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連忙撇下一干人等,隨他匆匆離去。
身后,殺硯殺墨兩人俯下身,卻是壓低了嗓音吐槽:郎主,這小娘子好烈性!
是啊,瞧著柔弱,委實嗆人!
聞言,那人眼波微瀾,只是淡淡一哂。
第十九章
我阿耶自從在菽餅店子受了驚嚇,身子便一日不如一日,現(xiàn)在甚至連湯水都喝不進了。
在某人授意下,殺墨殺硯延來了昨日那名良醫(yī),經(jīng)他數(shù)次用艾灸氣海、百會兩穴,人是醒了,卻嘴歪眼邪,口流涎水。
見我神色憂愁,老叟叉手行禮:令尊年齡已大,有此風(fēng)痹之癥本是尋常,女郎且放寬心。
此癥,無法可治么?
除非能去上京……老叟說著,連忙改口:或是圣人所御的洛京、世家所踞的陳郡,往這兩處尋宮廷御醫(yī)、杏林圣手,或有一線希望。
因胡羯南下,滁州往他城的方向遍布流匪,且隨時都有被兵戎襲擊的可能,如今城內(nèi)早已戒嚴(yán),只許進,不許出。
這希望聽起來,竟是單薄而渺茫。
送走老叟后,我拿起阿耶手臂,輕輕貼在自己面頰二一蘭上。
難以置信這張曾經(jīng)寬大溫暖,能為我遮風(fēng)擋雨的手掌,如今居然如此干癟冰冷,仿佛一用力便會捏碎。
屋內(nèi)一盞孤燈,燭影飄搖。
屋外卻是狂風(fēng)漸起,入夏第一場暴雨,即將席卷而來了。
第二十章
幾日后,天氣晴好。
我推開軒窗,卻見一個修長身影擯棄左右,獨自在院中緩行。
似是感覺到我的凝視,對方一頓。
我忙將窗牗合上。
再次坐到鏡前細看,只覺脖頸酸痛,那夢中留下的勒痕顏色稍輕,但仍有一圈紅痕觸目驚心,如一道蜈蚣蜿蜒于肌膚上。
忽地,身后門開了,帶起一陣?yán)滹L(fēng)。
面前的菱花鏡倒映一身霜雪般的白衣,和披泄肩上的墨發(fā),對方唇色極淡,膚色冷白,碧眼清湛,如一汪凝著秋水的平湖。
看起來不光不兇煞,甚至有些溫柔。
上京已陷于胡羯之手,圣人已攜宮妃子女逃往洛京,你若往南,一路上兇險萬分。
我合上妝奩,聽他語氣柔和,便輕聲回道:可我阿耶病得厲害,自然是要去大城延醫(yī)的。
話音未落,一股酸楚已沖上鼻腔。
對方窺見了我眼里閃動的水波,微微愣住,緊接著長眉一蹙,低聲道:你流淚了。
不用你管。
呵,前幾日我還是你男人。
見我啞口無言,他驀然笑道:柔中帶剛,綿里藏針,倒真是個好性子呢。
我移開眼,卻仍能感覺那雙眼在打量我。
之前他狠狠看我,并不會帶來這種遍體發(fā)燒的羞恥感,如今的目光卻似乎蘊含著截然不同的含義,看得我渾身發(fā)毛,后背出了層冷汗。
此刻雖不說話,卻感覺空氣十分膠著。
你……
他剛出聲,我便忍不住站了起來。
怎么?
沒,沒什么。
我默默坐回去,只聽對方娓娓道:殺硯殺墨已打探了,要殺你的人是文昭縣主,此女同時又是西貴妃最寵愛的侄女。
西貴妃頗得圣人愛寵,不過陛下日薄西山,紅丸都吃上了,恐怕時日無多。
你且等等,靜待時機。
聽他的口風(fēng),竟要替我殺人?
我一時震驚,胸臆翻滾,兩道熱淚便撲簌而下:你,你真愿意幫我?
對方輕笑一聲:殺個人而已,這有何難。
不過,你到底是因何惹到了她?
我?我……
我坐于原地,神情茫然。
我曾為了瞿家那一點賢婦的名聲,衣不解帶地照顧了瞿晃的病母三年,卻落得個一無所有,被掃地出門的下場。
即便什么也沒做,厄運還是一個個接踵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