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竇冉眼眸微動,嘴唇顫抖了下:“師父,什么辦法?”
白璇語氣一厲,神色冷然道:“你和竇家斷絕關(guān)系,從此以后你不再是竇家公子,只是我白璇的徒弟,你要是愿意的話,我就相信你對我是忠心的。”
眾人不禁倒抽一口涼氣,師父這個要求,不可謂不嚴(yán)苛。
竇冉面色都白了,他以為和大皇子斷絕關(guān)系,已是極限了,沒想到白璇讓他和竇家斷絕關(guān)系。
這一路走來,他被白璇一步步牽引著,就像是邁入了一個又一個的陷阱。
先是拜師,后是喝血酒,發(fā)毒誓,然后又是站軍姿,現(xiàn)在又要取得她的信任……
這一步一步,他都不會做人了。
他只是一個靠著家庭背景,到處耀武揚(yáng)威的紈绔,原本以為可以騙一騙白璇,學(xué)了過肩摔討大皇子歡心就跑,現(xiàn)在他就像是陷入了泥淖之中,跑不掉了。
竇冉神色糾結(jié),一時(shí)難下決斷,這個問題超出他的思考范圍了。
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后,白璇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你不和竇家斷絕關(guān)系也沒事兒,只是你的忠誠,為師有待驗(yàn)證就是了�!�
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竇冉不這么做,就是不忠心。
至少眼下是這樣的。
“我聽師父的�!备]冉咬咬牙,神色堅(jiān)定地說道,“我一回上京就和竇家斷絕關(guān)系�!�
“需要寫下文書,簽字畫押,遞交官府備案。”
“好,都聽師父的�!备]冉眼含熱淚,終是開口道。
其余幾人都不由愣住,徐文睿和宋思源更是傻眼了,師父不會讓他們也和徐家和宋家斷絕關(guān)系吧?
林虎倒沒這個擔(dān)心,雖然他因了竇冉的原因,和大皇子走得近,但是林家一直保持中立,沒明確表示支持哪個皇子。
蘇錦成則下定了決心,等他回上京,一定要讓蘇家和大皇子保持距離。
他忽然驚訝地發(fā)現(xiàn),在大皇子和師父之間,他選擇了師父。
比起大皇子,他更相信師父。
白璇并沒有讓徐文睿和宋思源也這么做,她轉(zhuǎn)眸看向林虎,淡然吩咐道:“將最近學(xué)的基本訓(xùn)練動作教給他們,以后你和蘇錦成負(fù)責(zé)監(jiān)督他們訓(xùn)練,每天按照計(jì)劃完成任務(wù),我會不定時(shí)抽查完成情況�!�
“是,師父�!绷只⒑吞K錦成身體站得筆直,規(guī)規(guī)矩矩地說道。
白璇看向徐文睿和宋思源:“好好訓(xùn)練�!�
兩人脖子一縮,連忙說道:“是,師父�!�
白璇不再說什么,讓竇冉起來,正打算回房,院門被人敲響。
林虎走過去打開門,只見是大皇子。
四目相對的剎那,大皇子目光落到林虎身上。
林虎不禁一愣,忙行了個禮,朝院內(nèi)道:“師父,大殿下來了。”
大皇子剛從皇帝處回來,平靜的神色下,掩蓋著所有翻江倒海般的情緒。
父皇限時(shí)一月,讓他追查被徐勇盜走的地宮中財(cái)富,看看先皇陵墓中的陪葬品究竟被運(yùn)去了什么地方。
他不用想也知道,這是白璇的主意,白璇打算扶持九皇子,因而和他水火不容。
可九皇子不過才三歲半,想和他爭天下,白璇不覺得太晚了嗎?
連父皇都覺得小九未必就能有出息,白璇卻抱住一棵還未成材的小樹苗,就想和他斗?
“白三小姐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盤�!贝蠡首游⑽⑿Φ馈�
這招離間計(jì),用得很妙,父皇已經(jīng)認(rèn)定了是徐家盜墓,讓他調(diào)查,意思就是處置徐家。
他若不處置徐家,就會失去父皇信任。
他若是處置徐家,就會失去強(qiáng)大的助力,會如同雄鷹斷了翅膀,失去羽翼。
他背后勢力沒了,對白璇和九皇子來說,自然有好處。
可白璇未免太小看他了。
白璇淡淡道:“相信大皇子一定能辦好陛下交給大皇子的事情�!�
“當(dāng)然,本宮從未讓父皇失望過�!贝蠡首禹庥纳�,神色莫測地說道。
“那就好�!卑阻笭栆恍Γ樕峡床怀鋈魏吻榫w。
空氣中兩股危險(xiǎn)的氣息交鋒,眾人周身氣壓驟降,冷風(fēng)吹拂著眾人衣服,沙沙作響。
“對了,白三小姐,父皇叫你過去一趟。”半晌,大皇子打破了平靜。
“什么時(shí)候?”白璇問道。
“就現(xiàn)在,還有蕭王一起�!�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蕭王從中走了出來,他臉色看起來好多了,但是神色凝重。
蕭王身后,十七王爺?shù)拿嫔盍诵�,似乎是累了�?br />
白璇眉梢微蹙,似乎壓制毒素也很不容易。
白璇和蕭王去見皇帝,皇帝還在高祖帝的安陵,還在審問徐勇的地方。
天色已經(jīng)黑了,他目光輕輕注視著大殿上高祖帝牌位,聽到背后聲音,才回過頭來。
皇帝的目光徑直落到白璇身上:“白璇,你這么聰明,你說朕現(xiàn)在叫你來,是想做什么?”
第186章
伴君如伴虎
夜色中,彎月如鉤,火把的光芒在暗夜里搖晃,冷風(fēng)吹拂著高大的側(cè)柏,發(fā)出刷刷的聲響。
夜里空曠而寂寥,皇陵里陰森森的,但看皇帝孤身一人站在大殿門口,白璇便知道,這不是位膽小的無能鼠輩。
皇帝四十多歲的年紀(jì),正值盛年,兩手背負(fù)在身后,渾身散發(fā)著威嚴(yán)的氣勢。
白璇緩緩走上前去,朝皇帝行了禮,才開口道:“陛下的心思,臣猜不到。”
蕭王同樣行禮,皇帝輕輕抬手示意他平身。
皇帝目光冷冷掃向白璇,眸色一厲:“你現(xiàn)在開始給朕裝傻了?”
白璇神色不變,語氣鎮(zhèn)定道:“如果陛下非要臣揣摩圣意,那陛下就是想進(jìn)入地宮�!�
皇帝呼吸一重,目光深沉看向白璇:“你果然知道朕在想什么�!�
“臣說過,高處不勝寒�!卑阻裆坏溃俺贾灰O(shè)想自己站在高處,便明白陛下的想法�!�
皇帝手指著白璇,點(diǎn)了點(diǎn),語氣冷厲:“所以,你承認(rèn)你拿捏了朕的想法,讓朕把大皇子拖下水�!�
白璇并不否認(rèn),皇帝是個聰明人,他后知后覺反應(yīng)過來了。
“陛下,這是您的決斷,若是您不想這么做,臣說什么也不會有用�!卑阻ЧЬ淳吹�。
大皇子心狠手辣,若是將來繼承大統(tǒng),白府和蕭王府都將不復(fù)存在,白璇不可能讓他繼承皇位。
“好了,算了�!被实酆鋈粩[擺手,輕嘆口氣道,“事情已定,無可更改。”
白璇微微看了皇帝一眼,開口說道:“陛下或許不必那么擔(dān)憂,大殿下說了,從未讓陛下失望過�!�
皇帝沒有接話,神色冷冽看著白璇道:“走吧,帶路�!�
白璇當(dāng)先走在前面,蕭王一把拉住白璇的手。
“璇兒,我先走�!�
皇帝盯著蕭王握住白璇的手,看著蕭王酷似他父王的容顏,仿佛看到了當(dāng)年,他最好的兄弟握著他們青梅竹馬的小丫頭的手。
皇帝使勁搖了搖頭,將腦中這段記憶揮之而去,呵斥一聲:“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
白璇輕輕拍了拍蕭王的手,回頭對皇帝道:“陛下,蕭王是臣未婚夫,擔(dān)心臣也是人之常情,君前失禮,還請陛下勿怪�!�
“請陛下恕罪。”蕭王也跟著道。
方才陛下看他的神情,就像是在透過他看什么人。
陛下是想到了他父王吧?
“行了,走吧�!被实鄄荒蜔┑�?cái)[擺手。
跟在他們身后的,不是皇宮禁軍,而是一群黑衣暗衛(wèi),白璇沒見過。
顯然,他們是皇室高級暗衛(wèi),皇帝平時(shí)不輕易用他們。
順著狹窄的密道進(jìn)入地宮,皇帝看著里面四處被掃蕩一空,臉色沉了又沉,徐家,好一個徐家!
皇帝強(qiáng)制壓下心頭怒氣,一直在找白璇所說的兩尊雕像。
一行人最終來到最北面的一間宮殿,皇帝看到兩尊倒在地上的漢白玉雕像,一尊是他的先祖,大周開國皇帝高祖帝,而另一尊,則是騎在馬背上的蕭王先祖。
高祖帝神色威嚴(yán)地注視著遠(yuǎn)方,兩手微微向前伸開,俯視天下,而蕭王先祖立于馬上,持劍護(hù)衛(wèi)在側(cè),那劍已被毀壞。
兩座雕像高度一樣,原本并排立在那里,倒后一起躺在地上。
皇帝愣愣地看著兩尊雕像出神,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兩百多年前,高祖帝和蕭王先祖是如何的談笑風(fēng)生,稱兄道弟,又是如何的相互扶持,共同打下大周江山。
皇帝在倒下的雕像前佇立良久,聲音沙啞地問道:“白璇,你猜朕現(xiàn)在又在想什么?”
白璇覺得這不是個好的開頭,伴君如伴虎,動不動就猜測帝王心思,保不準(zhǔn)什么時(shí)候就觸動了皇帝的某根弦,腦袋搬家了。
但皇帝的心思的確不難猜。
“陛下大概……是在想蕭老王爺吧。”白璇語氣輕柔說道。
皇帝緩緩閉了閉眼,頹然單膝跪在地上,沒說話,只是望著雕像出神。
白璇猜對了,皇帝在想他從前最好的兄弟。
蕭王肩膀微微一動,到底沒說什么。
據(jù)說,代代皇帝和蕭王都是親如兄弟,一直到當(dāng)今皇帝,直到,蕭老王爺去世,少年蕭王撐起整個蕭王府。
到如今,已是十多年時(shí)間過去了。
兩人隔了一輩,自然不可能親如兄弟。
半晌,皇帝似乎回過神來,語氣沉沉地道:“這兩尊雕像,是誰弄倒的?”
白璇正要開口,一道桀驁的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是我�!�
慕容月殺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一身紅衣張揚(yáng)無比。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狠狠瞪著慕容月殺:“那你真是大逆不道�!�
“那又怎樣?還不是你沒教好�!蹦饺菰職坏�。
皇帝深呼吸一口氣,他還讓慕容月殺殺蕭王,現(xiàn)在看起來,這根本就是個笑話。
慕容月殺已經(jīng)一頭扎到白璇身上了,生怕他治白璇的罪,急吼吼地就跑出來頂罪。
他眼里還有自己的任務(wù)嗎?沒有。
他眼里只有白璇。
皇帝目光陰沉盯著白璇,怒聲問道:“白璇,朕要你說,到底是誰弄倒的這兩尊雕像?”
白璇默了一下,開口說道:“回陛下,是開啟機(jī)關(guān)的時(shí)候,倒下的�!�
“也就是說,是你弄倒的?”皇帝冷冷問道。
“是�!卑阻�。
皇帝拳頭緊握,怒道:“朕要你把這兩尊雕像立起來,否則,朕要你命。”
慕容月殺面色一沉,忍不住說道:“你瘋了吧!這雕像這么高,我們幾個人都搬不動,你要她怎么立起來?”
“慕容月殺以下犯上,掌嘴!”皇帝對著黑衣暗衛(wèi)吩咐。
暗衛(wèi)得到命令,鬼魅般的身影圍著慕容月殺,只聽空氣中“啪”的一聲,慕容月殺臉上赫然出現(xiàn)五個手指印。
白璇不禁呼吸一沉,這幾個暗衛(wèi)身手一流,非同一般。
慕容月殺嘴角滲出血來,怒目瞪視著皇帝,緊咬著嘴唇。
他隨手從身上拿出一瓶藥膏,擰開蓋子,面無表情地抹到臉上。
白璇算是明白了,皇帝身邊隱藏著武功絕頂?shù)母呤�,哪怕慕容月殺,也不能違逆他。
“陛下,要立起來并不難�!�
白璇從腰后摸出隨身攜帶的繩索,又從地宮中找來一根石條,用杠桿原理,將兩尊漢白玉雕像立了起來。
皇帝立在兩尊雕像面前,沉默許久,看向一旁蕭王:“知道朕為何叫你來這兒嗎?”
第187章
皇帝的真正目的
空氣中不由一窒,陰冷的地宮中,燭火閃動著昏暗的光。
蕭王的面容籠罩在陰影中,明明滅滅,讓人看不出情緒。
他微微垂了垂眸,淡聲開口:“臣不知�!�
皇帝面色微凝,目光緊緊盯著蕭王:“那你可知,在你小的時(shí)候,是怎么稱呼朕的?”
蕭王眸光微動,頓了一下,只淡淡道:“臣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好啊�!被实劾湫σ宦�,轉(zhuǎn)眸看向蕭王先祖的雕像,“那朕來告訴你,你小時(shí)候,叫朕皇伯父�!�
他比蕭王的父親大了一歲,蕭王父親叫他一聲兄長,直到他登基以后,才迫于規(guī)矩改了口。
他也曾把這孩子抱在懷里,逗他笑鬧,哄他開心。
他也曾親切地叫他曄兒,說以后要送他一匹汗血寶馬,可他們卻一步一步疏遠(yuǎn),越來越遠(yuǎn)。
那馬他送了,千里迢迢讓人去西域?qū)淼�,卻死在了戰(zhàn)場上。
蕭王肩膀輕輕動了動,嘴唇微張,應(yīng)聲道:“小時(shí)臣不知君臣禮儀,壞了規(guī)矩,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聽了這話,身上莫名涌出一股怒氣。
他忽然覺得和傅桓曄說話,就像在喉嚨里放了一塊石頭般難受。
“傅桓曄,你何至于對朕如此生疏?”皇帝怒聲問道。
蕭王默然,半晌,開口道:“臣知罪,請陛下治罪�!�
“你知什么罪?朕又該治你什么罪?”皇帝怒容滿面,臉部肌肉隱隱在抽搐。
“臣惹陛下不快,便是有罪。”蕭王一板一眼地回道。
皇帝深呼吸口氣,轉(zhuǎn)眸怒視著白璇,不可思議地說道:“白璇,你喜歡他?跟個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慕容月殺都比他有人情味,十七王爺就更比他好太多了�!�
慕容月殺冷哼一聲,呵呵,他跟誰講人情味��?
跟冷酷無情,一言不合就扇你耳光的父親嗎?
白璇面上神色不變,輕言細(xì)語開口:“陛下,蕭王對我和對陛下,自然是不一樣的,我是蕭王未婚妻,他百般疼愛,呵護(hù)有加,陛下忘了,宮宴之上無數(shù)人污蔑于我,說我失去清白,蕭王卻依然堅(jiān)持娶我,這有幾個男人能做到?”
皇帝冷哼一聲,雙手拂袖,負(fù)在身后,渾身散發(fā)著冷氣。
“而您,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天下萬民之君,蕭王小時(shí)候能叫您一聲皇伯父,那是因?yàn)樗是父母捧在掌心的孩子,還什么都不懂,可后來,他一力撐起蕭王府,成為獨(dú)當(dāng)一面的蕭王,成為您的臣下,他便只能叫您陛下了,那一聲皇伯父也只能放在心里�!�
白璇已經(jīng)明白了,皇帝是來尋找情懷的。
在那個位置上孤獨(dú)久了,便開始懷念從前和好兄弟在一起的日子了。
“你錯了,白璇�!被实坶]了閉眼,輕嘆口氣,“他不叫朕皇伯父,是從他母親死于宮中開始,他內(nèi)心里一直認(rèn)為,是朕害死了他母親。”
提起舊事,皇帝的目光變得幽暗深邃,又帶著幾分迷離。
“臣從未這么認(rèn)為�!笔捦醴裾J(rèn)道。
“你敢說你沒懷疑過朕?”皇帝沉聲問道。
“懷疑過�!笔捦醭姓J(rèn)。
“現(xiàn)在也在懷疑,不是嗎?”皇帝目光緊緊盯著蕭王,好似要將他身體盯出個洞來。
“沒有,陛下�!笔捦蹴馕⒋�,搖了搖頭。
皇帝厲聲道:“你還不承認(rèn)?你派入宮中的人,已經(jīng)被朕給殺了�!�
蕭王直視皇帝眼睛,開口道:“臣從未派人進(jìn)入宮中調(diào)查當(dāng)年之事�!�
“你不承認(rèn)也就罷了,但今日,朕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母親不是朕害死的,你父親更不是,朕從不屑于解釋什么,但朕今日告訴你,朕和你父親親如兄弟,他和朕從小一起長大,陪著朕一步步走上皇位,朕又怎么可能會害死他的妻子?”
更何況,他的妻子,也是他曾經(jīng)所喜歡的人。
他和最好的兄弟同時(shí)喜歡上了一個女人,但他最后尊重那個女人的選擇。
蕭王眼睛微紅,淡聲道:“陛下,都是陳年舊事了,臣早已忘了�!�
皇帝定定看著蕭王,沉默半晌,開口道:“朕和你,的確無法交心,我們本就隔了輩分。”
他發(fā)現(xiàn),蕭王對于他的認(rèn)識,還不如白璇。
確切地說,是遠(yuǎn)不如白璇。
皇帝閉了閉眼,不再多說,面無表情地直入正題。
“朕今日要你跪在蕭王先祖面前發(fā)誓,一生忠于大周,一生忠于齊氏江山,永不背叛朕,永不背叛齊氏家族。”
地宮中回蕩著皇帝冷冽的聲音,空氣中陰冷冰涼,讓人心中也跟著發(fā)寒。
白璇眸光微斂,原來這才是皇帝的真正目的。
那無論蕭王怎么說,怎么做,他都是會進(jìn)行這一步的。
“陛下,這是蕭王府祖訓(xùn),臣一直都是這么做的。”蕭王開口回道。
皇帝面色陰沉,語氣如冰:“朕要你發(fā)誓,以白璇和你們將來的孩子發(fā)誓,若是違背誓言,白璇不得好死,你們的孩子不得好死!”
空氣中氣壓再次驟降,不止來自皇帝,也來自蕭王。
男人站在皇帝身旁,沉默半晌,開口說道:“臣可以以自己的性命發(fā)誓,臣若背叛陛下,背叛齊氏家族,天打雷劈,下十八層地獄地獄。”
“朕就要你以白璇的性命發(fā)誓�!被实凵裆淇�,毫不妥協(xié)。
整個空氣都凝固了,皇帝目光逼視蕭王,等待著他開口。
“臣做不到。”蕭王低垂著頭,啞聲說道。
皇帝眸光一厲,眼里閃過一抹冰冷殺意:“你這么說,朕可以認(rèn)為你是想造反。”
蕭王挺直脊背跪在地上,言辭懇切地說道:“陛下,臣絕不會造反,蕭王府永遠(yuǎn)忠于大周,忠于齊氏,這不會變�!�
“既然你不會造反,那你就對著蕭王先祖發(fā)誓。”
蕭王深呼吸口氣,神色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臣做不……”
“陛下�!卑阻雎暣驍嗍捦酰褪捦跻黄鸸蛟诘厣�,“臣可以代蕭王發(fā)誓,蕭王若是背叛大周,背叛陛下……”
“白璇!”皇帝怒喝一聲,“朕不要你發(fā)誓,朕就要蕭王發(fā)誓,他若不發(fā),朕今日要你倆血濺當(dāng)場�!�
帝王冷酷無情的聲音,在地宮里回蕩,空氣中陰沉沉的,一片死寂。
蕭王挺直脊背,神色冷漠道:“那就請陛下現(xiàn)在就殺了臣�!�
皇帝眸光一沉,蕭王竟然寧死,也不以白璇的性命發(fā)誓。
這就說明,白璇在他心目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位置。
皇帝五指并攏,緩緩抬起,白璇拉住蕭王的手,對皇帝說道:“陛下,可否讓臣和蕭王單獨(dú)說幾句?臣勸勸他�!�
“可以�!被实鄯畔率种�,開口道,“朕正好去其他宮殿看一看�!�
慕容月殺盯著皇帝冷酷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呵呵,皇帝以對他的那一套對付蕭王和白璇,好啊,真是好!
他以后有好戲看了。
慕容月殺抬眸之間,只見白璇的目光朝他掃視過來,他冷哼一聲:“本座不稀罕聽你們說什么�!�
話落,慕容月殺拂袖而去,順便盯了蕭王一眼。
蕭王氣得面色發(fā)白,渾身都在顫抖,看起來都要原地造反了。
第188章
王爺,我們是一體的
蕭王肩膀顫動,眼睛赤紅,渾身散發(fā)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戾氣。
白璇輕輕握住他的拳頭,男人手上微涼,手指握緊,修長有力,指關(guān)節(jié)泛著白。
白璇一點(diǎn)點(diǎn)掰開他的手指,小手卡入他大手指縫之中,與他十指相扣。
蕭王微微垂眸,看著女子和他緊握在一起的手,眼眶微微濕潤。
“你有軟肋了,王爺�!卑阻p輕抬起另一只手,柔軟白皙的小手擦了擦男人眼角,“你瞧,我就是你的軟肋�!�
蕭王不禁一愣,雙唇緊閉,嘴里一股腥甜,鐵銹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白璇指腹輕輕放在蕭王嘴唇上,擦去微白的唇上鮮紅的血跡。
很顯然,皇帝也是看出了這一點(diǎn),才會讓蕭王以她的性命來發(fā)誓。
這個男人為了她,不自覺間暴露了自己的軟肋。
白璇的確沒想到,殺伐決斷的戰(zhàn)神王爺,也會有如此情緒化的一面。
白璇上輩子冷酷一生,談過情,但沒過愛。
這一世,何其幸運(yùn),遇到一個如此珍視她的男人。
“我愛你,王爺。”白璇輕聲開口,看著男人的眼里滿是柔光。
從來冰冷淡漠的眼神,因?yàn)檫@男人有了一絲熱度。
蕭王深吸口氣,修長有力的手臂攬住白璇肩膀和腰身,將她緊緊摟入懷中。
白璇輕輕窩在男人懷里,小手抓住他衣服,任由他將頭埋在自己頸窩,她的臉也擱在男人肩頭,與他耳窩緊緊相貼。
時(shí)光好似靜止不動,兩人靜靜相擁著。
蕭王的情緒許久不能平靜,光聽他的心跳白璇就能感受得出來。
他開始吻她頸窩,動作輕柔,輾轉(zhuǎn)流連,一路往上,咬住了她耳朵。
他附在她耳邊,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璇兒,我真想……”
白璇一口咬在了蕭王喉結(jié)上,將他未說完的話堵在了喉嚨里。
白璇知道他想說什么,但她的意見是不行。
蕭王呼吸一沉,也知道自己情緒化了。
他垂眸看向眼前女孩兒,只見她閉著眼睛,濃密的睫毛輕輕開合著,如同一把羽扇。
她紅唇翕動,往上,準(zhǔn)確無誤地覆蓋在他嘴唇上,柔軟的觸感,讓蕭王反咬住她,嘴唇啟開,與她糾纏在一起。
唇齒之間的甘甜,掩蓋了心頭的苦澀,讓蕭王漸漸平靜下來。
許久,兩人才分開,白璇目光深深看著眼前男子:“王爺,我知道你只是一時(shí)氣話,你心中并不是這么想的�!�
白璇警惕著四周動靜,這會兒,他們周圍沒人探聽。
皇帝已經(jīng)緊緊地抓住了蕭王的軟肋,只要蕭王發(fā)毒誓,皇帝不介意白璇是怎么勸他的,哪怕讓他陽奉陰違。
皇帝很清楚,只要蕭王以她性命發(fā)誓,便一定不會違背。
皇帝知道,蕭王深愛著她,會很看重關(guān)于她的誓言。
白璇也看得清楚,若是這男人當(dāng)真謀反,違背蕭王府祖訓(xùn),毀壞蕭王府百年清譽(yù)的痛苦,也會永生纏繞著這男人。
最主要的是,也沒必要。
“王爺,我們已經(jīng)有一條既定的路線了,按著這條路走下去就好,王爺,你其實(shí)從未想過造反,對不對?”
“我從未想過。”只有方才,氣急攻心,他幾乎起了殺意。
自從父王和母妃去世后,他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只是承擔(dān)著屬于自己的責(zé)任,硬扛著蕭王府罷了。
直到這次從邊關(guān)回來,這丫頭性情大變,讓他想要好好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
但皇帝要她發(fā)誓,以她和他們未來的孩子發(fā)毒誓,他不愿意。
不是因?yàn)樗麜旆�,而是他�?nèi)心唯一珍視的東西被觸碰,他不甘愿。
白璇莞爾一笑,開口說道:“只要王爺不造反,那王爺?shù)氖难员阌肋h(yuǎn)不會靈驗(yàn),王爺也就不必?fù)?dān)心我和我們未來的孩子會受到誓言的詛咒�!�
如果真到了非反不可的一天,也不是由這個男人來反,而是由她白璇。
不過,話又說回來,在封建古代這個尚算和平的年代謀反,于國于民都沒有好處。
古代太看重皇室正統(tǒng),大周百姓認(rèn)的,也是齊家。
在他們心中,蕭王府是為護(hù)衛(wèi)國家而存在的,一旦蕭王謀反,蕭王府百年名聲毀于一旦。
大周的各路諸侯王也不會同意,整個大周更會陷入一片混亂。
白璇是想掌權(quán)天下,可并非利欲熏心,她只要發(fā)揮自己的價(jià)值,讓大周在既定的規(guī)則上,走向和平強(qiáng)盛就好。
只要九皇子無礙,她就能教導(dǎo)出一個盛世明我做不到,璇兒�!笔捦鯎u搖頭,神色之間滿是痛苦,“我不要以你和我們未來的孩子發(fā)這樣的毒誓�!�
“那你就能以自己的性命發(fā)誓?”白璇抬眸看著男人,“王爺,我們是一體的,用誰的性命發(fā)誓,又有何區(qū)別?皇帝逼迫的不是你一人,而是,我們。”
蕭王怔住,張了張嘴唇,半晌沒說出一句話來。
“王爺,退一萬步講,如果發(fā)誓真的有用,那被雷劈的人還不知道有多少,如果天道真的有用,那下十八層地獄的人又不知道有多少�!�
蕭王嗓音嘶�。骸拌瘍海易o(hù)不住你……”
“王爺,你一直在護(hù)著我,包括被迫發(fā)誓,也是為了保護(hù)我�!�
白璇神色認(rèn)真看著眼前男人,“你就算發(fā)了誓,我也是毫發(fā)無損,但如果你不發(fā)誓,蕭王府和白家就會有損傷了,王爺不能因?yàn)槲�,就失去了理智�?br />
“王爺,我們所護(hù)著的人,都生活在皇權(quán)之下,除非有一天,皇權(quán)握在了我們手中。”
“本王知道該怎么做了�!�
蕭王閉了閉眼,再睜開雙眼時(shí),眼里已是一片清明。
璇兒實(shí)在是太清醒了,她什么都看得那樣透徹。
白璇輕輕捧著男人的頭,與他額頭相抵:“再退一萬步講,王爺除了背叛齊氏江山不能做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都能做,往后你成了攝政王,有什么不能做的呢?”
蕭王渾身一震,看著眼前女子,渾身血液都沸騰起來。
他還在迷茫彷徨猶豫不決,璇兒已經(jīng)為他們規(guī)劃好了一條路,可是,這條路未必真有那么順利。
白璇輕聲說道:“皇帝活不長了,最多不出幾年,他必死無疑�!�
蕭王心頭又是一震,神色驚疑地看著眼前女子,璇兒又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第189章
這世上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
白璇淡淡一笑,鼻尖挨著蕭王鼻尖說道:“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當(dāng)?shù)�,每日處理朝政,累死累活,妻子不是妻子,兒子不是兒子,整日里疑心這,焦慮那,誰能長壽��?”
蕭王陷入了一陣沉默,他知道這不是璇兒真正想說的。
不是,但又是。
大周每一任皇帝,壽命幾乎都不超過五十歲,陛下今年四十五了。
白璇其實(shí)一同想到的,是每一代蕭王都和皇帝的壽命差不多長,最大相差也不過一兩年而已。
除了上一任蕭王,青年而逝。
這里面究竟是有什么秘密,還是當(dāng)真是一種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自然現(xiàn)象?
不過,這不是他們現(xiàn)在要思考的問題。
白璇將話題拉了回來:“這么說好了,王爺,如果陛下讓我以你的性命發(fā)誓,我會毫不猶豫的發(fā)誓,因?yàn)槲也⒉幌嘈攀裁词难�,我只相信自己的�?shí)力與能力。
“我也并不相信什么違背了誓言,就會受到天譴,我們做人做事,遵循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就好,其他的,不用考慮太多,王爺哪怕發(fā)了誓,也不必有什么心理負(fù)擔(dān)�!�
蕭王心里微微好受了些,低頭看著眼前女子,只覺得心中都亮堂了。
白璇對他莞爾一笑,柔聲道:“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你要是沒事,就好好研究一下養(yǎng)生,你不是要陪我白頭到老的嗎?”
是啊,他還要陪璇兒一直走下去呢。
白璇輕輕勾起男人下巴,手指一下一下摩挲著他淺淺的胡渣。
兩人近在咫尺,她呼吸清甜:“你要是不好好活著,等你不在了,我就去包養(yǎng)小白臉�!�
“你敢!”蕭王捉住白璇的小手,嘴唇一動,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白璇“嘶”了一聲,反手抓住男人的手,將蕭王壓在了身后柱子上。
白璇紅唇輕啟:“這世上還沒有我不敢做的事,王爺要想管我啊,首先就得擁有一個強(qiáng)健的體魄�!�
蕭王勾唇微笑,吻了吻女子臉蛋,又咬了咬白璇耳朵。
“夫人之命,定當(dāng)遵從。”
“不知羞,還沒成親呢,誰是你夫人啊�!卑阻�,一拳捶在他胸口上。
“就是你,我的夫人�!笔捦跻话炎阶“阻∈郑托χf道。
“勸好了嗎?白璇�!�
聽到這邊傳來打情罵俏的笑聲,皇帝黑沉著臉走了過來。
蕭王和白璇收起臉上笑意,規(guī)規(guī)矩矩并排站好。
白璇笑道:“陛下,蕭王已經(jīng)想通了,蕭王府本就世世代代忠于大周,忠于齊氏江山,蕭王一生護(hù)衛(wèi)大周,其心日月可鑒,蕭王糾結(jié)的根源,也不是日后會不會謀逆造反,而是舍不得陛下拿他心愛之人作伐,他的心思,還請陛下知曉�!�
皇帝斜睨了白璇一眼,冷哼道:“就你話多,朕還能不知道他什么想法?”
“是,陛下什么都清楚�!卑阻馕恫幻鞯卣f了一句。
皇帝也沒多說什么,轉(zhuǎn)眸看向一旁垂眸的蕭王。
“你想好了就跪下,對著蕭王先祖發(fā)誓,以白璇和你們未來孩子的性命發(fā)誓�!�
蕭王緩緩轉(zhuǎn)過身來,面向蕭王先祖的漢白玉雕像,跪下,豎起手指。
“先祖在上,不孝子傅桓曄……以白璇和我們未來孩子的性命為誓,一生忠于大周,忠于陛下,忠于齊氏江山,若有違此誓,我們一家不得好死!”
陰冷的地宮中,蕭王的誓言在空氣中回蕩,皇帝臉上露出一抹笑意,走過去彎腰扶起蕭王。
“行了,起來吧�!被实叟牧伺氖捦跫绨颍Z重心長地說道,“不是朕非要逼你,是朕在這個位置上,有許多事情不得不做�!�
“臣明白�!笔捦醯暤�。
皇帝看著蕭王道:“朕知道你是個信守承諾的好孩子,你既然已經(jīng)發(fā)誓,定然不會違背�!�
蕭王默了一下,開口說道:“臣不發(fā)誓也不會違背�!�
皇帝微微一愣,沒多說什么,轉(zhuǎn)眸看向白璇:“知道為什么朕不要你代蕭王發(fā)誓嗎?”
白璇輕輕一笑,坦然道:“大概是陛下看臣不像信守承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