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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那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

    徐唐慧回憶著:“有個老師,懷疑我自己弄壞了儀器,不想承擔(dān)責(zé)任,才推給一個莫須有的學(xué)生,沒有監(jiān)控,我百口莫辯,也不怪人家懷疑我�!�

    說著,徐唐慧低下了頭。

    黎容卻一皺眉:“老師,哪個老師?”

    徐唐慧只將韓瀛的臉記得深刻,其余的,當(dāng)時人實在是太多了,七嘴八舌的,她也不記得說這句話的那張臉了。

    徐唐慧:“應(yīng)該不是熟臉,經(jīng)常來做實驗的教授我都認識,可能是行政管理的老師吧�!�

    黎容眼瞼輕顫,若有所思。

    看來就是這個人的話,引導(dǎo)了學(xué)校的思路,校領(lǐng)導(dǎo)又在韓江的要求下,做實了慧姨的罪名。

    那這個不經(jīng)常去實驗室,又讓慧姨覺得陌生的老師是誰呢?

    黎容心里浮現(xiàn)出一個名字。

    黎容:“慧姨,我就是想讓你認認這個人,韓瀛的身份很復(fù)雜,我們現(xiàn)在雖然掌握了一些證據(jù),但還沒到要徹底扳倒他的時機,不過你放心,那一天不遠了�!�

    徐唐慧連連點頭:“找到他我心里就踏實了,也算是完成了我一生的愿望了,娃你們安排,別耽誤你們的大事�!�

    黎容將姜箏講述的經(jīng)過詳細告訴了徐唐慧,又陪著徐唐慧坐了一會兒,到天都有些黑了才動身離開。

    他這一天接收了太多的信息,實在是有點疲憊,回到公寓,黎容脫了外衣,直接倒在床上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才發(fā)現(xiàn)床頭的小臺燈點著,岑崤已經(jīng)從九區(qū)回來了。

    黎容半醒半夢,順勢翻了個身,伸出胳膊勾住岑崤的脖子,像只樹袋熊一樣趴在了岑崤的身上。

    他睡得渾身熱乎乎的,發(fā)梢打著卷,靠在岑崤脖頸亂蹭驅(qū)趕睡意。

    他知道只要停下動作,他會很快陷入睡眠。

    “我今天去見了姜箏�!崩枞莅腙H著眼,眼睛還不是特別適應(yīng)床頭的亮光,睫毛尖就在岑崤敏感的頸窩處一下一下的抖。

    岑崤只好放下手里的書,喉結(jié)滾動一下,伸手托住黎容的腰,湊到他耳邊道:“耿安跟我說了�!�

    岑崤的唇似有似無的擦過黎容壓的發(fā)紅的耳骨,最后輕輕含了一下黎容的耳垂。

    雖然黎容蹭的他心猿意馬,但看樣子黎容今天很累了,他也不舍得把人吵醒,不然就不會開著床頭燈看書了。

    黎容耳朵癢的縮了一下,不滿意的探出齒尖在岑崤肩頭輕咬了一口,他一邊咬一邊含含糊糊的跟岑崤說他今天聽到的信息:“姜箏說是韓江設(shè)計的…但我覺得張昭和有點怪…慧姨說有個老師…姜箏父母居然是嘉佳中心醫(yī)院的醫(yī)生…律因絮也是在嘉佳中心醫(yī)院�!�

    他困得要命,說話多少有點語無倫次,也難為岑崤從斷斷續(xù)續(xù)含糊不清的敘述中捋出了頭緒。

    他扶著黎容的腦袋,把自己的肩頭從黎容齒尖拯救出來,忍俊不禁的在黎容唇上親了一口:“困成這樣,明天再說吧,你要是再不睡,一會兒就沒機會睡了。”

    岑崤的手順勢要從黎容的睡衣里伸進去。

    黎容聞言眼皮抖了一下,然后他閉著眼睛往旁邊縮了縮,躲開岑崤的手,緊接著一骨碌身抱住了被子,躺回自己的枕頭。

    他雖然臨陣逃脫了,卻不忘嘟嘟囔囔的強調(diào):“我不是沒體力,只是怕耽誤你學(xué)習(xí)�!�

    “那你真乖�!贬潘菩Ψ切�,扯過被子將黎容的胳膊腿裹了進去,往自己懷里摟了摟。

    第137章

    岑崤早晨一睜眼,發(fā)現(xiàn)黎容正靠在枕頭上,專心致志的把玩魔方。

    他玩的很認真,微微皺著眉,嘴里無聲的嘟嘟囔囔,似乎在算著什么,魔方在他手里轉(zhuǎn)的不快,顯然他對這個玩具還很生疏。

    岑崤也沒出聲打擾他,就安靜的躺在他身邊,看著他玩。

    厚重的窗簾被打開一半,只遮擋著一層薄紗,亮光從外傾瀉進來,在薄紗的映襯下,把黎容的側(cè)臉染得精致雪白。

    黎容翻來覆去擺弄了好久,終于將魔方復(fù)原了,他滿意的揉了揉脖頸。

    一扭頭,才發(fā)現(xiàn)岑崤已經(jīng)醒了。

    岑崤伸手拿過黎容復(fù)原的魔方,輕笑:“怎么想起玩這個了?”

    黎容隨意道:“學(xué)校有社團招新,想讓我報名,一個女部長送的�!闭f完,黎容扭頭看向岑崤,唇邊含笑,“你不會吃醋吧?”

    岑崤掀起眼皮和黎容對視:“我是那么容易吃醋的人嗎?”

    黎容輕挑眉:“你不是嗎?”

    岑崤點點頭:“好,我是,現(xiàn)在想做點吃醋的人該做的事!”

    說完,他伸手一拉,將黎容扯進了被子里。

    “喂你……”黎容低呼一聲,聲音就被被子給蓋住了。

    折騰了幾個小時,兩人汗津津的去洗澡,等洗完澡出來,岑崤去房間換床單被罩,黎容揉著肚子在客廳高腳椅上發(fā)呆。

    有點餓過勁兒了。

    岑崤一邊收拾,黎容一邊和他復(fù)盤昨天發(fā)生的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整合信息,將思路順了一遍。

    岑崤將換下來的床單被罩卷了卷,扔進了臟衣簍:“以后要小心張昭和了,他和朱焱的關(guān)系,我想辦法從我外公那里套一套�!�

    黎容喃喃道:“張昭和這個人,明明那么不起眼,但似乎哪里都有他的影子�!�

    岑崤:“我建議韓瀛姜箏這條線我們埋一下,以防打草驚蛇�,F(xiàn)在的首要目標還是素禾生物,看樣子,韓江跟素禾生物并沒有利益關(guān)系,唯一明牌的六區(qū)被取締了,梅江藥業(yè)這只觸手也被砍掉,素禾生物才是最明顯的目標�!�

    黎容單手拄著下巴,輕輕晃悠著拖鞋,腳踝一扭一扭:“素禾生物的突破點在翟寧,但我暫時沒想好該怎么辦�!�

    岑崤從臥室出來,垂眸瞥了眼黎容白花花的腳踝,難免又動了點不該有的心思。

    他喉結(jié)一滾,低聲問道:“餓嗎?”

    黎容點點頭。

    岑崤走過去,將坐在椅子上的黎容圈在懷里,俯身吻了他一下:“我去煮點面條。”

    黎容仰著腦袋,抬眸望著岑崤的眉眼:“方便面嗎?”

    岑崤哼笑,伸手在他下巴上摩擦了一下:“以為我是你?”

    給自己和黎容準備吃的,岑崤從來不敷衍。

    他切了西紅柿,又拿出牛腩塊解凍,鍋里煮著面條,他又順手煎了份蘆筍。

    黎容像個大爺一樣,坐在餐桌邊等著,朝廚房里張望。

    雖然已經(jīng)是下午了,但陽光依舊很充沛,房間里除了滋滋啦啦煎煮的聲音,再無其他。

    他突然覺得是時候跟岑崤交流上輩子的事了。

    他所有的心結(jié)已經(jīng)完全被此刻的溫情覆蓋,那些針鋒相對的過往,也都能理解了。

    人都是需要成長的,他是,岑崤也是,只不過他們成長的代價有點大。

    但還好,還有機會。

    黎容靠著餐桌,慢悠悠的問:“岑崤,你當(dāng)初是怎么給我報仇的?”

    他雖然聲音輕,但不遠處的廚房應(yīng)該能聽清楚,他感到岑崤微微一頓。

    岑崤背對著他,鍋里的面還在咕嘟咕嘟冒泡,片刻后,岑崤低聲道:“蛋要全熟的還是溏心的?”

    黎容詫異的挑了下眉,岑崤在扯開話題,看樣子,他暫時還不想討論自己死后的事。

    可為什么呢,他們已經(jīng)沒有隱瞞的必要了啊。

    明明彼此都猜出來了,該知道的線索岑崤也都透露了。

    不過……他唯一沒想通的是杜溟立為什么要殺他,但這一點,岑崤在報仇之前,想必已經(jīng)查清楚了。

    不能說嗎?

    為什么?

    黎容眼瞼顫了顫,沉默半晌,還是搖頭笑了笑:“溏心的吧�!�

    岑崤立刻打了兩個荷包蛋進去,黎容兀自倒了杯清水,也沒再繼續(xù)剛剛的話題。

    但氣氛就莫名變得有些古怪,黎容雖然沒繼續(xù)追問,可腦袋卻沒停止思考。

    岑崤有事瞞著他。

    好在古怪的氣氛并沒有持續(xù)多久,簡復(fù)突然打了視頻電話過來。

    黎容看了看手機:“簡復(fù)�!�

    岑崤關(guān)掉火,沖黎容道:“用你的手機接吧�!�

    黎容點擊了接通,剛一接通,簡復(fù)的聲音就從對面?zhèn)髁顺鰜恚骸拔铱墒羌影嗉狱c給你……”

    簡復(fù)的聲音一停,朝黎容的背景看去:“哎你是在我哥家嗎,怎么還穿著睡衣�。俊�

    林溱低咳的聲音從簡復(fù)身邊傳來,緊接著,簡復(fù)急吸一口氣:“你掐我干嘛?”

    林溱瞪了簡復(fù)一眼,溫聲沖黎容道:“班長,我們老師給發(fā)了《尤利西斯》VIP票,你和岑崤要去看嗎?”

    黎容笑了笑:“不用,你和簡復(fù)去看吧�!�

    “額…哦�!绷咒诎櫫税櫛亲�,沒想到班長拒絕的這么干凈利落。

    但黎容一向玲瓏心思,林溱猜他應(yīng)該是察覺到了什么。

    不過黎容還有點好奇:“你現(xiàn)在這么紅了,出去還方便嗎?”

    林溱不好意思道:“總不能舍棄自己的生活啊,我遮的嚴實一點,應(yīng)該沒問題的,而且拍到就拍到唄,我又沒干見不得人的事�!�

    簡復(fù)跟著附和:“就是,我們倆光明正大看歌劇,礙著誰了。”

    紀小川剛接入通話,只聽到這一句,忍不住問道:“誰們倆?”

    簡復(fù)理直氣壯道:“我和林溱啊。”

    紀小川:“哇哦�!�

    岑崤端過來兩碗面,把煎好的蘆筍擺在面上頭,提醒簡復(fù):“說正事�!�

    他遞給黎容一份牛肉特別多的,溏心蛋就在面上飄著,湯汁香滑黏膩,蘆筍青翠欲滴。

    黎容看了一眼,仰頭朝岑崤彎了彎眼睛。

    岑崤輕輕撫了撫他的手背,算是為自己剛才的回避收尾。

    簡復(fù)清了清嗓子:“被你們給攪合的我差點忘了,我去查了姜箏的父母,她沒說謊,她父母都在嘉佳中心醫(yī)院工作,她媽何萍是婦產(chǎn)科的醫(yī)生,如今還在工作,她爸姜尋威去年三月,剛到退休年齡就走了。我查了一下患者評價還有從業(yè)履歷,姜尋威應(yīng)該很早就是專家了,掛他的號還挺難的,基本要提前一兩個月預(yù)約,一些尋醫(yī)問診的平臺上也有很多感謝他的,他在兒科方面算是比較權(quán)威的醫(yī)生了,也不怪嘉佳要返聘他�!�

    黎容昨天從茶室離開,就讓簡復(fù)去查姜箏父母了。

    其實他沒想過一定能有收獲,只是一時興起,對嘉佳中心醫(yī)院比較敏感罷了。

    黎容問道:“姜尋威身體不好嗎,為什么返聘沒成功?”

    簡復(fù)撇撇嘴:“身體挺好的吧,他拒絕嘉佳的返聘,去私立醫(yī)院開診了,應(yīng)該是私立醫(yī)院開價比較高,而且有一批經(jīng)濟上還不錯的病人也跟著他去私立醫(yī)院了,看病都是看醫(yī)生嘛,以姜尋威的口碑,日后找他的患者也不會少,私立醫(yī)院確實賺的更多。不過還有一點……”

    黎容看了看自己碗里成堆的牛腩,夾起一塊,輕輕放進了岑崤碗中:“還有什么?”

    簡復(fù):“姜尋威沒有當(dāng)兒科主任的機會了啊,晉升途徑?jīng)]了,院長更是遙遙無期,那就只能哪兒給錢多就去哪兒唄�!�

    岑崤看了一眼黎容夾過來的牛腩,低頭吃了,總覺得這塊牛腩比其他的要好吃的多,吃完他才問:“你剛才說姜尋威的業(yè)務(wù)水平不錯,以他的資歷,在同級醫(yī)院怎么也該是個主任了,怎么會這么坎坷�!�

    簡復(fù)哼了一聲:“我最開始也納悶?zāi)兀渭阎行尼t(yī)院的院長,兒科主任都比姜尋威年紀小,還不是小一點半點,按歲數(shù)說,姜尋威甚至都有可能當(dāng)過主任的帶教老師。翟寧倒是一騎絕塵的厲害,不管是業(yè)務(wù)能力還是在外的名聲,但你要說兒科主任有多牛吧,其實也不至于,醫(yī)院還不是個拼資歷的地方嗎。后來我又查了查,發(fā)現(xiàn)這個主任算是翟寧的表哥,反正這就是個任人唯親的事唄,倆個都可以選,當(dāng)然選自己家人。”

    黎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其實這也沒什么,翟寧幾乎把所有時間都給了事業(yè),自己也沒結(jié)婚,身邊的親人就顯得格外重要。

    兩個人水平差不多,那選擇自己親人也無可厚非。

    如果姜尋威拒絕返聘只是因為這個原因,那也沒有必要查下去了。

    不過姜尋威有沒有可能知道翟寧配合素禾生物辦的事?

    身為副主任,總能接觸到更多信息的。

    當(dāng)時律因絮一期試驗聲勢浩大,幾乎全網(wǎng)媒體都關(guān)注著,姜尋威身在其中,會一點都不感興趣嗎?

    他有沒有懷疑過律因絮的藥效?

    簡復(fù):“我還查到點東西,我發(fā)現(xiàn)論壇上有人問芙瑞可藥效好不好,說孩子濕疹,找了姜尋威,給開了這個藥,但市場上最常見的濕疹藥膏是素禾生物的藍汀,后來有人回藍汀是芙瑞可的仿制藥,藥效差不多,但是芙瑞可貴一點,而且近些年醫(yī)院進口的也相對較少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斷供,斷供就只能去藥店找了。那患者懷疑姜尋威是不是拿了芙瑞可公司的回扣,但是也沒什么人應(yīng)和他,后來帖子就沉了。之后我又……咳,一不小心進了醫(yī)院的系統(tǒng),發(fā)現(xiàn)自從前年九月,姜尋威就沒再給患者開過素禾生物的藥,基本都是用別的藥替代,我也不知道這算是有意為之還是……”

    黎容眼前驀然一亮,岑崤卻已經(jīng)篤定道:”姜尋威一定知道點什么,醫(yī)院科室也是個小社會,姜尋威作為有多年臨床經(jīng)驗的副主任,即便沒有參與律因絮的一期試驗,也絕對看過那些去世孤兒的病歷,甚至他可能參與過搶救,但是失敗了�!�

    第138章

    既然姜尋威有可能知道真相,那就勢必還要麻煩姜箏了。

    掛斷視頻電話,黎容三兩口把剩下的面條吃完,舔了舔沾著湯汁的唇角,心滿意足:“吃飽了。”

    岑崤緊跟著吃完最后一口,抽出紙巾擦了擦嘴,問道:“好吃嗎?”

    黎容頗為贊許:“你在做飯方面還是挺有天賦的。”

    確實是好吃,但也有他太餓的加成。

    岑崤站起身,把碗碟都送進洗碗機:“正好今天周六,姜尋威應(yīng)該不接診,我讓耿安聯(lián)系一下姜箏,我們找姜尋威聊一聊�!�

    岑崤放完碗碟,一回頭,發(fā)現(xiàn)黎容正雙臂環(huán)抱,似笑非笑的望著他。

    岑崤動作一頓,眼神閃爍了一下:“怎么了?”

    黎容眼瞼微抬,輕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倒還算輕松,語氣悻悻的:“沒什么。”

    岑崤剛要松一口氣,就見黎容輕描淡寫道:“要是將來讓我知道你有事瞞著我……”他話不說全,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岑崤,威脅的意味格外濃。

    當(dāng)然,岑崤也不是隨便就能被嚇唬到六神無主的。

    他從廚房走出來,環(huán)住黎容的腰,低頭在他唇上摩擦了一下:“好啊,那你到時候再找我算賬�!�

    黎容嘴唇繃了繃,一歪頭躲開岑崤的吻,心道,看來岑崤是執(zhí)意不說了。

    可惜他雖然洞悉人心,卻沒辦法從岑崤嚴絲合縫的防備下套出什么來。

    黎容深吸一口氣,推了一把岑崤的肩,沒好氣道:“走了,找姜箏�!�

    岑崤輕笑,在他腰間掐了一把:“都說可以隨便找我算賬了,怎么還生氣�!�

    黎容輕哼一聲:“那你可小心點,我這人報復(fù)心強,兇狠毒辣,到時候找個地方把你關(guān)起來,扒光衣服,拿鞭子抽!”

    岑崤輕挑眉,喉結(jié)滾了滾,嗓音低沉:“那你現(xiàn)在就可以。”

    眼看太陽落山,天際一片橙艷艷的霞光,道路兩旁灑掃的積雪終于慢慢停止消融,等待一個喘息的深夜。

    有耿安在,姜箏還是很好約的。

    只是這次出來,姜箏似乎有點抵觸。

    姜箏看著面前的三個人,皺了皺眉頭,揪緊自己的包帶,謹慎道:“不是說現(xiàn)在不能把證據(jù)給你們嗎?”

    她也沒想到,耿安第二天就又要找她,她以為自己當(dāng)天已經(jīng)把話說的很明白了,而且她其實也需要時間消化亂成一團的感情。

    耿安指了下岑崤:“這是我的直屬領(lǐng)導(dǎo),鬼眼組的隊長,他還是藍樞三區(qū)會長的兒子,我們要幫你,主要得靠他。”

    姜箏抿了抿唇,多看了岑崤一眼。

    她多少有點驚訝,因為岑崤實在太年輕了,至少比耿安年輕十歲,沒想到已經(jīng)是鬼眼組的隊長了。

    她不管這人是憑實力上位的,還是因為有個不錯的爹,但起碼說明,耿安沒有騙她,他們的確是有扳倒韓江的能力。

    姜箏也不想知道岑崤扳倒韓江到底是為了正義還是為了利益,這和她無關(guān),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想到這兒,姜箏的表情緩和了一些,她伸出手:“你好�!�

    岑崤跟她輕握了一下,但是非�?酥频皿w,剛碰到她的手指就很快抽離,讓姜箏不由得一怔。

    雖然她年齡比岑崤大得多,但到底也算是個廣義上的大美女,岑崤身邊又沒女人,就算沒有任何多余想法,也不至于如此避嫌。

    姜箏清了清嗓子:“我能說的都已經(jīng)說了�!�

    耿安瞥了岑崤和黎容一眼,轉(zhuǎn)過臉笑呵呵沖姜箏道:“老同學(xué),韓瀛昨天聯(lián)系你了嗎?”

    姜箏沉默不語,耿安知道她這是默認了。

    耿安:“其實你可以假裝跟他再續(xù)前緣,要是能趁他沒有防備套出話就更好了。”

    姜箏咽了咽唾沫:“這我當(dāng)然知道�!�

    其實她不好明說的原因還有一個。

    她逼問韓瀛有沒有結(jié)婚,是不是離婚了,這些年在國外過的怎么樣。

    韓瀛一開始還顧左右而言他,后來被逼急了,就隱晦的暗示她自己現(xiàn)在是單身,還給她曬了一下戴在食指的戒指。

    姜箏最后一點希望也破滅了,看著韓瀛的滿口謊話,她只想冷笑。

    而且韓瀛對她說,這次回國是因為祖母生重病了,快不行了,所以回來照顧祖母的,同時也很想念她。

    姜箏明白,韓瀛根本就不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能夠負責(zé)的人。

    祖母重病了還能天天跟她撩騷,說明在韓瀛眼里,親情都不算什么,更何況她一個外人。

    耿安說了兩句上次的話題,就該岑崤切入正題了。

    岑崤嚴肅道:“其實這次來,我們主要是想拜訪一下你父親姜尋威。”

    姜箏怔了怔,立刻皺眉道:“我爸爸也不會把證據(jù)交給你們的,而且這件事我爸爸還不知道�!�

    岑崤搖頭:“不是這件事,是另外的事。”

    姜箏面露疑惑。

    一直安靜的黎容突然開口:“你知道你爸爸為什么不接受嘉佳中心醫(yī)院的返聘嗎?”

    姜箏愣了一下。

    其實她不愿意承認,自從上次會面后,黎容在她眼里有種莫名的威懾力,讓她完全不想得罪他。

    “當(dāng)然是因為私立醫(yī)院給的待遇更好,你們問這個做什么?”

    黎容垂著眼眸,扯了扯唇角:“真的嗎,那姜尋威醫(yī)術(shù)資歷足夠,為什么一直當(dāng)不上主任呢?”

    姜箏從來沒仔細想過這些問題。

    她畢業(yè)后沒能出國深造,也就沒在生化領(lǐng)域繼續(xù)干下去,一開始她考了教資做老師,后來呆了幾年,覺得女老師的晉升途徑太小,所以就離職去做服裝生意了,這些年起起伏伏,也算是一直在正軌上。

    也是因為她專精的領(lǐng)域是個體商戶,所以對醫(yī)院的運行規(guī)則,體制構(gòu)成一知半解,也沒能站在父母的角度上思考過。

    但黎容這一句話,讓她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難道這里面還有問題?

    難道是因為當(dāng)年她父母偷偷給她安排流產(chǎn)手術(shù)的事情暴露了?

    “這……是我爸爸性格的原因吧,他這個人很倔,脾氣也不是特別好,有時候患者東問西問不專業(yè)的東西,他都不愛解釋造成不少矛盾。而且他還死板,根本不愿意妥協(xié),所以在科室的朋友也不是特別多,既然是選主任,除了業(yè)務(wù)能力還得看統(tǒng)籌能力領(lǐng)導(dǎo)能力,就我爸的人緣,支持他的肯定不多。不然還能是因為什么?”

    姜箏很慌,她怕自己真的影響了父母的職業(yè)生涯,因為她隱約覺得,她爸爸還是很在意主任這個位置的。

    岑崤知道,黎容其實也不清楚內(nèi)情,但他說這些話都是在引導(dǎo)姜箏,讓姜箏心虛發(fā)慌,到時候哪怕他們不想見姜尋威,姜箏也會拉著他們見。

    畢竟涉及到自己家人,沒有人能完全泰然處之。

    “對嘉佳這樣的大醫(yī)院來說,出于對旗下醫(yī)生的人文關(guān)懷,任何主任副主任退休的時候,醫(yī)院都會發(fā)一份返聘的郵件,但是真的求賢若渴還是客氣一下,從待遇上就能看的一清二楚。翟院長真的不知道姜尋威的價值嗎?要是真想留下,會開出讓人沒法接受的條件嗎?”

    黎容表情淡然,說話也心平氣和,但就是這樣冷靜的模樣,才越發(fā)讓人焦慮。

    經(jīng)歷了當(dāng)年的事,姜箏本就變得多疑敏感,如今黎容這么說,她理智上已經(jīng)深信爸爸返聘的事另有乾坤。

    就像她父母不能忍受她受委屈一樣,姜箏也不能忍受她父母受委屈。

    姜箏思慮再三,終于深吸了一口氣,應(yīng)允道:“我爸爸今天剛從臨市講課回來,現(xiàn)在在家,我……問問他吧�!�

    黎容突然道:“你問他,愿不愿意為了律因絮的事過來一趟�!�

    姜箏僵硬了一下,雖然疑惑不解,但還是咬著唇,握著手機躲遠了。

    她確信說話聲音不會被聽到,才低著頭,小心翼翼的撥打了電話。

    大概過了十五分鐘,姜箏才從角落里回來,她直接看向黎容,似乎有些意外但又覺得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我爸爸說他馬上趕過來。”

    黎容點點頭,也沒表現(xiàn)的因此放松。

    姜箏卻更加意味深長的看著黎容,她是越來越覺得這人奇怪了。

    這么年輕,卻又似乎知道很多事。

    知道徐唐慧受了多少苦,知道當(dāng)年的實驗室案件另有玄機,甚至知道律因絮。

    姜箏還記得,律因絮跟黎清立有關(guān),而黎清立是上次聊天時她主動提的,她懷疑韓江報復(fù)黎清立。

    但那只是她的猜測,而且當(dāng)時黎容根本對此毫無反應(yīng)。

    可現(xiàn)在,黎容似乎篤定她爸爸會為了律因絮而來。

    她剛剛不確定的問姜尋威,愿不愿意為了律因絮來一趟,她本以為她爸會想不起律因絮是什么,但沒想到姜尋威沉默了一會兒,就說了一個字“來”。

    事情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姜箏都不知道,她爸爸也了解律因絮的內(nèi)情。

    但她知道,以姜尋威剛正不阿又執(zhí)拗古怪的個性,他愿意來,就說明律因絮這件事的確有貓膩。

    當(dāng)年轟轟烈烈,潦草收場的一期試驗,不知還有多少糊涂賬。

    他們在姜箏家附近的一個日料店。

    店里包房私密性很好,只是榻榻米的構(gòu)造有些不方便。

    雖然目的并不是吃飯,但為了裝裝樣子,耿安還是點了盤刺身多拼和炸天婦羅。

    干冰旺盛的從小孔中飄出,在鮮嫩清亮的刺身上方籠出一片仙氣飄飄的云霧,但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

    包房里安靜的很,直到四十分鐘后,姜尋威趕到。

    姜尋威今年六十歲,頭發(fā)已經(jīng)幾乎全白,零星有幾根黑發(fā),顯得多少有些突兀。

    他五官輪廓很深,表情十分嚴肅,看起來不怒自威。

    從面像上依稀能辨別出他年輕時候的清俊模樣,濃眉大眼,鼻直口闊,姜箏的容貌多半是隨了他。

    姜尋威一趕來,看著陌生人一個比一個年輕的面容,不由得皺起了眉。

    他以為,至少是很有分量的人物來調(diào)查當(dāng)年律因絮的事情,所以他才趕來的。

    結(jié)果就是一群毛頭小子,姜尋威有點后悔了,甚至覺得自己這一趟是多此一舉。

    黎容總算有了動作,他抬起頭,朝姜箏友善溫柔的一笑:“姜小姐,可以請你回避一下嗎,我們要和姜醫(yī)生談的事情與韓家無關(guān)�!�

    姜箏被看的有些恍惚。

    這樣無理的要求,她本該拒絕的,可是看著黎容那雙眼睛,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個人太神秘太狡猾了,他能洞察人心,也能蠱惑人心,讓你明知道不該順著他的意思來,卻又難免被情感支配,想要放棄一些原則讓他得償所愿。

    哪怕她比他大了十歲,卻還是會受這樣的磁場影響,仿佛看著他那樣期許的眼神,就覺得自己回避也不是大不了的事。

    況且,連姜尋威都沒有異議。

    姜箏看了姜尋威一眼,發(fā)現(xiàn)姜尋威似乎也不想讓她了解跟律因絮有關(guān)的事。

    姜箏抿了抿唇,這才一把撈起自己的衣服,站起身來,推開了拉門。

    耿安見狀立刻跟上:“哎,老同學(xué),我陪你喝杯清酒。”

    姜尋威用并不友善的目光打量著岑崤和黎容,然后脫了外衣,在剛剛姜箏的位置坐下:“你們兩個半大孩子……”

    黎容云淡風(fēng)輕的打斷姜尋威的話:“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黎清立顧濃的兒子,我叫黎容�!�

    姜尋威驀然睜大了眼睛,嘴唇微張,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黎清立,顧濃?

    這兩個名字太久遠了,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提到了。

    他完全沒想到,有一天會和黎教授的兒子坐在一個日料店里,談起兩年前的事。

    他并不懷疑黎容的身份,如今還能對當(dāng)年的事耿耿于懷的,也就只有血親了。

    想到這兒,姜尋威又難免覺得心酸。

    原來真的沒有人繼續(xù)調(diào)查那件事,最后找到他這里來的,居然是個乳臭未干的孩子。

    不管黎家夫婦生前有多大的成就,在很多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個過期的熱點新聞罷了。

    姜尋威揉了揉喉嚨,謹慎的問:“黎教授和顧教授當(dāng)初是不是察覺了什么?”

    他都沒發(fā)現(xiàn),他對黎容說話的語氣溫和了許多。

    黎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那段時間對我父母來說無異于天塌地陷,在被鋪天蓋地的惡意席卷,連家門都不敢出的情況下,沒人能夠理智思考這里面的陰謀。他們的照片貼的到處都是,就連小區(qū)門口的報刊亭也沒遺漏,每天是我出門買吃的,拿回家來,哄著他們吃,但其實我們誰都吃不下去。

    那時候最常做的事是懷疑,但不是懷疑一期試驗,而是懷疑自己,懷疑世界。我們企圖把分崩離析的世界觀拼起來,起碼拼成一幅看得過去的模樣,但橫豎看著,都像是魑魅魍魎,不倫不類。

    我們甚至試著理解,試著分析自己的錯誤,來讓這件事變得合理,不然就沒辦法接受,一生行善積德,為什么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那樣的日子,光是回憶起來就會讓人感到生理性厭惡。

    好在痛苦已經(jīng)被時間磨的遲鈍,他也可以說一句“都過去了”。

    岑崤輕輕抓住了他的手,溫?zé)岬恼菩陌矒嶂龅氖直�,黎容總算暫時拋開回憶的漩渦,打起精神看向姜尋威:“姜醫(yī)生,你當(dāng)時就在兒科,可以告訴我你知道些什么嗎?”

    姜尋威已經(jīng)重重的低下了頭。

    他本就是個剛正不阿比驢還倔的老頭子,他心里的正義感讓他無法面對黎容口述的過往。

    “律因絮一期試驗不是由我負責(zé)的,這么重要的項目,翟寧院長交給了周洪主任。我承認我心里有點不痛快,覺得翟院長任人唯親,甚至在出事后,我還覺得,是不是因為我個人的思想問題,所以才覺得周洪主任有問題。為了不讓自己變得面目可憎,其實我已經(jīng)不想在醫(yī)院呆著了,也正好嘉佳沒有留我的意思,返聘被拒絕后,院長就沒再堅持了�!�

    “周洪做了什么讓你覺得他有問題?”岑崤問道。

    姜尋威嘆了口氣:“我們醫(yī)院的主任在病房都有辦公室,周洪辦公室就在我對面,你們應(yīng)該也知道,平時患者會在我們沒有門診的時候找過來,問問病情,或者請求特定的醫(yī)生給做手術(shù),除了患者,也有一些……”

    黎容見姜尋威不好直說,淡淡接道:“醫(yī)藥代表�!�

    姜尋威苦笑:“那是五六年前,現(xiàn)在醫(yī)藥代表直接來辦公室找已經(jīng)少多了,因為管得嚴,大家也都潔身自好,生怕沒了公職。但就因為這樣,所以我?guī)状卧谥芎檗k公室門口看見素禾生物的人才覺得奇怪。他們沒說自己的身份,穿的也是便衣,但我畢竟工作這么多年了,眼睛還是很毒的�!�

    姜尋威說到這兒,刻意觀察了一下黎容和岑崤的臉色,發(fā)現(xiàn)兩人都沒驚訝的意思,就知道,他們已經(jīng)查出來素禾生物牽扯其中了。

    姜尋威繼續(xù)道:“當(dāng)時周洪院長一門心思負責(zé)律因絮一期試驗,所以科室里很多工作都交給我了,我當(dāng)時就覺得,如果律因絮成功了,那受沖擊最大的就是素禾生物的甲可亭,不是說素禾生物一定會做什么,但周洪這時候跟他們走的近,多少有點不合適�!�

    黎容安靜的聽著,從姜尋威的口中,他們又知道一位關(guān)鍵人物,周洪。

    隨著浮出水面的關(guān)鍵人物越來越多,謎團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姜尋威捏了捏眉心:“這些只是我隨口一說,根本代表不了什么,直到我參與了一場搶救。”

    黎容微微瞇起眼,下意識反握住岑崤的手。

    此刻刺身盤里的干冰已經(jīng)徹底揮發(fā)掉了,魚肉貝肉沒了霧氣的渲染,顯得有些狼狽。

    姜尋威望著包廂的墻壁,陷入了回憶:“其實我看過黎教授有關(guān)律因絮治療原理的論文,從理論上來說是完全可行的,這就跟他那篇CAR-T優(yōu)化的假說一脈相承,而且之前的動物實驗也成功了,唯一的問題就是,人體,尤其是還未發(fā)育完全的人體能不能適配,以及是否會產(chǎn)生副作用。

    因為律因絮是藥劑,而且嘉佳的床位很緊張,所以那幫孩子都是領(lǐng)藥的時候在醫(yī)院住兩三天觀察著,然后就回家,下次領(lǐng)藥再來,這期間大概要過十天。也就是這十天,出現(xiàn)了問題�!�

    姜尋威不由得嘆息一聲:“那天晚上正好是我值班,有個孩子凌晨三點送過來的,說是已經(jīng)燒的休克了。你們應(yīng)該知道,出事的二十個孩子大多都是孤兒院的,孤兒院人多,老師有限,不可能像家長一樣時時刻刻盯著,而且有的孩子孤僻內(nèi)斂,身體不舒服也不敢說,等忍得實在不行了,也就晚了。

    我盡力搶救了,但還是太晚了,其實在搶救的時候已經(jīng)不正常了,因為那孩子是志愿者,所以醫(yī)院有他完整的病例說明,可我們按照病例搶救的時候,卻發(fā)生了意外。后來孤兒院的負責(zé)人猶猶豫豫的承認,說這孩子有基礎(chǔ)病。”

    岑崤皺眉道:“藥物的一期試驗,在不能保證完全安全有效的情況下,只會招沒有基礎(chǔ)疾病的孩子。我記得當(dāng)初的媒體宣傳稿說的也是,只要沒有基礎(chǔ)病的孩子報名�!�

    姜尋威點頭:“我不知道是瞞報還是哪里出現(xiàn)了問題,我參與搶救的這個,還有其他去世的孤兒,或多或少都有基礎(chǔ)病�!�

    黎容垂著眼眸,語氣有些疲憊:“律因絮早晚要用在有基礎(chǔ)病的孩子身上,我記得我父母說過,一期試驗為了穩(wěn)妥起見,條件才苛刻一點�!�

    姜尋威搖頭:“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過那些孩子感染很嚴重,神經(jīng)系統(tǒng)也受到了損傷,如果免疫力強的就能抵抗過去,有基礎(chǔ)病免疫力又差的就不行了。當(dāng)時我就懷疑,是不是藥品質(zhì)量的問題,但那時候大家關(guān)注的都是律因絮在細菌性早衰癥上沒有任何正向作用,藥品是否清潔已經(jīng)沒人關(guān)注了。后來鬧得沸沸揚揚,醫(yī)院也開始諱莫如深,連私下討論都不讓,其實我一直有個猜測……”

    姜尋威說到這兒,就將目光轉(zhuǎn)向黎容,欲言又止。

    黎容面露嘲諷,低聲嗤笑:“嘉佳中心醫(yī)院用的根本就不是律因絮,而是做的跟律因絮很像的劣質(zhì)甲可亭。”

    果然!

    姜尋威心頭一震。

    因為不是律因絮,所以根本治不了細菌性早衰癥,又因為連正版甲可亭都不是,所以連抑制作用也沒有。

    這藥的生產(chǎn)環(huán)境堪憂,造成用藥的兒童真菌感染,孤兒院的現(xiàn)實問題,導(dǎo)致這些異常沒有被重視,所以那批有基礎(chǔ)疾病的孩子,就成了黎清立最好的罪證。

    姜尋威只覺得頭皮發(fā)麻,心驚膽寒。

    眾目睽睽朗朗乾坤之下,這些人竟然敢實施這樣惡性的犯罪,而且還成功了!

    最讓人覺得諷刺的,是參與到這件事里的幾個相關(guān)方,一個是與疑難雜癥對抗的藥企,一個是治病救人的醫(yī)院,還有一個是關(guān)懷孤兒的福利院。

    每個人為了利益走錯一步,就釀成了如今荒唐可笑的大案,所以諱莫如深,積重難返。

    姜尋威重重錘了下桌子,雙眼憋得通紅,哆嗦著咬牙道:“可惜我沒能留下什么證據(jù),當(dāng)時為了避嫌,我甚至還刻意躲著這個項目,不然一定能抓到周洪的把柄!”

    黎容比姜尋威冷靜的多,只是突然問道:“您覺得翟寧怎么樣?”

    姜尋威是個有正義感的好人,所以黎容對他說話的語氣也客氣許多。

    姜尋威主動端起茶壺,倒了一杯抹茶湯,喝進去穩(wěn)了穩(wěn)情緒。

    “我知道你會懷疑翟院長,翟寧畢竟是周洪的表妹,說實話,我對翟寧選周洪當(dāng)主任也頗有微詞,但客觀地說,翟院長是個合格的醫(yī)生也是個好人。可能你們感受不到,我畢竟在醫(yī)院幾十年了,醫(yī)院有時候會收到一些……沒什么錢的可憐人,按常理不能給治,只能勸他們離開,不是醫(yī)院無情,但這就是現(xiàn)實�?蓪嵲跊]希望的也就算了,那些只差一次高水平手術(shù)的,翟寧都會盡力給安排,這些年也幫助了不少人。我是不相信她會為了錢讓這些孤兒送命�!�

    黎容沒說話。

    他是親眼見過翟寧與鄭竹潘在一起吃飯的,至少翟寧肯定知情。

    姜尋威見黎容持保留態(tài)度,也能理解。

    “當(dāng)然,或許翟院長有我不知道的另一面,至少她身為院長,在出事之后讓大家閉嘴就很奇怪�!�

    姜尋威知道的也就只有這么多了,他表示如果哪天黎容有需要,看在黎顧兩位教授的面子上,他也會出來作證的。

    “我就先回去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是怎么認識我女兒的,但她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我和他媽覺得茲事體大,當(dāng)初就沒告訴過她,我們今天聊天的內(nèi)容,你們也別跟她說了�!�

    黎容挑了挑眉:“姜箏也三十多歲了吧,總不能什么都瞞著她�!�

    姜尋威沉重道:“做父母的,不會讓任何麻煩事牽扯到子女,我和她媽還在呢,想讓她少操心一點�!�

    他這是不動聲色的警告,希望黎容不要把姜箏牽扯進來。

    姜尋威知道,律因絮事件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任何攪合進來的人都不能幸免,他為了心中的正義感可以豁的出去,但是動姜箏不行。

    他必須保證姜箏不受到傷害。

    黎容當(dāng)然是不怕姜尋威的威脅的,只不過這句話卻讓他愣了好久。

    原來,做父母的都是這樣想的。

    原來父母還在,是這樣的感覺。

    他今年滿打滿算,也才二十五歲,可他沒有避風(fēng)港了。

    黎容回過神來,沖姜尋威莞爾一笑:“好�!�

    第139章

    姜尋威一離開,姜箏就跟著走了。

    她擔(dān)心黎容和岑崤說些有的沒的,讓姜尋威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又跟渣男有聯(lián)系。

    不過好在姜尋威的臉色還好,不像是知道了什么。

    耿安目送走姜箏和姜尋威,拉開推門,就見黎容輕輕摩擦著瓷杯出神,側(cè)臉有些落寞。

    耿安趕緊看向岑崤,岑崤給他使了個眼色。

    耿安心領(lǐng)神會:“那我也先回去了,家里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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