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散場后池嘉寒一出餐廳就被穿警服的賀蔚挾持走了,賀蔚一邊幫池嘉寒系安全帶一邊責怪他怎么喝那么多酒。池嘉寒靠在椅背上瞇著眼看他,忽然在賀蔚的喋喋不休中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賀蔚愣住,安靜幾秒,他扣著池嘉寒臉吻過去。親了好幾分鐘,他都沒有挨罵或挨打。
“你覺得這樣很好玩是不是?”池嘉寒沒生氣,賀蔚卻好像把自己給親生氣了,他說,“這么吊著我,你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
池嘉寒沒回答,賀蔚又神經兮兮地兀自樂起來,在池嘉寒臉上親了一口,很二百五地說:“反正我覺得很有意思。”
“……”池嘉寒無言以對。
正打算啟動車子,賀蔚朝窗外看了眼:“哎,那不是許則嘛,要不要帶他一起?”
“哦,有人來接他了�!辟R蔚越看越不對勁,“怎么回事,接他的是赫揚?你等等,我下去打個招呼�!�
池嘉寒拽住他:“不急,再看看。”
“看什么?”賀蔚不解,“難道等會兒昀遲也會出現(xiàn)嗎?”
顧昀遲沒有出現(xiàn),但賀蔚親眼目睹陸赫揚攬著許則的腰,低頭親了許則的嘴角。
“……”半晌,賀蔚緩緩回過頭看著池嘉寒,“演的吧?”
第98章
短暫的時間里,過去的許多畫面像走馬燈,不斷在腦海中輪播,從高中到現(xiàn)在,每一個細節(jié)、每一句話,賀蔚仿佛獨自觀賞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超級大燈會。
“還是你比較像演的�!背丶魏朴频卣f,“作為陸赫揚最好的朋友之一,這種事情還要我指給你看才知道,傻子都演不了你這么像的�!�
賀蔚崩潰了:“別告訴我顧昀遲也早就知道�!�
“應該吧,他的眼神和腦子看起來就比你好使的樣子。”
“我不信�!辟R蔚手抖著摸出手機,撥通顧昀遲的電話。
“干什么�!鳖欔肋t的語氣依舊非常不耐煩。
賀蔚拿手機的樣子像抱著救生圈:“赫揚和許則高中的時候就在一起過,這件事你知道嗎?”
“讓你這種人當上高級警監(jiān),聯(lián)盟最高警察局的每個領導都有責任�!�
“啊啊啊啊——!”賀蔚嗶的一下把電話掛掉,繼續(xù)對池嘉寒發(fā)瘋,“可是那兩個人真的不像同性戀啊!”
“跟性取向沒有關系,跟人有關系�!背丶魏f,“算了,你怎么會懂�!�
賀蔚卻突然安靜下來,從混亂失常中揪出一根理智的線,回答:“我懂�!�
“就像如果你是alpha,我也依然會愛上你的,寶寶�!�
池嘉寒沉默幾秒,說:“滾�!�
回到陸赫揚宿舍,許則找睡衣準備洗澡,他站在洗手間門口等了一會兒,陸赫揚還是沒有進房間。
躊躇過后,許則走出去,看到陸赫揚正在餐桌旁看通訊器,另一只手里拿著水杯。
等陸赫揚停止翻閱消息喝了口水,許則才說:“我要洗澡了�!�
陸赫揚抬起眼朝他看過來,只“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許則想大概是自己暗示得不夠明顯,于是他向陸赫揚學習,進行了明示:“你要一起嗎?”
餐廳區(qū)域沒有開燈,許則看不太清陸赫揚的表情,只感覺他好像笑了一下。
“謝謝許醫(yī)生邀請,但是我去接你之前已經洗過澡了�!�
許則才發(fā)現(xiàn)陸赫揚現(xiàn)在穿的跟中午離開宿舍時穿的不一樣,他剛剛還在車里聞到沐浴露的香味——都這樣了,他還不能意識到陸赫揚已經洗過澡。
大腦真的在退化,可能是因為這次荒廢的休假,也可能是被睡傻了。說起來很夸張,這幾天他和陸赫揚幾乎已經到了不能對視的地步,對視過就心猿意馬,導致最后只能做一件事。
“好的。”許則帶著他的尷尬退回房間。
還沒有等他轉過身,陸赫揚又說:“可以再洗一次,如果你堅持要求的話�!�
這句話讓許則隱約摸到一點要領,他頓了頓,順利地提取關鍵字:“我堅持要求。”
這次看清了,陸赫揚確實在笑,他放下水杯,說:“收到。”
陸赫揚在客廳打電話,許則窩在被子里,盡管很累,他還是打開手機,組織出恰當?shù)拇朕o,向黃隸嶺再申請了兩天假期。
黃隸嶺是不會懷疑自己的乖學生的,他什么也沒問就同意了許則的申請,許則卻感到非常心虛,開始陷入深深的內疚。
不過這種內疚在陸赫揚進房間之后就被拋之腦后了。
“以為你已經睡了�!标懞論P站在床邊,俯身摸了摸許則的臉,“要喝水嗎?”
許則搖搖頭,陸赫揚便調暗臺燈,上了床。
同床共枕好幾天,他們互相還是睡得很獨立,不存在任何相擁而眠。許則向陸赫揚表達親近的方式是在陸赫揚上床后把身子朝向他側躺著,然后一動不動地望著陸赫揚的側臉。
“什么時候回研究院?”陸赫揚轉過頭問。
他將臉轉過來后許則就把眼睛垂下去了,回答:“又跟老師多申請了兩天休假�!�
“嗯,明天下午你收拾一下行李,晚上——”
許則靜靜聽著,他想陸赫揚應該是要說“晚上我派人送你出基地”,如果是這樣的話,多出來的那一天休假也沒有什么用了,明天晚上就可以直接回研究院。
“晚上我們出去一趟�!标懞論P說。
和想象中的不一樣,許則愣了一下,繼而忽然回憶起很久以前的那次,頓時有些不安。他忍不住問:“去哪里?”
“去一個有點遠的地方。”
胸腔里產生奇怪的感覺,不太舒服,許則重新平躺,調整睡姿來緩解這種不適。他看著一旁輪廓不清的窗簾,過了會兒又問:“然后呢?”
刨根問底不是許則會做的事,陸赫揚一手支起身,低頭看著他,叫他:“許則�!�
許則很慢地把目光轉移到陸赫揚臉上:“嗯。”
陸赫揚半靠在枕頭與背墊上,對他說:“過來�!�
等許則以最舒適的姿勢趴在他身上,陸赫揚開口:“怕你待在基地里會悶,所以才想和你出去走走�!�
“不悶。”許則說。
“那不想出去玩嗎�!标懞論P的手按在許則背上,“和我。”
“……想�!痹S則終于還是問,“那之后,會怎么樣?”
“之后你回研究院,我回基地。如果我有時間,我會去找你,如果你有空,也要記得回首都找我,還要記得每天都和我打電話�!�
奇怪的感覺消失了,許則整個人放松下來,點點頭,說:“好的�!�
手機響了,陸赫揚伸手過去幫許則拿手機,他看了眼來電人:“賀蔚。”
擔心是池嘉寒出了什么事,許則立刻接過手機接起來。
“聽說你回首都啦�!辟R蔚開門見山,“公寓在哪里,我去找你�!�
“有什么事嗎?我這幾天不在公寓�!�
“那在哪呢?”
陸赫揚低頭捏著許則的手在玩,許則想了想,回答:“在朋友家�!�
“哪個朋友?”
許則沉思,然后說:“一個朋友�!�
“特別好�!辟R蔚發(fā)出詭異的一聲笑,“我們小則,對答如流呢,�!�
結束了這場短暫而莫名其妙的通話,許則放下手機,不太明白地問陸赫揚:“賀警官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标懞論P笑笑,“可能只是想夸夸你。”
只有幾秒,和賀蔚的通話就從許則腦子里飛馳而過,沒有留下什么痕跡。許則重新回到和陸赫揚的對話中,他發(fā)覺自己今天有很多問題,而陸赫揚白天都很忙,明天不一定有機會問。
“想說什么?”陸赫揚用賀蔚的語氣,“我們小則�!�
許則抿了抿唇,問:“徽章,要給我嗎?”
“什么徽章�!�
“你之前給過我的,空軍的榮譽紀念徽章�!痹S則詳細地向他描述,“背面有你的名字和軍銜�!�
陸赫揚一副受到點撥的樣子:“啊,記起來了�!�
“給我嗎?”許則很有勇氣地再次問。
“那個已經不夠貴重了�!�
怎么會,許則認真地說:“那個很貴重�!�
“是嗎�!标懞論P笑起來,“好,明天拿給你�!�
第二天晚上,許則和陸赫揚出發(fā)去機場。在飛機上睡了近七個小時,他們降落到另一座城市。
落地后吃了個早餐,陸赫揚去提車。迎著火紅色的朝霞,車子穿過市區(qū),駛向廣闊的郊外。
許則沒有再問目的地是哪里,就像很多年前的生日,那場日落時的私奔,許則同樣沒有問。
只是這次陸赫揚向他承諾了安心的結局,而不會對他說‘不等的話也沒關系’。
太陽漸漸升起來,許則降下窗,帶著草木清香的風灌進車里,將他們的頭發(fā)和襯衫吹亂,許則轉頭就看見陸赫揚嘴邊的笑,和七歲、十八歲時一樣,沒有什么不同。
因為很高興,許則也跟著笑起來。
幾個小時后許則就笑不出來了。
客艇在靠近岸邊時放慢速度,許則打量著這座濱海小城,是和繁華都市完全不同的風情。直到陸赫揚抬手朝碼頭揮了揮,許則跟著望過去,隨后怔住。
陽光明麗,他看到林隅眠,看到陸青墨,以及陸青墨懷里那個漂亮的小omega。
海浪推得船只不斷搖晃,許則卻一動也不動地佇立著,緊張到肩背僵硬,最后他問陸赫揚:“不是出來玩嗎?”
“是的。”客艇靠岸,陸赫揚牽住許則的手,帶他邁上碼頭,說,“來我姐姐家玩�!�
第99章
比起對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見到陸赫揚的家人,當下還有一件事更讓許則在意——他和陸赫揚正牽著手,光天化日,眾目睽睽。
許則試著把自己的手抽出來,未遂。陸赫揚轉頭,詢問的表情。
“先不要牽手了�!痹S則低聲提醒他。
“怎么了,又不是在偷情�!痹捠沁@樣說,為避免許則有負擔,陸赫揚還是笑笑松開了他的手。
“許醫(yī)生�!钡葍扇藦某隹谧叱鰜恚钟缑邌栐S則,“飛機上補過覺了嗎?”
“叔叔,嗯�!痹S則毫不自知地說著一些顛三倒四的話,“補過覺了,在飛機上。叫我……叫我許則就好�!�
陸赫揚抬手在許則背上輕輕拍了拍,向他介紹陸青墨:“林云川,我姐姐�!�
許則以前只見過陸青墨兩次,記憶里是精致卻難掩疲憊的外交官,但眼前的omega十分松弛自然,目光溫柔而明亮。
“塔塔�!标懬嗄f,“叫舅舅�!�
“舅舅�!彼犜挼貙υS則叫了一聲,然后她看向陸赫揚,有點陌生的樣子,“這個,這個……”
“這個也是舅舅,不認得啦?”陸青墨把她塞到陸赫揚懷里,“不認得就再認一下�!�
塔塔仰頭睜大眼睛仔細觀察了陸赫揚一會兒,才叫他:“舅舅�!�
陸赫揚摸摸塔塔的腦袋,問陸青墨:“姐夫呢?”
“他上午有課。”
去陸青墨家的路上,林隅眠和陸青墨向許則介紹城里有趣的小店或建筑,在路過一家甜品店時,坐在陸赫揚腿上的塔塔突然開心:“停停圈,停停圈……!”
“她喜歡吃這家的甜甜圈,不過她還太小了,所以要把上面的奶油刮干凈,只給她吃一點面包�!标懬嗄贿呴_車一邊說。
塔塔扶著陸赫揚的手腕站起來,伸長手拍許則的肩:“舅舅,舅舅,停停圈,塔塔,吃!”
被叫昏了頭的許則幾乎想馬上請陸青墨停車,他去買甜甜圈,但是陸青墨說:“塔塔小朋友,找舅舅也沒用,吃完飯才可以吃甜甜圈�!�
塔塔很難過,而許則看起來比她還要難過,陸赫揚只笑不說話。
“晚點給你買。”許則抱歉地說。
“……”塔塔抱著陸赫揚的手臂,像一只悲傷的樹袋熊。
車停在門口路邊,剛熄火,韓檢就推開大門出來,從陸赫揚手中接過不斷在喊‘爸爸’的塔塔,并對許則伸出手:“許醫(yī)生你好,我是秦硯�!�
“你好�!痹S則跟他握手,“秦老師�!�
“這么早?”陸青墨問。
“一下課就回來了。”韓檢說,“把幾袋海鮮處理了一下,其他菜還沒來得及洗。”
邀請陸赫揚和許則進院子,陸青墨扶著門回頭,卻發(fā)現(xiàn)林隅眠還站在車邊沒有動,朝著街口的方向看,不知道在看什么。
“爸?”
林隅眠轉回頭,只對她笑了笑。
客臥窗外的風景很好,能看到海面與遠處的山崖,許則挨著行李箱站了會兒,問陸赫揚:“為什么不提前跟我說�!�
陸赫揚停下倒水的動作,抬頭看他:“生氣了嗎?”
“沒有。”許則搖搖頭,又有點郁悶的樣子,“我都沒有準備禮物,這樣很沒禮貌�!�
“就是不想讓你費心思買禮物,所以才不告訴你,我爸爸和姐姐也是這個意思�!标懞論P把半杯水遞給他,“但我還是要跟你道歉,把你騙到這里。”
陸赫揚都已經坦然認錯,許則卻比他還要積極地澄清:“不會,你沒有騙我。”
“非常感謝許醫(yī)生的信任。”陸赫揚注視了許則幾秒,由衷地說。
吃過午飯,陸青墨和韓檢在切水果,許則和陸赫揚在小花園里帶孩子。像平常散步一樣,林隅眠悠閑地走出家門,一直到街口,接著右轉,進入街邊的一家咖啡廳,上二樓。
有人為他打開小露臺的門,戴著金絲眼鏡的alpha正靠在椅子上,俯視腳下的行人車流。
林隅眠在桌對面坐下,瞥了眼面前的咖啡,打開手機調出倒計時,說:“五分鐘�!�
話畢,他點了一下屏幕,五分鐘倒計時開啟。
陸承譽的目光落到林隅眠臉上:“恢復得怎么樣�!�
“還好,小手術而已�!�
“赫揚——”
“跟你好像沒關系�!绷钟缑叽驍嗨安贿^我之前還在想,你會不會又干出讓醫(yī)生篡改他記憶的事�!�
他看著陸承譽,繼續(xù)說:“現(xiàn)在該我問了,不知道理事長的肩膀還痛嗎?”
那年得知陸承譽指使醫(yī)生團隊干預陸赫揚的記憶,林隅眠帶著離婚協(xié)議書飛往S市,進入聯(lián)盟政府大樓。
陸承譽對他的到來絲毫不意外,并且免去了警衛(wèi)對林隅眠的搜身,在辦公室中單獨會見他。
懶得質問,懶得發(fā)怒,林隅眠將離婚協(xié)議書放在辦公桌上,后退幾步:“麻煩仔細看完,簽字�!�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么�!标懗凶u甚至都沒有朝那份文件看。
“當然�!�
安裝了消音器的槍口隔著幾米的距離對準陸承譽的額頭,林隅眠平穩(wěn)地握著槍:“這是第二件事,所以建議你把上一件事先做完�!�
手邊至少有五處隱蔽式警報按鈕,只要觸摸按壓三秒,就會有無數(shù)警衛(wèi)沖進辦公室控制住林隅眠,但陸承譽一個都沒有碰。
砰——三十秒后,子彈沖出扣下扳機前偏斜的槍口,穿過昂貴的西服,釘在陸承譽的左肩。
子彈的沖擊力使陸承譽往后撞在椅背上,他蹙著眉,臉上神色難辨。過了片刻,陸承譽抬起右手按住傷口。
槍聲無法被消音裝置完全消除,于是在林隅眠開槍后的幾秒,有人在外面敲門,同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
“沒事�!标懗凶u用沾滿血的手指接通電話,語氣如常。
敲門聲停止,林隅眠拆下消音器,槍口抵住自己的太陽穴,說:“第三件事�!�
整整十秒,陸承譽直直盯著他,最后拿過那份離婚協(xié)議,簽字。
林隅眠就笑了,嘲諷又悲哀的:“陸承譽,原來你也有把柄啊。”
陸承譽卻平淡地開口:“你很久沒笑過了。”
那段畸形、扭曲,崩潰得一塌糊涂的婚姻已經結束了很多年,關于聯(lián)盟理事長左手的猜測也持續(xù)了很多年,有人認為是政治襲擊,有人認為是疾病。
后來林隅眠想明白,在絕對的權力面前,心平氣和才是蔑視。他以前總是很尖銳,隔著籠子徒勞地揮舞爪子,實際傷害不到陸承譽半分,反而是陸赫揚,對陸承譽永遠平靜,永遠直視。
所以陸承譽才會用一道關乎生死的選擇題來迫使陸赫揚低頭,而陸赫揚干脆地放棄了求救的選項,打破這個家庭中每個人腳下的薄冰——原來薄冰下不是刺骨的水,是出口。
小城的陽光和海風里,陸承譽依舊像一尊人情味缺失的雕塑,林隅眠早就知道了,這種人是以權力的化身而存在的,冷漠、自私、永不悔改。
陸承譽沒有回答關于肩膀痛不痛的問題,他的左手再也無法抬起超過30度,現(xiàn)在唯一的作用只是讓他看起來還是個完整的人。
“還有三分鐘。”林隅眠提醒道。
“嗯�!标懗凶u喝了一口咖啡。
在街道的喧囂中,他們沒有再對話,面對面一直坐到倒計時結束鈴響起。
林隅眠收起手機,起身,留下那杯沒有動過的咖啡,離開咖啡店。
塔塔吃飽玩累了,被韓檢抱去哄睡,許則和陸赫揚也回到房間午休。只睡了半個小時許則就醒了,陽光從窗簾縫隙里漏進來,光線剛好夠他看清陸赫揚的臉。
這幾天晚上許則經常會突然醒來,醒來后就看著黑暗里陸赫揚模糊的側臉輪廓,最后昏昏地再次睡去。大概因為相處的機會太少,所以潛意識里總是想多看一眼。
“是覺得不自在嗎�!标懞論P的睫毛動了動,睜開眼。
被當場抓獲了,許則尷尬地轉回去平躺,然后回答:“不會,可能是不太困�!�
對許則來說,過分的熱情或隆重會讓他有壓力,陸赫揚家人們自然的態(tài)度反而更讓他放松,就好像他已經和陸赫揚在一起很久,今天只是一次平常的拜訪。
“出去玩嗎�!标懞論P說,“我偷姐姐的車帶你�!�
許則窸窸窣窣地爬起來,用氣聲說:“好的�!�
大家都在休息,房子里很靜,陸赫揚拿了車鑰匙,和許則一起,開車駛過長長的街。
陸赫揚對這里其實不熟,恰好許則又是從不詢問目的地的人。車子很慢地開著,從城中心到環(huán)海路,許則默默欣賞風景,直到池嘉寒打電話過來。
“你已經回研究院了是吧?”
“……”許則為難但誠實,“還沒有,我多請了兩天假�!�
“受不了了……”池嘉寒在電話那頭狂捯氣,“你要不一輩子被陸赫揚關在基地里好了。”
“不會,我們出門了�!�
“哪?”
考慮到這是陸青墨和韓檢的隱居地,許則選擇保守秘密,他說:“一個有點遠的地方�!�
“……隨便吧,反正你又不是被陸赫揚賣了還幫他數(shù)錢的那種傻瓜。”
聽起來竟然是好話,許則還沒來得及意外,池嘉寒就接著說:“你是被陸赫揚賣了還擔心自己價格不夠高沒讓他賺到錢的笨蛋!”
“怎么會。”許則說。
“你看吧�!背丶魏疅o語地笑,又說,“玩得開心點�!�
掛掉電話,陸赫揚還沒有問什么,許則就此地無銀三百兩:“是嘉寒,說祝我們玩得開心�!�
“是嗎�!标懞論P要笑不笑的,側頭看了許則一眼。
許則目視前方點點頭:“嗯�!�
車子駛出環(huán)海路后一直在上坡,終于在一個停車場停下。午后的太陽有點大,陸赫揚帶許則往一條林蔭小道走。工作日,周圍幾乎看不到人,所以步行了幾分鐘后,許則碰碰陸赫揚的手背,牽住他的手。
“許醫(yī)生是不是真的覺得我們在偷情?”陸赫揚問他。
“怎么會。”許則再次搬出這個又爛又萬能的回答。
行走的途中路過了好幾個大大小小的觀景臺,陸赫揚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許則安靜地跟著他走,即使這樣也很高興,只要和陸赫揚待在一起就高興。
“山上一共有二十二個觀景臺。”陸赫揚最后帶許則來到一處圍欄上爬滿綠藤的小觀景臺,“這里是17號觀景臺,聽說是視野最好的一個�!�
耳邊傳來連綿的浪潮聲與樹葉的沙沙響,許則迎著風望出去,看到沙灘、燈塔和遙遠的島嶼。陽光將海面照成波光粼粼的一片,海風像是有顏色,把吹拂過的一切都染成淡藍。
“看了會覺得心情好嗎�!标懞論P問。
“會�!痹S則笨拙地進行表達,“好看,開心。”
“嗯�!标懞論P將一只深藍色的絲絨禮盒遞給他。
是那枚榮譽徽章,許則怔了怔,接過來。他之前已經仔細觀察過徽章無數(shù)次,早就記住了它的樣子,但現(xiàn)在還是想再看一看。
打開盒子,陽光透過枝葉在金色的徽章上印出斑駁細碎的光影,連同旁邊那枚光芒閃爍的戒指。
猛然的,許則想到陸赫揚昨晚說的‘那個已經不夠貴重了’。
“之前和你提了一次結婚的事,但你的大腦好像把這兩個字自動屏蔽掉了�!标懞論P慢慢地說,“有時候會希望你可以多想一點,對于我們之間�!�
“如果去年回國沒有遇到你,我應該會帶著十八年的空白記憶繼續(xù)過接下去的人生,時間久了,也許就不會在意,不覺得痛苦了�!�
“每見你一次,就會好奇和遺憾一次,明明知道你是特別的人,可是想不起來。不斷意識到如果我真的放棄那段記憶,損失的到底會是什么,所以終于決定接受治療。”
許則覺得自己像一臺老舊的機器,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將陸赫揚的話逐字逐句地聽進去,并作出理解——自己正在被明確地告知你是我想要找回記憶的最重要契機。
“上次去西戰(zhàn)區(qū)找你的時候,在路上忽然想到,那些擔心和祈禱,過去的這些年里,你應該體會過很多遍,可惜我都不知道�!�
“不想再有這種可惜了,已經錯過了太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