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的身影在陸溓寧的視野里逐漸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陸溓寧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甚至凝望的姿勢都沒有改變。
他想,為何李琰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他的腳步這么不緊不慢,又堅定不移。
不該是這樣的,此刻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此刻應(yīng)該烏云密布,此刻應(yīng)該全城停電。
在全部陰影的黑暗里,只余留下陸溓寧這里一點(diǎn)亮光。
這樣怕黑的李琰離開的腳步才會遲緩一些,或許會重新躲回來也說不定。
可是沒有。
陸溓寧從李琰離開的時刻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哪怕日頭落下去,銀色的月光重新灑到他的身上。
恍若一尊落了層灰的雕塑。
二十二歲的陸溓寧在這樣的時刻應(yīng)該會把整間病房里的所有器材物品全都砸個稀爛才能表達(dá)他的憤怒與悲怮但是二十七歲的陸溓寧只是這樣呆站著。
李琰就在這樣春暖花開萬物復(fù)蘇的時節(jié)離開,迎接他的新生,他的充滿光明自由陽光的新生活,獨(dú)留下陸溓寧陷入永遠(yuǎn)的冰冷的寒冬。
不會有哪一年的春天會比今日的寒冷。
他站在這窗口,像是站在世界的風(fēng)口。
直到凌晨時分,天邊晨光熹微。
陸溓寧才動了動僵直發(fā)麻的身體,他躺回了李琰的病床,蓋上了被子。
又把被子慢慢抱住,蜷縮起身體,妄想在上面在嗅到李琰的痕跡。
他整個人都埋進(jìn)被子里。
可是就像他說的,李琰沒有味道,李琰的味道就是他的味道。
于是真的就什么都沒有。
他什么都沒留下,也什么都沒帶走。
陸溓寧不愿面對的,恐懼發(fā)生的,還是終將發(fā)生。
避無可避的,從容不迫的,也要發(fā)生。哪怕真的烏云密布,全城停電,李琰可能還是要走。
于是陸溓寧轉(zhuǎn)念一想,還好李琰沒回頭。哪怕李琰只回頭看他一眼,他肯定又要舍不得,要去做回那個出爾反爾,反復(fù)無常的惡人。
醫(yī)院外的齊臻在醫(yī)院的大門口抽了一夜的煙,煙灰落了一滴,猩紅的煙火在黑暗中一明一滅。
直到他看到醫(yī)院六樓一直佇立在窗口的那個身影消失不見,他才跺了跺發(fā)麻的腳,往自己的停車處走去。
他固執(zhí)得守著陸溓寧,像小時候陸溓寧闖了禍他也要上趕著頂一半的鍋。
李琰在傍晚的五點(diǎn)半回到了烏景灣鎮(zhèn)。
陳瑜回了學(xué)校,走的時候給了李琰一張卡,說是一點(diǎn)兒零錢,李琰沒有推辭。
他走到密林深處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很暗,腳下的枯草很深,踩起來聲音有點(diǎn)吵。他一直強(qiáng)撐著不舒服的嗓子終于在此刻憋不住,他扶著一棵樹,咳嗽起來。
這副身體仿佛是連半分涼氣都受不住了,初春的天氣其實(shí)并沒有多么溫暖。
緩了大約有五六分鐘,他平復(fù)著劇烈起伏的胸膛,繼續(xù)往前走。
等到了陳埡欣墳?zāi)骨�,他慢慢蹲下來,抬手摸了摸陳埡欣那張帶著恬淡微笑的臉�?br />
他不再愿意和陳埡欣說虛偽的過得很好的假話,他咳嗽的嘶啞的嗓音說出:“我好累……,或許當(dāng)初我應(yīng)該和你一起走……”他眼神悲傷,很疲憊的面容。
他吸了吸鼻子,眼睛又開始泛紅,冷風(fēng)吹過,掀起來他單薄的外套,他又用手遮住口鼻,劇烈得咳嗽了一陣,結(jié)果最后竟然嗆出一口血來,手上余留一小片血沫。
他再也支撐不住一般,跪倒下來,整個人佝僂著,背后的衣服都可以顯出他的骨頭的痕跡。
如果可以,我也不愿意用這副給另一個男人生過孩子的殘破身體死在你的面前,李琰又流下眼淚,他伸手又去碰那冰冷的墓碑,就在要觸到的時候,又猛地看見手指上的血痕,像是怕碰臟了陳埡欣,他慢慢縮回手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臟,根本不配死在陳埡欣面前。
可是他就要死了,他只剩下這一個愿望。他又小聲和陳埡欣道了一次歉,希望她不要生氣,陳埡欣也向來是脾氣很好的人,應(yīng)該會原諒他。
他就睡倒在陳埡欣的墳?zāi)骨埃M淙~埋住自己,希望十天半個月后,或者更久以后會有人發(fā)現(xiàn)自己,然后看懂他的愿望。
把他埋在陳埡欣的墳?zāi)古赃叀?br />
李琰從未有哪一刻內(nèi)心如此安寧,他漸漸的感受不到寒冷,頭腦昏沉起來,意識也不大清晰。
就在他以為他就此可以慢慢死去的時候,一束亮光突然照到了他的身上。
李琰的眼皮被光刺到,眉眼一皺,還未看清來到眼前的身影,就聽見那腳步聲越來越近,還有些急促,腳底的枯枝敗葉踩得“啪啪”響,劉慶有些氣急的聲音傳來:“喲!你這來殉情是不是晚了幾年了!”
李琰睜開眼睛,看見劉慶正咋咋�;5某邅恚话寻阉麖牡厣献Я似饋�,看著滿臉憔悴的李琰不滿的“嘖”了一聲。
李琰剛才睡過去的時候天色還沒完全黑下來,這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只有劉慶手里的手電筒發(fā)出微微的亮光。
他目光呆滯的望著那亮光,半晌兒回不過來神。
劉慶叫了兩聲他的名字,他才遲緩得應(yīng)了一聲,然后問劉慶:“你怎么在這?”
劉慶看他那呆傻的模樣,臉也泛紅,他抬手摸向李琰的額頭,嘴里罵了句:“操,這么燙,可別燒傻了�!�
劉慶就這么扯著身單力薄的李琰一路回了李琰的家。
李琰屋里實(shí)在太破,幾年沒人回來,灰都不知道疊了幾層了,水電都斷了。劉慶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罵了一聲豬腦子,然后帶李琰回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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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要追妻了
第84章
劉慶帶著李琰回了自己家,燒開熱水,給他拿了藥吃。
煮了點(diǎn)稀粥李琰被他看著喝了一點(diǎn)兒就吐了出來,劉慶沒逼他再喝,只喂了藥讓他早早睡了。
許是身體真的不適,原本難以入眠的李琰在此刻昏昏沉沉的真的睡了過去。
劉慶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對李琰有點(diǎn)緊張,好想怕他一個不留神就真的又要不想活,拉著李琰跟以前那些朋友碰面。
李琰一開始還是很郁郁寡歡,后來半個多月過去情況好了一點(diǎn)。
他總不能一直住在劉慶家里,而且劉慶也已經(jīng)結(jié)過婚了,老婆也在家里,挺不方便的。
他拍著李琰的肩膀,笑呵呵的:“你這也回來了,正年輕,有什么苦大仇深的事,連命都不要了,得了,晚上別忘了過來,約了李叔他們打牌呢!”
他遞給李琰一小兜藥,然后把李琰送到家里,李琰家的電路老化,第二天才能有人來修,劉慶沒辦法,讓李琰回去再住一晚,李琰不愿意,說已經(jīng)麻煩他太多了。
最后劉慶又送來了一支蠟燭,用打火機(jī)給李琰點(diǎn)上了。
走的時候還不忘了提醒李琰:“保溫杯里給你灌滿了熱水了,那兜藥是你嫂子給你買的保健品,說你身子看著太瘦弱了,你可別忘了喝,浪費(fèi)了她的心意�!�
李琰點(diǎn)點(diǎn)頭,露出很淡的笑容道謝。
他又被劉慶拉入了以前的生活,剛開始的一個月還沒什么真實(shí)感,感覺跟做夢似的,后來打牌喝酒烤串拉面跟一幫兄弟約了幾次。
李琰嘴里又嘗到了原來烏景灣鎮(zhèn)最老的那家拉面館熟悉的味道。
在那一刻,也不是那么不想活了。
那一年的夏天陳瑜徹底從學(xué)校畢業(yè),步入了社會,應(yīng)聘了他上大學(xué)的城市里的一家公司。
這在烏景灣鎮(zhèn)里走出大學(xué)生就已經(jīng)很是難得,而且不僅如此,還能夠在大城市里扎根生活下來,有一個穩(wěn)定的工作,有收入來源,陳父幾乎是逢人就炫耀,說下一個目標(biāo)就是讓小瑜在那城市里找一位當(dāng)?shù)氐腶lpha。
李琰那天在家里煮清水面,盛出來吃了小半碗,過了二十分鐘又倒了杯水,把劉慶那時候送來的那兜子稱是保健品的藥拿出來,按照貼上去的紙上面寫的,每小瓶倒出來幾粒。
上面貼的包裝被他撕開一個角,看見下面還有一層,仔細(xì)看了又細(xì)心貼蓋回去了。
李琰喝了口水,把那些藥送灌下去。
中午陳家大擺宴席,陳瑜這次回來沒少給陳父添置東西。
陳瑜也給李琰買了,李琰的屋太小,被那幾箱牛奶,水果之類的占了半個屋去。
到了傍晚,日頭下去,陳瑜從陳家出來,看見李琰蹲在自家院子里拿著小棍在戳著什么。
他走近了,看見李琰在戳他地里種的小青菜上的一條蟲,那片青菜葉上已經(jīng)被啃出了一個圓圓的孔洞。
陳瑜走過去在李琰的旁邊蹲下來,視線跟他一起落在菜地里。
問他:“中午叫你去吃飯怎么不去呢?”
李琰回答:“不太想去,胃里有些不舒服,你們吃得開心就行,聽說你大舅舅他們家也來了?”
陳瑜語氣有些不耐煩:“可不是,帶了一群小孩來,差點(diǎn)兒把屋頂給掀了去。”他轉(zhuǎn)而又問李琰:“秦六爺那邊不是說你要是想回去工作還可以回去嗎,你這天天在家里閑著沒事可以去啊,別這么…”陳瑜斟酌了一下措辭:“別這么提不起干勁啊�!�
他看著李琰那副樣子,風(fēng)吹就能倒的身體,咬牙切齒的:“都怪那個混蛋,把你害得這么慘。”陳瑜越說越是氣憤:“他是變態(tài)嗎��?你知不知道我上學(xué)那陣他竟然還找人跟著我!”他說出來也覺得自己嗓音有些高,又安撫一樣的語氣說:“不過現(xiàn)在都好了,小琰哥,你不能老是活在過去的陰影里,你應(yīng)該走出來……”
“別說他的壞話!”李琰突然打斷了陳瑜。
陳瑜愣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不大敢相信的模樣:“你說什么?”
李琰猛地一下站了起來,手里小棍也扔到了地下,他又無比清晰的重復(fù)一遍:“我說陳家的房子都是花的他的錢蓋的,你不要說他的壞話!”
他這么說完,直接進(jìn)了屋。
陳瑜在門口愣住,過了半晌兒才也叫了一聲:“你有病吧!你被他折磨瘋了吧!你現(xiàn)在是在替他說話嗎!”
回答陳瑜的是一聲關(guān)門聲。
五年后。
陸澤睿在學(xué)習(xí)里的課間很神秘的小聲跟自己旁邊的吳旭說悄悄話。
“我找到我母親了。”
吳旭顯然很是覺得這是一個很重大的發(fā)現(xiàn),他喊了一聲:“真的嗎��?”要知道陸澤睿的家長從來沒有見過,大家只知道他爸爸是個大老板,很厲害,但是沒有人見過他的媽媽。
學(xué)校里的家校互動活動他的家長也總是缺席。
每天放學(xué)只有一輛黑色的車來接他,沒有任何人見到過他的父母。
不過陸澤睿很兇,上次有人說他根本沒人疼,說他爸爸講其實(shí)陸澤睿的爸爸也不喜歡他,把他丟給爺爺養(yǎng)了,他知道了以后過去把人家揍了一頓,打得那位同學(xué)嗷嗷哭,他還騎在人家身上往人家臉上砸拳頭,最后老師來了才把他拉開的。
從那以后就沒有人敢惹陸澤睿了。
陸澤睿太兇太皮,別的小朋友不怎么愿意接近他,吳旭是少數(shù)的愿意跟陸澤睿一起玩的。
陸澤睿此時從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來一張照片,在桌子下面展示給吳旭看。
一個深色皮膚的男青年,坐在敞篷的運(yùn)羊的大車上,懷里抱著一只小羊羔在笑。
笑容很溫柔,眼里泛光。
但是這個男青年看起來不太像是一位omega,吳旭他們已經(jīng)知道怎樣辨認(rèn)性別,于是他又很快嘴的說道:“會不會搞錯了,他看起來不像omega哎。”
陸澤睿小臉上的表情一下就沉下來了,他說:“可是這是我從我爸爸書房里偷出來的,在那柜子里,放得很嚴(yán)密,壓在最底層�!�
他爸爸看起來可不像是會隨隨便便珍藏陌生人照片的人,這一定是對他很重要的人。
陸澤睿再一次確定了:“他不是beta,他是omega�!�
這樣小的孩子很難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吳旭也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對的,他說:“你不信可以去問老師,她教過我們,她說的肯定是對的!”
“問就問!”陸澤睿站起身來,邁開腿跑到剛進(jìn)來的老師面前,把那張照片舉起來,老師伸手去接,結(jié)果陸澤睿沒松手,老師明白過來這是只想讓她看。
“怎么了?”老師蹲下來身子問他。
老師的視線落在陸澤睿手里的照片上,照片上是一位黑發(fā)的帶著溫暖笑意的男青年。
“他是beta還是omega?”陸澤睿問道。
老師很仔細(xì)地端詳了一番:“從外形上看很有可能是beta呢�!�
陸澤睿那天下午心情也很不好,放學(xué)回來以后把昨天在客廳堆好的積木小城堡一腳一腳踹倒了。
明明他昨天還很是為自己搭建出來的城堡驕傲。
陸安凌瞥他一眼,也沒去管他,把手里的熱茶放到旁邊,跟陸澤睿說:“你父親說晚上回來接你�!�
“不回去!”陸澤�!暗诺诺拧迸苌蠘�。
吃完飯的時候,陸溓寧打電話說要接他回去,陸安凌說:“他說不想回去,讓他多在這兒住幾天吧,你工作這么忙,顧得上他?”
陸溓寧沉默了一下,最后說了:“好�!�
陸澤睿晚上睡覺的時候,半躺在被窩里,管家進(jìn)來給他送杯水果汁。
突然瞥見陸澤睿手里正攥著的東西,他看起來正要撕了它。
“你從哪找到的?”
陸澤睿停下來動作,看著管家說:“家里翻到的�!彼涯菑堈掌诖差^柜上鋪平,像是為了讓管家更好辨認(rèn)一些,他用手抻了抻那張被他弄皺的照片。
“我父親是因為這個人才把我母親趕走的嗎?”
管家很誠實(shí)的講:“不是,他就是你母親�!�
陸澤睿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暗下去,他想起來老師說的話,又覺得管家在騙他。
“可是只有omega可以做媽媽,他是位beta�!�
管家用念百科全書一樣的語氣回答道:“因為你父親很厲害,所以beta也可以做你媽媽�!�
“怎么樣厲害?”
管家說:“就像你先動的手把同學(xué)推倒到地上,鼻子磕出血,你還用拳頭砸他,但是卻依然是他的父母來家里帶著他來和你道歉,這樣的厲害。”
陸澤睿果然就很輕易的理解了這樣不合乎常理的厲害,他點(diǎn)點(diǎn)頭,宣布很重要的決定:“我要去找他�!�
然后他用自己的手指指到照片上的鐵牌路標(biāo)上:“這是什么字�!�
管家說:“烏景灣鎮(zhèn)�!�
第85章
陸澤睿長得跟陸溓寧很相像,除了一雙眼睛,其他的幾乎可以說是個小號陸溓寧的翻版,而那雙與李琰相似的有些偏圓的眼睛可以說是陸安凌最不喜的地方。他覺得這樣的眼睛長得顯得太天真,不適合于天生的上位者,藏不住東西。
陸澤睿在周五的晚上在客廳里看動畫片,動畫片里是主人公的媽媽在床頭給他講故事的片段,陸安凌看見了用遙控器給他關(guān)上了。
讓他去一邊玩積木。陸澤睿很不樂意,但是陸安凌的臉色有點(diǎn)嚇人,他到底是個小孩,氣勢上總壓不過陸安凌,最后只能氣呼呼地:“我要回家,不在這里了�!�
他去他的室抽出來幾本書,往自己的背包里塞,深藍(lán)色帶鵝黃小包的雙肩包,里面裝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玩具,指南針,干掉的小花,蝸牛的殼。
現(xiàn)在又塞進(jìn)去兩本童話書,書本有些大,他很粗暴的把書簡單對折,硬是塞了進(jìn)去。
陸溓寧晚上沒來接他,晚上管家照例來送果汁的時候他問管家:“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
管家說:“明天下午吧。”
兩個人在床頭對了個拳,陸澤睿提醒管家:“你可不要忘記�!�
周六下午吃過午飯,管家跟陸澤睿偷偷摸摸從陸家的后院離開了,出門的時候拿著風(fēng)箏走的,說是去放風(fēng)箏,門口的人沒有起疑。
陸澤睿坐在電瓶車的車后座,背著小背包,在管家的身后,他還是第一次坐電動車,有點(diǎn)新奇得踢腳,又問管家:“我們?yōu)槭裁床婚_車?”
管家說:“太顯眼了�!�
管家的車頭插著一只蜻蜓狀的風(fēng)箏,電瓶車穿過車流,騎得很穩(wěn)當(dāng),一路騎到車站。
管家牽著陸澤睿買完票抱著他上了車。
陸澤睿到底長得好看,膚色白皙,雙頰還有些未褪去的嬰兒肥,還故作小大人兒一樣,都不知道自己那點(diǎn)緊張與好奇是多么明顯。
惹得別的乘客都微微側(cè)目,甚至還有熱情的來跟管家搭話,問他孫子幾歲了,還要上手捏捏臉?biāo)频摹?br />
管家都沒來的及說話,陸澤睿就直接一巴掌拍到了那人手上,怪使勁,打紅了一小片。
得,這也不用說了,直接給道的歉。
管家一臉無奈抱著他坐到座位上,陸澤睿坐在他的旁邊,偏著腦袋望著車窗外,車子啟動,他一會兒鬧著說渴了,一會兒又餓了,過了一個多小時才像是折騰累了,壓在管家肩膀上睡著了。
眼睫毛又卷又長,在下眼瞼那里打出一片陰影。
等陸澤睿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車還在行駛,窗外的風(fēng)景已經(jīng)變得很不一樣,他問管家:“還要多久可以到?”
“一個多小時�!�
陸澤睿其實(shí)對“一個小時”到底是多久根本沒概念,他有些坐不住的著急,不時用腳踢前座的椅背。
管家皺眉阻止了他:“快到了�!�
陸澤睿聽他這樣講消停了一會兒,又去問管家:“到了那里我見到了他,怎么證明他是我媽媽呢?”
他又想再確認(rèn)一次管家不是在騙他,因為在班里備受崇拜追捧的老師講性別的時候有說過媽媽的性別是omega。
管家說:“他肚子上有一塊疤痕,你就是從那里被抱出來的�!�
陸澤睿突然不講話了。
李琰早上八點(diǎn)鐘起床煮白粥,然后喝藥,又去接水給院子里的小青菜小白菜澆澆水。
收拾完之后兜里揣著二十塊錢出門了。
去菜市場買菜,沒挑選很新鮮的,在那丟減價的懨了吧唧看起來失去了水分的攤前挑挑撿撿了些。
他提著一小兜菜回去的路上遇到水果攤,稱了一點(diǎn)水果,結(jié)算的時候攤主讓他掃碼,他說沒手機(jī),攤主說送你一個橙子正好這幾毛不找了吧,這會兒實(shí)在沒零錢。
圓滾滾的大橙子滿滿一籮筐,李琰視線掃過去,抬手推辭掉攤主要往他塑料袋里塞的橙子,幾乎是有些慌亂的:“不用……真不用…找不開就不找了吧……”他磕磕巴巴說完,拎著袋子就走了。
那個圓滾滾的大橙子從攤上滾落到了地上他都走得急沒發(fā)覺。
傍晚劉慶來了一趟,抱了一摞書,各種雜七雜八,還有光碟。
他說:“六叔的書店關(guān)門了,這些都是處理掉的,你在家沒事當(dāng)個消遣,可以看看�!�
李琰跟他道謝,然后說:“這些雜志留下就可以了,那些書我也看不懂,碟片我這也沒法看,你都帶回去吧�!�
劉慶拍了拍書:“一人一摞,兄弟幾個都有,你推辭啥呢,改明兒我閑了給你搬來個電視機(jī),我家里那個你嫂子吵著要換呢。”
李琰這時候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沒跟劉慶再客氣,晚上做個小炒,煮煮稀飯,兄弟倆湊活吃了。
劉慶走的時候差不多是下午六點(diǎn)半,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李琰整理他那的那摞書,搬到最后“啪嗒”一下從一本書縫里掉出來一個東西。
李琰把書放到旁邊的柜子上,彎下腰去撿,看起來是一張海報,折成書本的大小。
李琰展開那張海報,突然動作頓住,捏住海報邊緣的手不自覺用力,指尖發(fā)緊。
那是電影《碎窗》里陸溓寧的宣傳海報。
異常英俊漂亮的男演員,躺在盛開的向日葵畫上面。
年代太久了,海報的邊緣都已經(jīng)有些泛黃。
那時候的陸溓寧二十歲出頭的年紀(jì),面容雖然依然是很鋒利的俊美但是還是比后來青澀的多。
就在李琰愣神的片刻,突然響起來一陣敲門聲。
李琰慌忙把那張海報重新疊好,彎下腰來塞進(jìn)床下面,動作神色緊張的活像是在藏什么見不得人的贓物。
李琰把東西推進(jìn)去才起身去開門:“誰啊?劉哥嗎?忘記帶什么東西了嗎?”
他以為是剛走沒多久的劉慶又回來了,他把門栓抽出來,打開門。
那一瞬間,李琰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他望著眼前的小孩,當(dāng)即呼吸一窒。
太像了,這小孩和陸溓寧太像了!
陸家的基因簡直恐怖,幾乎是不用開口詢問的,李琰就能夠確定這是誰。
陸澤�?匆娝抬頭愣了一下,又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皺了吧唧的照片,然后像是怕被發(fā)現(xiàn)一樣飛快揣回了兜里。
就在他要邁開腿進(jìn)門的那一刻,李琰撐起來手,推著他的小肩膀頭,把他推了出去,然后“啪”一下關(guān)上了門。
他不信,不信這小孩是憑空出現(xiàn)的,陸家的小少爺,怎么會突然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xiàn)在烏景灣鎮(zhèn),這附近肯定有人在跟著他。
這會是陸溓寧又耍的花招嗎?
李琰的心“砰砰砰”跳個不停,外面那小東西開始用力拍門:“把門打開!”
李琰瞪著眼看著被關(guān)緊的門,陸澤�?匆娊胁婚_門開始用腳踢門,踹的很響,在這樣安靜的夜晚十分突兀。
至少要有十分鐘了。
陸澤睿終于在腳踹疼了之后哭了起開,也可能不單單是因為踹疼了腳。
李琰聽見這樣鬧騰的聲響,告訴自己這樣下去會吵到鄰居,影響大家休息。
李琰最終打開門,讓陸澤睿進(jìn)來了。
小孩這時候進(jìn)來還肩膀頭哭得一抽一抽的,紅著那雙與李琰相似的眼睛望著李琰。
李琰沉默著繞到他的身后,在門口張望了一番,沒有任何動靜。
他謹(jǐn)慎得把門關(guān)上,把門栓插上。
陸澤睿這時候好像已經(jīng)收拾好了情緒,裝模作樣的,像個小皇帝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土,他走到屋里把自己后背的小背包卸下來,跟李琰說:“我是陸澤睿�!�
他這樣講,好像只要自己這樣介紹了,李琰就會有什么反應(yīng),知道他是誰然后后悔剛才的態(tài)度。
但是李琰沒有參與過他的生活,對于他這樣的名字也很陌生,做不出多余的反應(yīng),陸澤睿不用多介紹,他就能一眼看出來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