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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不會的,不會的�!�

    江逢秋那會兒特別高興,反正住哪里,都比住臭烘烘亂糟糟的牛棚強數(shù)倍吧?

    他之前嫌棄太臭都不愿意住里面,只愿意靠在門口蜷縮著睡覺,可門口也一樣臭,風一吹,不僅臭,還冷!

    *

    “真的太謝謝你了,寇大哥,你人真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謝你了!”

    當時的江逢秋刻意和男人套著近乎,笑得眼睛瞇起來,兩個酒窩若隱若現(xiàn),高興到還主動抱了他一下。

    “寇大哥,你多大��?我家就我一個,從小沒有兄弟姐妹,以前就特別想要一個哥哥,我一看你就特別喜歡…嗯……真甜!”

    江逢秋一邊啃著對方送他的梨,嘴里一邊含含糊糊的說著好聽的話。

    男人也不啃聲,就這么看著他,硬等著江逢秋差點把果核都啃得一干二凈后,才又出聲詢問。

    “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课医薪昵�。”

    吃完一個梨的江逢秋肚子沒那么餓了,心情也更好了,還有心思和寇松解釋道:“逢就是遇見的意思,我就是秋天出生的�!�

    彼時大字不識一個的男人壓根不知道江逢秋的名字怎么寫,也不知道逢到底是哪個逢,但他卻牢牢記住了讀音。

    “逢秋,江逢秋,江逢秋…”男人把江逢秋的名字翻來覆去的念了好幾遍,“這名兒真好聽…”

    男人半露的胳膊肌肉飽滿,力量感十足,皮膚是久經(jīng)風吹日曬的小麥色,這也極好掩蓋了他通紅的耳垂。

    他盯著青年精致的側(cè)臉出神,下意識念叨:“這名兒真好聽…”

    *

    假如說下鄉(xiāng)是江逢秋人生中的第一個轉(zhuǎn)折點的話,那么他的第二個轉(zhuǎn)折點一定就是遇到寇松。

    以前只能依靠父母的江逢秋在被下放以后簡直就像一根飄零無助的浮萍,自從遇到寇松后,他才又一次找到了依靠。

    那個男人力氣大,干活麻利,別人要干一天的活兒,他一個上午就能干完,并且還不是偷工減料的那種。

    他不僅被幾句話忽悠得把江逢秋帶回了家,還被忽悠著幫著他干活,分糧后,也把好一點的精糧留給江逢秋,自己只吃糙糧。

    整個上林村的人都說寇松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時,他也全當沒聽到,日復一日的固執(zhí)己見,沉默寡言得很。

    也只有在面對江逢秋時,寇松那張風吹日曬的臉龐上才會罕見的露出一點點笑意。

    “小秋,你快歇著吧,這兒我來就行,這里曬得很,你等會兒別過暑了�!彼�(jīng)常這樣對江逢秋說,也經(jīng)常親昵的叫他小秋。

    好像江逢秋說把他當大哥,他還真就把自己當成江逢秋的親大哥了,其實真按照兩個人的年紀,他也就比江逢秋大四歲而已。

    *

    總之在江逢秋和寇松相處的那一年時間里,寇松對他照顧得很。

    江逢秋不愿意干活,貪吃懶做,偷閑躲靜,同一個隊上的社員背后都給他翻多少白眼,明里暗里說他多少次了。

    寇松也從不說他,就連一句語氣稍微重一點的話都沒說過。

    他只是默默的干活,一個人默默的干完兩個人的活,而一天得來的工分也都留給江逢秋。

    不管得了什么好吃的,都想著江逢秋。好不容易拿到了一點布票,他徒步下山去鎮(zhèn)上給他換布做新衣裳。

    在那個物資極度匱乏的年代,肉票極為艱難,好不容易有那么一點點葷腥,也幾乎都是進了江逢秋的肚子。

    *

    他對江逢秋可謂仁至義盡,用其他村民的話說:就是疼自個兒的親兒子,也就這么個疼法了。

    他對江逢秋實在是太好了,且從頭到尾都沒對他索取什么,可那時的江逢秋在做什么呢?

    在最基本的溫飽解決掉以后,江逢秋開始不安分起來,一門心思只想著回城里。

    他當時被帶走得匆忙,家里被那些帶著紅袖章的人暴力破壞的樣子,他并沒見過,還不切實際的覺得回去了就能回到以前的日子?

    一心想回城的江逢秋不會安于現(xiàn)狀。

    他不愿啃硬邦邦的窩窩頭,不想喝寡淡無味的疙瘩湯,也非常嫌棄寇松像鋸了嘴的葫蘆,實在是…太悶了!

    說白了,那會兒的江逢秋有點被寇松寵壞了,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他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以前連窩窩頭都沒得啃,只能睡牛棚外面的日子是什么樣了。

    *

    在這樣的前提下,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江逢秋陰差陽錯下認識了一個和他非常合得來的女筆友。

    寇松不懂的那些詩歌,

    對方都懂。

    在信里,他和那位所謂的女筆友,聊歐洲的文藝復興,聊封建糟粕,聊遍了遙不可及的古今中外,聊那些寇松壓根不感興趣的世界…

    他以為自己遇到了知音,也因為這個原因,江逢秋想出去的心思越來越強烈,于是他開始作,開始各種鬧騰…

    以前對他百依百順的寇松頭一次不同意。這也正常,畢竟下放的知情在沒有領(lǐng)導批準的情況下,本來就不能離開的。

    *

    最后江逢秋想了一個損招,

    他決定不告而別,偷偷跑!

    他知道寇松的錢都放在什么地方,畢竟每次放錢的時候,他從沒避開過他。

    在一九七七年的農(nóng)歷五月份的某天,江逢秋趁著寇松睡著,半夜起來偷偷拿走了寇松全部的積蓄……跑了。

    他當時不覺得自己這是偷,還假模假樣的留了一個字條,說那些錢就當是他借的,等他回城了以后,一定會把錢加倍還給他。

    他記得非常清楚,一共是五十零五塊六毛八分,面額由大到小折得整整齊齊,其中還夾雜著一些或新或舊的糧票以及一些布票。

    五十塊在以前的江逢秋看來可能覺得沒多少,但在下鄉(xiāng)生活中那些日子里,他也深刻知道這筆錢非常大了。

    足夠一家三口好幾個月的開銷,省一點的話,大半年也不是問題,那也是寇松不知道攢了多久的。

    當然,江逢秋記得以前還要多一點的,不過在他自己來以后,寇松的存款就少了一點。

    *

    也不知道他偷跑那天,寇松到底知不知道,更不知道在發(fā)現(xiàn)他跑了,錢也沒了后,又是什么樣的心情…

    反正江逢秋這邊的確不怎么順利,他先是迷路了好久好久,又走錯路,好久才走出山。

    而出了山還不算完,他還要出鎮(zhèn),出縣,出市,出省…

    輾轉(zhuǎn)數(shù)月,好不容易見到以前的住宅后,江逢秋并沒見到記憶中寬敞明亮的宅子,只見到了一片陌生的廢墟。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去到處找自己的家人,最后輾轉(zhuǎn)從一個親戚那里得知自己的家里人已經(jīng)死了。一個是在被批過程中死了,一個在下放的過程中死了。

    聽說成分不好的爺爺奶奶被關(guān)在牛棚,每天晚上都不讓睡覺,整夜整夜一躺一躺的擔水,劈柴,連什么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那些以前對江逢秋笑臉相迎的親戚紛紛變了臉,不肯接受他這個成分不干凈的拖油瓶,唯恐收留了他,家里也會被紅袖章闖入…

    那會兒迷茫無助的江逢秋身上的錢早花完了,這時又被那個他自認為是知音的女筆友忽悠著去投奔。

    其實對方身上有很多疑點的,包括每次寫信的筆跡不一樣,口吻也不一樣,而那時的江逢秋也蠢,他還真去了。

    這個世界上不是誰都像寇松那樣對他好的,那位他以為的女筆友實際上是位男人裝的,或者說是好幾位!

    對方是個騙子組織,剛開始見面那兩天對江逢秋很好,后面見他身上的確沒錢了,轉(zhuǎn)頭就把他賣了。

    *

    江逢秋被賣進了黑磚窯廠。

    時時刻刻都有人監(jiān)視著,想跑都跑不了。不僅每天要干活,還要時不時被賣血,被榨干最后一點價值。

    每天干活的工錢,還有賣血的錢他一分也沒見到。不能偷懶,手腳慢一點,監(jiān)工就要打人,每天給吃的飯菜還泛著一股酸臭。

    跑也跑不出去,那地方那么偏僻,不熟悉路況的人根本不知道往哪兒跑,很快就能被抓回來。假如不是那家黑廠被當?shù)氐木揭桓C端了,江逢秋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出來…

    *

    那一段日子應該也就是江逢秋人生的至暗時刻,他在那個黑廠經(jīng)歷了最不愿意回想的五年,出來后,整個人蒼老得不成樣子。

    說來也可笑,過了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外面早就已經(jīng)恢復高考了,原來和他同一批下鄉(xiāng)的知青們也早就返城了…

    那會子下鄉(xiāng)的知青零零散散的批次有不少,但江逢秋其實已經(jīng)是最后一批了。

    他是一九七五年的年底下鄉(xiāng)的,而一九七七年的十一月就已經(jīng)宣布恢復高考,等到一九七八年夏天,知青就能陸陸續(xù)續(xù)的返城考大學了。

    明明他當時只要再堅持一下下,明明只要再忍耐一會兒,明明就差那么幾個月,可他偏偏,偏偏在五月份的時候偷偷跑了…

    太蠢了吧?

    他到底在干什么��?

    假如他不知道這些還好,知道這個消息的江逢秋當場暈厥了過去,很久都沒有好起來。

    之前他就在黑廠受了不少傷,手腳本來都有不輕的關(guān)節(jié)問題,性格也越來越沉默,依靠四處打零工為生。

    *

    在那個信息不是特別發(fā)達的時代,出行沒有實名制,彼此之間又沒留下聯(lián)絡方式的兩個人,想找人是很難的,無異于大海撈針。

    等江逢秋再聽到寇松的名字時,

    又是過去了好久好久。

    那次是在幾個閑談中的路人口中知道的,因為太久沒聽到這個名字,差點就忘了寇松是誰了。

    從他人的口中,江逢秋才知道寇松好像做什么生意賺了點錢,似乎是有出息了,被人叫著寇老板,還聽說他好像一直在找什么人?

    找誰??

    找誰???

    那時候的卻出于某種羞愧又不愿意面對的種種情緒,并不想和寇松見面,又躲躲藏藏了許久。

    最后的最后,窮困潦倒的江逢秋最后死于一九九八年末最后一天去世,一生無妻無子無友。

    回首過往,他似乎總是在和各種機遇擦肩而過,明明近在咫尺,卻總因為各種原因失之交臂�!拇_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

    就在江逢秋躺在昏暗的地下室回憶往昔時,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一個奇怪的聲音。

    一開始他以為那只是他的幻覺沒當回事,直到聽到那個聲音說什么…其實他父母當年有試圖偷偷給他留了一些東西,只不過都被他那些親戚給檢舉揭發(fā)了…

    甚至連他下鄉(xiāng)的地方是最疼愛他的祖父到處托人給改的。

    江家人迷信得很,可能一直記得之前那個算命的說過,說江逢秋的貴人在西南方,所以才想著法把他往西南方送吧?

    不僅如此,那個奇怪聲音還說…

    說什么寇松的確一直在找他,但真不是為了報復他,那個奇怪的東西甚至還給寇松播放了兩個人各種陰差陽錯錯過的一幕幕幻影。

    其中最近的一次,一個在火車上皺著眉眺望遠方,小桌上攤開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同一個人的名字:江逢秋。

    “小秋,你會在這里嗎?”

    而名字的主人一個在鐵軌的另一頭撿拾掉落的煤渣。明明隔那么近,但就是錯過了。

    從各自的視角看可能不覺得有什么,但從上帝視角看,兩人一次次的錯過都充滿了各種巧合和不可思議,仿佛有什么東西把他們隔開了。

    江逢秋:“…………”

    *

    生命走到終點的男人已經(jīng)感受不到關(guān)節(jié)處的鈍痛,腦袋的眩暈和腹中的饑餓也都不見了。他眼前浮現(xiàn)出一幕模糊的幻象:

    那是小時候的一次過年,家里來了特別多的親戚,江逢秋當時因為和堂哥鬧了一點矛盾,使性子不肯吃飯。

    母親溫和摸摸他的頭勸他多少吃一點,不然餓肚子多難受啊,父親也溫和的哄他,說肯定給他出頭,一旁祖父祖母也在一旁幫腔。

    其實不少親戚背地里都說過,說他們實在是太慣著江逢秋了,尤其是在那個不怎么太平的年代,早晚給慣出禍來。

    可父母并沒有掛在心上,在他們的眼里,江逢秋什么都是好的,就算有什么事,也還有他們在呢。

    也是那一年過年,江家門口來了一個算命的老頭,穿得破破爛爛,也不知道從哪里來,口音不像本地的,江父江母看他可憐,又是大過節(jié)的,還給他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蒸肉。

    可在得到蒸肉以后,他還是沒有走,反而主動問起了他們是不是有一個兒子,問了江逢秋的八字,又仔細看了看他的手相和面相。

    當時那老頭說了很多很多話,大部分內(nèi)容江逢秋已經(jīng)不記得了,他那時候?qū)嵲谑翘×�,就只清楚記得他說他命里有貴人。

    江逢秋的父母一聽這話,當即大喜,誰不愿意聽吉祥話呢,更何況又是在年關(guān),江母連忙給那老頭封了大大的紅包。

    打那以后,江逢秋父母更高興了,幾乎逢人就說:“咱們家小秋以后肯定萬事順遂,連算命的都說,他長得有福相,命里帶貴人勒…”

    畫面又一轉(zhuǎn),江逢秋下鄉(xiāng)了。

    *

    農(nóng)家院子里,一個白凈青年懶懶散散躺在藤椅上乘涼,院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進門的是一個穿著短褂子的男人。

    從汗流浹背,呼吸急促的樣子能看出,男人應該是剛下工回來,還是趕著回來的。結(jié)果進屋后沒來得及喝一口水,就被躺著的青年給催促了。

    “…我都餓好久了,你今天怎么這么慢�。俊碧梢紊系那嗄昀碇睔鈮训膶χ腥颂崆�,“哦,對了,中午我想吃涼拌茄子…”

    男人擦了擦額角的汗,習以為常的解釋,“怪我怪我,小秋,今天隊上事情比之前多,你餓了吧?我這就去做…”

    飯后,男人把冰在水缸里的一小半西瓜切成一塊一塊的放在瓷碗里,獻寶一般遞給江逢秋,自己一口也不吃,只是看著江逢秋吃。

    “來,小秋,吃西瓜…”

    那年頭西瓜產(chǎn)量還非常低,而自古就是物以稀為貴,那東西可一點都不比肉便宜,男人自己都舍不得吃,都給了江逢秋。

    午休時間本來就短,還要回來做飯,等著男人匆匆吃完飯,都還沒坐下休息一會兒,又到了該上工時間了。

    男人依依不舍的看著拿著一本翻開的書用來遮住臉睡覺的小青年,仍舊不放心都囑咐他好好在家待著。

    現(xiàn)在外面天氣熱得很,可千萬別去池塘,也別下水庫,別去危險的地方,要是有什么事就去哪里哪里找他之類的話。

    要是餓了的話鍋里還有點熱菜,水缸里還冰著剩下的一點點西瓜,他渴了可以吃…

    “小秋,那我走咯?”

    說話的男人是那樣的舍不得他,走一步都恨不得回三次頭,而后者壓根沒注意,他不耐煩似揮了揮手:

    “去吧去吧…真煩死了…”

    *

    耳邊依稀還回響著父母無比自豪的夸贊,以及自己不耐煩的催促聲,而現(xiàn)實中的江逢秋呼吸一點點微弱下來,直至胸膛處不再有任何起伏。

    他好后悔,真的好后悔,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具體在后悔什么,就是感覺很后悔,看著那一幕幕的畫面,尤其是他和寇松一次次陽錯陰差的錯過,他就更后悔了。

    鋪天蓋地的懊悔滿滿當當塞滿江逢秋的胸腔,透明的眼淚從他眼角滲出,他那會子連哭出聲的力氣都沒有了。

    也是那時,腦海中那個奇怪的聲音繼續(xù)問他想不想重來一次,還說什么可以帶他重新回到過去。

    江逢秋忘了自己當時到底怎么回答的,只記得在回答完后,隱隱約約聽到一聲清脆的叮。

    [�!霞s已成立。]

    [檢測到用戶已無生命體征,默認即刻傳送,傳送進行中——]

    第57章

    好逸惡勞知情攻重生以后2

    萬籟俱寂的夜里,一處破舊小院前,一個白面小青年挎著個打著補丁的小包袱直愣愣的站在院落門口。

    整個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過了不知道多久,小青年原本呆滯無神的眼里慢慢有了光亮,仿佛一樽被瞬間注入靈魂的木偶。

    在頭頂白慘慘月光的照耀下,青年的臉色變了又變,從驚愕到迷茫,最后定格為一個極度復雜的表情。

    *

    那時天色早已經(jīng)黑透,又沒點燈,在視野受限的前提下,江逢秋能看到其實的東西不多。

    不過他不太需要那些,這個地方他再太熟悉不過了,就是閉著眼睛都能挨次說出這屋子布局如何…

    例如外面的墻有多高,門口的石階有幾節(jié),小院地上哪有坑坑洼洼,哪有涂鴉,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無他,這不僅因為這是他很久以前居住過的地方,更是未來好多年,不止一次在夢里夢見過的場景。

    不過這次,顯然比過去的任何一比的夢境都要更更真實。

    “…真的,真的回來了。”

    江逢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依舊白皙的手,感受著這具年輕的,無病無痛的身體,幾乎就要哭出聲。

    他小聲的喃喃自語道:“那個聲音是真的,他沒有騙我…”

    *

    一九七七年的盛夏格外炎熱,夜里依舊殘留著白日的暑氣,迎面吹來的風都有股說不出的悶熱。

    江逢秋能感覺自己后背全是汗,不過那些汗不是因為熱,而是在他自言自語后,驟然響在他腦海的聲音。

    ——[尊敬的用戶您好,檢測到您現(xiàn)已清醒,系統(tǒng)已自動激活。]

    腦袋里突然叮的一聲,接著就是毫無感情的冰冷機械音,和江逢秋瀕死之際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它說已經(jīng)和自己達成了合約,可江逢秋不記得自己到底說了什么。

    他小聲的開口重復了一遍系統(tǒng)的編號,下一秒,那個聲音又出現(xiàn)了,開頭依舊是熟悉的一聲叮。

    [您不需要發(fā)出聲音,只需在心里默念即可于本系統(tǒng)進行溝通。有什么疑問都可以直接咨詢…]

    *

    江逢秋剛在心里默默說了一句好和謝謝,還準備再問一點別的事情時,便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院里傳來。

    他整個人登時慌張起來。

    無論是手上的包袱,還是包袱里的那卷錢,亦或是里面的干糧食物,都讓他無法為自己辯解。

    怎么偏偏到了這個時候?!

    有些年頭的老舊木門“吱呀”一聲,門從里頭被人推開了。身穿破洞背心,手里拿著把蒲扇的寇松就這樣出現(xiàn)在江逢秋的視野內(nèi)。

    他疑惑的看著江逢秋:

    “小秋,你站哪兒干啥呢?”

    *

    “沒啥,沒啥…我,我就是出來方便一下…”

    他不知道以寇松的視角能不能看到他扔在一旁的包袱,但他還是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黑漆漆的墻角。

    “寇大哥,你怎么醒了,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江逢秋隱約記得自己以前每次有什么事需要央求寇松的時候,就會這樣放軟聲音對其討乖賣好。

    可這些記憶在江逢秋腦袋里已經(jīng)過去太久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以前到底是不是這個聲調(diào)。

    他已經(jīng)太久,太久太久沒有這樣和人賣過乖了,剛說出口的聲音都有些磕磕巴巴,語氣明顯非常不自然。

    幸運的是寇松像沒覺察到一般,先應了一聲,說他今天晚上實在是太熱了睡不著,醒了發(fā)現(xiàn)他不在床邊就出來看看他。

    男人看了一眼江逢秋,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旱廁:“你要去撒尿�。课遗阒闳グ��!�

    *

    寇松之所以這樣問,就是因為以前的江逢秋不敢一個人上廁所。

    山里條件不比城里,解決大小內(nèi)急的場所就只有旱廁,也就是茅坑。

    那個年代的茅坑就是在糞坑上面搭塊板子,簡陋得很。

    還有的人家圖方便省事,還會把自家的旱廁和豬圈牛棚修在一起,會把人和畜的糞便匯聚在同一個坑里,那味道就更加刺鼻了。

    天氣炎熱時,

    還能看到無數(shù)條蛆蟲遍地蠕動。

    江逢秋這個城里來的小少爺肯定是無法習慣的。加上又聽寇松說誰半夜掉茅坑里淹死的事后,就更怕了。

    于是上輩子每次上廁所,江逢秋都一定要拉著寇松一起去,就算寇松不上,江逢秋也要在他在外面等自己。

    寇松其實很細心的,知道他怕,于是給旱廁多加了許多板子,加固了好幾次,還時不時打掃一下里面的衛(wèi)生,盡量讓旱廁沒那么臭。

    他對他…真的很好。

    *

    “不,不了�?艽蟾�,我一個人也可以的,真的…”

    江逢秋再度回憶起以前的事,只覺得自己的臉上實在燒得慌,他那會兒怎么能那么理直氣壯呢?他重復道,“我可以的。”

    “………”

    寇松沉默地盯著江逢秋看了一會兒,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誤會了什么,冷不丁的冒出來一句:“小秋,你剛是不是沒睡著?…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話?還是…誰跟你說了什么?”

    寇松好像緊張得不行,一邊問江逢秋話,一邊看著他的臉色。

    “啊?”

    這下輪到江逢秋不解了。

    時過多年,他早不記得這會兒的事了。但為了不漏餡,只能支支吾吾應付著,心里卻想著都是如何把他支走,如何偷摸把錢放回去。

    天色太黑,寇松也沒有點燈,只有一點模糊的月光印在他臉龐。那點光線太模糊了,因此對方臉上表情也看不太真切。

    他說:“哦,沒什么…”

    *

    重生回來的第一天晚上,

    江逢秋恍惚得就像在做夢一樣。

    他親眼看著寇松進了堂屋的房間后,立馬借著一點點月光找到之前情急之下掩藏起來的小包袱。

    他把那個小包袱打開,撥開一件件衣服,在其中一件的的口袋里摸出一個卷狀物。

    “還在…還在…”

    江逢秋把那卷錢牢牢握在手心里,攥得很緊很緊,就像落水的人攥著最后一根救命浮木一般。

    他再一次站在了自己人生的分叉口,這一次,他選擇了和之前不同的選擇。

    *

    把錢還回去的過程,比當初偷偷把錢摸出來還要令江逢秋心驚膽戰(zhàn)。

    寇松放錢的地方在臥室的紅箱子里,還好因為夏天太熱,他并沒睡臥室,而是找了張涼席睡在院子里。

    江逢秋輕手輕腳進入屋內(nèi),

    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箱子。

    箱子的鎖扣因為年代久遠,生了不少的繡,如果江逢秋的動作太大,就會發(fā)出很刺耳的鐵銹互相刮蹭的聲音。

    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拿自己的衣服下擺包住鎖扣,打開箱子后又摸索著從最底下翻出一條老毛巾,那就是他平時放重要東西的地方。

    等把錢放回去后,江逢秋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把箱子和上,鎖扣又重新搭回去。

    等這所有一切都做完以后,過于強烈的心跳和悶熱的空氣導致江逢秋整個后背全是汗,衣服緊緊貼在后背。

    他連大氣都不敢出。

    *

    等江逢秋重新到院子里,看著寇松依舊保持著他進門之前姿勢后,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穩(wěn)穩(wěn)落下。

    他佯裝鎮(zhèn)定的走到?jīng)鱿吘�,脫下鞋子,背對著寇松躺在了他身旁�?br />
    屋子里面實在太悶熱,

    院子里的確要涼快一些。

    但可能江逢秋因為做了虧心事的緣故,依舊緊張得不行,生怕寇松突然轉(zhuǎn)身問他剛剛?cè)ジ陕锪恕?br />
    “…………”

    閉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腦子里反反復復想著許多過去的事,江逢秋以為那個晚上會睡不著,結(jié)果緊張著緊張著,還是睡過去了。

    在意識徹底消失之前,江逢秋的后背似乎感受了一陣涼風襲來,特別舒適。

    然后…就睡得更沉了。

    而閉著眼睛,又背對著寇松的江逢秋沒有注意到在他睡著后,睡在他身側(cè)的男人轉(zhuǎn)身拿起一旁的蒲扇,手腕轉(zhuǎn)動間,也將習習涼風送向他。

    在給他扇著風的同時,寇松還不忘把一旁的薄毯蓋在江逢秋肚子上,免得他晚上著涼。

    *

    重生的第一個晚上,在沒有膝蓋胳膊處各種舊病舊傷折磨下,江逢秋睡得特別香甜,還做了一個不錯的美夢。

    一覺睡醒,江逢秋能感覺自己的嘴角都是微微上揚的。在看著寇松起來了,他也麻溜翻身起來了。

    這次的他沒像上一世那樣只是在一旁看著寇松忙活,而什么都不做。

    這次江逢秋不僅殷勤的幫著寇松把涼席上的枕頭拿開,還在寇松卷涼席的空隙,把毯子整整齊齊疊好。

    “寇大哥,我把毯子放回去咯?”

    他抱著毯子往里屋走去。

    寇松的房子并不大,是他分家以后和幾個叔叔伯伯一起修的。一共也就三間屋子,一間充當臥房,一間是客堂,另外一件是廚房兼雜物間。

    許是他那天表現(xiàn)得太自覺,寇松自打江逢秋醒來后,明里暗里的看了江逢秋好幾眼,想說什么,又沒說出口。

    等洗臉洗漱那會兒,寇松依舊還是習慣性的先等著江逢秋洗完了臉,他再用他剩下的水洗臉。

    *

    七十年代的農(nóng)村用水極為困難,這里可沒有像城里那樣的方便的自來水管,一擰開水龍頭,直接在家里就能用水。

    他們需要用水,就得去村里唯一的井里,一趟趟拿水桶挑水回來。

    因此村里人幾乎都會在家備著一口大水缸用來蓄水,平時一家人洗漱、燒水、喂家畜都是同這一缸水。

    用一點就少一點,因此用的格外節(jié)約,像一家人同用一盆水洗臉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江逢秋沉默地看著搪瓷盆里一塊被浸濕的大紅花毛巾,再看了看在一旁等他的寇松,胸口更悶了。

    那是寇松給江逢秋買的一塊洗臉巾,平時也只有他一個人使用,寇松自己都是沒有的。

    當然,寇松也不需要,他每次洗臉就是拿手掬一捧水打濕面部,用手心充當毛巾快速搓兩下就好了。

    村里的莊稼漢哪里有像江逢秋那么矯情和講究的,洗個臉還一定要有專門帕子和專門的盆才行,說出去得笑死。

    *

    “怎么了?”

    寇松看著江逢秋目光呆呆的盯著那條毛巾出神,還以為他又和之前一樣是嫌棄毛巾顏色不好看呢。

    還想解釋說等下次趕集的時候再幫他看看有沒有更好看的呢,結(jié)果江逢秋開始動了:

    他把毛巾從盆里撈起來,絞干帕子后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開始擦臉。

    脖頸、耳后、手背手腕的位置都沒有落下,因為擦得格外用力,白皙的臉都被他自己給擦紅了。

    那架勢好像不止在洗臉,倒好像在擦拭什么寇松看不見的東西一樣。

    “小秋,你今天很奇怪�!�

    *

    “…怎么突然這么說?”

    江逢秋登時慌了,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解釋。可寇松卻并未糾結(jié),在說完那句話后,就繼續(xù)去洗臉了。

    現(xiàn)在正是農(nóng)忙時節(jié),生產(chǎn)隊里的活兒可多了,寇松可沒什么閑工夫杵在這里和江逢秋閑聊,他還要去出工呢。

    如果去得晚了,被生產(chǎn)隊的人發(fā)現(xiàn)以后,是要扣工分的,嚴重一點,一天的工分都要被扣,那就白干了。

    寇松急匆匆洗了臉,又去廚房的灶火堆里摸出了幾個前一晚就埋進去的紅薯和土豆,他自己拿著那個有點壞的,把好的都留給了江逢秋。

    帶好帽子,拿好水壺就打算出門了。走了兩步,一扭頭發(fā)現(xiàn)江逢秋也戴了一頂帽子,看樣子是打算跟著。

    寇松嘆了口氣,不得不又補充了一句:“今天要插秧,還要耕地…”

    *

    他之所以這么提醒,因為這都是以前的江逢秋非常不喜歡干的活:

    插秧要打著赤腳下水稻田里,一泡就是許久,會把褲子和腳弄得臟兮兮的不說,田里面還有許多小蟲子。

    各種蟲子里,江逢秋最怕水蛭,也是所謂的吸血蟲,那蟲子吸飽了血,身體就會變大,滑溜溜的特別惡心。

    耕地也不喜歡。

    再說了,他以前哪里干過這種活,又怎么可能習慣,他細皮嫩肉的,扛著鋤頭沒干一會兒,手也疼,肩膀也疼,哪兒哪兒都疼。

    寇松說那話的言下之意是提醒江逢秋,今天分配的活都是他不喜歡的,想著讓他繼續(xù)在家休息。

    *

    以前的江逢秋可能會歡呼一聲,繼續(xù)在屋里睡大覺,一直等著寇松上午干完活回來后,還得給他做飯。

    但現(xiàn)在的江逢秋卻像沒聽到一樣,他繼續(xù)跟在寇松身邊,走了兩步,轉(zhuǎn)身把大門上的鎖給搭上。

    “我要跟你一起去�!�

    *

    一般來說,一個村上普遍會有好幾個生產(chǎn)大隊,彼此出工的時間都是相同的:

    從早上七點出工到中午十一點收工,休息到下午一點半繼續(xù)出工,到晚上六點結(jié)束一天的工作。

    一般來說,早上出工時,為了不遲到,大多數(shù)社員都不會在家吃飯的,會選擇拿一點干糧帶到地頭吃。

    不過寇松住的本來就離出工的地方不遠,再加上出門也早,等他們倆到時,居然還是第一個到的。

    *

    那會兒天還沒完全大亮,不僅天是霧蒙蒙的,山間田里,目之所及能看到的前屋后屋都縈繞著不少未散的晨霧。

    一路上江逢秋都一言不發(fā)的跟在寇松屁股后面,做個沉默的小跟屁蟲。

    等到了地間也是,他就像個格外怕生的小孩一樣,連吃東西都要挨著寇松一起坐在同一條田坎上。

    大抵是他太安靜了,一路上寇松光是回頭看他,就看了不下于三次。

    寇松自己倒是坐哪都行,但看江逢秋打算坐下時,想起他以前很愛干凈,又一聲不吭脫下自己身上洗得發(fā)白的勞動布工作服墊著。

    “小秋,你墊著著點…”

    *

    兩人挨著坐在田坎間,寇松不需要刻意側(cè)過頭看,就能看到江逢秋捧著紅薯小口小口啃的樣子。

    他吃東西吃得很慢,細嚼慢咽的樣子格外斯文,腮幫子一動一動的像某種鼠類。

    寇松順手將手里的溫水壺拿給江逢秋,用眼神示意他喝點兒,等后者喝了兩口后,又拿回來仔細蓋上。

    “等會兒要是不舒服,千萬不要撐著,一定要跟我講,知道嗎?”寇松不放心的叮囑著。

    “嗯�!�

    江逢秋乖巧的點了點頭,余光處卻暼見寇松手邊的另外一個水壺。

    那兩個水壺中,新一點的是他的,舊一點的是寇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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