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黎清立和顧濃是死在這樣齷齪的陷害之下,背著滿身的罵名,死不瞑目。
而始作俑者,越發(fā)猖狂,越發(fā)高枕無憂,享受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和人人稱頌的名聲。
黎容輕輕閉上眼,酸澀滾燙的眼淚終于滾了下來。
他總算不用克制自己的情緒,總算不用在外人面前裝作若無其事,他憤怒,痛苦,怨恨,他有很多負能量和無法宣之于口的沖動。
如果可以,他什么都不想顧忌,無所謂證據,無所謂輿論,更無所謂清白。
黎容只想親手把刀插進鄭竹潘的心臟,看他面部扭曲的,恐懼抽搐的倒下,看他在死之前,體會最大的痛苦和絕望,看他追悔莫及,看他卑微懺悔,卻積重難返,無計可施。
黎容咬著牙,哽咽著低喃:“岑崤,抱抱我……”
岑崤當即緊緊的將他抱住,感受著黎容的身子在自己懷中輕微的發(fā)抖。
他也體會到了那種無法言喻的痛苦,于是他小心憐惜的貼著黎容薄薄的眼瞼,吻去睫毛上掛著的清澈的淚珠。
岑崤一邊吻著咸澀的淚,一邊任由濕漉漉的卷曲睫毛拂過自己的唇線。
“你想追求公義,我就陪你,你要是不想,我就讓鄭竹潘死在你面前。”
黎容的身子微微一僵,他抬起眼,由上至下望著岑崤的眼睛。
確認了幾秒,他才發(fā)現岑崤說的是認真的,并且岑崤做得到。
他心中涌起的邪惡和恨意,自岑崤的口中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他永遠不必在岑崤面前隱藏自己的缺陷和偏激,他懂他,而且義無反顧。
黎容吸了吸鼻子,在岑崤的懷里蹭了蹭,將額頭抵住岑崤的額頭。
他用雙臂環(huán)著岑崤的脖子,嘴唇慢慢的貼了上去,但蜻蜓點水的碰到唇尖,便輕巧的向耳側滑去。
“很多事情還沒有厘清,不只是鄭竹潘,還有紅娑研究院和藍樞九區(qū),那些沉默的,無視的,獨善其身的難道就不是幫兇?我要讓這幫德不配位的人從高高在上的位置滾下來!”
岑崤喉結微顫,輕笑了一聲,撫摸著黎容清瘦的后背:“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黎容像只貓一樣溺在岑崤的懷里,貪戀的汲取著岑崤身上的溫暖和力量。
至少現在,他們已經有了目標,也看準了前行的方向。
黎容發(fā)現,情緒宣泄出來,就會恢復的很快。
岑崤就好像他的藥,可以將他從陰暗潮濕自我厭棄的角落中拉出來,可以消解他精神上的壓力和脆弱。
黎容低喃:“以前怎么沒發(fā)現……你胸口還挺舒服。”
岑崤放松的時候,胸肌其實是軟乎乎的,還很有彈性,貼在耳骨上,能真實的感受到每次呼吸的起伏,讓人覺得踏實又可靠。
早知道,上輩子何苦浪費那么多時間。
什么節(jié)操,什么自尊,還不如痛痛快快的享受。
他聲音夠小,飛機的嗡鳴聲很大,他以為岑崤聽不到。
過了幾秒鐘,岑崤輕聲道:“以前也沒發(fā)現你這么愛哭,早知道就應該再寵一點。”
第113章
飛機落地,黎容必須暫時跟岑崤分開。
他要把十字架還給何長峰,而且接下來的兩天,他都有專業(yè)課要考,為了考試方便,他最好住校。
岑崤當然也有考試,不過還好,他的考試周時間比黎容晚一周,他現在的首要任務,是到九區(qū)鬼眼組,參加韓江要求的總結會。
機場分別后,岑崤才慢悠悠的將手機開機。
韓江給他打了四個電話,連發(fā)了七八條消息,最后直接把韓江氣的沒脾氣了。
【韓江:岑崤你真行,我找我夫人都沒找你勤,下飛機后立刻回九區(qū)!】
于復彥和耿安沒有岑崤那么硬氣,他們跟著岑崤關了手機,強裝兩耳不聞窗外事,實則慌的一整路都沒睡著。
一開機,倆人就在群里苦哈哈的給韓江發(fā)笑臉。
【耿安:才看到,飛機滑行時間太長,抱歉大家�!�
【于復彥:剛落地,大家久等了!】
等回到了九區(qū),一行人連喝口水的工夫都沒有,就被叫去開會。
岑崤的辦公室和杜溟立的辦公室在同樓層,兩人去坐電梯的時候正好撞在了一起。
杜溟立朝岑崤微微一笑,隨手揚了揚手里的文件袋:“聽說岑隊長剛從旸市回來,辛苦了�!�
“還好�!贬牌沉怂谎�,抬手按亮樓層,單手插著兜,目光望著電梯上方一層層跳著顯示的紅色數字。
杜溟立知道岑崤一貫看不上他,不過他已經不當回事了。
韓江明顯是要扶植他的,有了韓江的支持,他以后的路會比岑崤順暢的多。
不過他倒也沒想過要打壓岑崤,他只是覺得將來自己取代韓江坐上那個位置,才是對老百姓負責,至于岑崤,岑崤可以給他當副手,也會是一個很大的助力。
這次調查梅江藥業(yè),他和岑崤都做出了些成績,雖然最后結果不如人意,但也算是伯仲之間,至少在業(yè)務上,誰也不比誰差。
可是在好感度上就不一樣了。
岑崤這三個月可謂半分時間都沒花在人際交往上,九區(qū)有些輔助組的組長,甚至連岑崤的面都沒見過。
如此傲慢和特立獨行,很難給人留下好印象。
而他在社會上馳騁十年,做過甲方也做過乙方,和任何人維系關系都游刃有余,在支持率上,岑崤已經被他遠遠甩開了。
所以這一局,還是算他贏了。
杜溟立輕嘆一聲:“要是再多一點時間就好了,我們也不至于雙雙鎩羽而歸�?上觳凰烊嗽福方帢I(yè)背后的利益鏈條還是強大,居然能將十天壓縮成兩天�!�
他口中說著遺憾,臉上可并沒有遺憾的表情。
他已經在所有人面前完成反思總結,成功脫身,今天的總結會,名義上是一起開會,其實就是岑崤個人的反思會。
他無事一身輕,假模假樣的拿著文件袋,其實是來看戲的。
岑崤嗤笑了一聲,反問道:“誰跟你雙雙鎩羽而歸?”
杜溟立微怔,可惜這時樓層到了,電梯門打開,岑崤一抬腿就邁了出去,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時間。
杜溟立站在電梯里,不由得皺起了眉。
岑崤應該是被韓江召喚回來的,難不成還查出什么線索來了?
不可能啊,查出來又怎么樣,還有一天多就完成取締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但岑崤絕不是年少輕狂面子比天大的人,杜溟立心里又隱隱有些發(fā)慌。
其實再給他多一點時間,他肯定能找到梅江藥業(yè)的漏洞,在各行各業(yè)的工作經驗告訴他,就不存在挖不動的墻角,只不過他們小隊人手有限,實在是趕不及挖動一個知道內情的人了。
去旸市的時候,他還從紅娑研究院請了個生化方面的專家,其實他是信心滿滿的。
可惜專家是真的,但找出的東西不能給梅江藥業(yè)致命一擊,反而幫著梅江彌補了漏洞,讓杜溟立后悔不跌。
杜溟立拎著文件袋走進會議室,發(fā)現韓江還沒到。
倒是岑崤小隊的幾個隊員在跟他的隊員聊天,其他輔助組的組長沒那么愛交流,都低著頭默不作聲翻手機。
他們還有別的工作要忙,要不是韓江邀請他們來,他們也不會湊這個熱鬧。
“你們隊剛從旸市回來啊?”
于復彥:“是啊是啊,我現在困死了,一下飛機就過來上班了�!�
“你們也去太晚了�!�
于復彥:“哈呀,調查進度就這樣,我也沒辦法�!�
“何大勇狡猾吧,我們去的時候,不知道誰走漏消息了,他都提前準備好了�!�
于復彥:“嗯嗯嗯,是挺狡猾的�!�
“你們隊都比較年輕,以后還有機會,這次就當汲取經驗吧�!�
于復彥:“是啊是啊,我跟著隊長和……呵學到了不少呢?”
“呵呵,能學到東西就好�!�
這人笑的挺敷衍,顯然對于復彥的說法不屑一顧。
岑崤才十九歲,比九區(qū)所有人年齡都小,就連大學也才上了半年,能從他身上學到什么?
于復彥大概率是在拍馬屁,不過這也正常,誰讓岑崤是隊長呢。
韓江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進來,會議室里的聲音剎那間消失了。
幾個隊員趕緊閉嘴坐好,等著韓江講話,杜溟立也繃直了后背,擰開筆蓋,雖然沒什么可寫的,但也要裝裝樣子。
韓江剛將零星變白的頭發(fā)染黑,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不少。
他繃著臉,雙手撐著桌面,腰微微弓著,眉頭擠成一個川字,不怒自威。
“這次召集大家來,還是要說一下梅江藥業(yè)的事情�!�
岑崤垂眸聽著,手指交叉搭在桌面上,面不改色。
杜溟立看著岑崤的神情,心卻不由自主的揪緊了。
韓江瞥了岑崤一眼,又不動聲色的將目光移開,似是對著所有人說話:“針對梅江藥業(yè)的調查,我知道大家辛苦了,你們都是今年剛剛進入鬼眼組工作,失敗不算什么,但關鍵是能從失敗中汲取教訓,端正態(tài)度。經驗不足不是理由,遇到問題也不該逃避……”
韓江一通開場白講完,正準備把矛頭對準岑崤,就聽岑崤突然開口:“韓組長說的不錯,失敗不算什么,經驗不足也不是理由,但我要冒昧的糾正一點,我們沒有失敗�!�
韓江微微一愣,盯著岑崤看了幾秒,才不可思議道:“你說什么?”
岑崤云淡風輕道:“哦,實在是你催的太急了,我們著急坐飛機趕回來,來不及匯報,關于梅江藥業(yè)衛(wèi)生不合規(guī),偽造實驗數據,原合升偷工減料的問題,我們已經調查清楚,掌握了相關證據。”
會議室里一片安靜,連那幾個低頭看手機的組長也不由得抬起頭來,詫異的看向岑崤。
杜溟立更是腦袋“嗡”了一聲,心臟跳速快了許多。
他知道岑崤不敢在這種事情上說謊,可是怎么可能?!
梅江藥業(yè)嚴防死守,甚至還被他們查缺補漏了一次,就算岑崤是突然襲擊,也不至于讓何大勇毫無準備錯漏百出。
而且這么短的時間,岑崤是哪里來的證據?
“你說,你們掌握了證據?”韓江不敢相信,只好沉聲將岑崤的話重復了一遍。
岑崤點點頭,平靜道:“是的,除了舊藥原合升的檢測結果外,我們這次去還調查出了其他線索,何大勇沒有抵抗,已經認了�!�
韓江沉默了一會兒,抬起一只手:“你的證據呢?”
岑崤:“還留在旸市。”
韓江立刻撤回手,嗓音不由得拔高了些:“你開什么玩笑!還有一天六區(qū)就要取締了,這件事就跟鬼眼組沒關系了,你現在說證據還在旸市沒傳過來,和沒有證據有什么區(qū)別?”
岑崤輕扯了下唇,心平氣和的解釋:“何大勇自己會去有關部門自首,到時候該怎么罰他都認,既然醫(yī)療行業(yè)商會不復存在,這件事的確沒有必要讓鬼眼組插手了�!�
韓江冷笑一聲:“自己去自首?何大勇親口跟你說的?你就相信他的話?”
岑崤眼眸一抬,目光冷冽犀利:“是,我相信�!�
韓江瞇著眼,攥緊的拳頭輕輕顫抖。
耿安趕緊溫聲補充道:“組長,是這樣的�?紤]到梅江藥業(yè)的清汭暫時不能停產,企業(yè)的上千名員工也需要工作崗位,這件事由鬼眼組發(fā)布懲罰抵制確實不合適,把自首的權力交給何大勇,有關部門稍微給個臺階,讓清汭安全有效的供應給市場,應該對老百姓更好。
我們的確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包括清汭原始數據記錄冊的做舊造假,和衛(wèi)生情況不合規(guī)的錄像,但隊長他為了顧全大局,只能放下個人情緒,畢竟我們鬼眼組辦事的宗旨,就是維系健康的市場環(huán)境,給普通百姓創(chuàng)造更多實惠�!�
耿安這話說得無懈可擊,甚至還把岑崤的做法上升到了不計恩怨為民謀利的高度,這樣韓江就算想找茬都沒處找。
韓江臉上的肌肉跳了跳,脖子繃的通紅,半晌沒說出話來。
杜溟立倒是“唰”的臉一白,鋼筆尖深深刺入了文件袋。
他把手骨攥的發(fā)白,絲毫沒有注意到,鋼筆尖被巨大的力道壓的有些變形,正扭曲著身子,將濃藍色的墨水暈染到棕黃色的文件袋上。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是扳倒梅江藥業(yè),他從沒有考慮過,梅江藥業(yè)垮臺了,全國大量長期服用清汭的患者怎么辦,梅江藥業(yè)上千名員工怎么辦,旸市是否有能力解決這些人的就業(yè)問題。
真可笑。
他覺得出身高貴,看不見人間疾苦的富二代,想到了這些可憐人。
而他自己,卻完全沒想過。
有那么一瞬間,杜溟立體會到了久違的迷茫和自我懷疑。
難道他真的不如岑崤,不管是能力上,還是品性上。
韓江沉默半天,最后只能說出來一句:“好,我倒要看看六區(qū)取締后,何大勇會不會去自首!”
韓江說罷,手掌用力一撐桌面,站直身子,深吸了兩口氣,環(huán)視著神態(tài)各異的同僚和下屬,重重說了一句:“散會!”
岑崤并不擔心何大勇會臨時變卦。
從何大勇將素禾生物的把柄交給他們那刻起,何大勇就注定登不上素禾生物的船了。
何大勇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哪怕某一刻他反應過來,岑崤和黎容或許是在扯大旗,素禾生物這艘船并沒有漏水。
但一切已經來不及回頭了。
韓江說完散會,自己率先出了會議室。
幾個組長相互看看,雖然有些傻眼,但他們跟岑崤都不太熟,也不好過多詢問什么,于是也紛紛拿好東西,回去干自己的事了。
會議室里只剩下兩個小隊的人。
杜溟立的小隊像霜打的茄子,雖然他們一刻都不想在強烈刺眼的對比下呆著了,但杜溟立沒走,他們也不敢動。
岑崤起身之后,看了杜溟立一眼。
杜溟立面前的文件袋,已經留下了一個難以忽視的墨藍色圓圈,但杜溟立仍然沒有動一下的意思。
岑崤移開目光,沖自己的隊員道:“這段時間辛苦了,大家回去睡覺吧,我馬上考試周,可能不常來九區(qū),你們要聚餐或者郊區(qū)度假記得開票,我報銷�!�
于復彥當即激動道:“好哎!”
他剛歡呼完,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不太合適,似乎對另一小隊的隊員很不尊重。
于復彥尷尬的吐了吐舌頭,把滿臉的興奮給壓了下去。
耿安笑笑:“那我們就不客氣了,謝謝隊長�!�
-
天色稍晚,晚霞消散。
黎容一回到學校,首先給張昭和打了電話。
張昭和正在學院師風建設大會上,但看到來電顯示是黎容,他還是嘆了口氣,拿起拐杖,悄無聲息的離開會場,站在走廊里接聽黎容的電話。
張昭和聲音很緩,帶著屬于這個年紀的沙啞和穩(wěn)重:“喂。”
黎容對著自己的課表,在教務系統(tǒng)上查詢考試時間,抽空對張昭和道:“張老師,各科都要結課考試了,有些課我缺了太多,麻煩你幫我補一下免修手續(xù)。”
張昭和:“……你也知道你缺課太多,唉,這兩天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宿舍也沒回,校醫(yī)院也沒去�!�
黎容記錄好各科的考試時間,關掉教務系統(tǒng),輕描淡寫道:“去了趟外地�!�
張昭和用手掌摩擦著拐杖,聽到黎容這句話后,敏感的瞇了下眼睛。
他雖然年紀大了,走路說話慢悠悠的,但那雙眼睛卻格外有神,眼皮耷拉下來那一瞬間,竟然有些威嚴。
還從沒有學生見過他這樣的神情,否則他也不至于被輕待了這么多年。
張昭和喃喃道:“外地啊�!�
黎容仰身靠在座椅上,手指搭在臂彎處:“是……私事,老師可以幫忙補手續(xù)吧�!�
張昭和低笑了兩聲:“免修手續(xù)也不是隨便補的,你進校是保送,沒有高考成績,我拿什么給你免修呢?”
黎容抬頭思索了一下,輕飄飄道:“就用……期末考試成績吧�!�
張昭和:“明天就有兩門考試,后天還有兩門,你是說復習兩晚上就可以都考到九十分以上?”
黎容莞爾一笑:“九十分啊,我試試吧�!�
第114章
黎容在宿舍等到晚上,何長峰終于拎著一桶炸雞兩瓶冰汽水回來了。
外面天氣涼,他一路從校外走回來,炸雞都涼的差不多了。
他吸溜吸溜鼻子,將炸雞桶放到一邊的餐桌,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黎容:“你……回來了,你們班也快考試了吧,掛科可得重修你還是看看書吧。”
何長峰只是單純的提醒,畢竟他從沒見黎容在宿舍看過書,自然以為黎容打算做個低分飄過黨。
黎容盯著何長峰看了幾秒,終于輕吸一口氣,臉上露出淡笑。
他從兜里掏出那條十字架項鏈,托在掌心里,認真道:“我用完了,還給你。”
“哦,你放桌子上吧,我熱個炸雞,你吃不吃?”何大勇隨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扯開羽絨服的拉鎖,大咧咧的拎著炸雞桶去了微波爐旁邊。
黎容一躬身,將項鏈放在了桌面上,輕聲道:“我不吃了�!�
微波爐“�!币宦曢_始轉動,炸雞發(fā)出滋滋啦啦的聲響,濃郁的香氣慢悠悠的飄了出來,何長峰隨手起開一瓶冰可樂,全然不顧衣服上還未消散的寒氣,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然后酣暢的嘆息一聲:“還是店里吃方便�!�
可惜炸雞店人太多,又吵,還沒電視看球。
黎容本想轉身回屋,但腳步剛錯,又忍不住停下來,問道:“你家里……經常聯(lián)系你嗎?”
何長峰放下汽水瓶,皺了下眉,莫名其妙道:“還行吧,我爸比較絮叨,我愛回不回�!�
黎容點點頭,他也不知道說什么好,或許等何長峰知道一切,會對絮叨迷信卻復雜的父親有更多思考吧。
他正準備回屋,但是宿舍門一開,宋赫從外面回來了。
這幾天考試周,宋赫又開始泡圖書館,畢竟黎容經常不在學校,他就是回宿舍也沒辦法監(jiān)視黎容。
所以這次一推門進來,看到黎容和何長峰都在,宋赫還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要考試了,黎容是回來考試的。
宋赫緊張的咽了咽口水,佯裝不在意道:“你回來了啊�!�
黎容這段時間都快把宋赫監(jiān)視他的事給忘了。
再次看到宋赫,他眼神不經意掃過,手指將何長峰的項鏈向桌子中央推了推,輕描淡寫道:“嗯,回來考試�!�
“聽何長峰說你生病了,現在好了嗎?”宋赫揪了一下背包帶,眼睛看向何長峰,但話卻是對著黎容說的。
黎容一笑:“好了,謝謝關心�!�
宋赫又道:“考試你準備的怎么樣了,咱們專業(yè)課雖然老師不同,但考的卷子一樣,你需要復習資料的話……”
黎容這一學期的學習狀態(tài),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有多敷衍。
當然分到張昭和的班級,想出淤泥而不染也很難。
黎容打斷他:“謝了,我雖然沒怎么上課,及格應該沒問題吧�!�
宋赫還想說什么,但看黎容沒有臨陣磨槍的欲望,他也只好閉嘴了。
雖然考試的東西肯定不會刁鉆,但他手里的復習資料總結了幾個班級老師畫的重點,應該是最全的。
而且A大有隱形規(guī)定的掛科率,如果別人都考的好,哪怕黎容能達到六十分,也不一定會飄過。
黎容還等著宋赫向他打探什么,但宋赫問完這些就不說話了。
似乎對除他學習生活以外的事情并不感興趣。
黎容噘著嘴,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第二天,上午和下午兩節(jié)考試,考試內容都是再基礎不過的東西。
黎容每科答了不到一個小時就交了卷。
由于考場是按班級分配,和黎容在一個考場的都是張昭和班級的人,他們看黎容的答題速度,以為黎容已經放棄了垂死掙扎。
連續(xù)兩天,黎容完成了四個專業(yè)課的考試。
不過他就算再厲害,也無法預測每個老師的判卷標準,所以他也沒有秀一把控分的興致。
他把每道題都盡心盡力答了,至少可以保證分數在九十分以上,績點可以拿滿。
到時候拿了張昭和給簽的免修手續(xù),平時分也夠了,拿個年級第一最高獎學金應該沒有問題。
下午三點,黎容提前出考場。
他本想給岑崤打個電話,卻發(fā)現于復彥在九區(qū)的工作群里叫了起來。
【于復彥:六區(qū)取締成功了!何大勇已經去旸市有關部門交代問題了!聽說
【耿安:是啊,估計蔣鐘到現在都不知道何大勇的小心思,還以為何大勇只是愚蠢,被我們嚇唬住了就去自首了。現在整個九區(qū)都對隊長高看一眼,這次是真的揚眉吐氣了,韓組長還說要給大家發(fā)獎金�!�
【于復彥:嘿嘿,這次真的要謝謝黎副隊長,沒有你發(fā)現的那些證據,何大勇肯定不會束手就擒的!】
【耿安:是啊,那天真是驚險,現在想想我都覺得心跳加速�!�
【黎容:好的�!�
他也沒謙虛的說不用吹捧我,他知道自己挺厲害的,被夸獎也是應得的。
他剛在群里發(fā)完言,岑崤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岑崤一直待在圖書館,此刻他站在安全通道口,走廊里絲絲縷縷的風聲由下至上灌了進來:“這么快就考完了?”
和黎容不同,他上一世畢業(yè)后就沒再接觸專業(yè)知識,到現在也已經三年了,所以他是真的要考前復習一下。
黎容剛聽說了好消息,聲音頗為愉悅,懶洋洋道:“怎么樣啊岑隊長,大學知識不會忘光了吧?”
他知道自己在何大勇辦公室里提起GT200,已經沒有再瞞下去的意義了。
不過重生這件事他們早就心照不宣了。
岑崤頓了頓,輕笑了一聲,嗓音壓的很低,卻很有磁性:“還好,還沒全部忘光,還可以抽出一天來陪我寶貝兒吃飯休息。”
黎容眼睛一彎,指腹輕輕擦過手機的音量鍵,在零下的室外呼出白霧,揶揄道:“岑隊長,美色誤事啊,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岑崤當即反問道:“你今天才知道我是這種人?”
黎容忍不住翹起唇角:“我在老圖書館前的小廣場上�!�
岑崤低聲警告:“別坐雪地上,我馬上出來�!�
黎容立刻繃直后背,扭頭看了看四周,意外道:“你怎么知道我坐在雪地上?”
他還真坐在雪地上。
小廣場在春夏是一片剪裁整齊的草坪,平時經常有同學在這里聚餐拍照聊天。
到了冬天,這里也是大家偏愛的室外活動場所,因為三面高樓擋著,一絲風都吹不過來。
黎容就找了片干凈的雪地,盤腿往雪里一坐,反正能坐著他就不會站著。
岑崤無奈道:“詐一下你,快起來�!�
“好好好�!崩枞葜缓枚读硕缎渥樱咽挚s起來,然后壓著袖子一撐地面,慢悠悠的站了起來。
他穿的衣服都很滑,掛在身上的雪花在重力的作用下,不用拍就掉了下去。
岑崤果然出來的很快。
出來第一件事,他當然也不能免俗:“考的怎么樣?”
黎容抬眸看他,眼中帶著笑意:“你覺得呢?”
岑崤若有所思的挑眉,又問:“不準備藏了?”
黎容也是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岑崤問的不是重生的事,而是他的成績。
黎容輕嘆:“沒辦法啊,將來要進紅娑研究院,成績還是不能差�!�
岑崤:“那以后……他們可要忌憚你了。”
黎容反問:“你覺得梅江藥業(yè)事件后,他們還會繼續(xù)輕敵嗎?”
岑崤:“你參與鬼眼組的調查,我們是全程保密的,除非有人泄露�!�
黎容搖頭:“不用泄露,從我爸爸的假說發(fā)表,到梅江藥業(yè)自食其果,都有我的影子,太多的巧合就不能算是巧合,他們只要有懷疑就沒法心安理得的放過我,我要是考的很差,在他們眼中恐怕就是自欺欺人了。”
不過這次何大勇自首,岑崤在鬼眼組的地位已經立下了,韓江再想提拔杜溟立,沒有功勞也是徒勞。
何大勇極力把一切都甩給了岑崤,蔣鐘和素禾生物肯定也將岑崤視為了眼中釘。
這樣岑擎想不被卷進來都不可能了。
岑崤沒動用九區(qū)的信息組,但消息收集的又快又準,簡復和岑崤的關系又一直擺在明面上,簡昌瀝的一區(qū)也別想徹底置身事外。
他們已經不再是高中時孤立無援的六人小組了,拉下水的人越多,素禾生物就越不敢輕舉妄動。
黎容陷入工作狀態(tài),很容易變得一本正經,表情嚴肅。
他望著圖書館一層的玻璃窗,雙臂環(huán)抱,眉頭輕皺著,目光微凝,說話的時候嘴唇一開一合,整齊小巧的齒尖若隱若現。
岑崤一邊聽著他的分析,一邊稍移視線,望向黎容被凍的泛紅的耳骨和耳垂。
人在冷到一定程度,是感覺不到自己冷的。
黎容眼睛都不眨,從袖子里露出食指來,無意識的輕敲著手肘,顯然已經陷入了自己的思緒里。
岑崤只好抬手,拽過黎容羽絨服的帽子,嚴嚴實實的扣在他的腦袋上,然后扯著松垮的帽帶,一用力,將黎容拉到自己身前。
黎容反應不及,踉蹌了一步,下意識扶住了岑崤的小腹。
岑崤就著這個姿勢,低頭,將懵懂被罩進羽絨帽的黎容親了個夠。
黎容恍惚被困在了狹小溫暖的空間里,冰涼的耳垂貼著皮膚,激的他一抖。
他等岑崤的舌尖從他微涼的唇上離開,才終于反應過來,抿了抿唇,眉目含笑:“跟你說正事,你腦袋里都想些什么?”
岑崤幫他把帽子理好,意味深長道:“想帶你吃牛肉火鍋,然后吃你�!�
第115章
正巧最近大家都是考試周,也已經很久沒有在一起聚過了。
索性現在才三點多,離晚飯的時間還早,黎容在訂位之前,先在他們的六人小群問了一句。
【黎容:大家期末考還好嗎,晚上一起吃牛肉鍋?】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紀小川第一個跳了出來。
【紀小川:我們不是一起考試嗎,老大你交卷也太快了吧!】
【黎容:難度還好啊,答得怎么樣?】
【紀小川:嘿嘿,沖擊一下滿分績點!】
【黎容:優(yōu)秀~】
【紀小川:哪家店啊?今天應該沒什么事了�!�
【黎容:我現在在學校,等人到齊了我再選地方�!�
【紀小川:那行,我先去幫慧姨收攤。】
紀小川爹不疼娘不愛,平時說話還有結巴的毛病,難免還會有人對她露出異樣的眼光,雖然她不太在意,但學校畢竟沒有可以獨自消化情緒的私人空間,所以有時候學校宿舍呆膩了,她就跑去慧姨家住,慧姨儼然已經把她當成自己閨女寵著。
無論曾經有多不受待見,只要熱愛生命,一路走下去,總會遇到珍惜你的人。
【林溱:我有時間!正好錄制完一期節(jié)目,壓力好大,需要放松�!�
【黎容:下次錄制記得給我們留觀眾票,給你加油�!�
【簡復:你們交卷都這么快嗎?什么情況,全群只有我不是學霸?】
【岑崤:我也不是,我還沒考�!�
【簡復:我昨天剛在網上下單了絕不掛科符,哥你也有需求嗎?】
【岑崤:那沒有,我擔心拿不了國獎,以后在黎老師面前自慚形穢。】
【黎容:哈。】
【簡復:……】
【林溱:誰讓你不好好聽課,考試傻眼了吧�!�
【簡復:聽聽這話還有良心嗎,是誰拉動全班給你投票,是誰開著女號給你管理后援會,是誰去錄制現場給你撐場子?】
【紀小川:哇哦!】
【黎容:嘖。】
【岑崤:我讓你查韓江的兒子你說最近忙,是忙著追星去了?】
【簡復:……老簡給我安排的實習任務是真忙�!�
【林溱:咳,我現在去A大找你們。】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是很正常的群內調侃,簡復也是例行吐槽,但看了班長他們的反應,林溱居然有些耳根發(fā)燙。
他深吸一口氣,鼓著臉,用手在耳邊扇了扇風。
那傻子,胡說八道什么呢,一個粉絲后援會總共十個人,八個湊熱鬧的電影學院同學,還用他管理。
黎容訂了個小包間,晚上五點,他們六人組全員到齊。
慧姨原本就對擺攤的生意隨遇而安,自從可以在網上盈利后,她就更不在意攤位能賣出多少了。
但是去A大已經成了她的習慣,一天不去她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不過以前在A大,她是心里有過不去的坎,執(zhí)著于一個虛無縹緲的念想,但現在,她熟悉的四個孩子都在A大讀書,她對這里愛恨交織的情感,又多了一份牽掛。
徐唐慧摘掉手套,趁著屋內的暖風搓了搓凍得發(fā)紅的臉:“還是你們小孩子會找地方,我自己一個人都不會往這邊走�!�
黎容笑著給徐唐慧倒了杯老白茶:“天那么冷,少在外面待會兒�!�
徐唐慧接過茶,小心的抿了一口:“習慣啦習慣啦,你們忙的事情怎么樣了?”
黎容看了岑崤一眼,緩緩道:“收獲不少,至少有一個明確的方向了。以前一直稱呼’他們‘卻又不知道’他們‘是誰,現在可以肯定,我爸爸的事,跟素禾生物脫不了關系�!�
徐唐慧長舒一口氣:有收獲了就好,善惡終有報,他們一定會付出代價的!”
紀小川:“果然是…素禾生物!他們已經…快做到行業(yè)第一了,為什么…用這么下作的手段陷害…黎教授?”
簡復唏噓:“六區(qū)的水是真深,我這幾天還試探了一下我爸,想問問蔣鐘的背景,結果簡昌瀝同志居然懟我,說我都快把一區(qū)后臺開放給我哥看了,還用問他?真夸張,我權限明明小的很!”
林溱一邊聽著一邊給他們倒茶,他對素禾生物的唯一認知就是,這個公司的股票在甲可亭問世后漲了很多很多。
黎容突然想起了什么,問徐唐慧:“慧姨,那個金色的塔,你現在有印象了嗎?”
徐唐慧遺憾的搖搖頭:“還沒有,年紀大了,記憶力確實不行了,應該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
黎容拍拍徐唐慧粗糙的手背:“沒關系,不著急�!�
岑崤面色嚴肅,對簡復道:“我們這次扳倒梅江,難免要把一區(qū)牽扯進來了。”
簡復無所謂的聳聳肩:“嗐,老簡一輩子不落是非,明哲保身,眼看著要退休了,也該給自己留點功績了,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呢,不然我利用一區(qū)的資源不會這么順利。”
岑崤點點頭:“簡叔有準備就行�!�
鮮切牛肉和手打牛肉丸陸陸續(xù)續(xù)的端了上來,簡復輕車熟路的將兩大盤肉都倒進了漏勺里,在沸騰的湯底中煮著。
紀小川趁機問黎容:“老大,你給我的…資料,我還用給…何長峰嗎?”
黎容筷子一頓,眼睛垂著,搖了搖頭:“不用了,他如果想知道,就讓他自己去查吧,希望不會影響他的期末成績�!�
這兩天正是考試周,何大勇偏偏又是這個時間點去有關部門交代問題。
雖然新聞沒有大面積鋪起來,但是這件事已經在業(yè)內傳遍了,甚至他們很多專業(yè)課的老師都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