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可是你的【貼身】暗衛(wèi)。”他故意將貼身兩個字，咬輕了一個音，顯得低啞，“排除你身邊潛在的威脅，確保你的安全，難道不是職責(zé)所在？”
她雙頰緋紅，跳了許久的舞，酒意發(fā)散全身，身上有些躁熱：“她跳的沒我好看�！�
第284章：返京
“你阿兄是對的�！彼器俣攵�，跳舞時，幾縷發(fā)絲散落在頰邊，顯得嬌媚，姬如玄將一縷亂發(fā)，拂到她耳后。
“嗯？”她神情茫然。
姬如玄低笑一聲：“以后一定要讓你少喝酒�！�
這么乖軟的小阿琰，怎么能讓旁人看到？
這么曼妙的舞態(tài)，最好只他一人看到。
“君玄，”跳了許久的舞，扶光有些腿軟，一下沒有站穩(wěn)，撲進(jìn)他懷里，仰起臉，“以后也只看我�！�
燭光如火，她松散的衣襟間，一截瑩白的頸子，纖弱細(xì)瘦的令人心碎。
“好�！奔缧䲠堊∷难�
“君玄……”扶光抬手，勾住他的脖頸，抬眸相望。
姬如玄眼眸低垂，凝定不動。
兩道呼吸慢慢纏繞成一團(tuán)，交織，相融，密不可分。
扶光嘴角翹起，突然踮起足尖，溫軟的、鮮潤的唇，在他唇間親了一記，笑容甜軟。
“喜歡你�！�
姬如玄渾身猛地一震，大腦一片空白。
她身上的幽香，隨著汗意發(fā)散，愈發(fā)濃郁，一縷一縷沁鼻入心，他眼底波瀾洶涌：“你剛才說什么？”
“喜歡你呀，”呼吸纏繞，氣息交融，她仰起臉看他，紅唇甜軟，“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姬如玄笑了，離她越來越近，朦朧的燭火下，他眉眼綣繾，她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
“閉上眼睛。”他聲音發(fā)啞。
扶光呆了呆，乖巧地閉上雙眼，長睫輕顫了顫，他愛憐地捧起她的小臉，目光看著她豐潤嬌軟的唇，低頭覆唇。
……
姜扶光離開新安縣這天，秋高氣爽，風(fēng)和日麗，一望無際的蕎麥田，在風(fēng)中翻涌著細(xì)浪。
十里長街?jǐn)D滿了災(zāi)后余生的百姓，人群一片沸騰，所有人都激動地呼喊著長公主，為長公主送行。
整齊的馬蹄踏響聲傳來，走在最前面的是數(shù)百駐防軍，他們身披甲胄，背負(fù)長弓，腰佩長刀，軍容整肅，威儀赫赫。
長公主的馬車，被緊跟其后的一百羽林衛(wèi)重重護(hù)衛(wèi)，車頂上盤坐著一個黑衣暗衛(wèi)，帶著面罩，腿上橫了一把通體漆黑的長刀，漆黑的雙眼幽暗森冷，眼底隱隱浮現(xiàn)縷縷紅芒，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噬血殺意。
晨暉漫灑，馬車沐浴在一片燦爛金光中。
姜扶光掀開車窗簾子，看向夾道兩旁的百姓，大喊道：“都回去吧！”
“長公主……”
片刻后，帶著哭音的呼喊打破沉寂，有人跪倒在地，叩首謝恩。
這一聲響起，其他百姓紛紛回過神，跟著跪伏于地，無數(shù)百姓涌上前，喊著長公主千歲，放聲大哭。
是長公主幫助他們抗擊水災(zāi)，防治疫病，讓他們從苦難之中掙脫而出，讓他們回到家鄉(xiāng)重新生活，讓受災(zāi)的土地重新長出了作物。
“長公主！”
“嗚嗚！”
“嗚！”
長街兩旁的百姓跪了一地，所有人都在哭。
扶光眼中淚光閃爍，輕輕揚起唇角，對長街兩旁的百姓，微微一笑：“大家都回去吧！”
這一笑，暾將出兮東方，照吾檻兮扶桑。
霎時，光華大放。
馬車徐徐前行，人群如織，萬頭攢動，跟著馬車步步前行，綿延何止百里。
成千上萬道目光凝聚在層層護(hù)衛(wèi)的馬車，一聲聲飽含不舍、失落的哭聲傳出，海浪一般翻騰涌動。
支撐他們的脊梁，要走了。
馬車駛出了新安縣，百姓們依依不舍，仍然不肯離去，姜扶光屢次停車，讓瓔珞相勸無果。
不多時，杭州城方向傳來一陣馬蹄踏響，車隊停下來了。
姜扶光掀簾，向馬車外面看去，不遠(yuǎn)處的山道上，一道灰藍(lán)的身影坐在馬背上，向她看來。
四目相對，姜扶光露出微笑。
不一會兒，岳霆捧著一個檀木盒子過來：“楚茂才前來為長公主送行，并讓末將把這個盒子轉(zhuǎn)交給您�！�
姜扶光打開盒子，里面呈放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青田石，氣脈內(nèi)涵，光瑩如玉，是楚莊樓一直戴在身上那枚，上面雕了楚家的徽記。
楚家雖然世代為商，卻也有些傳奇色彩，傳聞楚家每一代都有一枚“璧”，當(dāng)遇到有緣人時，就會將這塊“璧”送出去，待將來“完璧歸楚”之時，就是楚家兌現(xiàn)承諾之時。
這一代的“楚氏璧”，楚莊樓送給了她。
她微微一笑：“替我謝謝他。”
岳霆領(lǐng)命。
馬車?yán)^續(xù)前行，不遠(yuǎn)處忽然一聲悠長簫響。
扶光掀開車窗簾子。
前邊的山亭里，立著一道修長身影，宛如瓊枝玉樹，栽種在山水之間。
是岳辰。
簫聲悠長回蕩，岳辰望著馬車遠(yuǎn)走，他從小立志入仕為官，為民請命，為國效力，他九歲考中童生，十五歲取得茂才功名，在太學(xué)進(jìn)修三年，被師長薦入戶部觀政，前程何其遠(yuǎn)大，可一切都?xì)г谝粓龃蠡鹄铩?br />
那時，他已離鄉(xiāng)三年之久，馬上就要步入朝堂，便趁著空檔回鄉(xiāng)省親，同窗學(xué)友邀他去茶樓會面，在茶里下了迷藥，后來茶樓起火了，幸好三弟岳霆就在附近，及時趕來救下了他的性命。
可他的一張臉，也被大火灼傷，留下了永遠(yuǎn)也無法恢復(fù)的丑陋傷疤。
驚才絕艷的天之驕子，從天堂跌落地獄。
岳辰前程盡毀。
外人譏諷他，族人嘲笑他，朋友奚落他，長輩看到他就搖頭嘆息……人人都要將他踩進(jìn)泥里。
他也曾絕望過，迷茫過。
原以為，他這一生都將埋葬在深宅大院里，了此殘生。
直到他遇到了護(hù)國長公主姜扶光。
是她向朝廷察舉，讓朝廷破格啟用他為新安縣令，讓他滿腔抱負(fù)得已施展。
簫聲越發(fā)鏗鏘激越，透過山風(fēng)，穿過一望無際的麥浪。
跟車的百姓好奇張望。
山亭里，白衣翩翩的濁世公子，以一首鏗鏘激越的《塞上曲》為他們的長公主送行。
……
回程走的是官驛，溫亦謙和黃景州也在隨行一列，隊伍后面還羈押了毀堤相關(guān)的大小官員，一路平靜，相安無事。
這天傍晚，殘陽夕照，車隊到達(dá)淮安驛站，扶光下了馬車，忽然聽到一聲呼喊，她駐足回眸。
夕光下，顧嘉彥騎馬飛馳而來。
姜扶光有些驚訝。
第285章：脖子有點涼
“扶光�！鳖櫦螐┸S下馬背，大踏步走向她，眉目含笑，左臉不知何時多了一道淡淡的傷疤，卻一點也不損他俊朗的外表。
“嘉樹，”扶光習(xí)慣喊他的字，“你怎么在這里？”
顧嘉彥身上穿著薄甲，身姿顯得高大：“淮安一帶匪徒猖獗，陛下命驍騎將軍前來剿匪，還派了皇城司協(xié)助。”
姜扶光一臉驚喜：“阿兄也來了�！�
顧嘉彥點頭：“驍騎將軍不久前，查獲了一大批私鹽，正在審問犯人，可能要晚點才能過來�！�
清水幫掌握的私渡，是私鹽運輸途徑之一，搭載往來船客時，挾帶私鹽，避人耳目，同南方各大私鹽販都有往來，剿了清水幫之后，目前已經(jīng)查獲了七十萬余引私鹽，再度震驚了朝堂。
眼下私鹽一案波及了浙、蘇、江三州。
姜扶光高興不已。
顧嘉彥仔細(xì)端詳眼前的女子，她瘦了許多，消瘦的面容上，仍然可以窺見她殫精竭慮，以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個新安縣，以及她身染疫病，飽受病痛折磨的影子。
他眼眶不由一濕：“你還好嗎？”
乍聽到長公主病危的那個早晨，他感覺一顆心，仿佛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塊，疼得他淚流滿面。
他要去新安縣找姜扶光，大哥命府里的護(hù)衛(wèi)攔著他。
當(dāng)時他滿腦子都是姜扶光，同護(hù)衛(wèi)大打出手，傷了不少人，護(hù)衛(wèi)一時不慎，劃傷了他的臉，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卻永遠(yuǎn)無法磨滅的傷疤。
扶光微笑：“挺好的，你臉上的疤痕……”
“訓(xùn)練的時候，不小心留下來的，”顧嘉彥撓了撓頭，有些遲疑問，“是不是很難看？”
“沒有�！狈龉鈸u搖頭。
顧嘉彥咧嘴而笑，手繞過她的肩膀，將她抱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扶光愣住。
“阿琰，”他將她抱緊了一些，眼里流出淚來，“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不遠(yuǎn)處，姬如玄盤坐在車頂上，膝蓋上橫著一把漆黑長刀，看著姜扶光的方向，目光幽冷。
顧嘉彥的擁抱突如其來。
姜扶光有點猝不及防，等她反應(yīng)過來時，整個人已經(jīng)深陷在他的懷抱里。
他的懷抱很寬闊，緊繃的身軀，帶著緊張與忐忑，熱烈的心跳，幾乎要從心口里蹦出來，他就像一把火一樣炙烈，仿佛要將她一并燃燒。
同姬如玄抱她時，那種被他堅實包裹的感覺完全不同。
姜扶光正要推開他時，顧嘉彥松開胳膊，退后一大步，撓了撓頭：“那天京里傳出你病危的消息，我很擔(dān)心你�！�
姜扶光輕笑：“仙長妙手回春，我身體已無大礙�！�
兩人沐浴在夕暉中，相視而笑。
一個英姿勃發(fā)，一個光艷奪目。
夕陽西墜，天色很快暗沉下來。
姬如玄縱身跳下車頂，風(fēng)吹起他的衣角：“趕了一整天的路，先進(jìn)驛站休息�！�
姜扶光不覺仰頭看他，眉眼含笑：“好�！�
顧嘉彥一怔，一眼就看到，姜扶光在看到來人時，臉上浮現(xiàn)的歡喜神情，他忍不住看向突然出現(xiàn)的蒙面男子。
這人長得很高，同北朝質(zhì)子姬如玄不相上下，手里握著一把窄細(xì)的長橫刀，渾身冒著一股令人膽寒的煞氣，看人時，眼底滲出絲絲縷縷的噬血，令人不寒而栗。
姬如玄淡淡瞥了顧嘉彥一眼。
顧嘉彥汗毛直立，下意識扣緊了腰間的刀柄：“這位是？”
姜扶光下意識擋在姬如玄面前，微微一笑：“是我的隨身暗衛(wèi)，平時不大現(xiàn)于人前。”
顧嘉彥沒有懷疑，只當(dāng)這人是她身邊除了衛(wèi)十二和衛(wèi)四以外，埋得更深的暗衛(wèi)。
可他覺得不對。
他沒從暗衛(wèi)身上，看到半分對主子的敬意。
顧嘉彥將馬送到馬廄，喂了馬，回到驛站，正巧看到姜扶光身邊那個高個暗衛(wèi)，大步走進(jìn)了廚房里。
他連忙跟上去，就看到高個暗衛(wèi)，拎起一只活蹦亂跳的雞，麻利地割喉放血，手都不帶抖一下的。
殺完雞，暗衛(wèi)回頭看了他一眼。
顧嘉彥咽了咽口水，感覺脖子有點涼颼颼的，他敢保證，這人剛才看的絕對是他的脖子。
“哥們，你干嘛呢？”他湊過去。
姬如玄頭也不抬，將雞泡進(jìn)開水里，撥毛破肚，反復(fù)清洗，看得顧嘉彥目瞪口呆。
姬如玄拿起菜刀，在碗底霍霍了片刻，“咚咚咚”一陣響，在顧嘉彥眼花繚亂之下，一只雞被跺成小塊。
“你竟然還會做菜？！”顧嘉彥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到底是廚師還是暗衛(wèi)？
姬如玄一個眼神也沒給他，將雞倒進(jìn)鍋里放水，加上蔥、姜、黃酒等調(diào)料去腥，等水開了，撇去上面的浮末，將雞撈起來，放清水里反復(fù)沖洗干凈。
“跟你說話呢�！鳖櫦螐┎桓始拍�。
“……”姬如玄將清洗的雞放進(jìn)沙罐里，加入適量的水，大火燜燉。
顧嘉彥摸了摸鼻子，自討了一個沒趣。
姬如玄將當(dāng)歸、紅棗、北芪等藥材，裝進(jìn)藥料包里。
又將浸發(fā)的花膠切塊飛水。
“這是給扶光做的藥膳嗎？”顧嘉彥有些擔(dān)心，連忙問，“有什么功效？扶光在鬼門關(guān)里走了一遭，身體真的沒事嗎？”
“聒噪�！奔缧淅淦沉怂谎�。
“兄弟，別這樣，”顧嘉彥以為他只是性子高冷，倒也不生氣，“我和扶光青梅竹馬多年，擔(dān)心她的身體，多問幾句，這不過份吧！”
也不知道他哪句話，惹了高冷暗衛(wèi)，暗衛(wèi)舉起菜刀，陰惻惻地看他一眼，將手中的山藥跺得哐當(dāng)響。
顧嘉彥咽了咽口水：“山、山藥很好切，大可不必這么用力�！�
脖子有點涼怎么辦？
高冷暗衛(wèi)取了蓮子、山藥、伏苓，放入碧梗米里，以文火熬粥。
這時，大火燉煮的雞湯，有香味逸出。
姬如玄將雞湯上面飄的一層油花盡數(shù)撇去，將藥料包和花膠放進(jìn)雞湯里，將爐子里的碳，退了一些，大火轉(zhuǎn)中火。
不一會兒，當(dāng)歸花膠燉雞出了香。
他又退了一些碳，中火轉(zhuǎn)文火。
姬如玄從懷里摸出一本《補(bǔ)養(yǎng)食經(jīng)》，翻到秋季養(yǎng)生，就打算做一個雪梨銀耳羹。
第286章：打起來了
“這是什么？”顧嘉彥好奇地湊上去，抬手就要勾肩搭背。
姬如玄手如疾電，一把鉗住顧嘉彥搭來的手。
姜扶光泡完了藥浴，靠在榻上小憩。
長廊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瓔珞急匆匆進(jìn)屋：“長公主，不好了，姬、君玄大人和顧二郎打起來了！”
扶光面色驟變，連忙起身，穿上鞋子，就匆匆出了房間。
姬如玄一直對行宮里，她因顧嘉彥遇險一事耿耿于懷，上次在荷風(fēng)亭，他就對顧嘉彥存了殺心，是礙于她，這才放過了顧嘉彥。
她身邊突然冒出一個奇奇怪怪的暗衛(wèi)，顧嘉彥肯定會湊過去看看究竟，姬如玄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兩人碰一塊了，簡直就是干柴烈火，一點就著，她原還打算讓瓔珞盯著，避免這兩人碰面。
哪知道，這么快就打起來了。
姜扶光心急如焚：“他們?yōu)槭裁创蚱饋�？�?br />
瓔珞跟在她身邊：“不清楚，聽附近的守衛(wèi)說，是君玄大人先將顧二郎踹出廚房，顧二郎摔了一個四仰八叉，氣急敗壞之下，兩人就打了起來……奴婢勸著，守衛(wèi)們攔著，兩人根本不聽……”
姜扶光心里一緊，她沖出驛站，就聽到兵器激烈交擊的錚鳴聲。
滿地狼藉，四周的草木被削得七零八落，驛站的磚墻上一道道劈砍的痕跡，空地上，一青一黑兩道身影不停地騰挪晃動，劍光在沉沉的暮色里，宛如一道道閃現(xiàn)的疾電，顯得白亮駭人。
守衛(wèi)們在一旁干眼看著，不停地驚叫勸阻。
“不要打了�！苯龉獯蠛耙宦�。
顧嘉彥從來沒有這么憋屈過。
他一條手臂還沒搭上去，對方就鉗住他手腕，一腳將他踹到廚房外面，摔了一個四仰八叉。
顧嘉彥簡直氣瘋了。
兩人打了起來。
可越打，顧嘉彥就越憋屈，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暗衛(wèi)的對手，這也沒什么，他也不是輸不起的人。
但這個暗衛(wèi)實在太卑鄙無恥，像貓捉老鼠一般戲耍他、羞辱他。
打著打著，顧嘉彥就打紅了眼。
扶光見兩人沒聽到自己的叫喊，向前走了幾步，一道裹挾著冰冷殺氣的刀光，宛如疾電，朝她掠了過來。
“長公主，當(dāng)心�！�
“快閃開�！�
“快停手，長公主來了，快停手。”
扶光還沒反應(yīng)過來，刀光竄掠而來，眼角余光看到一抹人影向她沖過來，身如游龍，迅若激電。
激蕩的殺氣，轉(zhuǎn)瞬即至，扶光身體僵住。
“扶光！”
“阿琰！”
兩道驚恐的聲響，幾乎同時響起。
顧嘉彥連忙收勢撤刀，一把長刀從斜刺里橫來，咣哐一聲，兩刀相擊，火花迸射，勁風(fēng)涌動。
顧嘉彥身形倒退了數(shù)步，手中的長刀脫手而飛，他捂著胸口，咳了一口血。
扶光被摟進(jìn)了一具堅實的懷抱，密密匝匝地包裹。
“怎么樣？有沒有傷到？”姬如玄心急如焚，仔細(xì)檢查她的衣服，確實沒有受傷，心中尤有余悸。
“我沒事�！彼p聲道。
姬如玄拔高嗓音：“你沖過來做什么？打架你不知道躲遠(yuǎn)點？但凡顧嘉彥收手慢一點，我擋刀再慢上一分，你連命都沒了？”
扶光仰著頭，小聲說：“我就上前了幾步，也沒有靠太近，誰讓你們不聽勸，喊你們別打了，還一直打個不停，我這不是擔(dān)心你們受傷嗎？”
姬如玄分明對顧嘉彥動了殺機(jī)。
顧嘉彥也打紅了眼。
“是他自己湊上來，主動招惹我的，”姬如玄有點心虛，卻一臉理直氣壯，“我也沒傷他。”
只要一想到顧嘉彥，之前抱姜扶光的畫面，他就氣得汗毛直豎，恨不能把這小子給宰了。
他也不傻。
傷了顧嘉彥，心疼的還不是姜扶光。
上次顧嘉彥落水，姜扶光牽掛了七八日。
扶光松口氣，看來姬如玄是將她之前的話聽進(jìn)去了。
姬如玄臉色愈發(fā)黑沉，雙眼赤紅，像是要燒起來一樣：“你就這么關(guān)心他，他剛才差點傷了你�！�
姜扶光不由一愣：“我……”
姬如玄氣瘋了，一把放開姜扶光，握緊了手里的長刀，指向不遠(yuǎn)處的顧嘉彥，滿眼的戾氣。
“君玄！”姜扶光拽住他的衣袖。
顧嘉彥閉了閉眼睛，喘呼出聲：“我不是故意的�！�
他被這人戲耍羞辱，整個人都?xì)獐偭�，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式，一時沒注意斜里突然沖出了一個人。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刀勢已經(jīng)到了近前。
“我要殺了他�！奔缧┡堕_拽在袖子上的手，長刀往前一送，抵到了顧嘉彥的脖子。
“不要�！苯龉鈸ё∷氖直�。
顧嘉彥冷笑一聲：“打不過你，是我技不如人，但顧某與閣下無怨無仇，閣下因何要羞辱在前？”
姜扶光頭都大了：“瓔珞，我們回去。”
“可……”瓔珞看了互相對峙的兩人，有些不放心。
“愛打不打�！�
姜扶光這回是真氣得不輕，一回到房間，就哐當(dāng)一聲，把一臉忐忑跟上來的姬如玄轟在門外。
姜扶光生了一會悶氣，一轉(zhuǎn)頭，就看到姬如玄雙手爬在窗臺上，托著腮，討好地沖她笑。
更氣了~
“瓔珞，”她喊了一聲，“去把窗戶關(guān)上�！�
瓔珞連忙上前，在姬公子哀怨的目光下，把窗戶拉緊。
姜扶光靠在榻上看書。
過了半晌，瓔珞一臉遲疑地上前：“長公主，二公子過來了，說方才差點傷了長公主，想向長公主道歉�！�
姜扶光心煩意躁：“讓他回去。”
瓔珞應(yīng)是。
“對了，”姜扶光蹙眉，“他傷得怎么樣？”
瓔珞道：“二公子受了一些皮外傷，南星已經(jīng)為他上藥包扎，不過二公子收功之時遭到反噬，受了一些內(nèi)傷，需要養(yǎng)幾日才能恢復(fù)�！�
顧嘉彥那一刀刺過來時，勁氣已經(jīng)收了大半，姜扶光輕嘆一聲：“請他進(jìn)來吧！”
不一會兒，瓔珞在姬公子幽冷深沉的目光下，硬著頭皮帶著顧嘉彥進(jìn)屋。
“扶光……”顧嘉彥張了張口。
“我沒事，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姜扶光揉了一下有些發(fā)脹的額頭，“你不要自責(zé)�！�
第287章：護(hù)你一生
顧嘉彥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姜扶光遲疑了一下，這才道：“這次是我的暗衛(wèi)太過魯莽，我代他向你道歉�！�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只是，”顧嘉彥遲疑了一下，這才道，“你那個暗衛(wèi)，似乎對我有敵意�！�
這下?lián)Q姜扶光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氣氛一度尷尬。
“扶光，”顧嘉彥突然拉起她的手，“我有東西想送給你�！�
姜扶光掙了掙手。
他從袖中摸出一樣?xùn)|西，放到姜扶光手心里。
姜扶光目光輕顫。
是一支赤金鑲銜璽鳳頭簪。
美輪美煥的花絲鳳凰，嘴里銜了一塊藍(lán)綠碧璽石，宛如一汪湖水一般，在陽光下發(fā)出閃亮耀眼的光。
顧嘉彥還握著姜扶光的手，生怕她拒絕似的：“這支簪子我準(zhǔn)備了許久，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上面藍(lán)綠碧璽產(chǎn)自羅斯國，聽說它的顏色和羅斯國的圣湖，貝加爾湖一樣高貴、純凈、耀眼，又叫什么貝加爾湖的眼淚，因產(chǎn)量很稀少，又被貴族瘋狂追捧，所以南朝不見有。”
“喜歡的�！苯龉廨p笑。
顧嘉彥面色狂喜。
“你忘了，”她喉嚨酸澀，將簪子又放回顧嘉彥的手中，“簪子是定情之物，是不能隨便送人的�！�
笑容凝固在臉上，顧嘉彥滿心失落：“你剛才說喜歡的？”
“我們青梅竹馬許多年，你向來知道我的喜好，你送我的東西，也都是我喜歡的。”姜扶光嗓音溫軟。
顧嘉彥閉目了片刻：“為什么？”
“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一起去看花燈的事嗎？”姜扶光輕笑問。
顧嘉彥苦笑點頭，那次街頭起了火，他為了救扶光，被一根燃燒的木頭砸到，背后燒傷嚴(yán)重，養(yǎng)了三個月才徹底恢復(fù)。
“我一直把你當(dāng)朋友，”姜扶光抬眸看他，目光清透如水，“可就在我被人撞倒在地，你向我撲來的那一瞬，在我心里，你便如阿兄一般，便覺得這世間，只有阿兄才會那般，不顧一切地保護(hù)我�！�
顧嘉彥霎時紅了眼眶，說不清心里到底是高興，還是失落。
他從不知道，自己在扶光心中的地位，竟然重要到，可以與家人一般相提并論。
他一向知道，姜扶光到底有多么在乎自己的親人，一直很努力在守護(hù)親人，也從沒想過，自己竟然也是被她守護(hù)的一員。
那時候的扶光太小，根本不知男女之情，她在那一刻認(rèn)定，他如兄長一般。
他想，如果重來一次，他還是會撲上去護(hù)住她。
這樣看來，他和姜扶光似乎注定了只能成為‘親人’。
“嘉樹哥哥，”姜扶光將一個盒子，放到他的掌心里，“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顧嘉彥顫抖地接過盒子，閉了閉眼：“好！”
你希望我是兄長。
我便做你一輩子的兄長，如戚言淮那般護(hù)你一生。
大約是早有預(yù)感，似乎并沒有想象之中，那么令人難以接受。
顧嘉彥笑了：“其實，我心中有太多顧忌，擔(dān)心把心思挑明，會壞了我們之間青梅竹馬十年的情誼，到時候連朋友都沒得做，現(xiàn)在看來，其實我心里已經(jīng)做了選擇，大抵是不甘作祟�！�
姜扶光抬頭看他。
“所以，”他伸手撫了一下她的頭發(fā)：“不要有心理負(fù)擔(dān)，你珍惜我們之間的情誼，我亦這般。”
“嘉樹。”姜扶光愣了一下。
“以后要改口叫嘉樹哥哥�！鳖櫦螐╅_了一個玩笑。
姜扶光輕抿了一下唇，頰邊淺梨渦浮現(xiàn)，她輕輕喚了一聲：“嘉樹哥哥。”
看著她頰邊的淺梨渦，顧嘉彥心里五味雜陳。
他拿著盒子，出了姜扶光的房間，就看到那個黑衣暗衛(wèi)，站在院中一棵老櫸樹下，目光森冷地看著他。
他輕笑一聲，走上前去，心中許多不解的疑惑，在這一瞬間迎刃而解。
姬如玄猛然握緊了刀柄，渾身迸出殺意來。
“你之前很想殺了我吧，”顧嘉彥直視他的雙眼，看清了他眼底浮現(xiàn)的縷縷血絲，“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殺意，而且不止一次�！�
姬如玄目光幽沉。
“每一次你都放棄了，所以，”顧嘉彥話鋒微頓，目光落在他的刀上，“你也并非故意羞辱我�！�
他每次都想痛下殺手，但每次都手下留情。
姬如玄沒說話。
顧嘉彥又道：“荷風(fēng)亭那晚的人，是你吧，我雖然沒有看到你的樣子，卻記得你當(dāng)時的氣息。”
姬如玄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和你今天想殺我時，一模一樣的氣息�！鳖櫦螐⿲λ麧M眼不加掩飾的殺意，渾似不覺一般。
姬如玄也沒想到，顧嘉彥會這么麻煩，渾身的殺意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
“想知道盒子里是什么嗎？”顧嘉彥抬了抬手。
握緊刀柄的手不由一松，姬如玄渾身殺意，如潮水一般退去。
顧嘉彥打開了盒子，里面擺了一片藥材：“認(rèn)得它嗎？”
“是當(dāng)歸�！奔缧ひ羲粏�，搞不清楚姜扶光為什么要送顧嘉彥一片當(dāng)歸。
“當(dāng)歸的產(chǎn)地很多，但唯獨產(chǎn)自秦州的當(dāng)歸，頭圓尾多，色紫氣香，肥潤善補(bǔ)，最勝他處，”顧嘉彥笑容透了一點蒼涼，“所以啊，產(chǎn)自秦州的當(dāng)歸，又叫秦歸，這是一片秦歸呢。”
秦歸，情有所歸，這是扶光對他隱晦的回復(fù)。
青梅竹馬十年，也向來了解扶光，聯(lián)想到，她看到暗衛(wèi)時，那驟然歡喜的面容，還有什么不明白呢？
姬如玄愣了片刻，喉嚨發(fā)澀：“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他于藥材浸淫時間尚短，并不能分辨當(dāng)歸之間的差別。
“你今天為姜扶光做的當(dāng)歸花膠燉雞，是為了滋陰養(yǎng)脾，養(yǎng)血安神，”顧嘉彥笑道，“你用的是川歸�！�
他當(dāng)時，準(zhǔn)備提醒暗衛(wèi)的，誰知這人不講武德。
姬如玄下意識問：“二者有什么不同？”
顧嘉彥勾住他的肩膀，這一次沒被鉗住手腕扔出去：“川歸力剛而善攻，不如秦歸力柔而善補(bǔ)，下次記得用秦歸�！�
姬如玄嗓音嘶啞：“好。”
顧嘉彥什么也沒說，卻什么都說了。
為什么告訴他這些？
是因秦歸對姜扶光更好。
第288章：拿命喜歡的女子
姜扶光心煩意亂，手里捧著書冊，卻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她偏頭，看到矮幾上的鳳頭簪。
顧嘉彥離開時，并沒有帶走鳳頭簪，簪是定情之物，但如果由親人相贈，也代表了祝福之意。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姜扶光擱下書卷：“進(jìn)來吧！”
門吱呀輕響，姬如玄端著山藥蓮子粥走進(jìn)來。
“君玄。”她輕喚。
“那、那什么，”姬如玄虎軀一震，連忙放下托盤，“廚房里還熬了雪梨銀耳羹，我去看看熬好了沒……”
話音未落，他腳底抹油一般，轉(zhuǎn)身就要逃。
“站住�！苯龉舛迥_。
姬如玄僵在門口，連頭也不敢回：“還有當(dāng)歸花膠燉雞……”
話才說了一半，聲音卡在喉嚨里了，一具柔軟的嬌軀，摟住了他的腰，貼到了他的背脊。
他渾身巨震。
“跑什么呀�！彼ひ敉噶藧酪狻�
姬如玄呆了呆，倏然轉(zhuǎn)身：“你不生氣了？”
扶光心潮起伏，踮起腳，在他臉上飛快親了一下，笑意盈盈：“你又沒做錯什么，我生什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