈情感。

    就像是被封印壓抑累積了上千年,猝然找到了缺口突破而出。

    她鼻尖一酸,生理性的淚水登時不受控制地順著眼眶落下來。

    一滴淚砸落在膝頭,發(fā)出微不足道的“啪嗒”一聲輕響。

    溫黎始料未及,就像是短暫地被身體的情緒控制住,有點后知后覺的茫然。

    這不是她的情緒。

    難道是……

    珀金殘存在這具身體里,不可言說的悲傷。

    珀金像是感受到什么,倏地撩起眼睫。

    看見溫黎眼角欲墜不墜的淚時,他的神情也怔愣住了。

    下一刻,他的唇角便再次緊抿起來,下頜線條也緊緊繃住,眼底浮現(xiàn)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自責(zé)。

    “……真是嬌氣。”珀金垂下眼。“只不過是一點小傷,上了藥很快就會好,哭什么?”

    嘴上僵硬別扭地嘲諷著她,溫黎卻感受到傷口四周被人更輕柔地撫弄,像是在幫她緩解刺痛。

    [肢體親密度+20]

    口是心非。

    溫黎沒有反抗,她偏了偏頭,看著珀金蓬松柔軟的發(fā)頂。

    “我才不是嬌氣哦�!彼胝姘爰俚卣f,“我是心疼珀金大人�!�

    輕揉她手臂的力道一頓。

    珀金抬起頭看著她,眼神幽邃莫測,辨不清意味。

    四目相對。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黎聽見珀金的聲音。

    “我的確從來不在意規(guī)則,但現(xiàn)在在這里的不只有我。”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像是在斟酌措辭,沉默了良久才接著道,“我只是,擔(dān)心……”

    這一次他不再接著說下去了,略有點不自然地微微側(cè)過臉,挪開視線。

    在溫黎的角度,正好看見他發(fā)間若隱若現(xiàn)的耳根,正一點點迅速地染上一層熟悉的紅暈。

    她看著覺得有點好笑,又有點蠢蠢欲動。

    “難道……”

    溫黎眨了眨眼睛,佯裝什么都沒有看出來的樣子,明知故問。

    “您是在擔(dān)心我?”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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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

    沉默在不算寬闊的房間中蔓延。

    像是一張看不見形狀的透明薄膜,

    心跳一點點加速,似乎有些透不過氣來。

    珀金率先打破沉默。

    他有點不自然地輕咳一聲。

    “誰擔(dān)心你了……”

    珀金的聲音不算大。

    在他耳根不斷蔓延的緋色掩映下,這種不輕不重的嘲諷更像是一種欲蓋彌彰,

    絲毫沒有說服力。

    溫黎正要在說些什么,但是狹長走廊最內(nèi)側(cè)的房間卻突然傳來了一道微弱的聲音。

    “珀金?是你回來了嗎?”

    這道聲音蘊著濃濃的鼻音和氣聲,

    聽起來格外虛弱,像是剛從一場醒不過來的沉眠中蘇醒一般。

    在這之前,溫黎甚至沒有察覺到房間里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存在。

    她稍微有點怔愣,心里浮現(xiàn)起一種后知后覺的尷尬和不好意思。

    其實這道聲音屬于誰并不難猜。

    多半就是剛才門口那些少年神明口中提到過的——珀金的人類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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