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縣里的放映員今天就下來了,但今兒和明兒在前面兩個村放…”寇松也端著碗在門檻另一邊吃著飯,說話聲音略微含糊,“后天才能輪到咱村,要是著急想看,就只能去別村跑片唄,你要去不?”
跑片就是跟著放映隊的片子跑的意思,因為那會子村里很少能夠看到電影,所以在看完本村放映的片子后,絕大部分人會繼續(xù)跟著放映員去看另一個村的…
江逢秋剛想搖頭,突然想起了他們手上又剛好到了一批那邊的新式零食,而看電影又聚集了那么多人…
這不是送上門的機會嗎?
寇松太了解江逢秋了,兩個人僅僅只是對視了一眼,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他想了想:“也行…”
*
其實在葛程離開后的后半個月里,就已經(jīng)之前有過交易的老顧客從前段時間就在托著問了各種零碎的東西了…
不是家里缺了什么想買的,就是婆娘親屬有了身子想買點什么要補一補,再不濟就想送人情,想送禮的…
而他們前幾天已經(jīng)賣了好些了,現(xiàn)在還剩些零零碎碎的小零嘴,江逢秋總覺得這次能走出去。
就在他倆商量著這一次要怎么才能更加隱秘把貨給走出去的時候,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是是在他倆剛從隔壁村回來以后不久的深夜,當時江逢秋和寇松累得不行,但又因為賺了錢精神頭挺好,想著回家洗漱一下,再清算一下錢…
大約就是在他們洗漱的時候吧?王嬸子那三個小孩突然鬼鬼祟祟的過來說他們幾個人也可以幫忙…
別說寇松,當時江逢秋心下一跳,知道他們?nèi)齻小孩可能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但還是裝作聽不懂的樣子:“你們在說什么?”
另外兩個小孩被江逢秋打裝傻弄得有些懵了,還是最精明的老三直接開口,又用很堅定的語氣說他們看到了,說可以幫他們,這些肯定比他們兩個要賣得快些。
江逢秋:“…………”
既然話都說到這里了,這時再裝就沒有意義了,江逢秋干脆問了他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的,以及他們的父母到底知不知道。
老三說他爹娘不知道,現(xiàn)在也只有他們?nèi)齻知道,而且他們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賺一點零花錢而已。
大概是擔心江逢秋拒絕,最小的老三趕緊發(fā)誓說自己絕對不會外說,并且不僅自己說還要求另外兩個哥哥也一起說…
“小江哥,我發(fā)誓,我們肯定不給你添麻煩,這段時間地里的活兒少了,我們干完家里的事本來就閑著…”
*
江逢秋當時的確有一點頭疼,不過轉念又一想,這其實也不算什么壞事…
上一次他們還有葛程幫忙,而現(xiàn)在葛程不在參與這事了,如果光靠他和寇松兩個人,那的確是有一點點吃力的。
江逢秋也想過多拉點人,這樣他們也能賺的多一些,但上輩子總被騙被坑的經(jīng)歷讓他很難再相信其他人,于是這個念頭也就這么一直被耽誤著…
而現(xiàn)在,三個打過交道的小孩似乎比成年人要可靠些,再換一個思路,小孩子的隱蔽性比成年人要高多了,幾乎也沒有人會懷疑小孩,說不定……
當時太晚了,江逢秋也沒多說什么,說可以,但給了他們兩個選擇,選擇一是每干一天給5毛,無論賣多賣少都這個價,每天晚上就現(xiàn)結。
這個價并不低,幾乎等同于一個壯勞力滿工的錢,要是他們自己去生產(chǎn)隊干一天,合算下來也不過一兩毛。
老大還挺高興的,畢竟生產(chǎn)隊現(xiàn)在活兒少了,他們想干都干不到呢,能找到一份比隊里還高的,他似乎就挺滿意了。
再者說農(nóng)村小孩身上基本上都沒什么錢。要是討家長高興呢,能有個幾分錢買點糖吃,現(xiàn)在驟然每天拿這么多,一個個都非常興奮。
“那二呢。”
最小的老三開口。
江逢秋給的二就是分成的形式,他們賣出去多少給他們商品價格的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二十,以累計的形式,每月結。
當時老三想來想去,選擇了后一種。
“好,你們先回去睡吧�!�
江逢秋當時也的確有些太晚了,說明天早上再說更詳細的事兒,并囑咐了一定不能大嘴巴到處說…
*
前一天趕場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當時又只想著怎么才能賣更多的貨,電影什么的,壓根沒有怎么看。
后來有了三個小鬼頭的參與,江逢秋和寇松身上的擔子頓時輕了好多,后面他倆跟著放映隊跑片,也認真看了場電影。
那一場看的是《龍江頌》。
那是一部歌頌農(nóng)民的樣板戲,江逢秋記憶最深刻的片段是主人公為了下游的田能澆灌到水,不惜引水淹沒自家農(nóng)田…
這種舍小家為大家的舍身精神感動了當時看電影的不少人,那會子在場密密麻麻坐著的站著的約莫三百多人吧?不過被感動的人里沒有江逢秋。
他當時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一直等回去后才和寇松說起這個事:“是我,我不會這樣干…”
就只是為了幫別的不相干的人,就放水把自己家的農(nóng)田淹了,等于一整年都沒收成了,到時候吃什么,喝什么?
寇松笑笑沒說話,他抬手揉了揉江逢秋的腦袋:“我的話,那得看下游是誰。假如是我很重要的人話,那么我估計會做�!�
江逢秋那會子正在洗臉,他隨口問了一句:“如果住下游的人是我呢?”
寇松想了想:“那就愿意,到時候沒飯吃了,去你家蹭飯�!�
江逢秋當時洗臉的動作一頓,唇角不自覺勾起,被突如其來的喜悅擊中,手腳都有些麻麻,而為了緩解這份情緒,他把手上沾著的水珠往寇松身上彈:“好哇…你這算盤打得精呀!”
兩人鬧了一陣子,洗了臉漱了口,順便因為天氣太熱洗了一個澡。江逢秋穿著寇松的衣服有些大,領口晃晃蕩蕩的,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樣。
寇松瞅了一眼,笑出了聲:“你拿錯了,讓你拿另外一件的,這件我穿都有點大,你穿不是更大了?”
那會子物資貧瘠,買衣服總愛買大一點,尤其是給自己家小孩買衣服,總想著這樣能穿久一點,長了也不用再買新的。
寇松之前幾乎沒有自己的新衣服,都是撿上面兩個哥哥剩下的舊衣服穿,導致分家后買的衣服也總是習慣大那么幾分。
不過他給江逢秋買衣服時,就不會故意買大了,他的衣服總是非常合身的。
那會子看到他穿著自己略大的衣服,寇松還莫名有點想笑,他想讓江逢秋換下來,但他似乎懶得換了。
“算了,懶得換了,就這樣吧�!�
江逢秋那會子穿著寇松的衣服在院子里走來走去,也不知道為什么,那時的江逢秋簡直像塊磁鐵,總是莫名吸引著寇松的目光,感覺看他做什么都挺有意思。
他拿一塊干帕子搓了搓腦袋上濕漉漉的短發(fā),搓得很用力,等帕子拿下來,頭頂成了一個蓬松的小刺猬。
江逢秋聽到寇松在笑他,自己走到寇松面前,把帕子往他手上一扔,自己自然的蹲下來,沒說一個字,但意思很明顯。
寇松順勢接住帕子,熟練的給他擦半干的頭發(fā),那會子兩人都坐在門檻石,一直很夜風吹過,還挺涼快的。
差不多就在寇松心里感慨這么快就入秋的時候,他聽到他正搓著的那個腦袋說:“你以后買衣服也可以買合身的,咱們現(xiàn)在有錢了,要是大了就再買嘛…”
寇松拿毛巾擦拭的動作突然停頓了幾秒又繼續(xù)擦拭起來,就是眼睛不動聲色的往上面看了看,仿佛在抑制什么…
那天的月亮,真好看啊。
*
放映隊連著在幾個村子里跑了一圈,幾個小孩也就跟了一圈,一場基本上少不了幾百個人,一晚上有三場,五天就有十五場。
等放映隊離開后的夜里,
江逢秋開始算前面五天的總賬。
每天小孩都會把買的錢交給江逢秋,他給出去多少東西,收回來多少錢,對于錢的事兒,他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
剛開始兩天可能不熟練,沒多少,后面三天逐漸熟練起來數(shù)額就越來越多了。
畢竟難得看一次電影嘛,村民們心情好,大部分也還是會愿意花個兩三毛買一點綠豆糕或者其他零嘴嘗一嘗的。
江逢秋也猜想到了這一點,想過可能會賣很多,但等結束以后清點時,發(fā)現(xiàn)比他們之前想象中賣的還要更多一點,
不算寇松賣的,就只算三個小孩的,居然有二百二十五塊八毛,江逢秋在心里算了算,除去給葛建國的九十塊三毛二,再刨開給小孩的二十二塊五毛八,凈落到他們自己手里的一共有一百一十二塊九!
“他們還挺行,比我想象中要機靈點…”江逢秋把錢精確的分為一沓一沓的,小孩的,葛建國的,他們自己的。
總數(shù)雖然好像比之前他們那會兒少了,但畢竟那會子他們可是在看電影啊,幾乎等于什么都沒做,白撿一百來塊。
如果再加入兩個人之前賣的,他們就那幾天賺了接近兩百多了,這可是好多人一兩年的收入呢。
*
那天晚上睡覺前,江逢秋極為慎重的把他們那份錢卷起來收好,數(shù)了一遍又一遍。每數(shù)一遍,心情就好一分,好到連晚上睡覺唇角都是上揚的。
約莫等著身旁人的呼吸越來越綿長以后,一旁的寇松這才睜開眼。
濃稠的夜色下,他只能模糊看到一點江逢秋的輪廓,但憑借著腦海里的模糊記憶,寇松還是屏住呼吸,做賊心虛一般低下頭,輕輕的吻在江逢秋的唇上。
結果剛碰上,原本一副早已熟睡模樣的江逢秋卻突然睜眼。他笑了,眼底流淌的狡黠笑意在夜里格外清晰,像個詭計得逞的小狐貍:“好哇,抓到你了!”
江逢秋抬頭加深了那個吻。
后來是怎么發(fā)展到那一步的,江逢秋已經(jīng)有些忘了,仿佛水到渠成一般,兩個人的動作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那時的江逢秋還穿著寇松的那件寬大的衣裳,在他因為太熱而想褪下時,寇松居然抓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
江逢秋看著他心虛到眼神東瞟西瞟的動作,立刻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他粲然一笑:“我說你今天晚上怎么一直盯著我看?你是不是喜歡看我穿你的衣服?”
他這話說得太直白了,幾乎是挑明了寇松的心里隱藏的那一點點小心思,平時本就不善言辭的大老粗那會子更是不知道怎么反駁,從耳朵根到脖子全紅了。
江逢秋當時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還想再說兩句呢,猝不及防被寇松一把抓了下去,兩個人的位置瞬間顛倒。
江逢秋的驚呼聲還沒出嗓子眼里冒出來,寇松便低頭堵住了江逢秋的唇。
看著他自己扶著,看著他自己坐下后,江逢秋腦袋都懵了,但又說不出什么,鼻端都是一股子淡淡的肥皂味兒。
有些事的發(fā)展的確很突然,每到那一刻時是怎么也不會想到的,總是會把它想想得多么困難,可等真正發(fā)現(xiàn)以后又覺得如此自然,仿佛…本因如此。
那天半夜里兩人很晚睡去,睡覺之前還聽到外面似乎是落了雨,江逢秋瞇著眼睛問他外頭曬的干菜收了嗎?寇松說睡覺之前就收了。江逢秋嗯了一聲。
兩人就這么在淅淅瀝瀝的小雨聲中逐漸進入夢鄉(xiāng),那天他們都睡得很香,很沉,第二天又仿佛是心有靈犀般一同睜眼。
前一夜那會子還不怎么覺得,醒來想起來又覺得臊得慌,過了好一會兒臉上的溫度才降下來。
“今天下午,應該能晚些出工吧?”
江逢秋一邊吃著寇松給他做的早飯,一邊朝著廚房里忙碌燒水的寇松問著。
“應該是…”雖然沒看到人,但還是聽到了寇松的回答,“你碗里還夠不夠吃?鍋里還剩下一點…”
江逢秋:“夠了夠了�!�
家里那瓶開水壺里的熱水沒了,寇松一會兒又要去出工,他估計是想著江逢秋自己在家里復習喝不上熱水怎么辦,于是出工前都得燒點熱水給壺里添上。
“我又不是不會燒熱水…”江逢秋也曾這樣無奈的解釋,但只被寇松一句話就堵住了后面的話,“你不會�!�
是的,這時候還沒有離開寇松出去獨自討生活的江逢秋的確連火都不會燒。
聽著廚房里傳來的灌熱水壺的聲音,江逢秋也知道他那邊快忙活好了,他在堂屋的書桌上做著題做著題,都忍不住抬頭去看。
在他第五次還是第六次抬頭看的時候,正和從廚房里出來的寇松對上視線,他朝著他笑了笑:
“沒事兒,我中午早些回來,你在家好好復習啊,要是餓了鍋里溫著一點粥,你到時候自己去吃。碗的話放在一邊就行,我回來洗…”
“噢…”江逢秋應了一聲,總覺得自己這樣像個被大人囑咐再三的小孩一樣,“我又不是小孩子�!�
“是是是。”寇松帶著斗笠就出門了,差不多出去了沒幾步,他又突然折返回來,按著江逢秋的后腦勺親了一口,“好了,我真走了。真舍不得你…”
江逢秋:“…………”
*
往后的日子依舊沒什么波動,葛建國每個月會按照他之前給單子拿些貨來,有時候多一點,有時候少一點。
而那時的江逢秋因為有了三個小孩的幫忙,自己也不用整天那么忙碌的想著怎么賣不去,空下來的時間他就開始復習。
恢復高考的通知早下來了,通知下來的當天,各個大隊考慮到知青們要忙著備考忙著復習,也不會再派什么活了。
江逢秋開始全身心的投入到學習中,整天絕大部分時間不是做各種各樣的題,又或者默寫默背一些可能會考到的政.治知識點。
偶爾感覺頭昏腦脹的時候,他也會出去走一走,去看看外面湛藍色的天,去吹一吹田間的風,腦袋都會清醒很多。
*
江逢秋之前替那一個多月的驗分員也并不是什么都沒積攢下來的,那會子他幾乎就和村里好多人都打了照面,哪怕原來的驗分員腿好后重新回來了,江逢秋出去的時候也還是會有人和他打招呼。
“是江知青啊…”
一個有些面熟的嬸子主動和江逢秋打招呼,問他吃晌午飯沒有,她家剛做好,“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到你大哥了,他應該快回來了…”
江逢秋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嬸子口中的大哥就是寇松,雖然寇松在屋里總是時不時親親他什么的,但在外面考慮到人言可畏,還是收斂得很好的。
因此別的人也只覺得他們倆像關系很好的兄弟,就是……稍微膩歪了點。
目送著嬸子離開后不久,寇松的身影一點點出現(xiàn)在路那頭,他還沒走到家門口呢,江逢秋就過來接他了。
他主動接過寇松手里的帽子和水壺,兩人并排走著,江逢秋問寇松今天地里怎么樣,寇松也問他今天復習得如何。
你一言我一語中,兩人進了屋。
*
雖然兩人私底下賺不少錢了,但無論是江逢秋還是寇松,都沒有過要聲張的打算,從外面看都和平時差不多。
就算是想吃點不一樣的,也不會在院門口吃,都是偷偷躲起來自己吃的。
以前的江逢秋壓根不懂什么財不露白,富不露相,都是后來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后好多年才慢慢學會的。
至于寇松呢,他大抵就是在他那群親戚那里學會呢。以前不管有什么,都被搶走,后來他干脆學會藏起來了。
“今天怎么樣?他們有沒有來找你?”江逢秋關著門在屋里吃著炸肉條,一邊猜測著,“肯定沒有了吧?”
江逢秋不是要考試了嘛,然后他讓寇松去找他那兩個哥哥借錢,就說江逢秋讀書需要用錢,等以后他考上大學了就還。
這怎么可能借得到,不過江逢秋想的本來就不是能不能借到,而是為了告訴其他人寇松身上沒錢了,別打他的主意了!
“嗯,今天沒有過來我這邊搭話了,估計以后也不會了吧?”
寇松的語氣稀松平常,仿佛說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親哥哥一般,還順手給江逢秋夾了一筷子菜:“來,嘗嘗,味道怎么樣?”
第65章
好逸惡勞知青攻重生以后10
不知不覺,江逢秋已經(jīng)重生一年了。
記得他剛剛重生那會兒,正是農(nóng)忙時節(jié),還沒搞清楚適應死而復生這事,就先跟著稀里糊涂的跟著干了個把月的農(nóng)活。
等農(nóng)忙時節(jié)干完,不管他到底適應不適應的,也都已經(jīng)接受了。并且還順便身體力行的將以前不怎么好聽的名聲縫縫補補了一通。
這應該是他重生后的第二個農(nóng)忙時節(jié),這次他依舊也沒有很閑,不過還是有一些差別。上一次是忙著干農(nóng)活,這一次是忙著備考!
這是自打1977年恢復高考以后第二次高考,時間是7月20日一直到7月22日。
由于各個地區(qū)的差異,考生的數(shù)量不同,考試的地點也不一樣。
民勝鎮(zhèn)上沒有設考場,考場設置在縣里,他們村里的知青們?nèi)绻雲(yún)⒓涌荚嚕偷迷诳荚嚂r間開始前拿到村支書的文件,提前到縣里。
寇松也是擔心到時候兩個人慌里慌張找錯路,因此在考試的前一個月就自己去先看了一下位置,在前半個月又特意帶著江逢秋去熟悉了一下路線。
考試前一周直接帶著江逢秋進縣里了,在考場附近的招待所里開了一件房,就是為了免得前一天才急慌慌進城,坐車耽誤第二天的考試狀態(tài)。
到了考試當天,寇松比江逢秋還要緊張。頭一天晚上把要準備的東西一樣一樣的檢查一邊,確保沒有漏下一樣。
江逢秋本來也有那么一點點緊張的,但看到床邊的寇松一遍遍理他的衣服,整理他的筆和尺子,不知為何,心里那點沒由來的緊張突然就煙消云散了。
“哈哈哈哈到底是你考試還是我考試��?”江逢秋還能這樣笑著調(diào)侃寇松,“你怎么比我還緊張…”
*
進入考場之前,要經(jīng)過一系列嚴格的搜身檢查,確�?忌粫䦅A帶小抄。江逢秋排著隊進行檢查,很快進了考場。
在走出去幾步,他突然回頭,看到了在考場之外的寇松,并朝他揮了揮手…
那天寇松為了來送考,還特意穿了他最干凈得體的衣服,還重新剪了頭發(fā),看起來也精神了許多。
晨暉下的高大的男人背著光,面目有些模糊,但那怕這樣,江逢秋也能在心里勾勒出他的樣子…
自己重生之前和重生之后的差別這么大,他難道看不出來嗎?不可能吧?
之前的江逢秋很少考慮這個,但就在備考這段日子,大抵為了寬慰他,寇松無意中說了一句話:“沒事的沒事的,這一次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江逢秋當時突然就抓住了關鍵詞“這一次。”因為他當時也正好在心里想著上一次如何如何,這一次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因為心里想著這樣的事情,又剛好聽到寇松說的話,他就難免起就疑心。
不起疑心還好,一起疑心,江逢秋才發(fā)現(xiàn)過往的自己身上幾乎全是破綻。
江逢秋不免想起自己剛重生那會兒,總是能感覺寇松好像在看他,但等他轉頭的時候,又發(fā)現(xiàn)他沒有看,正在做別的事,他還覺得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似乎那會子的寇松也時不時問一些以前的事兒,就好像是在試探什么?
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么想的,反正在問了幾次后,就再沒問了。在不再問那些事以后,寇松開始對他更好起來。
在投機倒把那件事上,江逢秋那會子還以為寇松會拒絕,又或者猶豫一下,結果他也是沒有一點猶疑,直接就跟著他一起干了。
他似乎…太過于相信他了。
而同樣像寇松很相信江逢秋一樣,江逢秋也同樣相信寇松,他并不著急寇松和他說什么,就算他現(xiàn)在有什么不想說的,那一定也有他自己的原因。
那些都是不重要的。
*
江逢秋心里在沒走進考場之前的那一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忐忑在真正拿上筆之后消散得無影無蹤,前面半年多的備考,也并不是全無用處的。
江逢秋在打開試卷以后,便拋下了所有雜苗,開始全身心的投入考試,等他做完以后,離交卷還有一些時間,他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
認認真真的答題,每一個筆畫都寫得無比工整。無他,這是他上輩子想了那么久的畫面,他當然得鄭重一點對待。
等從考場出來之后,寇松一直在外面等著。外面那么大的太陽,他居然都不知道,去陰涼一點的地方等他嗎?
“我怕你出來看不到我�!�
寇松說著趕緊把手里的汽水遞給他,玻璃瓶的外壁上還掛著露霜,一看就是剛從冰塊里拿出來不久。
這種北冰洋汽水并不算便宜,他們鎮(zhèn)上都很少看到有人賣,還是縣里才能看到。喝完后的瓶子再還給人家,好像還能抵回一半的錢來著?
江逢秋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那會兒下午還要考試,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們那天吃飯都是在附近的飯店吃的…
也是他們那會子賺了錢,不然就要像更多的考生那樣舍不得下飯館子,只能在考場外面的空地上吃家長帶來的盒飯。
*
考完最后一場試后,寇松為了慶祝,依舊帶他下了館子,因為前面兩天中都來過,所以店員都記得他們倆了。
江逢秋突然問了一句:“寇哥,萬一我這次要是考得不好怎么辦?”
寇松:“不怎么樣,我之前不是說過嗎?這次考的不好,那就下次再考,你不用太緊張,我總還是能養(yǎng)得起你的,而且…”
寇松說到這里的時候,湊過來在江逢秋的耳邊說著悄悄話,“而且你現(xiàn)在可比我有錢多了�!�
江逢秋知道在他說什么,認真道:“那不是我的,那是我們一起的�!�
*
考試是在7月22考完的,
錄取通知書是在8月10號拿到的。
江逢秋那次的發(fā)揮比他自己想象中還要好一點,他知道自己這次一定能考上,但在錄取通知書還沒送到之前,還是經(jīng)常故作憂愁的對寇松說:“怎么辦?寇哥,我覺得這次我沒考好。我跟你一起去打工吧!”
剛開始的時候,寇松還會耐心安慰他,告訴他沒事,考不上還有下次,他可以賺錢,讓他在家安心備考。
后來江逢秋“抱怨”的次數(shù)多了,他也漸漸明白過來,江逢秋這是在打趣,他就會默默的去給他弄點吃的:
“行了行了,起來吃飯。”
*
他們那地方實在是太偏僻了,連錄取通知書也比別的地方到的慢一些。
在通知書抵達的前兩天,江逢秋和寇松還去山上挖了好些野蘑菇。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按照慣例,摘蘑菇之前都是要拍一拍的,村里把這個動作叫醒蘑菇,江逢秋負責在前面拍,寇松負責在后面摘。
那天他們兩個人摘了好些,回去的路上,江逢秋故意問寇松,問為什么摘蘑菇之前要拍一拍?
寇松哪里知道這個,反正別人摘都要拍一拍,他也跟著拍咯。他先說不知道,又思索了一會兒,想起那些大人哄小孩的話,于是認真的給江逢秋說:“…嗯,可能把蘑菇拍暈了,它就不跑了?”
江逢秋頓時被這個回答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好一會兒,他又一臉正色的和寇松科普正確知識:
“我跟你說吧,實際上是因為蘑菇科植物的繁殖需要通過孢子傳播,在摘之前拍一拍的話,就能幫助蘑菇釋放孢子,來年同樣的地方就有菌子吃了。嗯…這都是我在書上看到的…”
雖然寇松壓根沒聽懂孢子是什么意思,但是還是夸著江逢秋:“小秋,你懂的真多,果然還是得多讀點書啊�!�
*
江逢秋已經(jīng)習慣了,反正不管自己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就是主動盛了一碗飯,在寇松眼里都是頂頂好的。
“等通知書下來以后,我九月就要去報道了,到時候你……”
江逢秋想說要不寇松在村里等一等,等他自己那邊安頓好了再來接他?但看著寇松認真的眼神后,他還是咽下了所有原本想說的話。
“我跟著你�!毕律铰窌r,寇松怕江逢秋摔到,都是一直走在他旁邊的,“無論你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江逢秋:“…………”
寇松:“我到哪里都能養(yǎng)活我自己的,我過年那段時間不是也試過一次跑車嘛,感覺挺賺錢的…”
說起過年那會子,那會兒村里人難得都閑了下來,也就寇松都沒閑下來。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用公用電話和葛建國那邊聯(lián)系到了,從他哪里借了一輛車。
明明過去從沒有接觸過車子的人,竟然很快就學會了,然后在葛建國的接引下,很快開始嘗試著跑車。
過年的那幾天,他先是在山里挖了好些山貨,拉進城里去賣了,又在城里買了些便宜的年貨來村里賣了。
那會子真是過年,好賣得很。
說起來,寇松拉進城里去賣的藥材里面有一些是真材,有幾根是很相似的贗品,反正混在一起也看不太出來,而那些城里人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都長什么樣…
因為大部分都是賣的山貨,藥材只是占很小的一部分,數(shù)量并不多,犯不著找什么專業(yè)的收藥材的人,都是一些私人買山貨的時候順帶買一點。
別說他們能不能分辨出來,從小生長在城市里的人可能連麥子和稗子有什么區(qū)別都分不出來。
江逢秋其實也分不清,當時知道以后,還笑話寇松是不是有點太心黑了,用調(diào)侃的語氣說自己以前還以為他是個本分的老實人呢。
“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當時的寇松如此說到,他當時看著江逢秋,用很平淡的語氣說,“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也是一個普通人,貪婪自私,再說了,又不多…”
江逢秋當時并沒有說話。
總之過年期間,他就來回兩趟悶不做聲賺了一千多塊。那次結束以后,寇松還說那次沒經(jīng)驗,等下次的時候他就會知道哪些東西賺的多了。
*
說起葛建國,他們之間的生意在江逢秋高考之前的前三個月就已經(jīng)結束了。
差不多應該是在四月的時候,在看到那一個月他帶過來的貨比前面幾次都要多的時候,江逢秋就大概猜到了。
果不其然,在和他核對好單子以后,他抽了一根煙,說和西南地區(qū)這邊的訂單可能是到期了,就不需要來回到處跑了,自然這場合作也就中止了。
為了表達之前的感謝,他說最后這一批就不用給他分成了,全算他們自己的。江逢秋也沒推辭,大大方方說了感謝。
彼此也算認識大半年了,那天幾個人還一起去國營大飯店吃了一頓飯。
當時葛建國還神秘兮兮的和他們說再過一年或兩年,還會出一個新政策,到時他們就不用這么小心翼翼,偷偷摸摸了。
單是聽他這么說,江逢秋就已經(jīng)知道是什么了,七八年的年底開始出.臺改.革開.放等等策略,開始承認個體商戶…
這樣一來,雖然不會變得立刻好轉那么快,但對于倒買倒賣和投機倒把也的確不會像之前那樣嚴格了。
這是一個還算不錯的好消息。
他們一共合作了八個月,而這八個月也讓他們倆賺了接近六千多塊,在那時候已經(jīng)是一筆很大很大的巨款了。
這里的六千加上寇松過年期間跑車賺的錢、最后那批不用分成的貨,以及寇松還去生產(chǎn)隊結算了過去一整年的工分。
各種雜七雜八的錢都加起來,他們?nèi)康姆e蓄有一萬一千九百七十多塊錢。
在當時那個年代的萬元戶是非常非常少見的,別說村里有沒有幾個了,就是把范圍放大到城里,都不一定有幾個。
而作為萬元戶,江逢秋和寇松除了在彼此面前泄露出一絲絲喜悅之外,在外人面前依舊和平時沒有什么兩樣。
江逢秋依舊復習,寇松依舊出工,飯后閑暇的時候兩個人一個人在院子里給那些小黃瓜澆水,一個人就坐在堂屋前吹風。
除此之外,沒事還跑去山上摘好些不要錢的蘑菇回來煲湯喝,完全看不出家里有那么多錢。
*
大概在摘完蘑菇的第三天中午,通知書送到了,并且還是縣上和市里的人一路敲鑼打鼓的來給他送來的,據(jù)說一路上問了好幾個人才終于找到寇松的家。
那會子江逢秋還在后面睡午覺,通知書也是寇松先出門去拿到手的。
等江逢秋出門時,寇松已經(jīng)像寶貝一樣把那個信封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了。
送通知書的人一看到江逢秋出來,笑得牙不見眼的過來詢問他的名字,他的確考上了清蕪的大學。
清蕪大學的分數(shù)線可不低,他當初填報時,其他幾個村的知青也在,紛紛勸他不要填那么高的,多填幾個別的備選…
他沒聽,而現(xiàn)在的確考上了。
寇松高興得給送信的人抓了好大一把花生瓜子,江逢秋似乎是市里狀元,聽來送信人的口風,據(jù)說還給發(fā)獎學金呢。
江逢秋當時在人前淡定點了點頭,并沒有表現(xiàn)得多么高興,對送信的人說辛苦了,這邊不好找,又給人家倒了一杯水。
這樣一番沉著冷靜的言行,還被夸了一句不愧是小狀元,看著就是沉穩(wěn)��!
*
那會子一路上的動靜也難免吸引了其他人,送信的人剛到,大隊上的隊長,周圍聞聲趕來的鄰居們也都來看熱鬧…
那些看熱鬧的人當中以前也不是沒有說過一些唱衰的話,不覺得他能考上,而現(xiàn)在一個個都熱情的祝福他,說什么平時看他就知道他聰明,一定能考上…
連很少露臉的村長都過來了,笑呵呵的問他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提!
明明江逢秋之前剛下鄉(xiāng)時,他嫌棄江逢秋細皮嫩肉,一看就不會干活,連住處都沒給安排,讓他隨便找地方睡…
但現(xiàn)在,又不一樣嘛。
對于他們來說,自己村里出了一個大學生就已經(jīng)是很了不得很值得夸耀的情了,更何況現(xiàn)在江逢秋還不止是大學生,還是個市狀元,那就更不一般了。
村長應該是盼著他到時候領獎學金見市長時能稍微提一提他的名字就好了,不然現(xiàn)在也不會如此殷勤的問他需要什么…
江逢秋:“…………”
*
他們看上去記性不是很好,不過江逢秋的記性還是挺好的,因此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應付著,余光越過一個個或熟悉或不熟悉的人臉直直的看向角落的寇松。
他那會兒都被擠到外頭去了,干脆就去懶得擠了,看他朝里屋去的樣子,應該是直接去屋里給他倒點水喝?
仿佛有感應一般,在江逢秋看向他的那會子,他一回頭正對上江逢秋看過去的目光,兩人就這么無聲對視著…
*
后來一直等著那群嘰嘰喳喳的陌生人走了以后,等到屋里只剩下江逢秋和寇松時,江逢秋這才顯露出了他真正的心情。
他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復下來,把那張通知書看了好幾遍,反復一次次上面的名字的確是自己的…
江逢秋怎么會不高興呢?那可是他上輩子做夢都在想的事兒啊,這輩子重生以后也一直在想,現(xiàn)在突然間化為現(xiàn)實…
他實在是太高興了,高興到緊緊抱住寇松,稍微一用力還像個猴子一樣掛在他身上了�?芩傻挂膊幌铀兀瓦@么讓他在背上掛著,在屋里走來走去…
寇松:“餓了嗎,晚上想吃啥,小老爺…”
江逢秋的回答是狠狠的掐了一下他的肩膀。
*
通知書下來以后,
江逢秋就要準備著去清蕪了。
清蕪在華北地區(qū),離西南還挺遠的,他們要去的話,得先坐驢車到鎮(zhèn)上,然后從鎮(zhèn)上到縣里,又在縣里坐大巴車到市里去坐火車…然后再直達清蕪。
按理說九月才報道的,但寇松和江逢秋還是在收到通知書后的一個星期后提前出發(fā)了。
一九七八年的八月十七,上輩子的這一天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江逢秋已經(jīng)忘得一干二凈了,或許是在黑磚窯廠里吧?
不知不覺,上輩子的記憶似乎離他越來越遙遠了。
這輩子的江逢秋和寇松晃晃悠悠的從村里坐驢車到鎮(zhèn)上,又在鎮(zhèn)上搭車去縣里,輾轉反側許久才終于看到了那輛綠皮火車。
*
都知道那個年代火車站的小偷很是猖獗,上輩子江逢秋就被光顧過,而現(xiàn)在申請攜帶著巨款,就更是不放心了。
前一天夜里,江逢秋和寇松兩個人左思右想,總感覺放在哪里都擔心,首先放行李袋里肯定不行的,得放在身邊才放心。
于是大半夜的寇松硬是拿著針線在兩個人的衣服內(nèi)縫了好幾個內(nèi)包,針腳縫得非常緊實,在縫好以后又自己使勁的拉拽試了試。
恩,不錯,挺結實的。
除了在身上留了一點買票和一點以備不時之需的零錢,剩余的錢都讓寇松給縫死了。最后還讓江逢秋穿上看了看,從外面看不太出來以后,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而同樣也是為了防賊,兩人那天都擔心穿的太好會被小偷盯上,因此出門時有意穿上了比較破舊的衣服。
于是穿著灰撲撲的勞動布的兩個人,從背影看過去就像倆進城務工的農(nóng)民工。
不過江逢秋畢竟要比寇松白凈些,看著就是年紀不大的弟弟,一副怯生生的樣子,亦步亦趨的跟在大哥身邊。
就連在候車室檢票時,負責檢票的工作人員一看他倆的樣子,都知道問話和要車票要問寇松要,而不是問江逢秋。
兄弟倆把票遞給了工作人員進行核驗,對方認真核對了一下票上的名字和班次后,在兩張票的一角打下了一個小孔,這樣就權當是經(jīng)過了檢票。
而江逢秋在接過票的時候還對對方笑了一下,興許就是這一下,讓檢票員多嘮叨了一句:“你記得讓你哥把票仔細收著,等會兒到了車上還要再檢一次的。”
“知道了,謝謝姐姐�!�
*
他們買票的時候還算是運氣好,寇松為了能買票,特意很早很早去連夜排隊,這才終于買到了臥鋪票。
就是只剩了一張上鋪和一張下鋪,寇松拿到票以后,想也沒想就直接把下鋪票讓給了江逢秋,說怕他晚上睡著摔下來。
“你睡覺本來就不老實…”寇松拎著兩大袋行李走在前面,江逢秋手上只拿著幾個輕便一點的小包,“哦…”
他不知道自己睡覺到底老不老實,但寇松都這么說了,那應該就是真的吧。
手里拿著兩張被打了小孔的車票,江逢秋和寇松順著人流又繼續(xù)往月臺的方向走。
他們到月臺時,火車應該剛到不久,外頭的人特別多,一眼望過去幾乎是人頭,密密匝匝的。
寇松生怕和江逢秋走丟了,囑咐他一定要緊緊跟著自己。
他當時倒是想牽著江逢秋,可他兩只手都拎著行李,實在沒有長第三雙手,于是只能讓江逢秋一定要拉著他的衣角。
而江逢秋也聽話,真就一直拽著衣角,這才沒在人群中和寇松走散。
*
兄弟倆就這么拿著車票擠進了車廂,一路上先看一眼車票,又看一看車廂號,看一眼車票又看一眼車廂號,就這么重復了好幾次,終于找到了他們的車廂。
他們?nèi)サ臅r候,車廂里已經(jīng)有另外三個人了,一位年長的嚴肅婦女和一位看起來年輕的小青年。
那個年輕一點的大抵也是學生,江逢秋進入車廂時無意中聽到了幾句那位母親囑咐兒子的內(nèi)容,無外乎都是去了學校要如何如何的。
因為小桌板上也擺著他們的東西,江逢秋想放下東西都沒地方,就下意識看了一眼寇松,而那會子寇松剛把行李放好,過來看了一眼。
他其實也沒說什么,但對面兩個乘客可能是看寇松個子太高,長得也不怎么面善的樣子,于是只是被看了一眼,便主動把小桌板讓出了一半。
*
火車慢慢悠悠的啟動了。
本身火車上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是各種汗臭味,煙味,不知名香水味,還有各種食物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難聞。
江逢秋不會抽煙,寇松就算會抽但他平時很少在江逢秋面前抽,那會兒看到江逢秋不太舒服,他熟練剝開了一個橘子,把橘子皮遞給他,讓他聞一聞。
江逢秋半信半疑的聞了一下,感覺是好了一些。
火車的臥鋪極為狹窄,白天的時候寇松和江逢秋都坐在下鋪,到了飯點時,火車上有列車員推著小推車售賣盒飯。
賣得是那種長方形鋁飯盒裝,賣得還挺貴,有三毛的,五毛的,還有八毛的。推到江逢秋這節(jié)車廂時,寇松要了一個三毛的和一個五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