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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謝無熾:“怎么個依賴法?我?很好奇,那?就?住了�!�

    “……”驛差老頭拱手出?門回家去,謝無熾走到那?院子門口,伸手將門閂也插上,現(xiàn)在院子霎時成了個包圍圈,活生生跟這一群棺材們住在一起。

    時書:“為什么要關(guān)院子門?”

    “驢。不關(guān)門,二天早上起來驢被偷了,雖然是鄉(xiāng)野,但總有貪便宜的小?人�!�

    時書:“一下變得好窒息,聞到棺材味兒了�!�

    謝無熾簡單道:“我?在,別怕。”

    驢身?上的搭掛里放著干糧粗饅頭,幾封面條。謝無熾從井里絞了好幾遍的水,確認(rèn)不再渾濁變得干凈以后,拎到灶臺這里來,洗凈了自帶的鍋碗,甚至還打了兩個雞蛋煮了兩碗雞蛋面。

    時書服氣:“好能干的男人�!�

    謝無熾:“什么能干?”

    時書:“能干啊,還有其他能干嗎?”

    謝無熾:“我?確實很能干。”

    說什么呢?時書幫忙燒火,逐漸夜深了,兩個人就?著灶里的余火,把面吃了以后,洗干凈鍋碗瓢盆,到井水旁拿帕子擦洗身?體,洗漱,順便把衣裳也給搓了。

    “………………”

    時書手浸在涼水里洗衣服時,真的沉默了,跟謝無熾出?來軍訓(xùn)來了。不過,因為謝無熾處事極其自律,緊緊跟著他的腳步,居然感覺一天特別的充實,并?沒?有虛度光陰之感。

    ……終于,萬事具備。

    昏暗廂房內(nèi)點了一支小?小?的蠟燭,溫暖光暈撒播到小?小?的區(qū)域中。床上鋪就?了稻草晾曬而成的干草,聞著有田野的干燥的氣息。

    將自帶的棉被都鋪展整齊后,時書躺上,一身?疲憊的筋骨霎時松懈了,五臟六腑傳來難以言喻的舒爽感。這就?是,充實的一天后累到想睡覺的感覺,特別的爽!

    身?旁,影子繚亂。謝無熾眉眼在燈光中晦暗,找到一方小?凳子,正襟危坐在時書躺著的床鋪旁,取出?一本?空白的書卷,一支他削好的炭筆。

    昏黃的光照在他明?暗交接的手背。

    時書好奇問:“你在寫什么?”

    “日記,今天的日記還沒?寫�!�

    時書:“你每天的日記都寫什么內(nèi)容?我?怎么感覺一天沒?什么好寫的,拿著筆就?頭腦一片空白?”

    謝無熾眸子漆黑看他:“見到的人事,讀過的書,每天的思考,寫日記會讓生活更有整理感。其實不是無事可?寫,只是自己沒?有養(yǎng)成習(xí)慣�!�,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哦,”時書圓潤白凈的指甲點在紙面上,“那?你今天寫了什么?”

    “寫:東都城外百姓,土地大多被富戶豪紳侵占,百姓窮苦到連埋葬親人的祖田都被奪去,民不堪命也�!敝x無熾說,“只有親眼見到,這些東西才是真的,否則,那?就?是書本?上的死?知識�!�

    時書抬眼:“你現(xiàn)在記住,以后幫他們把田要回來嗎?”

    “要說多少次�!�

    謝無熾的字跡一筆一畫,在燈光下銀鉤鐵畫:“我?沒?有你想的那?么好。”

    那?紙頁上寫的,也不是簡體字,也不是英文,而是俄語。

    “………………”

    時書:“你就?防吧,把我?防死?,你連枕邊人都防。”

    “不是為了防你,你也從不亂翻別人東西。”

    “那?你還能防誰?這個世界上穿越的,除了我?倆,還有別人嗎?”時書隨口說。

    謝無熾筆尖一頓,微風(fēng)吹動燭火后,陰影從他內(nèi)斂凝肅的眉眼移動到鼻梁,半張臉看不分?明?,一瞬間?又像養(yǎng)在匣內(nèi)的寒劍。

    廂房內(nèi)安靜,謝無熾收起墨筆和紙頁,放到一只羊皮袋子當(dāng)中,傾身?吹滅了燈火。

    “睡覺了�!�

    眼前霎時陷入黑暗,時書看到謝無熾影子坐在床沿,干草承受重量發(fā)出?窸窣聲響,片刻之后,那?份重量以一種壓倒性的姿勢,沉穩(wěn)落在時書的身?旁。

    夜深人靜,更深露重。窗外一陣狂風(fēng)帶起沙沙樹林搖晃之聲,窗柩被風(fēng)吹開了一道縫,漏風(fēng)后,后背霎時陰冷不堪,好像有鬼在爬。

    時書腳趾一下繃緊,抿唇:“謝無熾,我?不想靠窗睡,窗外就?是棺材,我?現(xiàn)在后背一片冰涼,你不信你摸�!�

    “呵�!�

    謝無熾手搭到他的后背,似懂非懂:“真是冰涼,要不要換位置?”

    時書糾結(jié):“可?我?也不是很想調(diào)換位置,靠墻有安全感,睡外側(cè)我?會掉床底下去,而且我?覺得靠門也很可?怕,要是有那?個,一般都從門口進(jìn)來�!�

    “謝無熾你想想,荒郊野嶺,鄉(xiāng)野古村,廢棄老舊的驛站,驛站內(nèi)還停滿了棺材,光是閉上眼睛,恐怖片都演了十部?了!”

    時書:“我?膽子小?,我?覺得好瘆人�!�

    謝無熾笑了聲:“我?不怕鬼神,要不要我?幫你?”

    時書:“你怎么幫?”

    話音剛落,時書腰間?一份重量,霎時把他往前一勾,勾到了一個滾燙灼熱的懷抱中,也幾乎是瞬間?,讓他頭皮發(fā)麻的陰寒之氣消失了,而是被卷入了一個溫暖的火爐中。

    謝無熾:“你說得對,死?人多的地方草木蘩陰,空氣不流動,確實更陰冷。這樣靠著我?,會不會溫暖一些了?”

    “………………”

    時書被謝無熾一只手臂圈在胸膛,他肩膀要寬許多,躺在他懷里由布料隔著骨骼也并?不粗硬,但這是個男人啊男人!霎時間?,時書鼻腔內(nèi)便被男人的氣息所充滿。謝無熾身?上是一種潔凈,有溫度的干燥氣味,但入侵性和雄性的圈地感絕不減少,剎那?之間?時書渾身?皮膚都在發(fā)麻,后背炸起一層栗。

    “放開放開!謝無熾,你有時候沒?必要那?么善解人意!”

    “我?想幫你,你說你冷�!�

    “不要這么幫,有點過了�!�

    謝無熾:“但是,你不覺得很暖和?棉被窄,兩個人摟在一起才能溫暖。”

    時書不得不承認(rèn)他說得有道理。而且被謝無熾抱進(jìn)懷里以后,別說什么后背涼不涼了,他現(xiàn)在滿腦子,壓根兒就?沒?有任何鬼怪邪念。

    “……謝無熾。”

    時書輕輕喘了一聲。他的腿被謝無熾按在雙腿之間?,這被子表面風(fēng)平浪靜,其實底下兩個人胳膊搭著胳膊,腿搭著腿,身?體緊密貼合,宛如在親密擁抱,時書幾乎是被他像摟貓一樣摟在懷里。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時書:“受不了了,好怪的姿勢�!�

    時書一手放在他肩膀,往后仰,終于把自己的半截身?子抽了出?去。不過,一瞬間?陰風(fēng)便灌進(jìn)了被子里,吹得他后脖頸兒處,好像有一只冰涼的手在摸。摸完,還有張冰冷的嘴,在貼著他吹氣。

    “……”

    時書不再那?么犟,把人稍稍往被子里縮了一些。

    “且睡,有我?在,今晚你會很舒服,不會做噩夢。”

    謝無熾拖著他的手腕,把時書跟個娃娃似的,扯得偏向懷里了些,但又沒?那?么近到失去距離,只是彼此的呼吸可?聞,氣息也縈繞在鼻尖。

    ……這兄弟,好強大的能量場。自信到鬼神都能驅(qū)趕開。

    時書黑暗中的眼睛睜大著,靜了靜,把鼻尖稍稍往被子里一藏,滿耳朵燥熱,重新閉上了眼。

    ……服了,明?明?到處危險可?怕,謝無熾竟然真有魔力?,一句話就?讓他不慌張了不說,風(fēng)雨都像被隔開了門外。

    好兄弟,好兄弟,這么睡也可?以的吧?

    張飛和關(guān)羽,肯定也會這樣吧!

    這就?是男性之間?的友誼……不過當(dāng)時書開始思考,困意便層層襲來,時書好像躺在一層柔軟森*晚*整*理中,陷入了黑甜的夢鄉(xiāng)。

    兩個人都太累了,在雷電交加的角落,擁抱著陷入了安眠。

    第026章

    晉江正版

    ……

    清晨又是趕路的一天。

    瓢潑大雨,

    路面泥濘,山林間狂風(fēng)驟雨忽至。

    時書蒙著頭往前跑了?好遠(yuǎn)一段,才看到一方四角翹起的驛亭,

    和謝無熾到亭子里?躲雨,

    毛驢也牽進(jìn)來。

    時書渾身淋得濕透,

    謝無熾也差不多,潮濕烏發(fā)貼著臉側(cè),

    時書看他一眼后反倒開懷大笑:“哈哈哈歷險記!我靠,這一路真是難得各種體驗都有!”

    “雨好大,剛才那朵烏云像世界末日一樣�!�

    少年渾身濕透,透明水珠沿著頸項往下滑,白皙皮膚在陰沉天色中反著光,鎖骨好像被?人舔過似的,水漬銀亮。

    謝無熾視線灼熱,看了?會兒?,把?視線轉(zhuǎn)移開了?。

    ……

    再一個?下午,小毛驢不知怎么?鬧脾氣,接近兩個?時辰都在別人田里?啃地皮,

    等牽回來再趕路,太陽落山,

    距離下一個?驛站還有數(shù)公里?的距離。

    星夜兼程,

    走?過深山老林,

    一片神鴉社鼓。

    “嘎嘎嘎——嘎嘎嘎——”老鸮盤旋。

    時書緊緊拉著謝無熾的衣袖,嚇得魂飛魄散:“啊啊啊,好恐怖,

    好瘆人!”

    謝無熾:“不要怕,跟著我�!�

    時書:“謝無熾,

    可我想尿個?尿�!�

    “去,我在這兒?等你�!�

    時書:“你不要走?太遠(yuǎn),最好在一個?我能看到你,但你看不到我的位置�!�

    謝無熾停下,時書摸黑走?到了?視線外?的竹林,剛尿完,眼前一塊石碑,生卒年漫滅,居然是一塊殘缺的墓碑!

    時書眼前一黑,幾乎暈厥:“謝無熾,到處都是墳!這是亂葬崗嗎?”

    謝無熾接住了?他:“或許是,這里?曾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死?傷慘重。好了?,別怕。”

    一路走?,走?不到盡頭的墳林。那小土包前豎著一塊石頭的墳?zāi)�,有時只有一兩步遠(yuǎn),距離極近,連綿夾道幾乎走?了?一刻鐘還有。

    正是深夜,烏鴉盤旋,野獸嚎叫,陰風(fēng)陣陣,時書的天都塌了?,沒有任何恐怖屋能強過眼前的氛圍。

    “謝無熾,幸好我跟你一起來了?,不然你一個?人晚上走?過這種地方,不得嚇?biāo)?啊?”

    “……”

    謝無熾側(cè)頭,平靜的眼中似有暗流涌動波瀾,片刻后啞著嗓:“手給?我�!�

    時書:“手給?你干什么?�!�

    “牽我的手,更有安全感。”

    時書沒伸手,謝無熾過來把?他白凈的手握在掌心中,指腹和掌間有細(xì)細(xì)的繭,混合著灼熱感從指縫插.入。剎那之間,他的沉穩(wěn)也感染了?時書。

    時書:“你牽手就牽,為什么?十指緊扣?”

    謝無熾:“更穩(wěn)當(dāng)?。”

    時書也沒特別在意被?牽的事,畢竟偶爾和朋友碰碰小手也正常。讓他牽著走?了?幾步,一路便閑聊起來了?:“你在家做家務(wù)嗎?手心的繭好厚,有點?扎手�!�

    謝無熾:“槍繭,國外?合法?持槍,每年,我會和朋友去打獵。”,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時書:“這么?牛。什么?槍?”

    謝無熾:“什么?槍都玩兒?,最喜歡打手槍�!�

    時書:“……”我誤解了?沒有?

    謝無熾:“下次帶你一起�!�

    “…………”

    時書一時不知道要不要答應(yīng),被?他牽著走?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好要不要仔細(xì)問,你說的那個?意思是不是我理解的意思。

    總之,一路趕路,終于到了?驛站!

    接近城池,驛站的規(guī)模和客人都更多,有人專門?經(jīng)營,供應(yīng)飲食和熱水,只需要給?錢就可以行事。

    三十文,兩桶熱水和飯。

    走?一天可還行,但接連走?了?好幾天,時書坐凳子上脫掉了?鞋,磨他后腳跟不舒服,仔細(xì)一看,原來長了?個?通紅的水泡。

    腳浸在水里?,仔細(xì)看這個?水泡。一旁,謝無熾洗完澡裹著一身寒意進(jìn)了?門?,抬眼瞥到浸在木盆中,腳踝纖細(xì),玉白色的腳趾。

    謝無熾:“怎么?了??”

    “走?太遠(yuǎn)的路了?,腳上有個?泡,我以前上課偶爾也會這樣,沒事。”

    但挑破的時候,疼得時書鼻尖吸了?一下,白色中透著粉。

    謝無熾:“明天別走?路了?,驢子能坐,你再走?下去傷口一層疊一層潰爛,不好。”

    時書:“明天再說,走?,下樓吃飯�!�

    樓下的飯?zhí)脙?nèi),只供應(yīng)極為簡單的餐飯,早上饅頭包子稀飯,中午倆炒菜,晚上全部吃面條。

    兩碗熱氣騰騰的白水面擺在桌上,十分的白,就是開水里?面下面條再撒幾顆鹽,連油水都極少,桌上更不會有豆瓣醬,醬油醋,等調(diào)料。

    一筷子吃到嘴里?,寡淡無味,再要吃一筷子,素得只有麥子的味道。

    時書吃了?一路的面,盯著碗里便端起:“謝無熾,吃不完,麻煩你幫幫忙�!�

    謝無熾:“我碗里?滿的,你先吃,等空了?再給?我�!�

    時書:“但這樣,面我都吃過了?,你也不嫌惡心?”

    謝無熾:“我不嫌�!�

    時書:“我爸媽都嫌,你不嫌我�!�

    謝無熾抬起視線,深黑色眸子平靜看他:“只是吃東西而已,沾了?口水,兩個?人交.合的時候,交換的體.液比碗里?這多多了?。”

    “咳——”時書差點?把?面條噴出。,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他看了?謝無熾一眼,故意吃了?口蒜,再低頭嗦口面。

    抬頭看,謝無熾并不挑食,他挑食估計都活不下來了?這個?年代。總之面無表情把?面條吃掉了?一部分,時書便把?自己碗里?的面夾去。

    被?他一說,感覺怪怪的。

    面條吃得差不多,門?外?響起了?叩門?的動靜,原來是來了?新?的旅客。那驛差走?出來,門?口站著一位官員,穿深藍(lán)色圓領(lǐng)官服,背后有侍從扶著下了?馬來,臉色些微蒼白,驛差看到他的一瞬間,立刻停在原地招手。

    “這位老爺,敢問從哪里?來的?”驛差問。

    “舒康府�!�

    驛差忙說:“對不起老爺,今天剛收到公示,說舒康府那一帶來的老爺們一概不許接待,還請老爺換個?地方�!�

    “……你們這些人,欺負(fù)朝廷命官太甚!”那奴仆面色慍色。

    倒是這位官員,一身瘦長病弱風(fēng)骨,顯然一路上聽到不少拒絕了?,只嘆了?聲氣。

    “好,那就不進(jìn),不過能不能給?些飯菜和水,我們吃了?,也好繼續(xù)趕路。”

    “老爺們請等著。”驛差回到廚房,拿了?好多個?饅頭,那個?下人往后退一步,驛差這才把?饅頭用荷葉墊著放在地上,緊接著往后退。

    那幾個?人拿起地上的饅頭,遞給?老爺,一群人牽著馬,便篤篤篤地離開了?驛站。,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時書嘴里?沒滋沒味嚼著面:“那幾個?人,為什么?不讓進(jìn)屋?”

    謝無熾:“剛才光線很暗,你是否注意到一件事。這位老爺?shù)氖稚嫌蟹浅6嗟膫�,手指�?銳利刺破,傷口層層疊加,意味著反復(fù)愈合后又反復(fù)剝開過傷口,他的手腕還有一道傷疤,大概幾厘米,是被?刀子割開的痕跡�!�

    時書后背一涼:“什么??”

    謝無熾:“手腕肉疤縱深,不是誤傷,而是被?故意割開血管,放過鮮血�!�

    第一次聽到這種話,時書頭皮發(fā)麻:“為什么?,這不是割腕和自殘嗎……怎么?會有人故意這樣?”

    割腕,他當(dāng)?然明白。有的人在疼痛時,會傷害自己的身體得到緩解,只有傷害自己才能平息痛苦。割腕是很多心理創(chuàng)傷的人,采用過的傷害自己的行為。

    時書:“這位官員,很危險,所以驛站不讓他進(jìn)門?嗎?”

    “確實危險,但和精神上的疼痛無關(guān)。”

    時書:“怎么?了??”

    謝無熾從方才看見那個?人起,眉峰陡起,似有了?重重的心事,眼睛被?燈光的暗影覆蓋。他唇瓣抿成了?一道涼薄的線,眸子轉(zhuǎn)向時書。

    “這次行程,應(yīng)該比預(yù)計的還要危險了?�!�

    時書忍不住問:“難道是什么?邪惡的教派,會挑唆教徒干這種事?”

    謝無熾:“我現(xiàn)在還不能十分確定,不過明天的計劃先更改,要去一趟集市,買東西。”

    說完,謝無熾站起身:“走?吧,回屋子了?�!�

    -

    又是趕路的大清早。

    不過現(xiàn)在,距離舒康府已經(jīng)很近,不知不覺,時書和謝無熾居然已經(jīng)走?了?七八天了?。

    陽光晴朗的天氣,時書后腳的水泡沒好,謝無熾不讓他走?路,時書便坐在小毛驢上,謝無熾牽著驢,一起在山陰道上行走?。

    “謝無熾,你突然買這么?多布和棉花干什么??”

    謝無熾:“有用�!�

    “我們是不是快到舒康府了??”

    “離舒康府還有一段距離,但到了?離他最近的城池,安州,不出所料就在前面�!�

    時書:“好奇怪啊,這一路,怎么?什么?人都沒有?”

    謝無熾:“我看的地圖上近路,大概沒什么?人�!�

    時書打了?個?呵欠,瞇了?瞇眼。舒康府,據(jù)說是一座十分美麗的城池,這座城池能夠供養(yǎng)一種極其美麗的血紅色花朵,連宮里?也時常從這里?調(diào)取。

    然后,幾個?月前,舒康府城外?卻爆發(fā)了?極為嚴(yán)重的叛亂,一群落草為寇的土匪居然集結(jié)了?數(shù)萬人,立起旗幟自稱為皇帝,沿途燒殺搶掠積累原始資本,收納當(dāng)?地百姓,集結(jié)了?十萬人之眾。

    時書渴了?,他的眼前,這種名為“儀寧花”的鮮紅花束,正好是花期,鮮紅爛漫接天無窮,時書一路走?,花朵便繽紛地掉落下來。

    偶爾落一枚到鼻尖,香氣撲鼻。

    時書騎著毛驢,和謝無熾走?到一處懸崖旁時,見到有一株儀寧花居然開花結(jié)果了?,時書連忙道:“謝無熾,等等,我想吃這個?果子!”

    謝無熾停下,看時書坐在毛驢上,伸手去摘綠葉中的果實。

    他摘不到,片刻,謝無熾道:“到我肩上�!�

    時書:“啊哈哈哈你人真好,謝了?�。 �

    時書跨上他肩膀,扶著小毛驢被?抬高。伸手碰到了?冰涼的果實,借著謝無熾的高度,他的視線也變得寬闊,無意望到了?山頭的另一方。

    “嗯?”

    時書捏著果實,白皙臉上目光停留。山另一邊,他本以為是雜亂的莊稼,但等他仔細(xì)地看了?以后,原來并不是。

    ——而是亂葬崗,真正的野墳地。

    舒康府鎮(zhèn)壓叛亂時,主?要戰(zhàn)役便發(fā)生在這條秀麗的山谷,選鋒軍中死?去的將士尸體被?帶回。

    而亂匪的尸體們,就密密麻麻橫在這山谷中,如野草。

    第027章

    晉江正版

    時書喊叫:“�。�!”

    謝無熾:“怎么了?”

    “快放我下來,

    謝無熾你先放我下來!我看到一個很恐怖的?東西!就在前面!你跟過來一起看�!�

    時書在謝無熾肩膀上亂動,謝無熾臉上似有隱忍,落地后時書沒站穩(wěn),

    七手八腳往山坡的?更高處跑。

    他好像被什么吸引,

    手腳并用抓著?石頭?爬到一塊巨大?的?圓石頭?上,

    放開眼,眼前霎時窺見了山谷中的?全貌——

    戰(zhàn)爭造成大?量人員傷亡,

    勞動力流失,尸體無人收拾,隨意?地棄置于地上。此時,尸體們在山谷中日曬雨淋腐爛當(dāng)中,彎彎曲曲的?黑水從一旁流過,山谷中升起繚繞的?黑霧煙瘴,野獸群聚,殘肢像枯癟的?土豆,懸掛或傾倒,宛如一片人間煉獄。

    時書:“你聽說過嗎?獅駝嶺下的?尸橫遍野的?人間煉獄,恐怕就是這樣!是不是還沒這么殘忍?”

    時書抓住謝無熾的?手腕。貓一樣,

    瞳仁放大?處于緊張和震動之?中,手指也在發(fā)抖,

    是目睹殘忍場面時生?理性的?反應(yīng)。

    ,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好殘忍�!�

    時書眼睛竟然有了一圈紅色。他眸子顫動,

    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謝無熾:“起風(fēng)了,

    這片尸林的?煙瘴和水流有劇毒,可?能會?導(dǎo)致傳染病,我們快走。”

    謝無熾不由分說,

    拉著?腿軟的?時書走下圓石,將他趕到毛驢上,

    沿崎嶇的?山路原路返回,兩個人和一頭?驢在山路間倉促行進(jìn)。

    “為什么會?這樣?”

    漫天紅艷似火的?儀寧花,無窮無盡,驢蹄踏過的?花瓣呈鮮紅色,石階一層一層往上。

    “戰(zhàn)爭正是如此,時書,我們來到了一個大?廈將崩的?亂世。這里人相食,人相殺,軟弱是無用的?,我跟你說過,要當(dāng)一個堅強的?人�!�

    “我很堅強,但是……”

    “你會?明白?的?,總有一天。”

    原路返回幾?個時辰,找到新的?岔路,繞過山谷去安州城內(nèi)。不得不夜里趕路,荒廟檐角缺失,草叢莽莽,詢問無人,這才和時書躲了進(jìn)去。

    時書:“這廟里為什么沒有人?”

    謝無熾:“遭受兵燹,人都逃亡了�!�

    時書在門檻上坐下,月光照在他白?皙清透的?臉上,低頭?沉默,嘴里咬著?一個黃白?饅頭?。謝無熾找兩根木柴支起鍋碗,煮了開水,兩個人坐在一起。

    時書:“你上次說你想當(dāng)皇帝,是為了改變嗎?”

    謝無熾往火里放小木枝:“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

    “不是。我自尊心強,高傲虛榮,不愿意?屈居人下,受人支配。古代世界的?權(quán)力巔峰是皇帝,這也是我想當(dāng)皇帝的?核心內(nèi)驅(qū)力,沒有任何高尚的?理由�!�

    時書看他一眼:“你還真是……天之?驕子人設(shè)不崩�!�

    “核心內(nèi)驅(qū)力,大?部分是復(fù)仇,虛榮,自尊心。少有其他。人了解世界時,會?接受落差。慢慢來。”謝無熾臉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時書撥弄眼前的?草:“謝無熾,真奇怪。我們居然成了好朋友�!�

    謝無熾:“很奇怪?或許吧。”

    時書:“你好理性,和我的?朋友完全不同。”

    謝無熾:“人要認(rèn)識自己,并且控制自己。”

    時書看著?他,眼前,包括謝無熾的?一切,寫日記,做飯,不拖延,超強執(zhí)行力,自律,健身,理性,情緒穩(wěn)定,甚至……對他無微不至地好……如果這一切都是謝無熾控制的?結(jié)果,那?他本來的?樣子是什么呢?

    目前為止,唯一感覺到他出格的?,就是偶爾莫名其妙的?騷話,和吻。

    連那?些,都好像是謝無熾故意?暴露給?他看,如果他不出格,幾?乎是個完美的?人類。

    “你不控制自己,是什么樣子?”

    謝無熾:“會?讓你哭著?求我的?樣子。”

    “哼哼,好好好�!�

    “今天我又認(rèn)識了世界,還認(rèn)識了你!”時書嘀咕一聲,陷在疲憊的?漩渦,睡了過去。

    -

    這幾?天舟車勞頓,時書晚上一沾被子就睡,第二天大?清早就起床,甚至可?以說是一夜無夢,起床就走路。

    但今天受到眾多刺激,時書居然做夢了。

    榕樹繁茂,夏日鳴蟬,地表騰起輕微的?熱浪。躁動難安的?夏天夜晚。

    時書討厭男同并沒有其他原因,班上有一對,大?家都知道?他倆在談戀愛,時常一起走路一起吃飯一起學(xué)習(xí),偶爾親親抱抱接吻。

    那?是晚自習(xí)后,時書結(jié)束了一天的學(xué)習(xí)回家。平時一起走的死黨有事溜了,他一個人,路過十字路口旁。小巷子口時,燈光照地上一個圈兒,光線昏暗。

    腦子里疲憊輕巧,無意?望去,那?兩人就靠在墻上親熱,時書這輩子沒見過這種場面。平時在教室只是嘴唇碰一下,他都紅著耳朵把臉轉(zhuǎn)開。

    但這次,這兩人卻?抱著?臉,動手動腳,神色是時書不理解的情緒,愉快,和陶醉,發(fā)出時書不理解的不太好聽的動靜。

    接著?,靠墻男生?的?衣裳被掀開,另一個側(cè)頭去摸他的頭發(fā),雙手狂躁,看起來十分親密。

    “怎么樣……”

    “寶寶……”

    時書腦子里一嗡,像被什么擊中,雙腿發(fā)麻怔在原地。他沒反應(yīng)過來,那?男的?看見他:“哎?校草啊,要不要來一起?”

    時書天都塌了,神經(jīng)?病嗎!他悶著?腦袋一陣狂奔,離開后也沒跟別人說過,只是后來看見這對男同就把臉扭開,單方面表示有仇。

    時書本來早就把這兩人忘了的?,今晚夢里,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了這件事。一直一直都忘了,甚至上次謝無熾親他,他都沒想起來。

    但。

    同樣黯淡的?白?熾燈光圈,昏暗小巷,寂靜夜晚,浮動著?人心惶惶的?燥熱的?夏夜,靠在墻上的?人成了自己。

    校服被掀開,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冰涼,寬硬的?肩膀壓在自己肩頭?,溫度灼熱滾燙,膝蓋生?鐵似的?抵在他腿間牢牢固定,下頜被一雙指腹生?繭的?掌掐著?,緩慢摩挲。

    吻他。,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呼吸糾纏,熱氣交織,時書渾身被定住,視線中對方一起一伏的?脖筋,口腔中熾熱濕軟,被用力地吮吸,間或夾雜著?濕漉漉的?水聲,好像融化了,要被對方吸走一樣。

    ……等等,什么鬼?這是什么?在干什么?

    時書好像站在法陣中間質(zhì)問蒼天的?孤獨小丑。

    什么鬼?不是?還親?時書在夢里推,沒推動,后脖子都麻了一片。不是親沒完了是吧?

    還有,你誰�。�!

    時書竭盡全力要看清那?張臉,看不清,根本看不清,我天呢,但能感覺到是男的?。時書在夢里要叫了,要發(fā)瘋了,頭?皮都發(fā)麻了,但他動彈不得,去推那?雙手,手反而被握住,觸感好熟悉,好像是牽過很多次的?一雙手,寬大?,掌心有粗糙的?繭子。

    “你誰��!你是鬼嗎!從我身上下去,下去!別纏上我!”時書喊。

    “……”那?舌頭?在他嘴巴里亂動,耐心地一處一處地舔舐,跟八輩子沒舔過人一樣,像時書嘴巴里有糖一樣,從舌苔舔到嗓子眼兒,好像活生?生?把他舔死,像《聊齋志異》中的?孤魂野鬼纏住了書生?,在他身上發(fā)泄被壓抑的?東西。

    舔得時書細(xì)長的?手指發(fā)抖,攥在一起。那?人又吻他,含著?他的?唇吻得溫柔,稠密,下頜線條分明,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

    “聊齋志異我是看過的?,不要住荒廟,這地方有不干凈的?東西,要趕緊走才行!”時書在夢里想著?,抽身要走,但還被壓著?吻。

    “哥,求你了,放過我,你找別人吧!!”時書要哭了,“為什么,為什么男鬼也能找上我?我這輩子就逃不脫男同嗎?”

    吻移開了,就在時書以為逃過一劫時,重新落到了他的?頸項。這里的?觸覺就沒那?么清晰,朦朦朧朧感覺到,很朦朧,然后,時書就跟掉熱水里一樣猛地跳了起來。

    “我靠,別碰我……”討厭的?感覺。

    時書渾身戰(zhàn)栗,咬牙切齒:“……你……有病嗎,什么地方都親。不要親了啊,好奇怪。”

    雖然是做夢,但時書頭?皮忍耐到爆炸,決定要反擊了,他伸手去拽對方的?頭?發(fā),剛拽到眼前,那?聲音也附在耳邊。

    “吻我,寶寶……”

    同樣的?語句,尤為不同的?聲線。沙啞,熾熱,像風(fēng)拂過沙漠。

    時書腦子里嗡的?一聲,有什么東西天崩地裂。

    接著?是無窮無盡的?魔音,縈繞在耳朵里。

    “我焦慮的?時候,會?想……”

    “我希望以后的?你更加勇敢。”

    “要不要和我接吻?”

    “你想了解我的?話,最好從觸摸我的?身體開始,至于我說的?話,一句也不要信�!�

    “……有沒有更了解我一點?”

    “別怕,我在。”

    “手給?我,牽著?我會?更有安全感。”

    “寶寶,我腿內(nèi)側(cè)有刺青,要不要看看。”

    “……”

    “……”

    “……”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時書在夢里睜大?了眼,“什么東西什么東西,走開啊,別過來,別回憶,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什么意?思還來?我染上男同了?!”

    “別過來別過來,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是直的?,直男,我還沒有談過戀愛,不想喜歡男人——”

    時書被卡在一個狹窄的?角落。是五月的?天氣,深夜的?蟬鳴,躁動輕浮的?熱夜,無休止的?煙火氣和忽明忽暗的?燈。

    仲夏夜之?夢。

    很美的?夜景,明明在現(xiàn)代,頭?頂?shù)?天空卻?是古代的?星夜和荒原,他和謝無熾牽著?手,曉行夜宿,驚起草叢間的?三五只螢火蟲,抬頭?看到淡藍(lán)色霧靄。

    又被吻上了。

    時書抗拒的?聲音被吞噬:“不要……”

    這個夢,到底要怎么逃離?好陌生?,無路可?逃的?噩夢,時書在夢里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用力踢他踹他咬他錘他,但那?禁錮感毫不減退,把他全部都摟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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