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沒有,”姬如玄嗓音嘶啞,輕聲說,“還是和從前一樣好看�!�
“咳,”她輕咳了一聲,慘白的臉,隱透了幾分灰敗,“你又在哄我,我現(xiàn)在的樣子,肯定難看極了�!�
姬如玄低頭,她瘦了許多,連眼睛都瘦大了,巴掌大的小臉上,大大的眼睛,尖尖的下巴,憔悴又枯槁。
第269章:郎君,這廂有禮
“君玄,”她低喚一聲,“伺候我梳洗吧,幫我梳頭,畫眉、點妝、描鈿……我想要美美的樣子。”
“好!”姬如玄紅了眼眶。
春花姑娘含著眼淚,進(jìn)來伺候長公主清洗。
長公主染了疫病后,便不許旁人靠近,瓔珞姑娘只在帳外候著。
太醫(yī)說她從前得過天花,不會感染疫癥,這才能偶爾進(jìn)帳伺候。
長公主是操勞病重。
從前在縣衙時,她發(fā)現(xiàn)長公主書房里的燈,總要亮到深夜,第二天卯時左右,燈又亮了起來。
長公主每天只睡兩個時辰。
后來到了隔離點,她以為長公主會好好養(yǎng)病,可長公主仍然每天都要處理許多公文。
有一次,她實在忍不住勸了一句:“長公主,您好好養(yǎng)病吧,您已經(jīng)幫俺們渡過了最難熬的日子,俺們都很感激您,希望您能早些好起來�!�
長公主微笑:“正好,我要向朝廷,為那些因官府延誤災(zāi)情,安置點管理不善,導(dǎo)致死亡的災(zāi)民,額外討要一些補償,還要重恤那些,因抗洪救災(zāi)死去的英烈家屬,你覺得村民們最需要什么?”
她心中已有想法,但看到春花后,就想問一問她的想法。
春花呆住了,一下就紅了眼眶,她爹就是大壩沖毀那天晚上,被沖走的村民,沒想到長公主還要為他們討要補償。
“這,還有補償?”她腦子一片空白。
“因地方官府不作為,造成的傷亡,朝廷會酌情給一些補償?shù)��!睉舨繒鲆徊糠皱X,另一部分從官府財政里扣除。
她查了官府的財政賬本。
杭州是富庶之地,官府每年稅收,七成歸國庫,一成修路鋪橋,二成歸官府銀庫,用于治地,官府富得流油。
姜扶光笑:“你們需要什么樣的補償?”
“鹽,”春花脫口而出,“長公主說,發(fā)黑發(fā)黃的鹽不能吃,可官鹽太貴,很多百姓吃不起鹽……”
其他東西省一省也都成,可百姓不吃鹽,身上就沒力氣,不能干活。
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姜扶光笑了:“行,我就奏報朝廷,讓朝廷每個月給你們發(fā)放二兩鹽引,持續(xù)一年�!�
春花一下哭了出聲,卻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音,小心地為長公主穿好衣裳,端著木盆,匆匆出了營帳。
姬如玄端了熱水進(jìn)屋,幫她洗頭。
“春花那傻丫頭,不知又躲到哪里偷哭了。”她靠在一張小榻上,烏黑的長發(fā)垂了下來。
姬如玄坐在凳子上,將頭發(fā)浸進(jìn)盆里,拿了洗發(fā)胰子,均勻涂抹在頭發(fā)上,側(cè)柏葉和何首烏做的胰子,透了淡淡的藥香,他將泡沫反復(fù)沖洗,然后拿了巾子將頭發(fā)絞干。
若無其實地將洗頭過程中,掉的一把頭發(fā)裹在帕子里收好。
“阿琰�!�
他輕喚了一聲,卻沒聽到回應(yīng)。
“阿琰�!鄙ひ舾吡诵�,仍沒聽到回答。
姬如玄心中一慌,連忙起身來到她面前,見她面色慘淡,閉眼靠在榻上,氣若游絲,呼吸輕得仿佛隨時就要消失一般,腦子仿佛被人重重捶了一記,他顫抖著伸手探到她鼻間。
他說不清心中是恐懼還是慶幸,猛然低頭,額頭輕抵著她的額頭,眼眶一下濕了。
“嗯?”姜扶光輕顫了一下眼睫,用力掀了掀眼皮,緩緩睜開眼睛,“洗完了嗎?”
“剛剛洗完�!奔缧䴙樗祟^油潤發(fā),拿了木梳為她梳發(fā),從發(fā)根梳到發(fā)尾,黑發(fā)根根掉落,他心痛得無以復(fù)加。
頭發(fā)很快就干爽了。
姬如玄抱她來到臥房,里面置了簡易的梳妝臺,置了一張照影朦朧的黃銅鏡。
“想要梳什么發(fā)髻?”他輕聲問。
姜扶光坐在鏡前,從朦朧的鏡中,看到自己憔悴枯敗的面容:“就梳一個多鬟髻吧!”
“好!”
多鬟髻在頭頂梳一個小髻,腮鬢兩旁各結(jié)幾縷鬟髻,垂在耳際,鬟上綴以珠玉流蘇,顯是明媚又婉艷。
姜扶光睜大眼睛,看著朦朧鏡中,他站在她身后,拿著木梳,手指靈巧地幫她梳發(fā)結(jié)鬟的樣子。
她喉嚨發(fā)澀:“真好看啊!”
知道她不喜濃妝艷抹,姬如玄為她畫了一個淡妝,如煙似霧小山眉,眼角暈了淡淡的桃色,襯得她眉眼如畫。
淡妝無法遮掩她的病態(tài),卻使她的氣色好了許多,便越顯她便嬛綽約,柔橈嬛嬛,嫵媚姌?gòu)�,不堪羅綺,不勝髻環(huán)。
“衣箱里有一件袿衣,今天就穿那件。”是她吩咐瓔珞特地準(zhǔn)備,原是打算酬謝世家時穿戴。
姬如玄很快就找到了那件袿衣,曲裾深衣,玄纁遍地,繡以大紅玄鳥紋,很像漢代女子的婚服。
他捧著袿衣,喉嚨止不住地發(fā)顫。
手指輕撫著上面鮮艷的玄鳥紋,姜扶光輕笑:“扶我起來�!�
姬如玄將她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她病了許多日子,渾身酸疼難忍,連行走都十分困難,雙足一落地,雙腿便不由一軟,險些跌倒在地上,她用力撐著桌沿,這才穩(wěn)住了身形。
“我為你更衣�!奔缧闷鹧辔�,系在她的腰間,燕尾拽地,鋪在身后,之后將袿袍搭在她的肩膀上。
姜扶光伸臂入袖,每一個動作,都透著一股刻進(jìn)骨里的優(yōu)雅美態(tài),令人見之忘俗。
大交領(lǐng)以寬帶束腰,一個盛裝隆重,渾身上下透著渾儀天成的貴女,便已經(jīng)呈現(xiàn)在眼前。
姜扶光旋身,燕尾在身后輕拽,她疊手作揖:“郎君,這廂有禮�!�
“別這樣,”姬如玄上前一步,將她摟在懷中,“我給牛鼻道傳了信,他很快就要到了,你再堅持幾天,牛鼻道一定有辦法治好你�!�
“好!”她輕笑。
姬如玄看著她的笑顏,宛如春日里的一朵杏花,透了灼灼的艷麗,心里陡然涌現(xiàn)了一股濃烈的不詳。
“幫我傳黃景州、岳辰、楚莊樓,我還有些事要交代他們�!苯龉廨p聲說。
“阿琰!”姬如玄雙眼幽暗。
“最后一次好不好?”她小聲地哀求,語氣嬌軟,渾然無骨一般柔媚,“見了他們后,我一定安心養(yǎng)病�!�
姬如玄喉嚨發(fā)哽:“好!”
第270章:回光返照?
楚莊樓一行人得了消息,匆匆趕到了隔離安置點,瓔珞已經(jīng)等在安置點外。
楚莊樓連忙詢問:“長公主身體怎么樣了?何事這么緊急?”
瓔珞紅了眼眶,眼中隱有淚光,連聲音都嘶啞了:“諸位還是快隨我一起去見長公主吧!”
幾個人心里不由一咯噔,難不成長公主的病情又加重了?
楚莊樓一行人,跟著瓔珞進(jìn)了隔離點,隔離點就建在一片空地上,搭著草棚和營帳,顯得十分簡陋,目及所見皆是病人痛苦的申吟,凄厲的哀叫,醫(yī)師和學(xué)徒們,腳不停歇地穿棱在各個營帳之間。
萬萬沒想到里面竟是這樣一幅,人間煉獄般的慘烈景況。
所有人都驚呆了。
楚莊樓心里直發(fā)堵:“我在新安縣還有一座僻靜的宅院,不如讓長公主去那邊休養(yǎng)身體吧!”
瓔珞啞聲道:“長公主說,這就是最好的安排,便不勞費心了�!�
岳辰目光微微一顫,頓時就明白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背后,又是怎樣的深明大義。
隔離點的醫(yī)師不足,每一個醫(yī)師都要同時看顧幾十人,倘若長公主搬去別處,身邊至少要留兩位太醫(yī)照料,就代表會有幾十個人,沒有醫(yī)師看顧。
黃景州面色凝重:“可長公主金尊玉貴,待在這種地方怎么養(yǎng)病?”
瓔珞低下頭,沒說話。
一行人穿過隔離點,來到一處偏僻的地方,瓔珞站在帳外:“長公主就在帳中等著你們�!�
楚莊樓一行人掀簾而入。
營帳里很簡陋,除了一些生活用具外,只帳中一張長案最醒目,上面擺放了筆墨紙硯,及一些公文。
里面熏了防疫熏香,濃重的味道熏得人有些難受。
長公主一襲玄熏袿衣,坐在長案前,笑盈盈地看著他們,也不待他們上前行禮,便道:“都坐下說話吧!”
楚莊樓見長公主氣色頗佳,竟不似病人,心里隱隱有些不安,聯(lián)想女官瓔珞方才的態(tài)度,心中涌現(xiàn)了一股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駭然不已,袖中的手不禁隱隱發(fā)顫。
姜扶光沒注意他們的神色,溫聲道:“大理寺文少卿,在杭州郡查了大批私鹽,據(jù)統(tǒng)計,光整個杭州每一年的私鹽定額,就高達(dá)三十余萬引,販私之猖獗,令人發(fā)指�!�
此言一出,場中三人均大吃一驚。
岳辰心弦震動:“是因官鹽價愈高,則私販越多,禁私愈嚴(yán),私販之利越厚,利愈厚,則制販私鹽的活動越不能禁,故私禁愈嚴(yán),則私鹽越盛�!�
“那就不去禁它�!苯龉饴曇舻�。
楚莊樓到底是生意人,心中隱有一些猜測:“長公主想從官鹽入手,降低官鹽價格,使百姓吃得起鹽?”
他并不懷疑長公主的能力與手段,只是私鹽茲事體大,長公主一人之力,未必能與私鹽背后既得利者相抗。
黃景州卻蹙眉:“鹽稅自古以來被視為國本,國之稅收,鹽獨占三分,若長公主想從降低官鹽入手,是絕無可能�!�
“如果在不損朝廷利益,且讓朝廷獲利的情況下,降低官鹽價格呢?”姜扶光出聲問。
黃景州面色變得鄭重:“倘若長公主真有這樣兩全其美的辦法,黃某愿意聯(lián)合御史臺中相熟的御史,為長公主打頭陣�!�
但凡朝中推行新法,少不了御史臺從中推動。
但朝廷推行新政新法并不容易,每一條新政新法的背后,都是一場慘烈的權(quán)利爭斗。
倘若能成功,固然名垂千史。
可一旦失敗,也會禍及滿門。
黃景州是信任長公主,愿意以命相托。
“官鹽每斗(一斤)四百文,這個價格在歷朝歷代都不算低,一個普通的百姓家庭,每年光是食鹽的花銷,不會低于二兩銀子,這對大部分百姓家庭來說,都是一筆負(fù)擔(dān)很大的開銷�!�
“他們吃不起官鹽,只能吃私鹽,是因私鹽便宜,每斗高不過三百文,品質(zhì)越差,價格就越低,最差的黃黑鹽,每斗只需一百文,甚至還會更低�!�
“南朝至少有一半的百姓吃的都是私鹽,相當(dāng)于,朝廷每年少收了至少一半的鹽稅,官鹽價格高,實則損人不利己,既是有害無利,為何還要繼續(xù)推行?官鹽價格愈高,真正得利的,不是朝廷,不是百姓,而是那些喪盡天良的鹽販�!�
黃景州頓時說不出話來。
“我在來杭州的途中,在淮安一處私渡附近的村子借住了一晚,一村百口人,人均壽命四十余終,壯勞人手腳僵麻,做事遲緩,孩童發(fā)育遲緩,個子矮小,瘦弱,神情呆滯,他們都是受私鹽所害。”
“倘若任由私鹽泛濫,這將是我南朝的未來�!�
岳辰也不禁神情動容:“想要扼制私鹽其實很容易,戶部選定地方有名望的商人,將部分鹽產(chǎn)交給商人制作,讓商人制鹽、售鹽,由朝廷向鹽商收取鹽稅,保證朝廷稅收,使朝廷獲利�!�
“同時,鹽商為了保證自己的利益,自然會防止私鹽入市,傷害自己的利益,私鹽沒了發(fā)展的沃土,就不會猖獗發(fā)展�!�
以商抑私。
地方有名望的商人,不僅家業(yè)龐大,背后官官相護,還有朝廷的支持,能輕易搶制私鹽發(fā)展。
黃景州搖頭:“這樣做有利也有弊,萬一地方鹽商私自加大制鹽,流入市場,逃避鹽稅,損害的還是朝廷的利益�!�
朝廷給了二十萬引鹽的定額。
鹽商私自制鹽三十萬引,就相當(dāng)于,他們每年少繳了十萬鹽引的鹽稅,損失的還是朝廷。
鹽流入市場,連查都無從查起。
“當(dāng)然,這種情況是不可避免的,”岳辰有些無奈,“但,鹽商不會過度加大制鹽,使大量商鹽入市,一來會惹惱朝廷,二來大量商鹽入市,會導(dǎo)致鹽價下跌,損害的也是他們自己的利益�!�
“地方有名望的商人,與普通商人不同的就是,他們不僅有賺錢的頭腦,魄力,更有遠(yuǎn)超常人的遠(yuǎn)見,不會貪一時小利,他們首先要維護朝廷的鹽價,保障自己的利益,在可控的范圍內(nèi),私自加大制鹽,讓自己獲利�!�
第271章:長公主病危
楚莊樓也道:“杭州郡每年販私的鹽高達(dá)三十余萬引,但因是販私,需要避人耳目,渠道有限,除了官鹽外,杭州郡每年所需私鹽保守估計,至少四十余萬引,朝廷給我三十萬鹽引制作定額,我會私制至少七萬鹽引�!�
說白了,是先保障朝廷的利益,再來營私。
這也是雙贏的局面。
姜扶光頷首:“水至清則無魚,雖然私自加大制鹽,但因地方需求較多,所以不會使官鹽價格下跌,自己賺了錢的同時,也避免剩下一部分百姓去吃私鹽,朝廷拿了大頭,舍一點甜頭給鹽商,利大于弊�!�
黃景州仔細(xì)一盤算,朝廷確實得利了,面色緩和下來。
商鹽保障了朝廷的利益,又使百姓吃得上更干凈健康的鹽,確實利大于弊。
論起生意經(jīng),沒人比得上楚莊樓:“朝廷每年定額,向地方鹽商下發(fā)三十萬引鹽的鹽額,若每斗降價至二百文,每斗較之前虧了二百文�!�
“但是,每斗鹽收五成稅,也就是一百文,每郡三十萬鹽引,折合每郡鹽稅三萬兩白銀,浙州十二郡,每年商鹽稅三十萬兩白銀,全國百郡,每年光鹽商繳納的鹽稅就高達(dá)三千萬以上,朝廷不虧反賺千萬鹽稅,是既得利者�!�
朝廷肯將制私額下發(fā)給商人,莫說是五成稅,就是七成稅也有人愿意做。
制鹽是一本萬利。
姜扶光頷首:“每斗鹽稅收五成五,不能再低了,合作是為了雙贏,商人知情知趣,知道維護朝廷利益,讓他們賺些私錢也無妨礙。”
“孤只一點,所有流入市場的商鹽必須經(jīng)過查驗,確定干凈且健康,倘若有誰膽敢將品質(zhì)差的鹽流向市場,殺了便是,商人再怎么橫跳,都在朝廷的股掌之間。”
楚莊樓不禁低下頭,這是她頭一次在這位長公主身上,見識到殺伐狠戾的一面,淡淡的一句“商人再怎么橫跳,也在朝廷的股掌之間”,令人膽寒,卻又令人欽佩,因為她也見識到了長公主的大格局。
她不介意商人賺私錢。
也愿意讓商人賺私錢。
前提是,商人要知情懂趣,不要撈過線,損害朝廷和百姓的利益。
黃景州的眉頭終于放松了:“長公主所言極是,降低私鹽的目的有三,其一是為了讓朝廷多收稅銀,其二是為了讓百姓吃得起鹽,其三是為了扼制私鹽,制作商鹽,一舉三得,確實利大于弊�!�
岳辰也十分贊同。
姜扶光點頭:“有勞楚茂才現(xiàn)在就做一個詳細(xì)的鹽稅方案,岳辰寫一份商鹽的利弊分析,及其對南朝的影響,黃御史需陳明私鹽危害,以及南朝私鹽泛濫的局面,及對南朝的影響與危害�!�
三人連連應(yīng)下。
“最遲明早交到我手中。”話音方落,她喉嚨一癢,連忙拿了帕子捂嘴,劇咳了幾聲。
幾人面上一緊,分明看到帕子上點點腥紅,皆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駭然,他們之前的感覺真的沒錯。
長公主已經(jīng)病入膏肓。
是因擔(dān)心商鹽一事沒有時間做,這才匆匆找他們過來商議。
姬如玄端了一杯參茶喂她喝下,可她勉強咽了兩口,就咽不下了,參茶從嘴角滲出來,流到衣襟上。
姬如玄沒辦法,只好從盒子里取了參片,讓她含住,她張了張嘴,已經(jīng)虛弱到,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楚莊樓一行人紅了眼眶。
姬如玄抱著她,聲音嘶�。骸伴L公主向朝廷上了折子,為這次新安縣災(zāi)情,出錢出力協(xié)助朝廷賑災(zāi)之人請功,不論出身貴賤,但凡出力者,皆折上有名,陛下是一位仁德的皇帝,一定會論功行賞�!�
“病疫已經(jīng)得到了控制,并無蔓延趨勢,最多兩個月,官府就要安排災(zāi)民返鄉(xiāng)事宜,岳辰暫代縣令一職,現(xiàn)在就要著手準(zhǔn)備災(zāi)民回鄉(xiāng)補助一事,屆時上報朝廷,朝廷盡早安排,以免誤了民生之計�!�
“新安縣大壩也要籌備新修,讓災(zāi)民以工代賑,不能讓他們挨餓�!�
“防疫是大事,便是災(zāi)民返鄉(xiāng)也要持續(xù),不能半途而廢。”
“……”
黃景州不由熱淚盈眶,這些事,定是長公主一早就交代了暗衛(wèi),一旦她病得不能說話,就讓暗衛(wèi)字字句句,代為傳達(dá)。
“長公主,”黃景州撲通一聲跪地,“下官定當(dāng)竭盡所能,賑災(zāi)撫民,不負(fù)重托,您就放心吧!”
岳辰和楚莊樓也紛紛跪地。
姜扶光露出欣慰的笑容,終于閉上了雙眼,姬如玄目光一顫,顫手輕探了探她的鼻息,猛然將她按在胸膛。
第二日一早,長公主病危的消息,就奏報進(jìn)京。
“長公主咳血不止,已經(jīng)吃不下東西,連藥也喂不進(jìn)去,從昨天上午,見了黃大人,交代了諸多賑災(zāi)防疫的事宜之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全靠楚家進(jìn)獻(xiàn)的千年人參吊著一口性命,恐是……”
回來傳信的羽林衛(wèi),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
南興帝腦袋陣陣發(fā)暈:“怎、怎么會?不是病發(fā)才七八日嗎?”他勃然大怒,“太醫(yī)呢?都是吃干飯的嗎?為什么沒有治好長公主?”
“太醫(yī)說,”羽林衛(wèi)紅了眼眶,堂堂八尺男兒也不禁哽咽失聲,“是勞累所致,長公主進(jìn)了隔離點后,憂心新安縣災(zāi)情,每日都要堅持處理公文,身邊的人怎么勸都沒用,當(dāng)時新安縣的疫情,正是蔓延和防控的關(guān)鍵時期,每天都有幾十上百人死去,長公主根本無法安心養(yǎng)病,加之病情發(fā)現(xiàn)的太晚,又因前病未愈,身體本就較其他災(zāi)民要差,病癥一發(fā)作,就來勢洶洶。”
李太守和王縣令均被關(guān)押,黃景州是賑災(zāi)監(jiān)察史,不能過多插手縣衙之事,世家雖從旁協(xié)助了一些,卻不能干涉朝政,這些事都壓到了長公主一人身上,十幾萬災(zāi)民的生死,全壓在她一人身上。
她不敢休息,也不能休息。
也沒人敢勸她休息。
岳辰暫代了縣令一職,長公主緊繃的這一口氣一松,人就倒下了。
羽林衛(wèi)將一封信捧上:“這是長公主托屬下,交給陛下的私信,再三交代屬下,要親自呈給陛下御閱�!�
第272章:她還沒死
南興帝走下步階,親手接過這一封私信,信上還透著濃濃的藥味,可想在她寫完信后,曾交代身邊之人,要將信反復(fù)熏烤,以免疫病傳播。
信中只有薄薄的紙張,交代自己死后,不要遷怒旁人,看到最后,南興帝腳下微微一踉蹌,大怒:
“她想死后一把火燒了干凈,連骨灰都要筑進(jìn)新安大壩里�!�
“她休想!”
“朕是天子,是她的父皇,朕不允�!�
“不允!”
羽林衛(wèi)啞聲道:“長公主說,此次新安縣的疫癥傳播很強,她染的是重疫,杭州距離洛京路途遙遠(yuǎn),加之天氣炎熱,倘若扶靈回京,難保不會傳播疫癥,最好的辦法,就是同那些因疫癥死去的百姓一般,一把火燒了干凈�!�
南興帝眼前一黑,腳下一個踉蹌:“朕,當(dāng)初就不該讓她去新安縣,就該真的將她拘禁在宮中!”
顧相嘆了一口氣,這杭州城還真得長公主去才行,換個人都不能雷厲風(fēng)行,迅速控制整個杭州城,接過抗洪救命,賑災(zāi)防疫等諸多事宜。
但凡晚一時片刻,整個新安縣都要受災(zāi),還要波及附近三四個縣區(qū),朝廷面對的就不止二十余萬災(zāi)民,而是百萬災(zāi)民,災(zāi)情緊急,國庫就算能拿出銀子,糧食要怎么辦?
是因長公主控制了杭州郡,凝聚人心,威上懾下,杭州郡的世家、商紳才會極力助朝廷賑災(zāi)。
黃景州身為賑災(zāi)使,在世家林立的杭州不受掣肘,就已經(jīng)算好了,指望她能像長公主這般合縱連橫,把握杭州大局,是絕無可能。
屆時,杭州或許會多百萬反民。
或許會有更多人死于瘟疫。
顧相站出來:“長公主功在社稷,以一己之身,周濟萬民,此乃大義�!�
柳大夫道:“長公主懷憂勤惕勵之心,稟天地正大之氣,學(xué)圣賢正大之學(xué),蘊之而為道義,推之而為政事、功業(yè),為國為民,一腔忠勇,天地可鑒,日月可追�!�
朝臣們紛紛站出來,為長公主正名。
承安侯看著這一幕,他本該感到高興,毀堤一事,雖然沒能“倒長”成功,可長公主“病死”在新安縣,于他而言也是算意外之喜,沒了長公主的阻撓,就沒人能擋三皇子的路了。
可是,他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朝野上下因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而震動。
張德全眼中含了淚,長公主小的時候,陛下總喜歡將她帶在身邊,可陛下時常忙于政事,是他陪著長公主,他是看著長公主長大的。
“陛下,您要保重龍體啊,”張德全帶著哭腔,“長公主是天降祥瑞,吉人自有天佑,一定能化險為夷,轉(zhuǎn)危為安�!�
南興帝精神一振:“對,對,朕的小阿琰,一定會沒事……”
散朝之后,朝臣們皆對此事議論紛紛,有些人感慨長公主紅顏薄命,有人贊揚長公主大義,但還有更多人都在權(quán)衡利弊,盤算長公主“病逝”對朝局的影響,對戚黨的沉重打擊,對林黨的好處,很多人都敏銳感覺皇權(quán)更迭的陰影,當(dāng)頭罩下,不禁想到了被封了安王的三皇子。
戚如烈面色沉重地回到府中,戚言淮大步迎上來:“祖父,外面有傳言說,阿琰她、她病危了?”
乍一聽到這樣的傳言,他覺得荒唐。
壓根也不信。
戚如烈的眼眶一下濕了:“奏報一早就進(jìn)京了,這種消息瞞不了�!�
戚言淮呆住了。
他想到阿琰兩歲多的時候,不知何故,突然上吐下瀉,發(fā)熱起疹子,高燒了一整晚也不退,連太醫(yī)們也束手無策。
他守在糯米團兒面前,握著她的手對她說:“小阿琰,你快點好起來,阿兄把壽命分一半給你好不好?”
后來是太醫(yī)院的洪院史,從小阿琰的吃食里發(fā)現(xiàn)了端倪,南方進(jìn)貢了一種名為芒果的水果,是導(dǎo)致小阿琰發(fā)病的原因,太醫(yī)立馬準(zhǔn)備了胰子水催吐,小阿琰這才漸漸好了起來。
他把壽命分一半給阿琰。
阿琰能好起來嗎?
戚言淮紅了眼眶,眼里迸出殺意,握緊了腰間的刀柄,大步向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戚如烈不由一驚。
“去殺了承安侯那個狗東西,讓她給阿琰陪葬�!逼菅曰催熘曇�,頭也不回地沖出門外。
“回來,”戚如烈大步追上去,“給我滾回來�!�
戚言淮充耳不聞。
戚如烈沖過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一個過肩摔將他按倒在地上。
戚言淮掙扎起身:“祖父,你還攔著做什么?那是小阿琰啊,璧弟沒了之后,太尉府發(fā)誓要守護的小阿琰啊,”他發(fā)了瘋一般大吼,“是我拿壽命和閻王交換的阿琰,太尉府流血犧牲,拼命守護的是太平盛世之下的阿琰,是衣食無憂,一世喜樂的阿琰,沒了,都沒有了……”
戚如烈紅著眼眶大吼:“可阿琰是為了承安侯才去新安縣的嗎?”
戚言淮不由一怔。
戚如烈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將他從地上揪起來:“她是為了承安侯,才在新安縣舍生忘死的嗎?”
“放開我�!逼菅曰赐瑯哟蠛稹�
“你做這副死樣子給誰看,”他聲音大,戚如烈嗓音比他還大,重重將他砸到地上,“她還沒死!”
戚言淮癱倒在地上,雙眼無神地望天。
戚如烈冷聲道:“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是你們逼她選的,”戚言淮大吼一聲,“她才五歲啊,就被你們推向前朝,成為陛下平衡太尉府與承恩公府的棋子,她才五歲就進(jìn)尚書房,受太傅庭訓(xùn),三皇子和京里那些權(quán)貴子弟都欺負(fù)她年幼,孤立她,經(jīng)常故意當(dāng)著她的面指桑罵槐�!�
“她沒得選,北朝俞氏衰落的消息傳進(jìn)南朝,她讓人悄悄買了一本北朝傳記,隔三岔五地翻看,那時她就知道,自己小小的肩膀上,挑了整個南朝的興衰,挑了太尉府的將來�!�
“沒有人問過她愿不愿意。”
“她就這樣默默地背負(fù)了一切,白天在尚書房受太傅庭訓(xùn),夜里很晚了,還能看到她挑燈夜讀的身影�!�
“路不是她自己選的�!�
“她只是沒得選。”
戚言淮嘶啞大吼。
第273章:攬日入懷
“你還記得,阿琰兩歲時,曾因飲食不當(dāng),上吐下瀉,發(fā)熱起疹子,險些沒命的事嗎?”戚如烈哽咽問。
戚言淮沒說話。
“太醫(yī)說是意外所致,可陛下打從那時起,就日日將阿琰帶在身邊,有一次我奉召入宮,在南書房看到,”戚如烈話鋒一頓,聲音一下啞了,“陛下將小阿琰抱坐在腿上給她念奏折,小阿琰就問嶺南在哪里?”
“陛下抱起她,指著輿圖上嶺南的位置,告訴她,這里就是嶺南,阿琰就問,嶺南長什么樣子?”
“陛下就說,那里瘴戾橫生,不是個好地方�!�
“小阿琰就說,大舅舅就在嶺南,能讓他回來嗎?”
“陛下就說,父皇大約是做不到了,將來小阿琰可以試試,能不能幫你大舅舅回來。”
“她說好呀!”
戚如烈嗓音哽得嚇人,他當(dāng)時就站在簾外,聽著這對天家父女,宛如尋常父女般父慈女孝,可話中的內(nèi)容,卻令人細(xì)思恐極。
他當(dāng)時怕極了,渾身冒了一身冷汗,大步走進(jìn)簾內(nèi)。
“路是她自己選的�!逼萑缌掖舐曊f。
縱然這條路是身不由己,可那也是自己選的。
“我放開你了,”戚如烈閉了閉眼睛,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你想去,我不攔你�!�
戚言淮大叫一聲:“祖父,我們?nèi)グ寻㈢踊貋戆�?�?br />
戚如烈淚如雨下。
回不來了。
阿琰再也回不來了。
他的阿琰要永遠(yuǎn)留在新安縣,守護那一方水土。
……
此時距離姜扶光病危,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白晝,又過了一個黑夜。
長公主病危的消息,不徑而走,已經(jīng)傳遍了整個杭州郡,一車車的藥材送到隔離區(qū),災(zāi)民們哀嚎成片,紛紛涌向了隔離點,怎么勸也不肯離開。
漫漫長夜逝去,窗畔白了,姬如玄宛如一座靜默的雕像,不眠不休守了姜扶光整整一天一夜。
起初太醫(yī)為姜扶光施針后,她還能清醒片刻,勉強咽下一些藥,吃幾口流食,還有力氣同他說話。
可從后半夜開始,她開始昏迷不醒,太醫(yī)們絞盡腦汁,也沒辦法讓她蘇醒過來,只能喂她吃十救丸,口含參片,先吊著長公主一口氣。
幾個太醫(yī)聚在一起商量對策,希望能找出救長公主的辦法。
“長公主前病未愈,后病洶涌,身體實在太過虛弱,一些急猛之藥,于尋常人來說,都是九死一生,對長公主而言,更是催命符啊�!�
不是不能治,而是能治的法子長公主不能用。
“還是發(fā)現(xiàn)的太晚,延誤了病情�!�
“因過度勞累,導(dǎo)致心力耗損太過,致心力交瘁,精、氣、神處于衰弱狀態(tài),疫病爆發(fā)后,身體無力對抗病邪,故疫病來勢洶洶,難以治愈。”
“俗話說,七分藥三分養(yǎng),人體自身的精、氣、神各占一分,可長公主卻失了這三分,十成的藥效到她身上不足三成,加之長公主身體抗藥本就比常人要強,藥用在她身上,效果大打折扣……”
“……”
幾個太醫(yī)搖頭嘆氣,均束手無策。
“君玄——”昏迷不醒的姜扶光悠悠轉(zhuǎn)醒,星眸半闔著。
從下半夜到天明,她終于發(fā)出了一聲叫喚,傳入了姬如玄的耳中。
就在昨日,她一身袿衣,淺笑盈盈,頰邊的小梨渦浮現(xiàn),病弱的臉上倏然綻放光彩,灼灼地宛如枝頭上的秾桃,揖手喚他‘郎君’,那時他想著,將來他同姜扶光成親時的畫面,大抵也是這般。
可轉(zhuǎn)瞬間,他被姜扶光病危的消息,重新打回了地獄里。
姬如玄有生以來,從未經(jīng)歷過的最為漫長而煎熬的一個晝夜。
他是樞機子讖言中的人皇,身負(fù)大天命,玉衡子說:你走的這條路,注定是一條荊棘叢生,血肉載道,白骨鋪途的無歸路,在這條路上,你會失去很多你在意的人,當(dāng)你成為孤家寡人的那一天,就是你登臨九天,以寡人自居的那一日�!�
他說:“當(dāng)我登臨九天,就是我攬日入懷之時。”
玉衡子看著他:“這是你的選擇?”
“對,”姬如玄看著他,“天命也好,人皇也罷,是你們強加予我,唯獨她,是我畢生所求�!�
“那是一條更艱難的路�!庇窈庾诱f。
“我在地獄待了太久,”姬如玄輕笑一聲,“這是上天指給我的一條,通往人間的路�!�
可姬如玄沒想到,他以為的人間路,不過是另一條萬劫不復(fù),連通地獄的不歸路。
“君玄!”她輕喚。
有那么一瞬,姬如玄以為自己聽錯了:“阿琰!阿琰!我在!”
男人一膝跪于地上,緊緊地抓住她冰涼的手,雙眼赤紅,一瞬不瞬間地看著床榻上,蒼白又枯槁的女子。
她渾身酸疼難忍,一個晝夜的煎熬,已經(jīng)將她折磨得眼里沒有一絲光彩。
姜扶光一張嘴,鮮紅的血從嘴里涌出來。
“阿琰……”姬如玄慌忙擰著袖子,幫她擦拭。
“牛、牛鼻道,”嘴里不斷有鮮血涌出來,“他、他來了嗎?”
她答應(yīng)過姬如玄,要堅持,要等牛鼻道,全是憑了這一份承諾與希望,她才堅持到了此刻。
她甚至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力氣睜開眼睛了,感覺到了握住自己的手,是那樣堅實有力。
不能叫他失望。
“不要說話,你不要說話,”姬如玄顫著聲音,“阿琰,沒事的,牛鼻道馬上就來了,不要說話……”
“沒來啊,”姜扶光攥緊的手,一點點松開,也不知打哪兒生了一股力氣,她又用力回握了姬如玄的手,“我、我大約是等、等不到了�!�
她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要揚起笑容。
“再堅持一下,阿琰,別怕,一定能等到�!奔缧劾锪鞒鰷I來。
“你、你哭了。”她心中遽然一痛。
哭了?他茫然了一下,抬手摸了眼角,指間一片濕潤,這是他第一次哭,有一度因為他不會笑,也不會哭,被人視作怪物。
可他寧愿永遠(yuǎn)也不會哭。
“別哭。”她艱難地安慰,五指顫抖著,帶了一點橫蠻,塞進(jìn)了他的指縫里,和他五指緊扣。
第274章:不要丟下我
“阿琰……”他聲聲呼喚。
“我死后,就把尸體燒成灰,”她用力喘呼了一聲,突然覺得壓在胸口沉甸甸的石頭,仿佛被人搬開了一般,身體變得輕松了許多,“你就、就帶著我,去、去北朝看看好不好?”
“不好!”姬如玄大吼一聲。
“那,”折磨了她許久的疼痛,漸漸從身體抽離,姜扶光整個人也隨之放空,“也挺好的。”
“對不起,我錯了,”姬如玄慌了,緊緊抓著她的手,“我聽你的,什么都聽你的……”
“對不起,”渾濁的淚沿著眼尾滑落,沒入了鬢發(fā),“只、只能陪你到、到這里了,以、以后怎、怎么樣都好�!�
“阿琰,不要睡,睜開眼睛看看我……”
她聽到了,努力睜了睜眼,用盡全身力氣,想要再看看他。
可眼皮卻只是顫了顫,和男人緊緊相扣的那只手,慢慢地松軟了下去,意識也隨之漸漸飄忽。
耳畔除了太醫(yī)們驚叫的聲音,仿佛還夾雜著姬如玄不停地呼喚聲,以及一些雜亂的嚎哭。
她張了張嘴,想回應(yīng)他,卻睜不開眼睛,惟只在唇畔露出了淺淺一縷笑意。
小小的淺梨渦,緩緩在頰邊定格。
姬如玄喜歡她的淺梨渦。
他看到了,也就知道了,她很好,讓他不要擔(dān)心。
她只是有點累而已,她想睡一覺。
“阿琰——”
災(zāi)民們跪在地上哀嚎痛哭,只覺得天塌地陷。
長公主來杭州一個多月,幫他們戰(zhàn)勝了水災(zāi),懲治了那些禍害百姓的貪官,控制了可怕的瘟疫,讓他們餓有糧吃,病有所治,讓大水淹沒的土地上重新種上了作物,她巡視安置點,告訴大家再苦不要賣地,再難不要吃私鹽,要注意防疫避病……
向朝廷奏請,災(zāi)民返鄉(xiāng)后,免三年人丁稅,半年內(nèi)每月可向衙門領(lǐng)取朝廷一定的錢、糧、鹽補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