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東西是當(dāng)著他的面送的,還想咋的?
姬如玄一臉氣惱:“那是我剛好在,要是我不在,你是不是就要背著我,不打算讓我知道了�!�
“姬如玄,”姜扶光額角一跳一跳,不由氣笑了,“你還沒完沒了是吧?我就給嘉樹送一些東西,也不是多特別,外祖父,阿兄他們都有,你這么斤斤計較,是不是不相信我?”
姬如玄有點心虛,眼神有些閃躲。
姜扶光嘆了嘆氣,面色有些黯然,“你是不是一直不相信,我同他是清清白白的?”
“沒有沒有,”姬如玄一骨碌地從床上爬起來,趕緊解釋,“我絕對沒有這樣想過�!�
“那你為什么不依不饒?”姜扶光一臉哀怨,連聲音也透了難過,“你果真一直不信我�!�
姬如玄只差給她跪下了:“我當(dāng)然相信你,你之前因為他,生我的氣,還罰我在北苑閉門思過�!�
這都多久的事了,姜扶光無語到了極點。
姬如玄眼角瞥了瞥她,似是擔(dān)心她生氣,連忙湊過來,有些委屈:“你看到我不高興,也不哄哄我�!�
原來是因為這個生氣啊。
“好好好,是我錯了,忽略了你的感受,”姜扶光覺得他跟小孩一樣幼稚,“我這么急著回書房批閱奏折,是打算今天下午,抽出時間好好陪你,這樣總行了吧�!�
姬如玄眼睛锃亮,但男人嘛,總喜歡得寸進尺,所以他面上仍是一副不太滿意的神情,哼了哼,這才表示:“也就勉勉強強。”
“你先出去,我要換衣裳�!苯龉獾�。
姬如玄有些不滿,上下打量她:“這不好好的嗎?做什么要換衣裳�!�
姜扶光把手臂抬高,讓他也看清楚袖子上的一大團墨漬:“這都怪誰?”
姬如玄有些心虛,連忙拉下她的手:“我給你更衣,你別惱我�!�
“誰要你更衣了,你快出去�!苯龉庖荒槢]好氣。
姬如玄一副賴皮臉,湊到她面前,手指勾住斜襟的帶子,輕輕一拉,衣襟松開,姜扶光心中一跳,想要按住衣襟,就見他卑躬曲膝,繞到她身后,雙手捻住肩膀上的襟領(lǐng),褪下肩膀。
外裳褪下,里面穿了玉色的中單,身下系了一條緗色纏枝裙子,宛如深秋時節(jié),將黃未黃的落葉。
“這件怎么樣?”姬如玄挑了一件暮山紫交領(lǐng)外裳,挑眉問她。
暮山紫宛如太陽下山之時,天邊一抹紫色煙霞,搭了深秋將黃未黃的緗色裙子,襯得她嬌貴美好。
姜扶光點頭:“就這件�!�
姬如玄將寬袖套進了她的手臂上,將衣襟拉到肩膀上,又繞到她身上,為她攏好衣襟。
姜扶光低著頭,姬如玄取了流蘇腰封,雙臂展開,環(huán)住她的腰,將腰封從腰間環(huán)過仔細系好。
衣裳穿好,姜扶光終于松了一口氣。
姬如玄卻突然環(huán)住她的腰身:“像上次那樣,哄哄我吧,以后只要和顧嘉彥有關(guān)的事,你都那樣哄我,我就不生氣了�!�
上次去顧府,姜扶光碰到了顧嘉彥,他抱著小貍奴,說了一通指桑罵槐的話。
“那我哄哄你。”遂主動湊過去親他。
第336章:只和你一個人好
姜扶光嗯了一聲,輕踮起足尖,親了親他的唇,他陡然按住她的后腦,加深了這個吻,剛穿好的外裳,在彼此情濃之際,從肩膀滑落,堆在腳邊上,姜扶光小聲嚶嚀一聲,身子陡然騰空,他抱起她,放到床榻上,覆身過來。
“今天下午陪我?”他問。
他的體溫有些發(fā)燙,姜扶光雙手下意識揪緊了身下的鋪單,輕輕點了一下頭:“好�!�
姬如玄低笑出聲:“想什么呢?”
姜扶光有些惱:“沒有。”
“真沒有?”姬如玄還故意問。
姜扶光想打他,扭過頭去,不理他,這家伙分明有色心沒色膽,動不動就喜歡將她往床榻上抱,可其實,連她的衣裳都不敢脫,親親抱抱,就是他的最大限度。
她能想什么?!
“我從小到大,從沒人哄過我�!彼H吻著她的鬢發(fā),“你是第一個�!�
姜扶光目光輕顫,環(huán)住他的腰,輕聲說:“那我以后多哄哄你�!�
“要哄一輩子,”姬如玄湊到她耳際,與她耳鬢廝磨,“要一輩子跟我一個人好。”
姜扶光眼睛有些酸澀,輕抿了唇,她壓著心中的歡喜與澀然,小聲道:“好,這一輩子我只和你一個人好�!�
“不騙我?”姬如玄抬眸看她。
她用力點頭:“不騙你。”
看著明亮且專注的目光,姬如玄終于感受到被人哄著、偏愛著到底是怎樣的滋味。
他忍不住笑:“我們來拉勾�!�
姜扶光伸出小指,勾住他的手指,這時瓔珞的聲音,從外間傳進來:“長公主,大理寺派人送了口信�!�
“什么口不口信,”說了下午要陪他,姬如玄一聽,哪能樂意,黑著臉道,“讓他滾,有什么事明天再來�!�
瓔珞等了等:“是�!�
姬如玄悄瞇覦了一眼姜扶光,見她微笑看他,也不出聲阻止,臉上也不見生氣,心里一樂。
嗯,他是不是該賢惠一點?
“等等,”他咳了一聲,又叫住了瓔珞,“大理寺送了什么口信?”
“承安侯想與長公主談一筆交易,”瓔珞低眉斂目,“請長公主去大理寺監(jiān)牢一見�!�
姬如玄一聽,好事被承安侯攪黃了,那叫一個火冒三丈。
瓔珞故意道:“想來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奴婢這就去把人打發(fā)了�!�
“等等!”姬如玄趕忙叫住她,聽到外面腳步不停,他連忙沖出來,急道,“長公主說話了嗎?你都不用聽主子的吩咐做事嗎?”
姜扶光撿起滑落在地的外裳,穿戴妥當(dāng),憋著笑走出來:“你去回了大理寺,孤明日就去一趟大理瓔珞低頭憋笑,應(yīng)聲退下。
姬如玄一臉無語,這主仆倆真是壞透了:“你就不好奇,承安侯找你做什么嗎?”
想來林氏去水月庵的事,承安侯已經(jīng)知道了。
“說了要陪你,總不能食言吧�!背邪埠罹驮诖罄硭卤O(jiān)牢,又跑不掉,再說了,承安侯一個階下囚,說要見她,她就要上趕著,馬上跑去見他?
現(xiàn)在是承安侯有求于她。
姬如玄分明高興瘋了,卻故意咳一聲,裝作一副賢惠大度的樣子:“承安侯這個時候提出見你,肯定不是什么小事,你大可不必為了我,把正事給耽誤了,我沒事……”
“既然如此,那我……”姜扶光憋著笑。
姬如玄睜大眼睛,連忙阻斷了她的話:“不過,他如今一個階下囚,也該晾他一晾�!�
說完了,還笑得一臉無辜。
姜扶光滿眼笑意:“你說的都對�!�
……
第二日上午,姜扶光一身低調(diào),且避人耳目,悄悄去了大理寺監(jiān)牢。
大理寺卿范大人,一早就收到了消息,為了遮掩長公主的行蹤,在大理寺做了安排,并聲稱要親自審訊承安侯,一早就到了大理寺監(jiān)牢,秘密將長公主迎進了大理寺監(jiān)牢。
范寺卿一臉無奈:“按說案子已經(jīng)遞交了刑部,大理寺也實不該再拿承安侯的案子勞動您,只是承安侯到底還是國舅,便是獲罪下獄,也該有些國舅的體面,沒法對他用刑,頂多就是餓肚子,熬著他,日復(fù)一日地提審,可如此一來,便也招供不盡�!�
“辛苦范寺卿了�!敖龉獗硎纠斫�。
如毀堤、私鹽、屢次三番謀害長公主這些大逆不道的罪名,承安侯都招供了,唯獨不曾招供通敵叛國一事。
是因承安侯很清楚,以上罪名都是他個人所為,陛下不會牽連無辜,可一旦通敵叛國一事曝露出來,不僅會禍及整個林氏家族,甚至還會牽連中宮及安王殿下。
范寺卿忙道不敢,又說:“昨日,我親自提審了承安侯,為了擊破他的心理防線,將皇后娘娘去水月庵祈福一事相告,承安侯情緒很激憤,隨后便冷靜下來,說要見您,下官尋思著,承安侯或許另有重要線索,這才派人上長公主府遞了口信�!�
案子遞交了刑部,就不代表大理寺撤手不管了,而是就現(xiàn)有一應(yīng)案卷線索,交接到刑部,由刑部進一步調(diào)查相關(guān)案情,大理寺這邊的案子告一段落,但案子還需繼續(xù)查。
姜扶光頷首:“便請范寺卿安排�!�
范寺卿引著姜扶光去了大理寺審訊室,審訊室灑掃干凈,桌上擺了茗茶,及瓜果點心。
不一會兒,姜扶光就看到,身穿囚衣,蓬頭污面,渾身臟污的承安侯,被兩個獄卒押進了斗室。
他手腳都戴著沉重的鐐銬,鐐銬在地上拖拽,發(fā)出哐當(dāng)聲響。
這還是承安侯下獄之后,姜扶光第一次見他,從前氣象威嚴(yán),高高在上的國舅,淪為了階下囚,精神氣仿佛被盡抽一空,發(fā)絲灰白,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英雄遲暮的頹喪老態(tài)。
審訊室里只剩姜扶光,扮成影密衛(wèi)的姬如玄,及承安侯。
承安侯被安置在審訊椅上,有些恍惚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皇后娘娘因何去了水月庵?”
陛下不容承安侯府,難道連中宮也容不下了嗎?
當(dāng)真要廢嫡立庶?
陛下對林皇后去水月庵一事,表現(xiàn)得諱莫如深,范寺卿不可能多說。
第337章:外戚干權(quán)
姜扶光猜到他有此一問,唇邊的笑透了一縷諷刺:“承安侯這話問得好笑,她曾經(jīng)做了多少惡事,旁人不知,難不成連你都不清楚?你以為時過境遷,那些事就沒人知道?”
姜扶光緩緩起身,雙手撐在桌面上,目光迫視著承安侯,一字一頓道:“你、做、夢!”
承安侯腦子嗡一聲,瞳孔不停地收縮,他陡然從審訊椅上站起來,想要撲過去,身后的長鏈發(fā)出哐當(dāng)聲響,就將他才邁出去的腳步,扯了回來。
他大吼:“姜扶光,有什么就沖著我來,所有的錯事,都是我一人做下,和皇后娘娘無關(guān)�!�
姜扶光神色淡漠:“姜景璋是陛下唯一的嫡子,也是皇位唯一的繼承人,承安侯打壓太尉府,這我能理解,卻為何要屢次三番算計立儲之事,惹了陛下猜忌,從此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承安侯滿面頹然。
“是疑心生暗鬼,”姜扶光目光盯著他,眼里一片冷然,“林氏利用何氏害貴妃小產(chǎn),令皇長子染病身亡,行的是謀害皇嗣之事,你們心知肚明,多年來寢食難安�!�
“陛下利用我平衡朝堂,在你和林氏看來,這是陛下對當(dāng)年之事耿耿于懷,疑心中宮,故意打壓中宮及姜景璋之舉,心下更是惶惶不可終日,此后十余年,陛下始終沒有立儲,你們對此更是深信不疑�!�
“甚至懷疑陛下,起了廢嫡立庶的心思。”
“你承安侯坐不住了,為了達成立儲的目的,不得不鋌而走險,與北朝俞氏舊黨暗通款曲,【交易】了一場勝仗�!�
承安侯滿臉駭然,有關(guān)通敵叛國所有證據(jù),都被他銷毀,姜扶光絕不會得知這一切。
除非!
是北朝廢太子姬如玄。
是因北朝皇帝要殺廢太子,俞氏舊黨是為�;侍樱挪坏貌慌c他做了一場交易,將廢太子以質(zhì)子的身份,送來南朝避難。
之前他再三向俞氏舊黨確認過,廢太子根本不知道通敵一事。
又想著,雙方攥著彼此的把柄,廢太子不足為懼,卻萬萬沒想到,廢太子不僅知道,還將此事告訴了姜扶光。
姜扶光看著他滿臉的震驚:“你想以此功,進一步打壓太尉府,籠絡(luò)朝臣,達成立儲的目的,卻因紫鮫珠一事,反使陛下對你猜忌更甚�!�
承安侯大叫一聲:“我是敗給北朝使臣被殺,小小一個紫鮫珠,怎能壞我精心策劃的計謀,不可能。”
“是紫鮫珠,”姜扶光憐憫地看著他,“你至今仍沒有意識到,自己為什么會慘敗,為什么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承安侯瞪大眼睛,眼底血絲盤結(jié)。
“是外戚干權(quán)�!彼p笑。
之前陛下在大殿上,也說過類似的話,可他不相信,承安侯府是外戚,戚氏難道就不是外戚嗎?
陛下分明就是想廢嫡立庶。
承安侯瞳孔微縮。
“當(dāng)年陛下在登基之初,便賜封外祖父安國公,可你看,外祖父從不以安國公自居,安國公府的大門上,掛的一直是太尉府的牌匾,甚至朝中許多人都忘了,我外祖父除了是執(zhí)掌天下兵司的太尉外,還是曾立下?lián)砹⒅�,�?quán)傾朝野的安國公。”
“是因外祖父從不挾恩,他心中所念,皆是身為陛下臣子,為家國盡忠的忠君之心�!�
承安侯癱倒在地上,心中隱有明悟。
“不需要什么彌天大局,只要一個小小的紫鮫珠局,讓陛下懷疑你在朝中結(jié)黨營私,擺布姜景璋,把手伸進內(nèi)宮,意圖干涉皇家內(nèi)務(wù),”她緩緩走向承安侯,在他面前站定,居高臨下,“就能令你辛苦籌謀,毀于一旦�!�
就算沒有北朝使臣被殺一事,陛下對他已然猜忌,立儲更不可能。
承安侯心中大怒:“姜扶光�!�
“一步錯,步步錯,”姜扶光冷冷看著他,“陛下封我護國長公主,這令你們越發(fā)肯定,陛下意圖廢嫡立庶,視我為立儲最大的阻礙,為了達成立儲的目的,屢次三番設(shè)局害我�!�
承安侯緩緩閉上眼睛。
“你以為我為何從不反擊你?”姜扶光走近他,輕笑一聲,一字一頓道,“欲令其亡,必先令人狂��!”
承安侯想要沖過去,可他手腳,都被墻上的鐵鏈縛住,一上前,就被鐵鏈扯了回去。
“你別擔(dān)心,”姜扶光似笑非笑,“有關(guān)你通敵叛國的證據(jù),已經(jīng)被我盡數(shù)燒毀,我不會揭發(fā)你�!�
承安侯瞪大眼睛:“你會這么好心?”
“我當(dāng)然不會這么好心,”姜扶光端著茶杯,卻不喝,“通敵叛國確實罪大惡極,但你此番,間接促成了南北兩朝進一步的友好邦交�!�
“前去北朝議和的使臣,已經(jīng)歸朝了,此次議和除了休兵外,還增加了貿(mào)易往來,此時揭開你通敵叛國一事,南北兩朝友好邦交,勢必會受到影響�!�
承安侯腦中嗡一聲,心中一陣恍惚,想到弦照之前說的話。
——您小看的是人心,是長公主一腔濟世為民的胸襟。
這一刻,他看著眼前這個侃侃而談的少女,忽然有些理解這句話了。
“承安侯府已然落敗,遠在杭州的林氏嫡系,盡數(shù)受到牽連,已經(jīng)押送進京,那些旁枝遠親不成氣候,對我構(gòu)不成威脅,也不曾參與承安侯府的惡行,我沒有趕盡殺絕的必要�!�
承安侯死死盯著她的眼睛,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緊她,不錯過她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姜扶光低笑一聲,眼里透了諷刺:“你通敵的對象是俞氏舊黨,那些根深蒂固的舊黨勢力,在北朝興風(fēng)作浪,一點點蠶食北朝政權(quán),威脅北朝社稷,為了南朝的長治久安,我自然樂于見成,也沒必要揭開此事,讓北朝知曉�!�
久久過后,承安侯終于確定,她說的都是真的:“弦照說你心懷家國,有一腔濟世為民的胸襟,我從前是不信的,可現(xiàn)在卻信了�!�
從他踏進這間審訊室開始,她字字句句,談及的皆不是私人恩怨,也非私心私利,而是朝中大局。
第338章:舊黨之患
姜扶光坐回椅子上:“言歸正傳,承安侯找我有什么事?”
如承安侯這樣狡猾的人,在與他正式交談時,要先擊潰他的心理防線,這樣才能從他口中,得到更多有價值的東西。
承安侯現(xiàn)在最害怕的,就是通敵叛國一事被揭發(fā)。
她偏要提及此事。
承安侯道:“我知道,長公主在調(diào)查有關(guān)舊派殘黨的線索,我可以為長公主提供線索,但我有一個要求?”
“要求?”姜扶光聽笑了,她輕蔑的看著承安侯,“時至今時今日,你還有什么資格與孤談交易,講條件?陛下不曾虧待過林氏,便是看在君臣之間最后的一絲恩義,你也該為南朝社稷長治久安,供出你所知的一切,陛下是顧念舊情的人,許是還能念些舊情,對你們承安侯府其余人從輕發(fā)落�!�
一席話,戳中了承安侯的痛處,這些日子,他也在不停地反復(fù)糾結(jié),不知道是該坦白招認,求陛下最后一絲仁慈,還是以此為條件,與姜扶光做一個交易,可最后,他選擇了與姜扶光做交易。
是因天威莫測,他不敢賭。
和長公主交易會更有把握,雖不想承認,但在他內(nèi)心深處,他如弦照一般都是認可長公主的胸襟品性。
姜扶光神情冷漠:“你比誰都清楚,舊黨勢力遠比想象之中更可怕,他們看似藏頭露尾,不成氣候,可他們也曾是南朝世家顯赫的舊勛貴族,家族源遠流長,底蘊之深,人脈之廣,根深之固,令人膽寒,連父皇都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多年來,是靠我外家戚氏,才勉強震懾了他們,令他們隱在暗處,如今承安侯府落敗,難保舊黨不會趁勢而起,一旦讓他們得勢,將后患無窮�!�
承安侯自嘲一笑:“長公主說得是,可惜林某沒有長公主憂國為民的胸襟,林某此一生所謀,皆是私心私利,說是利欲熏心亦不為過,便是死到臨頭,也沒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釋然,唯有兩相利害的取舍與算計。”
姜扶光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承安侯表情很平靜:“我所行之惡,皆與我兒弦照無關(guān),若長公主能保他一命,我愿意將我所知道的一切,據(jù)實相告,且巨細無遺�!�
當(dāng)年戚如烈擁立陛下登基,封了安國公,當(dāng)時永安伯府因從龍之功,封了永安侯。
可永安侯府只是落魄勛貴,在朝中并無實權(quán),完全不能與戚氏相提并論,父親為了讓陛下封林氏女為后,在平叛之時不惜戰(zhàn)死。
陛下初登基,帝位不穩(wěn),迫于當(dāng)時的舊勛勢力,不得不封林氏為皇,隨后追封戰(zhàn)死的老承安侯為承恩公,由他承襲爵位。
為了在朝中培植黨羽,他暗中收攬了不少舊黨,這才形成了一股,與戚家對抗之勢,得已掣肘太尉府,打壓戚家軍多年。
姜扶光蹙眉。
承安侯繼續(xù)道:“舊黨在朝中的勢力,遠比你能想象到的埋得還要深,長公主想要靠我的案子,通過三司會審,清查朝中舊黨,根本不可能根除舊黨之患。”
姜扶光心下微惴:“什么意思?”
“當(dāng)年承恩公府,是為了對抗戚氏,才收攬了一些舊黨,”承安侯自嘲一笑,“但那只是一時之計,我從未想過依賴舊黨勢力,更不可能為安王殿下留下這樣的隱患,所以在承安侯府得勢之后,我曾根據(jù)手中掌握的線索,多番查探,可是舊黨之水深,令人膽寒�!�
姜扶光緩緩道:“我會命大理寺,仔細查實林弦照所犯之事,若林弦照果真如你所言,不曾參與你所行一應(yīng)惡事,我可以在陛下面前為他陳情,懇請陛下饒他一命�!�
“長公主一言九鼎,有了長公主這句話,林某就放心了,”承安侯心中一松,緩緩站起,身上的鐵鏈發(fā)出哐當(dāng)聲響,他拱手揖禮,“林某定當(dāng)知無不言。”
……
兩人密談了整整兩個時辰,姬如玄執(zhí)筆,將一些重要信息記錄下來。
密談結(jié)束之后,姜扶光看著裝了滿滿一盒供詞,心下一片凝重,她緩緩起身,看著承安侯:“后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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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侯笑問:“長公主指的是什么?通敵叛國?販賣私鹽?屢次設(shè)計害你?還是毀堤淹民?”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么。”姜扶光定定看他。
“是啊,”承安侯面色恍惚了一陣,突然反應(yīng)過來,“如長公主這般胸襟,你最在意的唯有毀堤淹民一事�!�
姜扶光想到大壩水位上漲,那一天兩夜,她站在大雨里,望著茫茫雨幕,滔滔江水,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熬過來的。
她也曾在心中默默的祈求上蒼憐憫,也曾在心中念過三十六路神佛,請求他們大發(fā)慈悲,也曾累得雙腿僵麻,想要坐下來休息,可這一切的疲累,又怎及得上,那些冒著大雨,抗沙包筑堤,還有那些跳進水里,拼了性命去堵堰口的士兵。
她很怕,不敢退縮一步,可心中更多的卻是憤怒,她對姬如玄說:“我不會放過他們�!�
“絕不會�!�
“我發(fā)誓�!�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
承安侯定定看向她,一字一頓道:“我不悔�!�
“承安侯。”姜扶光倏然拔高了聲量,“你知道新安縣有多少人因你一己私欲死去,又有多少人,因你一己私欲蒙受苦難,平災(zāi)治疫,災(zāi)后重建,固然令他們展開了新生活,卻并不足以撫平他們曾經(jīng)遭受的傷痛,你毀了無數(shù)個曾經(jīng)幸福的家庭,令他們的人生變得千瘡百孔。”
“那又如何?”承安侯表情平靜至漠然,“我已經(jīng)為此付出了代價,還需要為此后悔什么?”
姜扶光怒紅了眼睛,死死盯著他,漸漸冷靜下來:“答應(yīng)你的事,我會信守承諾�!�
說完,她轉(zhuǎn)身離開了審訊室。
承安侯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在她即將踏出審訊室時,突然出聲:“長公主,你是一個聰明人,手段、魄力、謀略、胸襟樣樣不缺,但于我看來,你太嫩了,在朝中根基太淺,現(xiàn)在的你,是絕不可能斗過那些舊黨,或許再過十年,也許并不需要這么久,最多三五年,那些舊黨就不是你的對手�!�
第339章:盡天地哄他
“想查舊黨,要從私鹽入手�!彼�(dāng)初,就是為了探查舊黨,這才接觸了私鹽,后來才步步淪陷。
姜扶光腳步微頓,一語不發(fā)地離開。
范寺卿連忙迎過來,看著暗衛(wèi)手里捧著一個寶盒,連忙低下頭:“下官送您離開�!�
盒子里裝的,是承安侯隱藏最深的機密,絕不是他可以肆意窺探。
也許長公主早已心知,這才刻意避人耳目,悄悄前來見承安侯,沒有驚動任何人。
姜扶光頷首:“今日之事還請代為保密,權(quán)當(dāng)我今日沒來過,有關(guān)承安侯的一切,還是照舊�!�
范寺卿連忙應(yīng)下,引著長公主從一處角門離開,一輛低調(diào)的馬車,就停在后巷陰影處。
姜扶光上了馬車,緊繃的身體,甫一放松,這才驚覺自己在不知不覺之中,已經(jīng)驚出了一身冷汗,后背正泛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蝕骨寒意。
原因無他,是因承安侯提供的線索雖然多,可大多雜亂,始終缺乏了一些關(guān)鍵信息,所涉之人,遍及朝堂內(nèi)外,可始終缺少一些關(guān)鍵的人事,這也讓她徹底認清,舊派殘黨的水到底有多深。
她抬眸看向桌上的寶盒,看似掌握了很多線索,卻千頭萬緒,想要探查是千難萬難。
承安侯說的對,以她如今對朝堂的掌控力,想要調(diào)查舊黨無疑是癡人說夢,稍有不慎,就要打草驚蛇。
姜扶光心中突然涌現(xiàn)了一股濃濃的疲憊。
為何在拿到承安侯的口供后,她心中的不安反而更甚?
她甚至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舊派殘黨背后隱藏的真相,或許遠比她想象中更加殘酷。
那一切都不是她現(xiàn)在能接觸到的。
姬如玄握了握她的手,觸手一片冰涼,他取了一旁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大不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姜扶光心中發(fā)顫,她眉目低斂,眼睫也不禁顫了顫,馬車?yán)镬o了片刻,她抬起頭輕笑:“其實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
是呢,她從五歲,就看了《俞氏列傳》,看到了俞氏慘烈的下場,仿佛看到了戚氏的明天,如今外祖父身體康泰,阿娘病體痊愈,承安侯下獄,林氏去了水月庵,太尉府沒有了掣肘,戚家軍也好好的。
“從你來到我身邊,一切都在變好的。”她笑。
完了,姬如玄雙手捂臉,這娘們這兩天,嘴上是抹了蜜么,這么甜,盡天地哄他。
姜扶光一臉無語:“你捂著臉干嘛,長得這么好看,又不是見不得人�!�
又來,姬如玄忍不了,湊過去親她。
姜扶光嚇了一跳,下意識躲開:“你干嘛�!�
“嘗嘗,你嘴兒是不是抹了蜜。”說完,姬如玄捧起她的臉,還真含住她的唇瓣嘗了起來。
結(jié)果這一嘗,兩人癡纏了許久。
姬如玄這才不舍的放開,雙手捧著她的臉,鼻尖輕觸她的鼻尖,輕輕地蹭:“真甜�!�
姜扶光媚眼如絲。
姬如玄低低笑出聲:“你多疼疼我,刀山火海,地獄無間,為了你都去得,”他親了親她的鼻尖,嗓音沙啞,“別怕,別怕。”
姜扶光不笑了,小聲地呸了一聲:“誰讓你刀山火海,地獄無間了,我只想讓你陪著我。”
一直一直陪著我。
可他就要走了啊,這段時間,他越發(fā)纏人了,也越發(fā)膩歪了。
她心中一片澀然,可笑容卻柔媚燦爛。
看著她嬌唇如花,含珠吐蕊,一片誘人,姬如玄情難自禁,低下頭去,含著她的唇。
他溫柔又細致。
……
舊派殘黨隨著承安侯的落敗,浮出水面,可通過承安侯得到的線索,也只其中的冰山一角,連承安侯都無法相抗之人,矛頭進一步指向了宗室,也證明,姜扶光探查的方向沒有錯。
可龐大的宗室盤根錯節(jié),牽一發(fā)而動千鈞,那是南朝的根基所在,與姜氏皇朝的利益休戚與共。
莫說是她,就是父皇也不能輕易妄動。
姜扶光沉思良久,回到長公主府后,立即換了翟衣,帶上承安侯的供詞,進宮面圣。
小德子得知長公主入宮,到南書房和兩儀殿交匯的道上等著,等內(nèi)侍引著長公主過來,立刻卑膝上前。
姜扶光怔了怔:“陛下不在南書房?”
父皇向來勤政,這個時間應(yīng)該在批閱奏折,召大臣議事才是。
小德子卑躬曲膝,笑瞇瞇地說:“陛下在兩儀殿,子多虧了長公主得力,陛下也能輕省一些�!�
想到近日,送去長公主府的奏折越來越多,姜扶光頷首,不再詢問。
一到兩儀殿,姜扶光就敏銳感覺到,兩儀殿附近的守衛(wèi)多了一些,殿中的宮人與往常一般無二,可若是細心就能發(fā)現(xiàn),宮人各自保持了距離,互相之間幾乎沒有交流,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有。
心里一咯噔,姜扶光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她的預(yù)感,很快就被證實了,小德子并未帶姜扶光去書房,而是去了父皇的寢殿。
姜扶光腦子嗡的一下,抬著重逾千斤的步子,踏入了內(nèi)殿,見南興帝穿著中單,靠在迎枕上,阿娘坐在床沿,正在給父皇喂藥,寢殿里散發(fā)著一股濃重的藥味。
南興帝喝完藥,看到姜扶光,露了笑容:“阿琰來了。”
他面容憔悴,面上不見絲毫一國之君的威嚴(yán)氣度,反而顯得有些衰弱蒼老,姜扶光眼眶不由一紅,將寶盒遞給張德全,快步走上前去。
穆貴妃擱下藥碗,偏過頭去,快速擦去了眼角瀕臨眼眶的淚,退到了一旁。
姜扶光跪坐在床榻邊,握著父皇的手:“父皇,這是怎么回事?”
“人食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南興帝抽出被她握住的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好在,現(xiàn)在有你能幫朕分擔(dān),朕也能安生養(yǎng)病�!�
姜扶光看著父皇衰敗的面容,心中充滿了不安:“太醫(yī)怎么說?嚴(yán)不嚴(yán)重?要怎么養(yǎng)?”
“就是操勞病重,需要養(yǎng)一段時間�!蹦吓d帝避重就輕,神情顯得十分平和。
張德全把頭撇過去,眼睛都紅透了,陛下操勞病重,生生把自己熬干了,已有油盡燈枯之像。
第340章:洶涌暗潮
“這南朝的根子早已經(jīng)爛透了,戚家流了那么多血,阿穆流了那么多淚,把南朝的天給撐起來了,朕總要試著去治理一番,也好叫戚家的血沒有白流,阿穆的委屈沒有白受�!�
想到陛下之前說的話,張德全慌忙抹了一把臉,低下頭去。
姜扶光心中酸澀,頭埋在床沿,忍不住抽噎地哭。
“別擔(dān)心,”南興帝眼眶微濕,像小時候那樣抬手輕撫著她的頭,“回頭朕擬旨,令護國長公主攝政監(jiān)國,輔佐社稷,今后輪到朕休息,朝中的事,你就多費心一些�!�
他看了一旁的阿穆,少年愛慕,終得所愿,卻因故蹉跎了許多歲月,接下來的日子,他想多陪陪她。
“父皇�!苯龉膺煅蕟舅拔也�,我要父皇好好的�!�
“怎么還跟個孩子似的,”南興帝搖頭失笑,臉色有些發(fā)白,“別擔(dān)心,父皇的身子還能撐一撐,不然這么大個爛攤子,總要讓你羽翼豐滿了,我才能放心�!�
姜扶光這才放心些:“父皇要好好休養(yǎng)身子�!�
南興帝笑著點頭,又忍不住看了阿穆一眼,夫妻心結(jié)盡解,他也還想多活。
“突然進宮找朕可有什么事�!�
姜扶光遲疑了一下,搖搖頭:“不是什么大事�!�
“說吧,”南興帝無奈一笑,“父皇這輩子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你不說,朕反而不放心�!�
姜扶光猶豫了片刻,讓張德全將寶盒呈上來,宗室那邊的問題,父皇未必全然不知,恐怕是為了維系朝局平衡,這才隱而未發(fā)。
承安侯臨走前提醒她的話,分明飽含深意。
穆貴妃和張德全退出了房間。
房間里只剩父女倆。
南興帝打開寶盒,拿出寶盒里的口供,隨意看了幾頁,將口供又放回盒子里,把盒子蓋好。
“扶朕起來。”他說。
姜扶光連忙上前,扶著父皇起身下地,又拿過架上的外袍,為父皇披好,扶著父皇一起去了書房。
南興帝從書房一個暗格里,取了一個水囊。
姜扶光拿著陳舊的水囊:“這是?”
“你二舅舅的隨身之物,”南興帝坐在椅子上,看著她手中的水囊,“當(dāng)年你二舅舅突然暴斃,朕察覺不對,出動了兩位影密衛(wèi)前去探查,在一處山谷的隱密處,找到了這個水囊,經(jīng)影密衛(wèi)查驗,水囊里的水,被人下了斷腸草,你二舅許是有所察覺,悄悄將水囊藏匿,向朕示警�!�
姜扶光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是誰謀害了舅舅?”
“朕登基之初,受制于舊勛貴族及宗親勢力,與你二舅舅一起出征的將領(lǐng),多為舊勛貴族及宗室子弟,為免你二舅舅受制于人,朕另派了大將軍一手提拔的虎威將軍策應(yīng),”南興帝輕扯著嘴角,眼中泛著冷意,“不外乎這些人罷。”
姜扶光心中的悲痛,難以抑制:“那時外祖父已經(jīng)平定北邊,戚氏戰(zhàn)神,盛名遠揚,所以他們擔(dān)心二舅舅橫掃南越,戚家聲威更甚,陛下有戚氏做為后盾,會掙脫舊勛貴族及宗室的鉗制,對他們下手,二舅舅威脅到了舊勛貴族及宗室們的利益,所以他們毫不猶豫,把屠刀對準(zhǔn)了自己人�!�
皇權(quán)之下的真相,殘酷到令姜扶光窒息,渾身顫抖到難以抑制。
難怪承安侯臨行前會說出那一番話。
南興帝嘆了嘆氣:“那時,你外祖父平定北邊不久,朕天威正盛,正在大肆清理朝中的舊勛勢力,后你阿娘小產(chǎn),是舊勛貴族借了林氏、何氏之手,警告朕罷了。”
姜扶光如遭雷殛:“承安侯作為舊勛貴族的一員,是平衡父皇與舊勛貴族之間的橋梁,所以父皇要厚待承安侯府,厚待林氏,安撫舊勛貴族,利用承安侯之手,逐步根除舊勛貴族之禍�!�
父皇也確實做到了,這些舊勛貴族被父皇逐步清理,可是人都有私心。
承安侯的私心,是擔(dān)心陛下在根除了舊勛勢力的隱患后卸磨殺驢,在助陛下根除舊勛勢力,同時也吸納了舊勛勢力壯大己身。
最終的結(jié)果是,舊勛勢力雖被打擊得七零八落,但也在承安侯的私心下,并沒有徹底根除,斬草不除根,死灰又復(fù)燃,利用承安侯的勢力掩護自身,在暗中壯大,甚至還和宗室有所勾連。
承安侯自以為可以掌控舊勛勢力,卻慘遭反噬,陷入到私鹽一案,惹了一身騷。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所謂的太平盛世只是假象。
隱藏在皇權(quán)之下的是,洶涌的暗潮。
難怪多年來,父皇不敢對越發(fā)兵,是不想二舅舅的悲劇,在大舅舅身上重演。
父皇知道承安侯私心甚重,知道林氏狠毒,可滿朝上下,父皇唯有承安侯可用,也只有承安侯還能勉強,掣肘那些舊派殘黨些許,才能維持朝局安穩(wěn),這才一直縱容承安侯。
直到阿娘遭林氏所害,受了十五年病痛的折磨,這才徹底激怒了父皇。
直到這一刻,姜扶光才知道,父皇這么多年來,到底有多么艱難:“父皇,現(xiàn)在承安侯下獄,舊派殘黨或要由暗轉(zhuǎn)明。”
一時之間,她竟不知對付承安侯,到底是對還是錯。
“不要多想,”南興帝仿佛猜到她心中的糾結(jié)與紛亂,“承安侯憚壓不住舊派殘黨,已成定局,自質(zhì)子來朝之后,所行之事,無不被舊派殘黨牽著鼻子走,舊派殘黨甚至還能借承安侯之手,在新安縣布下殺局刺殺你,再繼續(xù)縱容,也是禍害�!�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是到了沉渣泛起的時候了。
姜扶光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父皇,接下來該怎么做?”
“私鹽�!蹦吓d帝淡聲道,“事涉宗親,你不要插手,要挑起宗室與世家的爭斗,讓他們兩虎相斗,私鹽就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勾結(jié)匪徒,持械犯私,罪同謀逆,不論是參與的宗親,還是世家都清楚,私鹽不查出一個子丑寅卯,是不會罷休,人人都要不擇手段,設(shè)法脫身,否則一旦查實犯私罪名,所有參與者都要殺頭,其家眷還要流放。
第341章:柳下惠本惠
姜扶光也知道,這事她一時半會是真插不上手,不過見父皇有應(yīng)對之法,神情一松:“父皇英明,我在拿到承安侯的口供后,都有些六神無主�!�
南興帝輕笑:“不怪你,你初入朝堂,在朝中根基不深,對舊派殘黨所知甚少,不知如何應(yīng)對也正常,朝局看似動蕩不寧,實則所有發(fā)展于我們而言,都是有利的一面,只要繼續(xù)查私鹽一案,徹底根除舊派殘黨,也是指日可待�!�
眼下他最擔(dān)心的,還是外憂。
父女倆說了一會兒,姜扶光扶父皇回房休息,再三交代,讓父皇好好養(yǎng)著龍體,這才離開了房間。
穆貴妃站在廊下,看著不遠處的鴛鴦藤,怔怔發(fā)呆,準(zhǔn)備離開的姜扶光,腳下不由一頓,緩緩上前。
“阿娘�!�
穆貴妃身體一僵,連忙抬手,拭了臉上的淚,回頭時,臉上已經(jīng)揚起了笑容:“和你父皇說完話了�!�
姜扶光看著母妃發(fā)紅的眼眶,心中有些擔(dān)心:“父皇精神不錯,會好起來的�!�
穆貴妃眼中又有淚光浮動,她點了一下頭,克制著眼淚沒有落下,可聲音已然哽咽。
“他是累成這樣的,張德全說他多年來厲精圖治,平衡朝局,克勤于邦,一日也不敢懈怠,時常處理國事到深夜,幾乎是事無大小,事必躬親,南朝能有如今的盛世,是他熬白了頭發(fā),榨干了身體換來的。”
姜扶光深以為然,隨著她深入朝堂,對朝中的局勢,也越發(fā)洞悉了然,對父皇的艱辛也越發(fā)認知。
一國之君是至高無上的權(quán)柄。
更是頭頂一片天的沉重責(zé)任。
穆貴妃想到前幾日,她與陛下互解心結(jié)后,陛下咳了一口血的畫面,強忍著淚。
“我年少時,曾親眼目睹,舊勛貴族霸市橫行,魚肉百姓,也見過世族豪強,欺辱寒門,也見百姓衣衫襤褸,賣女求生,苦不堪言,乞丐沿街乞討,與狗爭食……”
“當(dāng)父親說,皇長子寧王仁厚,要發(fā)動宮變,擁他為帝時,我心中滿是高興,他禮聘我入宮時,拉著我的手,對我說,他會盡力成為一個好皇帝,我突然覺得,嫁給他也沒什么不好,至少我可以監(jiān)督他,成為一個好皇帝,予百姓福澤�!�
從那時起,她的目光時時放到他身上,也時時關(guān)注,漸漸生了情意。
穆貴妃忍不住淚盈于眶,姜扶光上前一步,抱住了阿娘:“如今社稷中興,父皇也該歇一歇了,阿娘好好陪著父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南朝的中興,究竟是興盛的開端,還是破滅前的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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