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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而等齊良那條朋友圈發(fā)出去沒多久,不少眼尖的同事立馬注意到了那是誰,齊刷刷的在小群里討論起來。

    【靠,齊總旁邊那女的是誰。我怎么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看過�!�

    【這不是那個的老婆…】

    【好像還真是…】

    【我剛?cè)ニ笥讶Ψ�,真的…�?br />
    【我靠…這不是頭頂綠光陣陣?】

    【這他媽能忍?!】

    他們興致勃勃的討論了半天才終于想起來他們口中綠光陣陣的那個人似乎也在這個群里,于是群里詭異的安靜了一瞬。

    齊祺看著小群里的安靜,心里也知道他們并不是停止了討論,而是新建了一個沒有他的群聊罷了。

    這種妻子和自己的上司親昵合照,明晃晃的就是對齊祺的挑釁啊,難不成前面那幾天也是因為這個?

    當(dāng)時不少人都覺得齊祺平時再怎么懦弱,這次肯定會主動提出離職,但他依舊還是和平時一樣,上班下班。

    有誰托他帶早餐,他還是會幫忙帶,還是讓他幫忙做一下瑣碎的工作,他也都還是和以前一樣答應(yīng)。

    不少人覺得他太窩囊了。

    但齊祺當(dāng)時心里在意的只是主動提出離職和被動辭職兩者的所拿到的賠償是不能相提并論。

    至于妻子到底和他的大老板有沒有關(guān)系,她之前就一直挺看不上他的,看不上他性格溫溫吞吞,而齊良那樣的人,恩……應(yīng)該會喜歡吧?

    齊祺都已經(jīng)在等離職通知了,大概可能也許……這也會是最后一次集體合照拍了吧。

    *

    公交車到站了。

    在到站廣播響起的前兩秒,齊祺仿佛有預(yù)料般的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車窗外熟悉的街景,以及外面密密麻麻的等著上車的人。

    地鐵站的站點,上車的乘客很多,下車的人同樣也很多,齊祺那會兒幾乎算是被人潮裹挾著下了車。

    下車后走兩步就是地鐵站,進地鐵站以后路他就是閉著眼睛也知道該往哪里走。

    上地鐵時好巧不巧門邊位置上坐著的人下站了,齊良立馬過去坐下,心里正慶幸,結(jié)果又上來了一個上了年紀(jì)的老人。

    對方的目光在車?yán)锵仁菕吡艘蝗�,最終把視線停留在齊祺身上,也不說什么,就默不作聲站在他面前。

    那一瞬間,齊祺只感覺仿佛有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令他無端緊張起來。

    從小學(xué)習(xí)的尊老愛幼的傳統(tǒng)美德讓他做不到對這么一位老人視而不見,哪怕那會兒自己也很累,但還是起身給那位老人讓了坐。

    老人似乎早就斷定了齊祺一定會給自己讓位,全程并沒有和齊祺說一句謝謝,非常理直氣壯的坐了下來。

    說起來,之前齊祺的同事就曾半開玩笑的說過:“你呀,一看就唯唯諾諾,很好欺負(fù)的樣子。我要是劫匪,搶錢肯定都第一個搶你的…”

    齊祺聽他這么說,甚至還真認(rèn)真想了一下如果遇到搶劫會怎么辦…

    自己身上的錢從來不會超過五百塊,要搶就搶,但如果反抗的話,肯定會受傷,醫(yī)藥費誤工費肯定就不止這么多了。

    那些同事說的對,秦倩倩說的也對,齊祺自己也這么覺得,他的確太沒用了,一點血性都沒有…

    *

    “滴,打卡成功�!�

    齊祺看了看打卡時間:8:51:03。

    他明明沒有遲到,但是心里卻總是像墜著一坨沉重的秤砣,腳步沉重的往自己的工位走去。

    他這種沉重,無外乎是從前一個星期開始,齊祺每次到時,都能發(fā)現(xiàn)那個和他同姓的老板坐在他工位上。

    而今天呢,也會在嗎?

    果然…

    齊良果然還是坐在他的工位上,同樣是穿著西裝,前者身上的一看就面料昂貴,和齊祺身上略廉價的布料完全不同。

    他不僅坐在齊祺的位置上,還翻動了齊祺留在桌面的筆記,連他平時喝水的水杯也正被他拿在手心。

    “齊…齊總…”齊祺耷拉下眼皮走過去喊了一聲�!霸纭⒃缟虾谩�

    齊良轉(zhuǎn)頭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穿西裝怎么沒做頭發(fā)�!�

    齊祺很少能有需要穿正式西裝的場合,當(dāng)然不怎么會,所以也就老實說了:“我不太會�!蓖瑫r也沒什么時間。

    齊良對此一點也不意外,笑意吟吟從原本就屬于齊祺的位置上站起身,又往前走了兩步,試圖靠近齊祺。

    在注意到齊祺下意識往后退兩步的工作后,男人原本溫和的笑頓時陰沉了一瞬間:“你很害怕我嗎?”

    “沒有�!�

    齊祺當(dāng)然不能承認(rèn)這個。

    而對面的齊良并沒有停止靠近的腳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幫他把不小心掖進去的領(lǐng)口重新翻了出來。

    齊祺全程僵硬著身子,完全不敢動彈,任由齊良給他把衣領(lǐng)翻出來。

    對方看看他打得不怎么好看的領(lǐng)帶:“怎么連領(lǐng)帶都不會打,你妻子從不幫你打領(lǐng)帶嗎?”

    齊祺:“…………”

    他妻子都不怎么看得上他,又怎么可能會幫他打領(lǐng)帶呢?

    齊良似乎也看出來了他沒說出口的意思,嗤笑了一聲:“別動,我?guī)湍��!?br />
    *

    在前幾天里…

    這種類似的畫面已經(jīng)不止一次了。

    周圍的同事也都見怪不怪,一個個前所未有的專注眼前工作,緊緊盯著屏幕,沒有誰發(fā)出一點聲音。

    記得前兩天他們八卦時,有一個同事還不小心錯發(fā)群,把他們新八卦群的聊天記錄發(fā)到了之前的群里。

    聊天記錄的大概內(nèi)容都是圍繞著齊祺,工作這么多年,還沒有看到他全臉長什么樣子。

    之前秦倩倩來公司底下找他拿過鑰匙,他們也見過,還據(jù)說好像是和他們公司的某個主管交換過聯(lián)系方式?

    有沒有發(fā)生過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有點曖昧的意思,這次又這樣,他們揣測齊總這是不是在故意羞辱他?

    齊祺聊天記錄還沒有看完,這條消息就被撤回了。他那時也差不多這么以為的。

    但隨著次數(shù)增多,

    他總覺得哪里不太對。

    如果只是為了折辱,齊良為什么要請他吃飯?為什么還想試圖開車送他回家,又為什么……

    他看著齊良裝模作樣的問了一會兒工作上的事后,非常自然的擰開他平時喝水的杯子,喝了一點里面的過夜水。

    之前齊良第一次當(dāng)著齊祺的面,喝自己喝過的水杯時,他當(dāng)時表情還會很難以接受,再后面已經(jīng)麻木了。

    面前的齊良似乎是對打理他這件事上了癮,在幫他整理好領(lǐng)帶以后,又毫無預(yù)兆的抬手撩開厚重的劉海。

    “你其實可以把劉�!饼R良還沒說出口的話戛然而止,“你……”

    也不知道他當(dāng)時到底想說什么,在掀開他的劉海看了一眼之后又立刻放下了,“……就這樣吧,挺好的�!�

    齊良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齊祺還聽到他在小聲喃喃著什么東西:“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啊…”

    齊祺聽到了,但這時候的他還不知道齊良這是什么意思。他低眉順眼的問:“齊總,您還有什么別的事嗎?沒什么事的話…”

    齊祺想用這一句話隱晦的提醒他自己要工作了,但齊良就仿佛聽不見一樣,繼續(xù)問他和工作毫無關(guān)系的問題:“你待會兒中午還是去食堂吃飯嗎?”

    齊祺點點頭。

    他們公司待遇好,食堂飯菜也挺好吃的,是自助餐形式,中餐西餐都有,想吃什么拿什么,各種飲品,還有小蛋糕。

    為了這頓吃的,齊祺有時候都愿意多加一會兒班,反正回去以后也是自己做,在公司吃還能節(jié)約點。

    齊良看他點頭,很坦然的接話說那等下一起吧,說完后又往前走了一步:“你穿這么少,不冷嗎?”

    齊祺:“不是,不是要拍照嗎�!�

    齊良好像才想起來這事一樣:“拍照也不是一定要穿正裝的,你穿平時的衣服也行…”

    “可是主管說……”齊祺還沒說出口就意識到了這很像是在告狀,于是立刻把話頭收了回去。

    “算了,沒什么…”

    *

    齊良很奇怪,之前來的那幾次中,除了問些工作的事兒外,還會有意無意的說一些他妻子的事。

    有一次,他更是用很篤定的口氣問他是不是她這段時間出差了,齊祺沒說話,對面的男人繼續(xù)開口:“我給她介紹了一個大單呢,估計要待半個月左右。”

    看齊祺還是不說話,齊良繼續(xù)循循善誘問:“齊祺,你到底喜歡她哪呢?你難道就不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嗎?”

    這不是他第一次問了,這個問題有那么重要嗎?齊祺不知道。不僅如此,齊良還明里暗里的說些秦倩倩的壞話…

    他說那些應(yīng)該是想讓齊祺生氣吧?但無論齊良怎么說,齊祺都沒有要發(fā)怒的意思,一直都是低眉垂目的窩囊樣子。

    不然他又能怎么樣呢,

    不管不顧的沖上去打他一頓?

    這樣的確是解氣了,可隨之而來后果呢,無論是失業(yè)還是巨額賠償金他能承擔(dān)嗎?他每月還要還房貸呢。

    齊祺都已經(jīng)在心里說服了自己,并擠出那副他早自己習(xí)以為常的略帶著討好的笑:“齊總,我實在聽不懂您在說什么…”

    齊良:“………”

    他沒生氣,可齊良每次都會莫名其妙的生氣,有次他定定的看了他幾秒,然后嘆了口氣:“你和我想象中有點不太一樣,我都有點懷疑是不是找錯人了…”

    這話說出口后,他自己似乎也立刻覺察到了不對勁,臉色微變:“沒什么沒什么,你下去吧。”

    *

    其實齊良的暗示一直都很明顯的,只可惜齊祺那會兒一直都沒聽懂,也沒往那方向去想。

    他有點怕齊良,又或者說他不是怕齊良本人,而起害怕他上司的身份和地位。

    這種懼怕是天生的,

    仿佛上學(xué)時對老師的害怕一樣。

    那是一種對上位者,對權(quán)威的天然畏懼,就如食草動物會天然對肉食動物有種抗拒一般,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

    只要中午要和齊良一起吃飯,齊祺就心情低迷,要磨磨蹭蹭好久給自己做各種心里建設(shè)。

    好在那也不是第一次和齊良吃午飯了,齊祺比前面幾次的戰(zhàn)戰(zhàn)兢兢,食不知味好些。

    這次的他輕松了不少,抱著“大不了把我開除”的心情,他拿菜時沒再像之前那樣仔細(xì)詢問齊良的意見,只拿了自己喜歡的,他愛吃不吃。

    吃東西時,也沒在意齊良的臉色如何,若無旁人的大口咀嚼,自己給自己拿飲料,自顧自的吃自己盤里的食物。

    但很奇怪,這次齊祺如此放肆了,可齊良的臉色反而比前幾天好了很多。

    齊良饒有趣味的拖著腮幫子欣賞著看著他吃飯的樣子,心情還挺好的?

    “慢點吃,慢點吃�!�

    “很喜歡吃這個小蛋糕嗎?”

    齊祺沒理他,既是覺得他這些話太奇怪了,也是實在不知怎么回復(fù),干脆專心吃起了盤子里拿的食物。

    吃多少拿多少不能浪費,這也是他一貫的理念。因此他也沒有抬頭看祁陽,也沒有看到他沒有發(fā)出聲的那句話。

    ——你吃東西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

    齊祺沒聽到他那句話,也沒抬頭看到他那時看向他的眼神,在看著齊良離開后,他緊緊繃著的脊背往下塌了一點。

    手機里躺著一條備注為倩倩的聯(lián)系人給他發(fā)來的短信:

    ——【齊祺,等我回來就離婚吧。我們之前說好的,如果我遇到更好的人,我們就分開�!�

    他發(fā)這條消息的時候,齊祺當(dāng)時正在吃飯所以沒有看到,也沒及時回復(fù),秦倩倩估計以為他生氣了,又補了一條。

    【很感謝你前幾年的照顧�!�

    【齊祺,我們真的不合適�!�

    其實早有預(yù)料,甚至都不用猜測就知道秦倩倩口中那個更好的人到底是誰,和或許是齊良,也或許是之前送過妻子回家的她公司的上司,又或者是之前一起在餐廳吃飯那個?又或者前幾天發(fā)信息的那個?

    齊祺擦了擦唇,認(rèn)真回復(fù)了一個好。

    等把手機放回去時不小心摸到了兜里一個東西:那是一個很小的布娃娃,做工有點略粗糙,大小還沒有手機一半大,和手機放在一起時像極了手機吊墜。

    剛好那會兒附近只有他自己一個人,齊祺摸出來左右看了一眼。他完全都不記得自己是怎么拿上的,果然是早上起來的時候太急促了。

    這個娃娃并不是齊祺做的,是有一天加班時無意中撿到的。他當(dāng)時看著破破爛爛的,臟兮兮的東西,還以為垃圾呢。

    而就在他打算隨手撿起來丟進垃圾桶時,不小心看到了娃娃的背面有一個拿針線繡的名字,居然是齊良?

    他那時還沒有和齊良見過面,只是聽說過有這么一個和他同姓的老板,聽說對方年紀(jì)輕輕就接手了公司,聽說他商業(yè)嗅覺靈敏,又手段果敢,是天生的商人。

    當(dāng)然,這都是外界對齊良的評價,公司內(nèi)部不少人對齊良的意見還是蠻大的,他經(jīng)常聽到有人在背后罵他…

    齊祺自己有時突然加班時也在背后罵他,但怎么也沒想到有人會恨他到這個地步,連扎娃娃都弄出來了…

    這種扎巫蠱小人的東西,齊祺之前也只是在宮斗電視劇里看到過,作用似乎是用來詛咒誰的?

    那還是齊祺第一次在現(xiàn)實中看到這種東西,他并不相信這東西能詛咒誰,但還是把小娃娃帶了回去。

    帶回去后,他仔仔細(xì)細(xì)把娃娃身上好幾道斑駁的腳印以及水性筆的痕跡給洗干凈了,連娃娃被人拿剪刀戳破,而漏出棉花芯的地方,他都用針線細(xì)細(xì)縫過了。

    還拿破布給他做了一件衣服呢。

    當(dāng)時的秦倩倩工作還沒像后來那么忙碌,看到齊祺做那些事,嗤笑了一聲說他到底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齊祺也沒吭聲,繼續(xù)著手里的動作。

    他平時偶爾會把娃娃放在床頭,偶爾也會對著娃娃自言自語的說些心里話,反正娃娃是死的,所以他的傾訴是安全的。

    當(dāng)時的齊祺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哪怕后來他和現(xiàn)實中的齊良接觸,并且對方還說了一系列奇怪的話,做了一系列一反常態(tài)的動作,齊祺也從沒有想過這其中的變化會不會和自己有什么關(guān)系?

    他每日下班回家依舊還是會把娃娃放置在床頭,對娃娃自言自語,說著今天發(fā)生了什么,心情如何…

    “我有點討厭那個齊良,他好煩好煩,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癱在床上的齊祺翻了一個身,余光處看到了被他縫補好的娃娃,“…我不是再說你哦�!�

    秦倩倩雖然人還在外地還沒回來,但她說她叫了搬家公司的人,等下個周末的時候,會來家里搬她的東西。

    這套小二居室里,除了齊祺父母過來那幾天外,其他時間他倆一人一間臥室,說是夫妻,實際不過是個舍友而已吧。

    齊祺倒不是多么舍不得她,只是單純的覺得這下屋子里又只有他一個人了,莫名有一些孤單。

    但也沒多想,

    翻了一個身繼續(xù)睡覺。

    由于他睡覺時喜歡把腦袋蒙在被子里,所以也并沒有看到在他縮進被子里時,他之前隨手放在床枕邊的一個小娃娃,陡然動了一下…

    *

    第二天醒來的齊祺一如往常起床,趕車,工作,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而中午齊良也依舊雷打不動的來和他一起吃飯。

    齊祺那時已經(jīng)麻木得不能再麻木了。

    午飯時間結(jié)束后,他去衛(wèi)生間上了個廁所,完全不知道齊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他還在小便池方便,一旁的齊良一直盯著他某個部位,盯得都有些尿不出來了。

    “不小嘛…”

    應(yīng)該是聽錯了吧?齊祺只感覺從后脊椎開始一路爬滿了雞皮疙瘩。

    “齊…齊總?”

    齊良當(dāng)時看起來有點不太對勁,明明之前也沒有喝酒啊,可他當(dāng)時卻面色潮紅,看著他的眼里帶著些許的迷離:“齊祺,你真的很討厭我嗎?”

    怎么不煩,當(dāng)然煩。

    但這話能這么明著對著上司說嗎?

    齊祺:“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齊祺,你什么時候和那個女人離婚?”齊良這話倒是直接,但就是后面一句話有些莫名其妙,“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嗎?”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他把褲子提起來,不動聲色的離齊良遠了一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鎮(zhèn)定一點。

    “倩倩和我說過離婚了,至于你們以后的事兒也和我沒關(guān)系了,我只是想過好我自己的生活而已…”

    他直到這一刻依舊還天真的以為齊良可能是看上了秦倩倩…

    所以在下一秒齊良突然湊過來吻住他時,他才會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然后根本來不及答應(yīng),他幾乎本能抬手一耳光重重扇了過去。

    齊祺:“………”

    齊良:“………”

    齊祺不管平時怎么被說,他好歹也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再加上齊良那會兒也沒設(shè)防,被打得頭偏向一邊,皮膚上很快浮現(xiàn)出紅紅的印子。

    他似乎還有點懵…

    “我………”

    *

    過去很久以后,齊祺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在齊良親吻他之前,他其實心里隱隱就已經(jīng)有一點點猜測了,但習(xí)慣性逃避的性格使他不敢去深思。

    那天也依舊如此,他實在是太慌亂了,尤其在打了上司一耳光后,他來不及思考,在齊良開口前就跑了。

    沒看到齊良后面的反應(yīng):男人沒有生氣,拿舌頭從口腔內(nèi)頂了頂發(fā)麻的頰肉后,還笑出了聲。

    只要當(dāng)時的齊祺一回頭就能看到齊良的臉色,看到他的眼神,但他沒有。

    不僅沒有回頭,他還因為不敢面對齊良,連公司都沒回了,惴惴不安的回了家,也達成了從入職以來的第一次早退。

    回家后的齊祺把手機關(guān)機,自己窩在被窩里逃避似的睡了好久好久,再次醒來后整個屋子都是黑漆漆的。

    一股莫名的恐慌從心頭蔓延,他覺得很奇怪,又說不太上來哪里奇怪,只覺得周圍太安靜了。

    他買的房子隔音不是特別好,平時晚間時分總能聽到樓上小孩跑跑跳跳的聲音,不是動畫片的音樂,就是哇哇哇的哭聲,但那時卻非常安靜。

    連以前外面時不時路過的汽車聲鳴笛聲,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氣溫也似乎比白天更低了。

    這時的齊祺就該感受到一點反常了,但他剛睡醒,腦子還沒有完全清醒,心里雖然不安,但也把太安靜當(dāng)什么大問題。

    心里只想著今天樓上的小孩可算消停一天了,趿拉著拖鞋去冰箱里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什么菜后便打算煮點泡面。

    而在燒開水的空隙,他重新回到臥室,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不停刷新新郵件,等待著可能下一秒就會跳出來的辭退通知。

    至于左下角彈出來的窗口,他以為是什么垃圾廣告,看也沒看直接點了叉。

    當(dāng)時他的余光處只來得及飛快地掃過了幾個字,什么極寒,什么病毒,什么請務(wù)必待在家之類的話。

    是什么游戲推廣嗎。

    他這樣想著。

    *

    當(dāng)然,齊祺最后也沒有等到他以為的辭退通知,在他還在刷新郵件時,廚房熱水壺里的水剛剛發(fā)出燒開的提示音。

    他這邊剛起身打算去廚房,頭頂啪嗒一聲,整個房間瞬間陷入黑暗,連帶著電腦也跟著黑屏。

    齊祺靠著對房間的熟悉,

    摸到了之前放在床邊的手機。

    他之前把手機關(guān)機了,但手機本身還是有電的,在一聲震動后還是成功開機。

    只可惜微弱的喜悅還沒升出來,齊祺看到了灰色的信號欄上赫然顯示著一個大大的叉。

    到這時,他隱約就感覺有點不對勁了,心里那股從醒來就一直存在的恐慌愈發(fā)明顯。

    而之前手機關(guān)機時收到的信息,也跟那時跟著慢半拍一條條彈出來。

    早一點的是中午上班時,同事問他去哪里的消息,還有想托他幫他幫什么忙的消息,還有一些垃圾廣告,其中一個號碼發(fā)的短信是最多的。

    *

    12:04

    【我是齊良�!�

    【抱歉,剛才我太急,太沖動了,應(yīng)該給你一點心理準(zhǔn)備的。畢竟你膽子那么小…肯定嚇到了吧?】

    13:42

    【工位上沒看到你,你回家了嗎?】

    【也行,我?guī)湍阏埣倭�。你今天好好休息下,明天上班我有事和你說。】

    14:06

    【你到底喜歡那個女人什么��?】

    【沒回消息,是睡著了嗎?】

    15:52

    【祺祺,你還在生氣嗎?】

    18:01

    【你看天空了嗎,不要看。】

    19:45

    【你現(xiàn)在在哪?在家嗎?在家的話千萬不要出門,千萬不要出門�。⊥饷嬗袞|西,不要出門!�。“验T窗全部都關(guān)上,二十二點后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

    【別擔(dān)心,我現(xiàn)在過來找你!!】

    最后一條囑咐他不要出門,不要發(fā)出聲音的消息來自于兩個小時前。

    當(dāng)時的時間是21:59:59,齊祺看著好幾條感嘆號,又眼睜睜看著手機屏幕上變成整數(shù)的22:00,頓時遍體生涼。

    窗戶外黑漆漆的,四周詭異的寂靜在那刻被無限放大,齊祺緊張得有些喘不過氣,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空調(diào)在停止運作以后,整個房間的溫度也在不停下降,也不知道具體多少度了,但肯定是零下了。

    當(dāng)時的齊祺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還是盡可能的按照短信上的提示,先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再一點點小心翼翼的挪動步子,想把半開的窗簾拉上。

    他已經(jīng)足夠小心了,但房間里沒有燈,摸黑往前走的他壓根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東西。

    “刺啦…”

    油紙口袋摩擦的微弱響動在平時壓根就不會引起誰的注意,但是在那樣死寂的環(huán)境里卻仿佛一道平地炸響的驚雷。

    齊祺心跳都漏了一拍,幾乎下意識的閉緊上眼睛,完全不敢面對可能會發(fā)生的未知情況。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

    外面依舊很安靜。

    他這才壯著膽子睜眼,赫然對上了窗戶外一雙巨大的猩紅色眼睛,那絕對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眼睛!!

    他叫出來的聲音都沒有,直接暈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到外頭的那個東西在撞擊窗戶。

    窗戶經(jīng)過那個不知名怪物的撞擊,已經(jīng)有了幾道隱隱的裂痕,原本干凈的玻璃被近乎烏黑色的血液覆蓋…

    他剛才都沒來得及看清那是什么東西,肯定不是人類,看起來有點像什么動物,還是什么巨型的鳥類?

    “嘭——”

    是窗戶破裂的聲音!

    *

    昏迷過去的齊祺還是覺得太荒謬了,完全不能接受,怎么可能一覺醒來整個世界都變了,肯定是在做夢吧?在做夢吧?

    雖然在前一個月里,他在摸魚時總在網(wǎng)上看到各種各樣討論,說什么今年氣溫極端,自從某某國開始排放污水后,海洋里又發(fā)現(xiàn)什么新物種,疑似是什么污染后的異變?

    之類的新聞實在太多了,逐漸就開始有人說末世要來了,大家趕緊囤糧之類的話,他不是沒看到過這些話,只是每次看到都劃過去了而已。

    憑什么嘛,辛辛苦苦工作了那么多年,房貸都還了六年了,還剩四年而已,現(xiàn)在來什么末世,不帶這么欺負(fù)人的!

    氣溫異常,身邊的老板也異常,妻子那幾天很異常,周圍的同事看他的眼神更異常…

    那一個月發(fā)生太多事情了,齊祺的鴕鳥心態(tài)發(fā)作,一心只想躲起來,但……還是沒躲過啊。

    昏迷過去的齊祺想著好好睡一覺,說不定睡一覺醒來什么都好了,醒來以后就會發(fā)現(xiàn)一切都只是一個夢。

    然后……他就真的醒了。

    *

    再次醒來的齊祺并不在家里,而在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圍的門窗緊閉,頭頂開著燈,一時讓他很難分清是白天還是黑夜。

    從屋子的價值不菲的擺設(shè)和豪華的裝修,以及身上蓋的真絲被子面料來看,屋主應(yīng)該還挺有錢的。

    齊祺那會兒正躺在床上,身上衣服也換了,一切看起來很平靜,似乎之前見到的什么怪物啊,都真的只是一場夢。

    “……”

    剛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不僅沒辦法控制雙腿,甚至都感覺不到自己的腿的存在了。

    這個發(fā)現(xiàn)幾乎讓他心涼了半截。

    齊祺目光死死盯著蓋住的被子盯了足足十來秒后,心里的倒數(shù)也到了尾聲。

    “三,二、一”

    倒數(shù)完最后一位數(shù)字,齊祺面色凝重的一把掀開了被子,本來已經(jīng)做好了可能丟失雙腿的心里準(zhǔn)備,發(fā)現(xiàn)腿還在,只是被紗布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紗布上還滲著血跡,但不疼,真的一點都不疼。齊祺好奇的拿手指戳了戳傷腿,雪白的紗布又滲出了更多的血跡!

    而而與此同時緊閉的房門也在那會兒被打開,走進來的是齊良。

    他身上穿著一身面料奇特的衣服,臉上還莫名其妙多了一道傷,手中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就…很違和。

    “你醒了?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曾經(jīng)的集團大老板坐在自己床邊,拿湯勺舀了一口粥放在唇邊吹了吹,試圖要喂他,齊祺那會兒只覺得自己肯定還沒醒。

    “都和你說了,你就在家好好待著就行,不要出去,你看…腿被咬了吧?沒事,我用了藥,過兩天就好了…”

    跟著出現(xiàn)在齊良身后的是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孔,一個中年女人眼眶紅紅的看著他:“祺祺,你醒了?”

    不對,不對…他媽為什么在這兒?她不是在老家嗎?不對,不對不對不對!!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齊祺最后的記憶還停留在自己昏迷之前玻璃被那個怪物撞破的那一瞬,剛醒來看自己腿受了傷,自然而然的以為是那時被怪物咬傷了。

    但現(xiàn)在看到母親出現(xiàn)才反應(yīng)過來和自己記憶中對不上,甚至連出現(xiàn)的齊祺上一次見面時不一樣。

    “祺祺?你怎么了?你是不認(rèn)識媽媽了?都怪你爸,都說了讓他安靜點,讓他安靜點,都是他害的你受傷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

    托著母親熟悉的哭聲,捂著腦袋的齊祺終于想起來了,腦子里所有碎片化的記憶通通粘合在一起,他全部都想起來了。

    他之前的一切才全部都是做夢,什么一覺醒來的平靜日常,什么坐公交轉(zhuǎn)地鐵,什么給老人讓座都是夢…

    包括被齊良強吻,也都是夢啊。

    現(xiàn)實中的齊良雖然的確說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但的確沒強吻他。

    他只是問他周末有沒有空,問他你想不想聽故事,還說他周末的時候跟自己講一個有趣的故事?

    雖然不知道自己夢里的記憶為什么會扭曲成齊良親吻他,但現(xiàn)實中的齊良的確是沒有強吻他的。

    因此那天的齊祺當(dāng)然也沒有扇齊良耳光,只是公司外面轉(zhuǎn)悠了一圈后,左思右想,想想那個月的全勤又重新回公司打卡上班了,沒有回家。

    也因為這樣,所以在當(dāng)天的18點整,在天空發(fā)生異變時,齊祺當(dāng)然也不是一個人在家,更沒有遇到什么撞破玻璃事件。

    他一直都和齊良在一起。

    *

    齊良不止商業(yè)嗅覺靈敏,對于危機的感知能力也很厲害,他當(dāng)時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知道敏銳的捂住了齊祺的眼睛。

    齊良消息來源顯然要更加豐富一些,不然他怎么會在異變發(fā)生之前就提前做好準(zhǔn)備呢?

    但他似乎也沒想到會來得那么突然,

    因此準(zhǔn)備并不怎么完善。

    在齊祺還一臉懵逼,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時,齊良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了,他不僅告訴齊祺一些他知道的內(nèi)幕,還教了他很多東西。

    兩人一起在異變的世界里摸索著存活,剛開始的時候磕磕絆絆,發(fā)生了一些矛盾,不到還好半個月的磨合期過了以后,兩人關(guān)系好了很多很多。

    變故發(fā)生異變的第十五天還是第十六天天,兩人在一起外出時遇到了齊祺的父母。

    也是這時,齊祺這才知道原來異變前幾天他爸媽就已經(jīng)在隔壁城了,據(jù)說這次是來看他的,誰知道交通癱瘓了呢。

    而齊祺腿部受傷原因歸其根本也是因為他爹擅自在二十二點以后出門,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這才吸引了變異后的怪物。

    而他為了推開他父母,自己被咬傷了,要不是齊良趕來及時,他就沒了。

    當(dāng)時的情況還挺驚險,齊祺腿上受傷,沾上了怪物帶有毒素的唾液,灼燒效果非常強。

    他痛得面色慘白,昏迷之前說的最后一句話是對他父母說的:“我現(xiàn)在終于不欠你們了,我還了,還了…”

    *

    齊良的確救了齊祺,給他上了實驗室新研發(fā)的止痛藥劑,因此他才感覺不到疼痛,但這并不能救回他的命。

    怪物的毒素目前還沒有研制出解藥,他也活不下去的,就像前面半個月死去的千千萬萬名無名的男男女女們一樣。

    他也會死的。

    并且這種毒素還有一個副作用,他會讓人們陷入變得嗜睡多夢,然后在睡夢中悄無聲息的死去。

    就像他之前一樣,夢境是如此真實,一度讓剛醒來的齊祺都沒有分清楚那是夢。

    *

    等終于把目前的處境摸清楚后,齊祺深呼吸了三次,徹底平復(fù)了自己的紛紛雜雜的心情。

    那會兒他的床邊也不知不覺圍滿了好些人,齊祺的目光看向從一旁憔悴了很多的母親身上,掃到幾個在異變發(fā)生以后的結(jié)伴伙伴臉上,他們都挺擔(dān)心的。

    環(huán)視一周后,齊祺的目光最后落在緊緊蹙眉,關(guān)心看著他的齊良身上。

    異變也不過不到一個月,他整個人周身的氣質(zhì)變了好多,他用一種篤定的語氣開口問齊祺:“你是不是又做夢了,又夢到了什么?還是以前的事兒嗎?你千萬不要陷進去,那些都是假的…”

    齊良點點頭。

    人啊,果然還是得有對比,在滿世界都是怪物的異變末世時,他總會想起一些以前的瑣碎日常。

    怎么搭車,怎么轉(zhuǎn)車,怎么上班摸魚,怎么在食堂吃飯,這些在當(dāng)時看來感覺很普通的日常,在后來都成為了另一種奢望。

    齊良:“你這次又夢到什么了?”

    齊祺:“以前的事�!�

    齊良:“夢到我了嗎?”

    齊祺猶豫了幾秒,點了頭。

    齊良笑笑,顯然對這個答案非常滿意,伸手摸摸他的腦袋:“行了,別東想西想了,一切會結(jié)束的。實驗室已經(jīng)在抓緊研制解毒疫苗了,最多不超過兩年,肯定能夠結(jié)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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