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飯桌上,久違地出現(xiàn)了肉。
「哇,肉誒!秀珠,你買肉了!今天賺了很多錢嗎?」
寶珍小姐眼睛亮晶晶的,口水都要流了下來。
「咦,你的臉怎么了?」
但是她一抬頭,就注意到了我臉上的傷。
這傷是陸有才那一巴掌打的,他的指甲在我臉上劃了一道小口,并且臉微微腫起。
其他人隨著她的目光望了過來,夫人也驚呼:「秀珠,你的臉怎么受傷了?」
我不想把今天的事說出來平白讓他們擔心,只說自己不小心摔倒了。
夫人幾人對視一眼,沒有多問,若無其事一般對著桌子上的肉大快朵頤。
其間我注意到,溫瀾一口沒有動。
我在心里嘆了口氣,知道他還在為我白天下跪一事生氣。
嚴肅的態(tài)度像是在質(zhì)問我:「秀珠,你都沒有尊嚴的嗎?」
可是,我又沒有讀過孔子、孟子,我又不懂什么君子氣節(jié)。
我只知道,沒有這個豆腐攤子,我們就活不下去。
越想越委屈,我也放下了筷子。
就在這時,溫瀾忽然起身。
「秀珠,跟我出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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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二次單獨跟他出來。
只不過相較于上一次,這次我?guī)е黠@的心虛。
雖然我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什么,可是氣勢上不自覺便矮了他一頭。
究其原因,是我市儈、虛榮,如腳下淤泥。
他如空中明月高懸,觸不可及。
自古以來都是這樣。
人們對高潔、不屈、挺直脊梁的人稱贊,對逢迎、卑微、委曲求全的人唾棄。
所以溫瀾看不起我、厭惡我,也無可厚非。
我已經(jīng)做好了被他說教的準備。
可我沒想到,剛一出去,溫瀾便回身,然后緊緊抱住我。
緊緊的。
「秀珠,抱歉,讓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
他抬頭,眼圈還紅了。
隨即他從懷里掏出一盒藥膏,在我臉上細細涂抹。
我恍然才知,原來是他與我分開后特地去買的。
嗅著他身上雪松一般的氣息,與那晚我們相擁而眠時一樣。
我竟一時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覺。
我如腳下污泥一般,市儈、虛榮。
可在某一刻,月光曾照在我身上。
我褻瀆過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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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一次陸有才來砸了攤子之后,他便不再來找過麻煩,只是每次走到攤子前,總會冷嘲熱諷一番。
春闈將近,溫瀾沒辦法再來攤子旁給人寫字畫。
他怕我出事,便讓夫人每日隨我來攤子上。
夫人的繡工很好,繡品很受歡迎。
家里雖然少了一份賣字畫的收入,卻多了一份賣刺繡的。
我在前面賣豆腐,夫人就坐在后面刺繡,順便跟隔壁大娘大嬸聊街上的八卦——誰家的男人有隱疾,誰家的女人不檢點什么的,聽得夫人紅光滿面,意猶未盡。
她還埋怨我:「秀珠,這么好的地方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我無語。
分明是夫人自己起初不愿拋頭露面,現(xiàn)在倒是不在乎這些了。
老爺還在外面給人窩囊地打工。
不過得益于他的窩囊,他倒是沒被其他人針對,反而因為審時度勢抱大腿,被人收了當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