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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秋許明棱角分明,銳利的劍眉壓一雙幽深如吃人洞穴的眼。

    午時秋陽被男人嚴(yán)嚴(yán)實實吞掉,落在她面前的只有一片男人輪廓的陰影。

    他肩寬健壯,一米九四的身高如一座大山不可撼動,居高臨下壓得夏初淺喘不上氣。

    “秋、秋先生,我想……我……我想我們可、可以先聊一下?”夏初淺后腰抵著門把手,硌得骨頭生疼,舌頭像打了一劑麻醉針?biāo)频慕┞檫t鈍,“我是、是新來的心理治療師,之前我……我第一次見您,很、很榮幸!”

    被恐懼籠罩,思維瓦解云散。

    但有個念頭支撐著她,她不想再看見遍體鱗傷的少年。

    “讓開。”

    同樣兩個字,口氣更瘆人了。

    秋許明的目光不在夏初淺臉上停留,他平視面前的那扇門,眼底云靄翻滾,令人不寒而栗。

    夏初淺自知螳臂當(dāng)車,但她沒想過讓開。

    她雙手伸向后面,抓住門把手不讓秋許明碰。

    通紅的杏眼含淚瞪著,她固執(zhí)堅守,賭秋許明不打柔弱的女人。

    可門后的少年似乎聽到了動靜,一串莽撞的腳步聲,門把手從里面被人急迫地往下壓!

    “……啊!不行啊小染!你不能出來!”夏初淺用盡力氣往上頂門把手,尖叫聲聽起來甚是凄厲,“快點回去!千萬別出來!快點回去啊!”

    她不知哪里爆發(fā)出的蠻力,兩股力量竟僵持不下。

    秋許明鉗子似的手也握上門把,與夏初淺的施力方向相反,他不動聲色下壓。

    “��!不行!”夏初淺悲鳴。

    她快撐不住了。

    門被秋末染拍得啪啪作響,他發(fā)不出聲音,拍打聲似瓢潑大雨愈來愈急躁。

    他不知道父親會不會將拳頭揮在夏初淺身上,像折斷花枝一樣折斷她。

    打他就夠了,不能打她!

    夏初淺終是個力量有限的女孩子,很快,她力不能支,門被一道力量沖開!

    驚得滿頭大汗的少年喘著氣站在門口,靜水般的眼眸此刻波濤洶涌,第一反應(yīng)便是查看夏初淺是否無恙。

    還沒來得及將她看清,沙包大的拳頭砸上了他的臉!

    秋許明要打秋末染,秋末染是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的。

    “啊�。。 �

    隨著夏初淺的一聲驚叫,少年應(yīng)聲倒地,腦袋磕在了門上。

    撞擊讓秋末染眼前短暫失焦,世界像罩上一層毛玻璃,他胸口起起伏伏,呼吸還沒捋順,就被秋許明像拎小雞一樣揪著衣領(lǐng)揪起來,又一拳重重落下。

    他摔出去好遠(yuǎn)。

    朝屋內(nèi)摔的,乳白色羊絨小地毯也飛了好遠(yuǎn)。

    劉世培帶著三個保鏢聞聲趕來。

    三個保鏢還近不了秋許明的身就被秋許明撂翻在地,一個一個四仰八叉的,翻身起來,再次試圖制止秋許明,結(jié)果又被秋許明輕松打趴。

    三人一起上,也被秋許明掙開,一拳一個,頂腹勾踢一個,掐喉絆摔一個,身材壯碩的三人不是對手,倒在地上,像三頭戰(zhàn)敗的棕熊。

    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秋許明是狂躁的瘋狼。

    “秋先生!別打了!”劉世培在旁干著急。

    別說上前阻止了,保鏢摔倒的余波都震得他腳下虛�。�

    老人素來儒雅得體,此刻兩只手在空中亂比劃,蒼老的聲音啞得像擦樹皮:“秋先生!請您冷靜啊!別打了!”

    夏初淺更是嚇得六神無主。

    如此暴虐的場面,她只在電影里看過。

    雙腳被釘死在原地,動彈不了分毫,她心跳如鼓,耳膜脹痛,全身的血液快要凝結(jié)。

    解決掉擋路的人,秋許明身體微微前傾垂著頭,他深深閉眼,粗重的呼吸顫抖,拳頭攥得骨節(jié)森白,像在宣泄,又像在努力克制什么……

    再一次抬起頭,他眼神寒得刺骨。

    眾人大氣都不敢喘,皮鞋落地的聲音尤為響亮,一下一下,悍狼靠近受傷的少年。

    秋末染跪坐在地上,雙手撐著佝僂的身子艱難喘息。

    嘴角的血水混著臉上的汗水染花他的臉龐,拖鞋早甩飛了,他赤著腳,無助又狼狽。

    他看起來不堪一擊。

    白凈的少年,被咬成了殘破的娃娃。

    而殺瘋了的秋許明沒打算就此停手,他舉高拳頭,又一記鐵拳來勢洶洶!

    秋末染無力抵抗,靜候疼痛來襲。

    可預(yù)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模糊的視線中,一個小小的人影倏地閃過,擋在他前面!

    秋許明一怔,惶遽收力。

    揮出的拳頭覆水難收,打彎女孩纖細(xì)的身板。

    下一秒,夏初淺痛到變形的臉占據(jù)了秋末染全部的視線。

    那一刻,少年的世界地動山搖。

    “……嗚!”

    夏初淺悶哼,耳鳴踏至。

    悶痛從背部蔓延至五臟六腑,逐漸喪失的意識帶走了她對身體的控制。

    腿一軟,她倒下去,跌入一個不算結(jié)實的懷抱。

    昏死前,她聽見一道陌生的聲音喚:“淺淺!”

    干啞滯澀的少年音,因為驚恐而稍顯破裂。

    *

    火紅夕陽揉進云朵里,紅霞碎開,輕風(fēng)撫動潔白的簾角,病房針落可聞。

    在消毒水味的浸泡下,夏初淺驚醒。

    頭腦昏沉,喉嚨干渴,背部被打的那一塊挨著床墊,痛得她想翻個身,謝天謝地秋許明在最后關(guān)頭泄了八成力,不然她得在床上癱三天三夜。

    身邊忽然傳來椅子挪動的聲響,她這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還有別人。

    她轉(zhuǎn)過頭,對上一張清秀漂亮的臉。

    少年的表情和平時一樣清淡,雙眼一如以往明亮澄澈,眼角卻明顯下垂,在看到醒來的她時,他鴉羽似的睫毛震顫,眸底涌動著慶幸和后怕。

    “小染……”

    她用發(fā)酸的聲音喚他的名字。

    他用力點點頭,臉湊近她的臉頰。

    在她的視線盲區(qū)他縮了縮衣袖,藏起手臂白花花的繃帶,和破皮浮腫的右手指節(jié)。

    “你怎么樣了?怎么坐在這里不去休息呀?”夏初淺從頭到腳掃視秋末染,她穿便衣,而他穿藍(lán)白相間的病號服,左手還打著點滴,顯然,他比她傷得重。

    少年臉頰紅腫,嘴角結(jié)了血痂。

    夏初淺想起秋許明揮下的那能碎石的拳頭,她體驗過一次,超級痛,到此刻她體內(nèi)還鈍痛著,被打了好幾拳的秋末染怎么能在這里坐著?

    “快回去躺下休息!你需要靜養(yǎng)�!�

    她刻意語氣重了些,催促他回病房。

    他搖頭表示不肯,腳踩上椅子腿的橫桿,雙臂擱在雙膝上,平日里他最嫻熟的這個“擁抱自己”的動作,此刻因為緊繃太久的肌肉而失誤了。

    彎腰的時候他重心不穩(wěn),往前傾倒了一下,撐住床沿才重新穩(wěn)住身體,然后,他下巴抵著手臂,第一次沒聽她的話,眉目間有一種執(zhí)拗,就要守著她。

    “小心一點啦!”夏初淺無可奈何。

    想了想,如果傷勢很重,醫(yī)生也不會放任他自虐,他能坐在這里就說明具備坐在這里的身體條件。

    “我沒事的,應(yīng)該等下就能出院�!彼N唇笑笑,笑容依然溫暖無戒備,抬手做出揉他頭發(fā)的動作,“倒是你,又一身傷,喝多少燕窩才能養(yǎng)……”

    話音未落,少年抓住了她的手。

    指尖冰涼,皮膚浸一層薄汗,力度拿捏得剛剛好。

    他拉著她的手舉過自己的頭頂,然后,緩緩放下。

    雙瞳剪水,他神色平和中透出些微的討好,還握著她的手背左右摩擦,愿用絨絨頭發(fā)做她的溫床。

    股股暖流涌入夏初淺的心房,莫名,還捎帶一縷酸澀,眼角很快積蓄起一汪淚水,她用指腹揩去,嗔怒道:“哼,終于讓我碰一碰你了!”

    少年低頭不動,仍由她撫摸。

    看著他格外乖順,夏初淺知道,這是他擔(dān)驚的表現(xiàn)。

    和普通人一樣,遇到朋友被自己牽連了,會自責(zé),會不安,具備共情能力和同理心是件好事,于患有自閉癥的他而言更是,而她要做的,就是給足他安全感。

    她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朝他伸開雙臂,挑眉噙著笑問:“小染,我這個要求可能有點過分,但是……我可以抱抱你嗎?”

    少年仰起頭,眼神微滯。

    沒有遲疑,他重重點頭。

    夏初淺唇畔的笑意如同漣漪一圈圈地漾開,她張開懷抱,將秋末染輕輕擁住。

    擁抱來的很輕很克制,不沾染任何非分之想,只是一個人在安慰她的朋友。

    而少年乖乖被抱著,沒有回以擁抱,他的理解“我抱抱你”就是被夏初淺抱抱,是單向的,不是雙向的,雙手扣著床單,被他緊緊壓在床上。

    他太久沒感受過懷抱的溫暖了。

    自從母親死后,再也沒有人抱過他。

    淡雅的自然香氣飄進他的鼻腔,他倏地有些恍惚,偷偷地,用臉頰蹭了蹭她的衣服。

    舍不得離開。

    那時的少年不懂,這叫作貪戀。

    可有人告訴過他,“擁抱”除了安慰還有其他的含義:離別前,兩個人手臂環(huán)繞彼此,胸貼胸,像兩個圓弧接軌,拼成了一個代表結(jié)尾的句號。

    這不好,可能意味著就見不到了。

    如此一想,少年雙手不禁攥緊了床單。

    夏初淺抓抓秋末染的頭發(fā),不太確定地問他:“小染,我那會兒好像聽到你說話了?是嗎?是真的,還是我太想聽到你說話所以幻聽了?”

    病房里寂靜片時。

    和方才許久沒說過話的那種干澀的嗓音不同,清潤好聽的聲音在夏初淺懷中響起。

    像鐘乳石滴水?dāng)鄶嗬m(xù)續(xù):“淺淺,以后,還會來,嗎?”

    第15章

    說話

    少年坐直身子,低頭凝視夏初淺。

    不是幻聽。

    她是開啟他語言功能的開關(guān)。

    他沒有一絲多余的表情,是一張未著點墨的白紙,光憑看著無法猜測他內(nèi)心的想法,唯有一雙眼睛是與外界聯(lián)通的窗口,此刻埋藏不安。

    夏初淺雙手支在身后,半后仰看著秋末染。

    他似乎忘記了呼吸,胸口死寂,像在等待她的審判。

    歪歪頭,夏初淺展顏一笑:“當(dāng)然會來!我會陪著你,直到你好起來。小染,你爸爸是個十足的大魔王,百聞不如一見,讓人遠(yuǎn)遠(yuǎn)看了都要怕得抖三抖�!�

    “不瞞你說,我確實害怕你爸爸,但這不是我放棄的理由。你在進步,你在變好,你在努力,而我看到你的變化收獲了滿滿的成就感,我還……”

    她眉目似水溫柔,卻滿含滴水穿石般的魄力和決心。

    她笑道:“我還收獲了你這位朋友。我來秋家的目的是你,讓我放棄的理由也只能是你。小染,這里不是我的終點,我不會在這里停下來,這里更不該是你的終點。心理療愈是一場漫長的馬拉松,我做不了全程陪跑,但至少要在補給點給你遞水,陪你好好跑完這個短程�!�

    說了一大段,不曉得他聽懂了沒?

    少年呆愣少時,似在吸收:“……”

    忽地,他的黑曜石瞳孔擴大,倒映出她素凈姣麗的面龐,眸子熠熠生光。

    床單被他抓出樹皮似的褶皺,他使勁點頭。

    “嗯?還點頭搖頭呢?”夏初淺撅起嘴巴表不滿,轉(zhuǎn)而,又笑容相迎,“語言的開關(guān)好不容易才打開,你別給關(guān)上��!以后都用說話的方式來表達(dá),好嗎?”

    秋末染搗搗腦袋。

    倏爾反應(yīng)過來,他喉結(jié)上下滾動,發(fā)聲有點艱難。

    片刻,溫凈的少年音從他緋薄的唇徐徐溢出:“好�!�

    *

    天黑前,夏初淺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她做了身體檢查,除了后背有點淤青之外,沒有大問題,暈倒是由于驚嚇過度導(dǎo)致的。

    劉世培懇請她住院療養(yǎng)三天,醫(yī)療費、看護費、伙食費由秋家來支付,她婉拒了。

    她不回家,李小萍會打電話來問,看眼手機,李小萍的消息已經(jīng)嘩嘩來襲了。

    權(quán)衡之下,她決定趕緊回去。

    臨出病房前,鐘淵一身筆挺西裝推門而入。

    夏初淺對鐘淵都有些PTSD了,每次見面都被他一頓批評,冷臉配刀子嘴,誰見誰崩潰。

    而這次,鐘淵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斜睨夏初淺一眼,繞過她走向了秋末染,插兜站立:“她辦理出院了,很快就走,你能乖乖臥床休息了吧?”

    這間病房是套間,內(nèi)飾豪華不輸五星級賓館。

    劉世培代答:“鐘醫(yī)生,我會照顧好少爺?shù)�,您不用�?dān)心。我想今晚少爺還是住院觀察觀察比較保險。我在這里陪夜,勞煩您安排一下�!�

    鐘淵望向夏初淺剛躺過的床:“好,我讓人過來換床單被褥。末染平時吃的藥我配好了,他晚上還有一瓶點滴,到時間我過來給他扎針�!�

    清醒著的小少爺不讓陌生人碰。

    “小染,我走啦�!毕某鯗\穿好外套,背上帆布包,眉眼彎彎沖著秋末染揮揮手。劉世培非常貼心,還特地派人把她的包和外套送來病房。

    她又跟劉世培和鐘淵說再見,拉開病房門,身后傳來輪子嘎吱嘎吱的響動。

    回頭看,是少年朝她追了幾步。

    眉頭似有若無地蹙起,一雙黑亮的眼睛似在等她想起。

    他手上還打著吊瓶,透明液體蕩起波浪,金屬輸液架被拽著挪了幾分米。

    “打吊瓶不能亂跑,手更不能亂動!”夏初淺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秋末染面前,蹲下來查看他的手有沒有鼓針。

    血管沒有腫脹的跡象,她馳然下來。

    “拔了針記得拿熱毛巾敷一下。”叮囑完,夏初淺站起來,問,“小染,你追過來,是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秋末染輕輕點頭。

    他喉結(jié)微微聳動似在醞釀,俄而,輕聲說出了今天沒收到的那句約定:“明天,見。”

    夏初淺每天都說,今天忘了。

    少年認(rèn)真的眼神帶著企盼的光芒,夜色將近,他習(xí)慣了她每天臨別時的許諾讓夜稀釋漫長。

    夏初淺心似有絨毛拂過,癢呼呼的。

    她聲音里都是笑意:“嗯!小染,你有空了就多練習(xí)說話,我們明——天——見!”

    *

    夏初淺走后不久,鐘淵也離開了。

    不似普通醫(yī)院冷森森的白,這偌大的病房裝修得氣派典雅,裝飾布置更貼近令人愜意放松的酒店客房,暖色調(diào)的氛圍溫馨得仿佛能將病魔隔絕在外。

    可沒多久,秋末染忽覺后背僵冷。

    能分散他注意力的人不在這里了,陌生的空間隱隱約約開始歪曲浮動,像隔著一簇火焰在看。

    他雙目漸空,唇色泛白。

    “少爺?”

    劉世培熟悉的聲音稍稍將秋末染拉回現(xiàn)實,肩頭被人安撫似的輕捏輕拍:“您怎么了?不舒服嗎?”

    少年拔掉了左手的針頭:“回家,現(xiàn)在�!�

    劉世培攔不住,只能眼疾手快壓住針頭處,耐心勸道:“今天不能回去,要住院觀察。今天不回去,只用住兩天醫(yī)院,今天若是回去了,再住就是一星期或更久�!�

    秋末染用僅剩不多的理智沉思,自然前者劃算。

    耳內(nèi)噪聲和目眩紛至沓來。

    在陷入恐慌之前,他掙開劉世培的手,跌跌撞撞走向病房的一處墻角,后背緊貼冰冷墻壁蹲下。

    他屈膝,雙手箍住兩只腳踝,額頭抵上膝蓋。

    這個最讓他有安全感的姿勢逐漸緩解了內(nèi)心不可名狀的焦慮,但這里畢竟不是他的小天地,他還是闖入異星的外來者,呼吸仍然緊得難受。

    他突然想起來什么,仰起臉,潤潤喉嚨,看著劉世培艱難地喚了聲:“劉叔。”

    “少爺,怎么了?”

    少年輕輕搖頭,水影幢幢的眸子滌蕩柔和的微波。

    被劉世培照顧十年,他還是頭一次不用筆寫,而是用嘴巴叫出這個稱呼。

    他又叫一遍:“劉叔�!�

    領(lǐng)悟了的劉世培眼圈瞬間通紅,他笑著用掌根揉擦眼眶,顫抖的聲線更顯此刻來之不易。

    他又應(yīng)一遍:“哎,少爺�!�

    *

    夏初淺穿過長廊,發(fā)現(xiàn)這家醫(yī)院與眾不同。

    這一層是住院部,裝潢風(fēng)格富麗堂皇,海量占地面積竟然只有兩間病房,有位穿護士服、戴護士帽的小姐姐在值班,顏值身材堪比明星。

    要不是咨詢臺正面印著“護士站”三個大字,倉庫門縫里能看到藥品器械裝箱堆放,夏初淺還以為自己勿入了喜歡玩角色扮演的富豪的私人會所。

    等電梯時,鐘淵出現(xiàn)在她身邊。

    夏初淺頷首問好,沒有多言,用余光偷瞄鐘淵,生怕又被劈頭蓋臉譏諷一通。

    她有些心虛,因為秋末染追她險些鼓針。

    “夏小姐這么怕我?”鐘淵目視電梯面板逐漸遞增的數(shù)字,仿佛太陽穴開了個側(cè)眼,他語氣帶著些許奧妙,“有趣。怕我,但不怕秋許明�!�

    話畢,冷笑聲從他唇縫間嗤出。

    “是有點怕。”夏初淺自認(rèn)不諱,“但我并不是怕你,我怕的是自己經(jīng)驗和知識不足而犯錯,我不想因為我傷害了小染。你在這里充當(dāng)一面鏡子,我能看到我的不足。”

    鐘淵高深莫測的目光從旁側(cè)降臨,夏初淺無視,自說自話:“你陪在小染身邊許多年,我確實不如你了解他的情況,但是鐘醫(yī)生……”

    夏初淺稍稍側(cè)身,杏眼上望:“我們現(xiàn)在為同一個客戶工作,算得上同事,更算半個同行。恕我拙見,鐘醫(yī)生你或許應(yīng)該整理一份注意事項,提前告知我在給小染做治療時需要留意什么、避免什么,我可以減少試錯。”

    “同樣,我有新發(fā)現(xiàn)及時同步給你。身體治療和心理干預(yù)相輔相成,身體是魚,心理是水,沒有魚,水就是一灘毫無生命可言的無機物,沒有水、水無被污染了,魚都會死。所以,我們好好合作共同努力吧。”

    她的話直白但不直沖。

    電梯到達(dá),鐘淵率先進入轎廂。

    夏初淺見他不為所動,癟癟嘴,搭上同一部。

    鐘淵按下負(fù)二層按鈕的同時,淡淡地說:“夏小姐,我送你。別誤會,我有事要跟你說而已。你遠(yuǎn)沒有跟我提建議的資格,但今天你舍命相救的壯舉讓我對你有點改觀,我姑且相信你有定力在秋家繼續(xù)做下去�!�

    稍作忖量,夏初淺同意了。

    她非常好奇鐘淵打算說什么,再者,她現(xiàn)在背部還隱隱作痛,坐公交回去要轉(zhuǎn)線,身體實在有點吃不消,時間也晚了,快點回去才行。

    來到停車場,夏初淺跟著鐘淵在一輛灰色賓利前停下。

    正在她猶豫該坐副駕駛座還是后排時,斜前方,一輛黑色邁巴赫赫然進入她的視線。

    車牌號很眼熟……

    是秋許明的車!

    “鐘醫(yī)生,麻煩等我一下!你上車后鎖好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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