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說好聽了,可得果報,得功德。
實際對自己也沒半點好處。
如今有了老僧這一番話,各府家眷少了顧忌,能少捐肯定要又少捐,長公主又帶頭布施兩千兩,各府女眷們要是少捐了,她還能計較不成?
建塔所費銀錢之巨,今天募不到足夠的錢,不僅她這個皇后面上無光,建塔所需銀錢,還要她自己掏。
姜扶光回到座位,原也沒打算在修佛塔一事上沾染太多。
但樹欲靜而風不止。
無奈之下,林皇后喚了景玉上前,從景玉手中接過一個方盒,當眾打開盒子,里面擺了一疊銀票。
她親自捧著方盒,放慢了腳步,將方盒擺到功德盤里。
葉明婉緊跟其后,捐了大把銀票。
眾人目光輕閃,愿意多捐的,自然要效仿皇后娘娘慷慨解囊,不想多捐的,隨意捐點也行,手中拮據(jù)一些的,也不必打腫臉沖胖子了。
反正布施無輕重,亦無大小,長公主這般身份也只捐了兩千兩。
聽完講禪,各家女眷紛紛捐了錢財。
時至未時,安王府準備了菊宴,不僅色香味俱全,還盡顯了深秋特色,一頓筵席吃得賓主盡歡。
法會如期圓滿,卻沒有達到林皇后想要的結(jié)果。
事后葉明婉清點了募捐的銀錢,數(shù)額遠低于預期,造塔遠遠不夠,后面的錢財,還得中宮和安王府自己出,心中難免有些失望。
……
回程的路上,姜扶光肚子有些餓,剛好路過一個食攤,聞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濃香。
第324章:弄巧成拙
她連忙掀開車簾,看到不遠處的食攤上,一對頭發(fā)花白的老夫妻,一個負責熬湯盛湯,一個負責烙餅收錢,忙得不亦樂乎,食攤旁等了不少被香味吸引的食客。
“是羊肉湯,還有羊肉餡餅,”姜扶光眼睛一亮,拽住姬如玄的袖子,“我想吃�!�
“等著�!奔缧型A笋R車,拎了食盒下了馬車。
他甫一出現(xiàn),就在人群里引起了一番騷動,老夫妻有些緊張,但見他拎著食盒等在后面,不像是來鬧事的,便放心下來。
其他食客也放松了一些,有眼尖的人,看到對面停在街道邊上的華蓋馬車,上面掛著長公主府的徽記,稍一猜,就知道這人許是長公主身邊的護衛(wèi),來為長公主買吃的,便與旁人小聲叨嗑幾句。
人群難免起了一些騷動,長公主金嬌玉貴,什么美味佳肴沒吃過?怎會同他們一般,在路邊的食攤上買吃的?
等了一刻鐘,輪到了姬如玄,他從食盒里取了湯盅:“裝滿,再來五個羊肉餡餅�!�
老夫妻連忙哎聲應下,手腳麻利地盛湯烙餅。
又等了一會兒,羊肉餡餅烙好了,老丈人連忙用油紙包好,遞給姬如玄:“您拿好,趁熱吃。”
姬如玄遞了一枚碎銀,拎著食盒走出人群。
身后是老丈人叫喚給多了的聲音,他充耳不聞,快步離開。
路邊的食客分明看到,黑衣蒙面人上了長公主府的馬車,證實了長公主吃路邊食攤的猜測。
人群又沸騰了。
姜扶光可沒想到,讓姬如玄買個吃的,還能鬧出這樣的動靜來,此時她正一臉歡喜,捧著一碗羊肉湯小口地喝,入口香濃咸鮮,沒有半點腥膻,再來一口餡餅,她吃得十分滿足。
“這么好吃?”姬如玄笑問。
姜扶光連忙咽下嘴里的食物:“真的很好吃,你快嘗嘗�!�
姬如玄突然湊近,在她吃了一半的羊肉餡餅上咬了一口,姜扶光愣了一下,張了張嘴:“這是我吃……”過的。
姬如玄勾唇,盯著她鮮潤的唇:“是挺好吃的。”
“……”姜扶光閉了閉嘴。
“長公主總看我做什么?”姬如玄挑眉一笑,眉眼透著深邃,“怎么不吃了?”
姜扶光低頭咬了一口餡餅,反應過來,這是姬如玄方才咬過的位置。
姬如玄笑問:“好吃嗎?”
姜扶光咽下餡餅,點頭:“好吃的�!�
“想不想吃更好吃的?”姬如玄勾唇笑,拿過她沒有吃完的餡餅,放進食盒里。
姜扶光正要問是什么,姬如玄湊上前來,低頭吻住她瑩潤飽滿的唇。
馬車里春暖香濃,熏得人幾乎醉了。
姬如玄放開了她,喉嚨里一陣滑動,少女雙頰嫣紅,宛如海棠春色,小山眉如煙似霧,星眸半掩,檀口微張,模樣純凈又透著嫵媚,當真是惹人憐愛。
一側(cè)衣襟不慎滑落,小露了一抹冰削玉雕的香肩。
姬如玄探手撩起她的衣襟,低笑:“好不好吃?”
姜扶光眼眸不由一瞪:“流氓�!�
只是她雙眸染著迷離煙水,這么一瞪眼,眼中瀲滟橫波,更是柔媚誘人,姬如玄笑出聲來。
……
宴會之后,建造佛塔一事,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
九月二十日,杭州送來新安縣蕎麥豐收的喜訊。
這一喜訊,立時沖散了因承安侯一案,籠罩在朝堂之上的陰云,南興帝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文武大臣們紛紛松了一口氣。
但緊跟著,朝野內(nèi)外就有人說,是皇后娘娘捐助災后重建,吃齋念佛,抄寫佛經(jīng),籌造佛塔,為新安縣的災民祈福,其懿德厚善之心,感動上蒼。
黃景州當即沒忍住,在朝堂上公然嘲諷:“改明兒,你們一個個在家里整塊地,不灑種子,每天吃齋念佛,抄寫佛經(jīng),祈求上蒼,看看地里能不能無中生有,長出作物來�!�
御史臺其他官員都跟著一起附和。
皇后娘娘修佛塔,是懿德厚善,但作甚非要去搶長公主的功勞,吃相未免太難看?!
說了這話的官員面色俱是一訕,也不敢站出來辯駁。
這時,姜扶光站到堂中:“陛下,新安縣的村民們,為臣稍帶了一包豐收的蕎麥,臣心中大為歡喜,便提議將這一包蕎麥煮成飯食,與諸位一起嘗百姓之食,體百姓之苦�!�
南興帝覺得這個提議很好,當即允了。
張德全立即命人去午門外取了蕎麥,送去了御膳房。
不到半個時辰,幾個內(nèi)侍便抬著半人高的食盒走進太極殿。
張德全率先為陛下準備好了飯食,隨后又命人將準備好的蕎麥飯,分給大臣們。
蕎麥口感粗糙,刺嗓子,不如他們平時吃的精糧香甜軟糯,當下就有許多大臣吃不下去,可一抬頭,就見堂上幾個內(nèi)侍,眼睛在堂下脧來脧去,心中不由一惴,一個個埋頭苦吃。
一碗蕎麥飯艱難咽下,南興帝臉上愉悅的神情再不復見:“給皇后送一碗過去,她不是要吃齋念佛,修佛塔,為災民祈福嗎?以后讓她一日三食,便以蕎麥為食,與百姓同苦,方顯誠心。”
此言一出,朝中支持皇后的大臣,表情俱是一窒,便也知道,此番是弄巧成拙,一個個悔得腸子都綠了。
陛下嘗到了百姓之‘苦’,便也不會認為,皇后娘娘每日吃著御膳房里精心烹制的齋素,在佛堂里抄寫佛經(jīng),為新安縣祈福的行為,會有多少誠心,陛下甚至還會以為,這不過是惺惺作態(tài)。
饒是如此,有關(guān)皇后娘娘懿德厚善,感動上蒼的消息,仍在京中廣為流傳。
消息傳到了雍王府,姜景璜沉默良久,問府中長史:“白女官的病情,仍沒有起色嗎?”
長史嘆了口氣:“請了不少名醫(yī),紛紛表示,白女官的瘋病,藥石無醫(yī)�!�
姜景璜蹙眉:“這些年來,她的病情分明有些起色,之前也有過短暫的清醒,怎會藥石無醫(yī)?”
“醫(yī)師們認為,白女官是受到了某些刺激,這才會短暫清醒過來,”長史頓了頓話,又言,“如果能知道白女官在瘋癲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或許還能醫(yī)治�!�
這也是殿下多年來求醫(yī)問藥的目的。
第325章:另有隱情?
“之前有一位醫(yī)師說,當年白女官是中毒之后,才會引發(fā)瘋病,或許可以尋一位毒師為白女官治療,還能有一絲希望,只是毒師本就十分少見,老奴派人四處打聽,偶然聽聞,京郊有一農(nóng)戶之子,因誤食了有毒的東西險些喪命,后被一位神秘的毒師以毒攻毒才救下了性命,老奴循著線索,找到了一位石醫(yī)師,只是那位石醫(yī)師說什么也不肯出手�!�
姜景璜慢吞吞道:“想來這位石醫(yī)師,是有些真本事,有些傲氣,也是在所難免,明日我親自去一趟……”
他話音未落,就有小廝匆匆過來稟報:“殿下,外面有一位石醫(yī)師求見殿下,說是應殿下之邀,特此登門�!�
姜景璜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快把人請進來。”
不一會兒,長史就帶著年約四十余歲的中年醫(yī)師進了府內(nèi),姜景璜與他客套了幾句,親自帶他去了后院白女官處。
此時,白女官正坐在鋪了絨毯的地上,癡癡地笑。
為免她發(fā)狂,石醫(yī)師一針將她放倒,扣住她的手腕,把脈了半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白女官早些年,曾服食過大量砒霜,不過因發(fā)現(xiàn)及時,催吐保了性命,只是砒霜之毒令她五臟皆損,又遭巨大打擊,導致她精神紊亂,前事盡忘,瘋癲癡傻。”
白女官中毒一事,涉及宮中秘辛,這些年來,他請了不少醫(yī)師為白女官診治,卻始終不曾提及此事,沒想到竟被他一語道破。
想來這個石醫(yī)師確實有真本事。
姜景璜想了想,半晌才問:“可有醫(yī)治?”
“有。”石醫(yī)師回答。
姜景璜目光亮了亮,接著又聽石醫(yī)師說:“我可以為她施針,令她神志清醒,只是她瘋顛多年,此針法不亞于催命符,也只能讓她清醒三日,三日之后,她必死無疑。
聽聞雍王殿下,幼年曾受白女官照拂頗多,多年來尋醫(yī)問藥,為她醫(yī)治瘋病,應該不會答應。
哪知,姜景璜卻神情淡漠,慢吞吞道:“有勞石醫(yī)師,為她施針�!�
石醫(yī)師有些驚訝,卻并未多說。
想來雍王對白女官是死是活并不在意,他由始至終在意的應該是,白女官身中砒霜的內(nèi)情。
待石醫(yī)師為白女官施完針,姜景璜命人送上了豐厚的診金,讓長史送他離開雍王府。
雍王妃拿了一件斗篷,走進了這處偏院:“殿下,外面風大,許是要下雨了,小心著涼�!�
她輕輕將斗篷搭到姜景璜的肩膀上,又繞到他身前,踮起足尖,為他系斗篷的系帶,細白的手指纏著帶子,精心地打了一個福結(jié)。
姜景璜握住妻子嬌玉般的手,將她按在胸前:“白女官今夜亥時就該醒來,她會想起那些被她遺忘的前塵往事�!�
雍王妃笑容溫婉:“殿下多年心愿就要達成了�!�
姜景璜嗯了一聲:“未免夜長夢多,今夜白女官一醒來,我就要帶她進宮面圣,經(jīng)此一事后,雍王府勢必會受陛下猜忌,我們的日子也會愈加艱難,委屈你了……”
雍王妃搖搖頭:“左不過關(guān)起府門,過自己的日子罷了,這世間,能令妾委屈之人,唯有殿下一人,殿下愛重妾,與妾同心同德,妾又何來委屈?”
陛下為她和二皇子賜婚時,族中姐妹們紛紛嘲笑她,二皇子不受寵,懦弱蠢笨,嫁給她沒有好日子過。
她也曾彷徨失落過。
但后來,她接連收到二皇子派人稍帶的禮物,母親說,二皇子待她十分上心,將來定能夫妻和睦,心中這才隱隱生出了些許期待。
不久之后,京里派人送來了二皇子的聘禮,禮單遵循了規(guī)制,細節(jié)之處仍能看出,擬定禮單之人的用心。
從賜婚到嫁進雍王府,不過短短數(shù)月,在外人眼里蠢笨不堪的夫君,卻從不曾怠慢過她。
她的丈夫并不蠢笨,相反他卷不離手,十分好學。
他也不膽小,只是反應慢了半拍,便不怎么與人相處。
他更不懦弱,只是說話慢吞吞的,便也不常與人交流。
雍王妃輕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殿下所行之事,是為了恩義,妾自當支持。”
雍王眼眶微濕:“好�!�
石醫(yī)師出了雍王府后,親自走了一趟長公主府,與姬如玄提了雍王府發(fā)生的事。
“那位白女官顯是服食砒霜,因發(fā)現(xiàn)及時,這才能保下性命,顯是涉嫌了一樁宮闈秘辛,我故意點出此事出言試探,但那雍王姜景璜城府極深,竟是不露分毫�!�
姬如玄屈起一條腿,手肘撐著膝,眼珠左右轉(zhuǎn)動,不住地打主意:“我聽長公主提過,自南興帝登基之后,后宮發(fā)生最大的一件秘辛,就是十五年前,何貴嬪在撫養(yǎng)二皇子姜景璜期間,持續(xù)對其投毒,陛下龍顏大怒,不僅賜死了何貴嬪,何貴嬪宮中一應下人,不是處死,就是流放,連皇長子也被幽禁,后染病亡故�!�
石醫(yī)師推算了一下時間:“那白女官正是從前伺候何貴嬪的令侍,中毒一事,多半和此事有關(guān)�!�
姬如玄輕叩了一下膝蓋:“原以為,姜景璜是因白女官曾對他有照拂之恩,這才把人接到府中照顧,現(xiàn)在看來,他明顯另有所圖,莫非當年何貴嬪被賜死一事,還另有隱情?”
石醫(yī)師道:“到底照顧了多年,姜景璜讓我施針時,話雖然說得慢,態(tài)度卻不見半分猶豫,狠絕可見一斑,外面有關(guān)他膽小懦弱的傳言,顯是言過其實�!�
姬如玄要笑不笑:“先派人盯緊了雍王府,他最好真如長公主所言,是一個很好的人�!�
搞死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多輕易啊~
他滿眼興奮。
……
夜深人寂,南書房角落里的鎏金燈樹上燃滿了蠟燭,時至亥時,南興帝坐在案前批閱奏折,通明的燈火下,他微微低頭,鬢間露出了一抹灰白。
自承安侯下獄后,大理寺在取證審訊期間,有關(guān)承安侯各種貪贓枉法的證據(jù),也接連不斷地呈進宮里,且涉事之廣,牽連之眾,再度顛覆了南興帝對承安侯的認識。
第326章:小產(chǎn)的真相
張德全見時辰不早了,就將殿中的熏香換成了寧神香,心道:新安縣傳來豐收的喜訊,承安侯的案子查到這個地步,也該消停些,今晚陛下,終于可以早些歇下。
這時,小德子匆匆走進了殿內(nèi):“陛下,雍王殿下連夜進宮,有要事求見陛下�!�
張德全蹙眉,暗道小德子沒眼色。
南興帝伏案起身,將手中的筆擱到筆山里:“他找朕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都這么晚了,讓他回去歇著,有事明日再進宮稟報�!�
他答應了阿穆,今晚要在亥末前回甘露宮。
小德子渾身直冒冷汗:“雍王殿下還帶了一個人進宮,是從前伺候何、何氏的令侍白薇�!�
他猛然伏地不起。
張德全腦子嗡一聲,貴妃娘娘小產(chǎn)一事,一直是卡在陛下心中的一根刺,早前陛下讓他重新調(diào)查當年的真相,一直沒什么進展,陛下雖然嘴上不說,可他心知,陛下已有不滿。
前些日子,陛下親自審問了李院史,李院史一開始嘴硬,死活不肯開口。
陛下沉沉的目光盯了他許久,猛然站起,一腳將他踹倒在地,一雙眼變得赤紅。
“她跟你說了什么?無非是,謀害貴妃,構(gòu)陷皇后,禍及滿門,什么時候朕的國法,是由她說了算,�。侩廾魅站驼D你九族,罪名也容易,謀害皇上可還行?”
李院史當即駭破了膽子,一邊痛哭流涕,一邊磕頭求饒,把有關(guān)皇后娘娘做下的惡事,招得一清二楚。
除了皇后娘娘令他故意誤診貴妃娘娘的病情外,竟還涉嫌了何氏與染病身亡的皇長子。
皇后娘娘在何氏日常補養(yǎng)氣血的藥膳里下藥,久食會令人精神恍惚,脾氣變得急躁易怒。
皇長子染病之后,她一面做好人,命李院史去為皇長子診治,一面又悄悄命人將皇長子的藥換了,最后造成是宮人疏忽大意,皇長子不治身亡的假象。
李院史留下了口供,至今還關(guān)在宮中的密室里,等承安侯罪名欽定,恐怕就要輪到皇后娘娘了。
可現(xiàn)下,雍王殿下攜了白薇深夜進宮,顯是與當年貴妃娘娘小產(chǎn)一事有關(guān)。
難道白薇的瘋病好了?
或許不用等到承安侯罪名欽定,陛下便已經(jīng)容不下中宮了。
空氣中流淌著一股,令人不安的氣息……
南興帝對這個二兒子,向來不怎么關(guān)注,后來因著阿穆對他夸了幾回,顯是十分喜歡,便也多了幾分關(guān)注。
阿穆小產(chǎn)之后,他還曾提議,把姜景璜過繼到阿穆膝下,以撫阿穆喪子之痛,便是阿穆拒絕了這個提議,也打算把姜景璜養(yǎng)到甘露宮。
但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姜景璜卻因何氏一事,疏遠了阿穆。
阿穆知道后,神情黯然:“罷了,陛下便賜他一座宮院,也不要讓他再被誰糟踐了去�!�
他看在阿穆的面子上允了。
阿穆剛歷喪子之痛,待姜景璜難免多了幾分憐憫與慰籍,撐著病重的身子,挑了穩(wěn)妥的宮人照顧姜景璜,還打點了宮中上下,對姜景璜多照顧幾分,他都默許了。
之后,姜景璜便徹底疏遠了甘露宮。
他也對這個兒子,失望透頂。
南興帝僵住,半晌之后才疲憊道:“讓他進來�!�
小德子如蒙大赦,腳底抹油一般出了南書房,不一會兒,姜景璜就帶著已經(jīng)清醒的白薇,走進了南書房。
姜景璜神色惶恐,跪下去便叩頭不止,道:“父皇,兒臣幼時曾蒙白女官照拂,得知她得了瘋病后,將她接到跟前悉心照料,多年來尋訪名醫(yī),為她醫(yī)治,沒想竟令她恢復了神志�!�
“白女官清醒后,便懇請兒臣帶她進宮求見陛下,兒臣自是不愿,誰知白女官竟說,她知道當年貴妃娘娘小產(chǎn)的真相,兒臣驚懼惶恐至極,卻不敢欺瞞父皇,這才斗膽帶她進宮�!�
他語速很慢,南興帝盯了他,耐著性子聽完:“果真如此?”
姜景璜聞言,又是一陣惶恐:“當年,兒臣也曾受過貴妃娘娘照拂,兒臣生性膽小,不善與人交談往來,又因何、何氏一事,對宮中的娘娘們心存了戒備,不敢與她們親近往來,可兒臣對貴妃娘娘的大恩,卻一直銘記于心,在得知白女官所知之事,與貴妃娘娘有關(guān),便也越發(fā)不敢隱瞞�!�
南興帝冷笑一聲:“是嗎?”
姜景璜身子微顫:“兒臣也知道,父皇最近為了承安侯的案子操勞,便也不該在此時將此稟于父皇,惹父皇煩心,但白女官清醒之后,身體每況愈下,兒臣擔心,擔心……”
南興帝盯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一旁伏地不起的白薇身上:“你說你知道,當年貴妃小產(chǎn)的內(nèi)情?”
渾渾噩噩十五載,白薇心中恨極,伏地:“回、回陛下話,當年還在潛邸之時,奴婢就伺候在何、何氏身邊,有一天,奴婢陪何氏去向王妃請安,偶爾聽到,王妃正同身邊的香玉,提及了太尉嫡女戚姑娘,還道府中的何氏,眉目間同戚姑娘倒是有幾分相似,難怪獨得王爺喜愛�!�
一席話聽完,張德全渾身直冒冷汗,連忙跪到地上去。
貴妃娘娘小產(chǎn),缺失的最關(guān)鍵一環(huán)接上了。
何氏之所以認為自己是陛下的替身,因妒生恨,害了貴妃娘娘的禍根,竟在皇后娘娘身上。
貴妃娘娘明艷高貴,何氏柔弱嬌美,兩人不是一掛的,又如何能長得相似?
皇后娘娘究竟是有心,還是無心,已經(jīng)不言而喻了。
南興帝閉了閉眼,表情平靜的有些嚇人:“繼續(xù)說。”
“因戚姑娘是洛京第一美人,何氏聽了這話非但不生氣,反而有些沾沾自喜,時常詢問奴婢,她是不是真的同戚姑娘長得有些相似,奴婢伺候何氏多年,自知何氏喜怒無常,也不敢說不,只得說,是有些相似,何氏非常高興,開始仿照戚姑娘的著裝打扮�!�
南興帝想起,有一段時間,何氏確實總喜歡打扮得明艷高貴,只當她扮柔弱膩味了,想換個模樣,竟不知她是模仿阿穆。
第327章:禍根
可笑~
她就算照著阿穆的模樣打扮,他也從未覺得,她與阿穆有半分相似。
反而因她故作高貴的作態(tài)心生了反感,有一陣子不曾去她的院子,那時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一見她就心生煩厭,原是因她模仿阿穆之故。
“何氏改了一番裝扮后,王妃時�?滟潱械南氯艘灿袠訉W樣,夸何氏越發(fā)明艷高貴,何氏心中得意,漸漸就真以為自己長得像戚姑娘,甚至還常與戚姑娘一起比較�!�
林氏到底出身l勛貴名門,家族雖然落魄,卻也有幾分世家女子的風范,將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條。
因此,他雖同林氏感情淡漠,待林氏還算敬重,兩人也稱得上相敬如賓。
他對林氏雖有防備,但兩人同在一個屋檐下,想來他對阿穆的心思,并沒有瞞過林氏,林氏也是好手段,洞悉這一切之后,也并未宣之于口,反而一早就在何氏身上埋下禍根,對此做了防備。
南興帝目光倏然一厲:“好一個三人成虎,眾口礫金�!�
張德全心中駭然,幾乎癱倒在地上。
謠言說得人多了,聽者就會信以為真,當眾口一詞,便能積非成是,顛倒是非。
怨不得,當年陛下不論如何,都查不到貴妃娘娘小產(chǎn)的真相,是因林皇后自始至終,根本不曾參與過謀害貴妃娘娘,她利用會令人精神恍惚的藥膳,再一步步將何氏逼瘋,在何氏心中埋下了一個禍根。
白薇渾身發(fā)抖:“陛下登基之后,禮聘戚姑娘入宮,何氏十分惱怒,有一次,何氏晨起梳頭,因梳頭宮人贊了一句,她同貴妃娘娘一般明艷高貴,這原是何氏從前最愛聽的話,哪知何氏卻勃然大怒,竟神情癲狂地舉起簪子,將那個梳頭宮人生生刺死�!�
張德全一聽就知道,何氏刺死的是一個無辜的宮人,可發(fā)泄的卻是對貴妃娘娘的恨意。
南興帝手止不住地哆嗦,他那還來不及出世的璧兒,就是死在何氏可怕的恨意之下。
“自此之后,何氏就變得有些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時常對著鏡子自言自語,后來陛下獨寵貴妃娘娘,何氏整天嚷嚷著自己是貴妃娘娘的替身,每次提起貴妃娘娘,就是一副恨之入骨,咬牙切齒的神情,大皇子聽多了這樣的話,便也對貴妃娘娘心懷恨意�!�
早在察覺他心悅阿穆時,林皇后就像一條毒蛇般,窺伺一旁。
起先說何氏長得像阿穆,許是故意挑動何氏模仿阿穆,一是為了試探他對阿穆的情意,二也是故意讓何氏惹怒他,令比較受寵的何氏失寵。
林氏的目的達成了。
真是一箭雙雕。
之后他登基稱帝,禮聘阿穆入宮,封了貴妃,獨寵無二,林氏進一步挑撥何氏,讓何氏對阿穆恨之入骨,結(jié)果是阿穆小產(chǎn),自此不能生養(yǎng),林氏借機除掉了對她威脅甚大的皇長子。
畢竟,他這個當今皇上,也曾是皇長子,最后茲按禮法“立長不立幼”,登上了皇位。
林氏一邊防著阿穆懷胎生子,一邊防著大皇子得勢。
這一計,亦是一箭雙雕。
南興帝知道林氏私心甚重,亦不賢德,卻不知她竟是這樣的毒婦,可他在聽了這些之后,竟然不覺得震驚。
姜景璜已經(jīng)滿眼駭然,他雖然猜到,這件事多半與林皇后脫不開干系,卻不知林皇后竟這么害母妃。
他伏地不起,五指忍不住死死扣住地上的御窯金磚,光鑒照人的金磚上,映照出他通紅的雙眼。
白薇繼續(xù)說:“那日,大皇子去御花園,看到了貴妃娘娘,原只想嚇一嚇貴妃娘娘,哪知貴妃娘娘身子重,慌忙閃躲,這才滑了跤,何氏得知此事,嚇了一大跳,讓奴婢去找皇后娘娘求救�!�
“奴婢在毓秀宮的假山處,聽到皇后娘娘身邊的香玉,同伺候大皇子宮人說,等大皇子被幽禁之后,就讓大皇子染病去世,奴婢怕極,倉慌逃離,才一回去宮院,就被關(guān)押起來,什么也來不及說,就被人喂了砒霜�!�
可悲的是,何氏直到死,還以為皇后娘娘是個好人,生怕此事會波及皇后娘娘,不敢攀扯半句皇后娘娘,也認定了她死后,皇后娘娘定會庇護大皇子長大。
卻不知,等她死后,皇后娘娘第一個要除的,就是大皇子。
張德全知道這事,當時何氏被賜死,他還當白薇忠心主子,自己吃了砒霜殉主。
這種事在宮里實在太常見了。
見白薇還有氣,連忙命人灌了胰子水,催了吐,這才把人救活,只是白薇人是活過來了,從此變得瘋瘋癲癲,起初他還擔心白薇是裝的,關(guān)押了一些日子,命人嚴刑拷打,發(fā)現(xiàn)白薇確實瘋了。
他故意把人放出宮去自生自滅,想要以白薇為誘餌吊一吊大魚,若貴妃娘娘小產(chǎn)一事,果真另有內(nèi)情,對方肯定不會讓白薇活著。
最后是被二殿下帶回府去。
他心生疑竇,又命人查實了一番,得知何氏往常苛責二殿下,白薇確實對二殿下,有過幾分照拂情誼,這才放下了這件事。
沒想到白薇竟是被人喂了砒霜。
更沒想到大皇子之死,竟還另有隱情。
南興帝陡然握緊雙拳,目光冰冷地看向伏地不起的姜景璜:“朕問你,你對白薇所奏之事,可知曉?”
姜景璜猛地磕頭伏地:“白女官只道,知道貴妃娘娘小產(chǎn)內(nèi)情,兒臣自不敢探問,連夜帶白薇進宮,對此事是全不知情。”
南興帝冷目看他。
姜景璜一早就知道,揭露這件事,只會讓陛下更加厭棄他,但他不后悔。
“承安侯下獄,大理寺還在查實其一干罪證,罪名尚未欽定,倘若兒臣果真知道此事,就該明白,不該在此時,稟于父皇,未免叫人猜忌兒臣落井下石,有鬩墻之心,同室操戈之嫌,這么做對兒臣有什么好處?”
姜景璋是陛下唯一的嫡子,此番承安侯闔府下獄,卻沒有牽連林皇后和三皇子,可見陛下是沒打算放棄姜景璋。
第328章:天涼了
身為陛下唯二的皇子,他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揭發(fā)林皇后謀害貴妃,殘害皇嗣,林皇后失德,安王也將失去嫡子的優(yōu)勢,大皇子夭折,他這個庶出的二皇子為長,就有了繼位的可能。
陛下肯定要猜忌他。
可那又如何,林皇后歹毒陰狠,此番承安侯府下獄,她必然是恨毒了母妃同長公主,如今能想出修佛塔的法子,為自己營勢,打壓長公主,等承安侯府一事塵埃落定,還不知道她又要使出什么骯臟陰毒的招術(shù),來對付母妃她們。
林皇后一日不倒,姜景璋就始終是陛下唯一的嫡子,將來勢必要繼承皇位,對母妃他們始終是一個威脅。
他寧愿冒著被陛下猜忌,也要借機徹底扳倒林皇后,讓姜景璋失去最大的倚仗。
殿內(nèi)一片死寂,只有燈樹上的燭光還在嗞嗞燃燒,偶爾發(fā)出噗響,在殿內(nèi)回蕩。
南興帝臉色極是難看,目光從跪在自己面前的姜景璜及白薇身上掠過,忽的冷笑了一聲,自言自語般地道:“好啊,終于到了這一天。”
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烏黑的夜空,靜靜佇立片刻:“你退下,白薇留下�!�
姜景璜磕頭謝恩,從地上起來,待要出殿,忽被南興帝叫住。
“跪下!”
姜景璜心中一咯噔,急忙又跪了下去。
“你我父子一場,朕雖不曾給予你為人父應有的教導與疼愛,卻也希望你能雍和安樂,望你從今好自為之�!�
帝王的聲音不高不低,語氣甚至稱得上和緩。
姜景璜卻也聽出話中的警告之意:“兒臣多謝父皇厚愛,定當謹記父皇今日教悔�!�
看著姜景璜離開的背影,南興帝面容晦暗,也許他從一開始,就小看了這個,他從前一直看不上的眼兒子。
方才一番言談舉止,確實不算機靈過人,也顯露了他反應遲緩的缺點,但他言談從容,不急不徐,邏輯清晰,吐詞雖慢,但抑揚頓挫,停頓轉(zhuǎn)折之間,自有一股節(jié)奏章法,并沒有旁人認為的笨拙,懦弱。
南書房里,又靜了片刻。
“張德全,把白薇帶下去審問,事無大小,巨細無遺�!�
張德全聲音發(fā)顫:“遵命�!�
……
不知何時,外面響起了淅瀝的雨聲。
姬如玄靠在廡廊下的欄桿上,一只游隼掠過雨幕,落在他的手臂上,輕抖著翅膀。
他取下字條,瞇了瞇眼睛,借著廊下昏暗的燈影,掃了眼掌心的密信,五指合攏,將密信碾成齏粉。
“天涼了,”姬如玄目光望向漆黑的雨幕,“靈芝紅棗烏雞湯該燉好了。”
姜扶光將大理寺送來的口供,一一審閱,蓋上印璽,忽然感覺身體有些涼,這才聽到外面淅瀝的雨聲,屋里沒有姬如玄的身影,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她正要起身關(guān)窗,就見姬如玄拎著食盒踱步進屋。
“事情都做完了?”他將食盒放到桌子上,走到窗邊將排窗關(guān)好,以免她受涼。
“明日將相關(guān)案卷送到刑部,讓刑部復核刑名,應該還能進一步排除埋在朝中的舊派殘黨。”
刑部有權(quán)向戶部調(diào)取案犯戶籍。
刑部會向案犯戶籍所在的地方官員,發(fā)出刑令,令地方官員將與案犯相關(guān)人等一一關(guān)押審問。
但凡審出什么不妥之處,刑部就會依著線索調(diào)查。
牽扯一大,很多人都無所遁形。
姬如玄盛了一碗熱騰騰的雞湯:“天氣乍冷,喝一碗雞湯暖暖身�!�
雞湯清淡滋補,入口鮮潤,甫一入腹,姜扶光便感覺渾身暖融融的,縈繞在身上那股淡淡的涼意也消散了。
“案子牽扯實在太大,在刑部那邊要耽擱一些時候,之后還要經(jīng)由御史臺核實罪名,少則一兩個月,多則三五個月�!�
三法司審的都是重大案件,犯事者皆為朝中重臣。
因最后的罪名,是要經(jīng)由三司裁決,陛下欽定,故三司都不敢怠慢,否則案卷送到下一司,被查出不盡不詳不實之處,上一司所有參與者都要視為同黨,革職查辦。
地方官員擔心做了上頭的替死鬼,都要卯足了勁地查,若地方官員參與犯罪,在地方層層篩查下,也將無所遁形。
每次三法司一通查辦,朝野內(nèi)外都要統(tǒng)一大換血。
姬如玄又盛了一碗雞湯遞給她:“大理寺抓了不少承安侯一系的黨羽,里面有不少舊派殘黨,可有審問出什么嗎?”
他覺得不對勁,舊派殘黨就算潛伏再深,隨著承安侯的倒臺,也理應浮出水面。
“沒什么進展,”姜扶光搖搖頭,面色凝重,“大理寺確實審出了一些舊派殘黨,但大多都是邊緣之人,沒有進入到勢力核心,招供的東西實在太有限,倒是順藤摸瓜查出了幾個核心之人,還出動了皇城司,仍沒審出詳情,其中有一個最關(guān)鍵的人,是承安侯府的長史,叫賈正,前幾日突然死了,明面是因大理寺動用私刑,但真實死因,恐怕不止如此,目前還沒有線索�!�
姬如玄輕叩了膝蓋:“如果我所料未錯,這些舊派殘黨,在朝中另有身高位重之人庇護。”
他閉了閉眼,有關(guān)舊派殘黨的信息一一在腦海閃現(xiàn)。
半晌后,他睜開眼睛:“往宗親里查�!�
姜扶光與他對視一眼,兩人意見不謀而合:“賈正死后,我就在想,這些舊派殘黨,是憑什么潛伏在朝堂興風作浪?如何能潛伏到堂堂國舅身邊多年,而不被發(fā)現(xiàn)?到底是什么驅(qū)駛著他們?”
“先帝十一子奪嫡,是外祖父撥亂反正,扶持父皇登基為帝,之后父皇借著太尉府的勢力,大肆清理朝中支持其他皇子,參與奪嫡的朝臣,這些人被稱為舊派殘黨,能驅(qū)使他們的,除了對父皇的仇恨,還有利益,有可能當年奪嫡的眾位皇子還留有余孽。”
這些舊派殘黨,在暗地里支持這個余孽,在朝中興風作浪,為這個余孽制造得勢的時機。
父皇登基之后,待宗室子弟向來不薄。
但南朝宗室龐大,想要探查實在不容易。
第329章:禁忌
眼下比較受器重的,只有昌郡王和榮郡王。
昌郡王執(zhí)掌神銳營,手握兵權(quán),與承安侯府關(guān)系疏遠,卻與安王往來甚密,是明顯的嫡派擁躉者。
榮郡王看似閑散,但做為兵馬司指揮使,司洛京東南西北中五司的治安,看似不顯,但權(quán)責極大。
其余不少人,都或多或少掌握了實權(quán)。
姬如玄頷首:“你要小心,舊派殘黨在朝中勢力有限,經(jīng)承安侯一案,恐怕要牽出不少人,對方很有可能會狗急跳墻,不待承安侯一案落實,就要有所動作,敵暗我明,對你很不利�!�
姜扶光嘆了口氣,揉了一下有些發(fā)脹的額頭:“近來朝中諸事龐雜,希望接下來能消停一些日子,不然,我還真有些吃不消�!�
“那你可要失望了,”姬如玄將她攔腰抱起,放到榻上靠著,“我方才收到消息,姜景璜亥時攜著那個得了瘋病,叫白薇的老宮人進宮了,估計他矛頭直指宮里的林皇后�!�
姜景璜當年救下白薇,圖謀的就是今天,有什么值得他不動聲色籌謀十五年?
除非當年何貴嬪一事,另有內(nèi)情。
眼下承安侯的案子,已經(jīng)讓朝野上下風聲鶴唳,姜景璜本不該在這個時候,把這些宮闈秘辛抖落出來,惹陛下煩心猜忌。
石醫(yī)師既然能令白薇醒來,什么時候不能為白薇施針,為什么一定要挑在這個時候?姜景璜是不是太心急了?
除非他有不得不心急的理由。
比如,趁承安侯府下獄,林皇后和姜景璋在朝中地位不穩(wěn)之際,再給姜景璋迎頭一擊。
皇后失德,姜景璋必然受其牽連,名聲大損。
姜景璜或有出頭的機會。
“他做什么要摻合進來?”姜扶光著實吃了一驚,腦中浮現(xiàn)了,小時候每次下學,姜景璜總是慢吞吞走在后面的畫面。
姬如玄從架上取了一條帔帛,抖開,搭在她的肩膀上:“或許,他也想要那個位置也不一定,此舉雖遭陛下猜忌,卻也是打擊姜景璋的最佳時機,只有皇后失德,姜景璋名聲受損,在朝中勢力也會削弱�!�
姜扶光蹙眉不語。
眼下承安侯的罪名尚未欽定,一干罪名還在查實,誰知道后面會不會牽連到皇后和安王?
朝臣們都紛紛忙著和承安侯一系撇開關(guān)系,自然不敢明目張膽地支持。
林皇后大費周章要建造佛塔,不就是為了消除,承安侯一案對中宮的影響,讓朝中大臣們放下顧忌,繼續(xù)支持姜景璋嗎?
待承安侯一案塵埃落定,林皇后從承安侯府落敗的打擊中緩過勁來,定會進一步想辦法攏絡(luò)群臣,鞏固安王在朝中的地位。
安王為嫡,這是不爭的事實,朝臣們?nèi)詴^續(xù)支持。
姜扶光輕顫了一下目光,喚了一聲瓔珞。
瓔珞連忙進屋。
“密切關(guān)注宮中的動靜,有什么消息,立刻過來稟報�!�
姜景璜是不是真的想要那個位置,還有待商榷,眼下要搞清楚隱藏在白薇身上的秘密,是否會影響到母妃與她。
瓔珞連忙稱是,退出了房間。
何貴嬪當年是因謀害皇家子嗣,常年對姜景璜下藥,才被賜死。
如果這件事另有內(nèi)情……
不知為何,姜扶光背心隱隱有些發(fā)涼:“自從我記事起,何氏就已經(jīng)成了宮中禁忌,無人敢提及,知道內(nèi)情的人,不是下了禁口令,就是秘密處死,而經(jīng)辦這一切的人是陛下身邊的張德全,首尾都處理干凈,因此我對這件事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之前沒覺得怎樣,可現(xiàn)在卻覺得心驚肉跳。
姬如玄將她攬到胸前:“別多想,這件事多半和林皇后有關(guān),牽扯不到你和你母妃身上。”
姜扶光攥緊了五指,心中有些不安,卻還是輕輕點頭。
……
林皇后在佛堂里吃齋念佛,已經(jīng)有許多天,本來日子就不好過,陛下還下令讓她每日三餐,食用令人難以下咽的蕎麥飯,與百姓同苦,令習慣錦衣玉食的她頗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