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使用該技能后,不同的空間會被割裂進(jìn)入不同的時間空間維度,無論是生物還是非生物都無法進(jìn)入另一個空間,光線和聲音都再也無法傳播,技能實施的空間將不再被融合在同一多維空間下(包括游戲大廳)】
【時效:一個維度鐘】
只是一瞬間,木柯面前白柳小電視所在的整個區(qū)域,憑空的消失不見了,只剩了一個黑漆漆的,無法被靠近的圓球。
純黑色的,和觀賞區(qū)域一般大的圓球里面懸浮旋轉(zhuǎn)著很多細(xì)小閃爍的星辰微粒,仿佛宇宙一隅。
木柯踉蹌地往后退了兩步,臉上有些掩不住的絕望一個維度鐘,在沒有他們外界支援的情況下,足夠白柳直接掉進(jìn)無人區(qū)了!
除非是白柳在他掉進(jìn)去之前通關(guān)他們這邊,已經(jīng)什么都做不了了。
賭徒俱樂部公會,會長辦公室。
查爾斯閉著眼睛仰靠在一張寬大的老板椅上,兩只手松散倚在椅子兩邊皮質(zhì)扶手上,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一般,帶著閃亮大鉆戒的右手食指曲起,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著扶手,發(fā)出一種規(guī)律沉悶的擊打聲。
王舜拘束地坐在查爾斯對面,雙手規(guī)矩地放在膝蓋上,身體前傾這是非常標(biāo)準(zhǔn)的求人辦事,并且處于弱勢的姿態(tài)。
而作為被求的人,查爾斯放松的躺姿已經(jīng)顯示出他并沒有那么認(rèn)真地去思考王舜的請求。
“查爾斯會長�!蓖跛刺岣吡艘稽c音量,試圖喚醒這位看上去已經(jīng)要睡著的會長,“剛剛我已經(jīng)給你展示過白柳幾次游戲的錄像了,他很有潛力,實力強勁,也非常符合您挑選黑馬的要求,請您考慮一下!”
查爾斯懶洋洋地掀開一只眼睛看向王舜,他臉上的笑帶著明顯的調(diào)侃意味:“他的確是我喜歡的口味,如果十分鐘以前,我說不定會被你說服但現(xiàn)在?”
他緩緩坐直了身體,舉起食指左右搖晃:“nonono,我的確喜歡黑馬,但我不喜歡已經(jīng)被下了暗樁的賭馬�!�
下了暗樁的意思是,這匹馬在進(jìn)入賽道之前就已經(jīng)被其他人針對性地做了手腳,比如在馬蹄鐵上裝小釘子,讓馬匹在賽道上無法跑出好成績,甚至沒有辦法進(jìn)入賽道。
白柳現(xiàn)在的情況,對查爾斯來說就是被國王公會給下了暗樁。
查爾斯略帶遺憾地翻找了一下桌面上王舜整理給他關(guān)于白柳的資料,在白柳的臉上愛惜地輕撫了兩下,然后毫不留情地扔進(jìn)了桌面下的垃圾桶里。
“我不會告訴你的老板紅桃,她的心腹來我這里推銷一位新人。”查爾斯似笑非笑地掃了一眼緊張的王舜,戴著白手套的雙手慢悠悠地在小腹前十指交疊,補充了后半句,“一位正在被她針對的新人。”
“但你浪費了我差不多”查爾斯抬手撥開手套尾部,看了一眼他同樣鑲滿了鉆石的腕表,“三十維度分鐘,說服我去接受一個馬上就要徹底沒有價值的新人。”
“我的時間是非常珍貴的,這樣隨意地浪費,你總要付出一些代價。”查爾斯抬眸看向王舜,他舉起了放在椅子腿邊的文明杖,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走到了腰背緊繃的王舜身后,然后把帶著手套雙手放在了王舜的肩膀上往下滑動,語調(diào)曖昧,“沒有來我這里,還可以什么都不留下的人�!�
“給我一些只有你知道的信息吧,我可愛的百事通先生。”
文明杖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卡在了王舜的脖子上,查爾斯那種慢條斯理的上移讓王舜開始覺得窒息,讓他忍不住想要掙扎但王舜控制住了自己撕拉這根文明杖的動作。
現(xiàn)在他只是被威脅而已,碰了他今天就真的得死在這里了!
查爾斯非常討厭別人碰他的飾物和魔術(shù)道具比如鉆石手表,戒指,比如他手上這根不知道什么珍稀木頭定制的文明手杖。
“咳咳”王舜被勒得眼球里都開始爆出血絲了,他竭力地往椅子上靠減弱手杖對自己氣管的壓迫感,“你真的不會后悔投資白柳的”
“我知道一個逆十字教徒對白柳的預(yù)言”
文明杖被瞬間抽走,王舜捂住脖子劇烈嗆咳。
查爾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一看做工就很精美的絲巾把勒過王舜的文明杖從頭到尾擦了一遍,往旁邊一丟,然后轉(zhuǎn)頭若有所思地看向王舜:“逆十字教徒?總積分榜排名第三的那個家伙?我記得他原來是叫”
“【逆神的審判者】今年咳咳,從第六公會【獵鹿人】轉(zhuǎn)會到第一公會【殺手序列】之后,他才改名叫【逆十字教徒】的。”王舜用手掌擦掉自己被勒出來的眼淚,大口大口地深吸了兩口氣,才緩過神來看向查爾斯,“你知道【逆神的審判者】這個玩家的技能是什么吧?”
查爾斯淡淡掃王舜一眼:“預(yù)言�!�
“確切來說他的技能名稱叫做【聆聽神的只言片語】�!蓖跛创f,“我之前探查到了他內(nèi)心的一個預(yù)言,和白柳有關(guān)的�!�
查爾斯用文明杖點在王舜的心口,紳士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笑得人畜無害:“愿聞其詳�!�
作者有話要說:
大廳是不能使用進(jìn)攻性技能,比如+1的【毒藥和解藥】,4的【猴爪】,這些技能是不能在大廳使用的,但6的交易技能和木柯的閃現(xiàn)這些技能可以用
第214章
玫瑰工廠(116+117)
王舜往把椅子往后挪了一點,
讓自己的心口和文明杖的尖端拉開一定距離,才小心地開口:“我看到一首被拼湊起來的,零散的詩篇�!�
“零散的詩篇?”查爾斯眉尾微不可查地一挑,
“這可不像是這位言簡意賅的【逆神的審判者】一向的預(yù)言風(fēng)格,所以呢?是一首什么樣的詩歌?”
王舜深吸了一口氣,
他清了清嗓子,
道:
“邪神夸口將有人在他的影里漂泊,
影中之人十四歲,
于是邪神贈予此人脊骨,
心臟,
與神徽,
夸口此人將是它唯一的信徒,
影中之人二十四歲,
然后邪神隕落于雪原,信徒亡靈飄蕩于深海,
脊骨,
心臟,神徽俱碎,
邪神更迭,
影中之人三十歲,
他流浪著,
流浪著,小丑蹲于他面前,
嬉笑問影中人,
歸處何在,
影中人說,在太陽消失四分之三時,
會有故人來尋冷僵的我,
小丑說,若是你已經(jīng)僵死了,我就粉碎你的靈魂,讓你同神一同隕落于雪中,
影中之人四十一歲,
神死而他存,因惡永生�!�
說完之后,王舜吞咽了一下口水,眼神緊張地看向查爾斯:“你可以用天平來檢測我,我沒有亂說,有些地方可能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這的確是我在【逆神的審判者】那里看到的。”
“我不懷疑這個�!辈闋査故栈匚拿髡�,掃了一眼王舜,“我比較懷疑你說的這個預(yù)言說的是白柳,這種含糊其辭的詩歌可以從各個角度解讀,我也可以說這首詩歌說的是別人�!�
“你說這個預(yù)言說的是白柳,還有別的證據(jù)嗎?”
王舜靜了許久,無奈地吐出一口長氣:“沒有了�!�
“所以其實你自己也弄不懂這個預(yù)言說的是不是白柳對吧?”查爾斯輕巧地坐上了辦公桌,閑散地翹起了二郎腿,“也就是說,剛剛你為了說服我投資白柳,在對我撒謊?”
王舜張了張口,還是承認(rèn)了:“是的。”
“對一個比你擅長撒謊十倍的賭徒,在我面前撒謊不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百事通先生�!辈闋査褂梦拿髡忍羝鹜跛吹拖碌念^,露出一個非常滿意的微笑,“但我很喜歡你剛剛的謊言那聽起來完全可以騙到一大堆無知又沖動的賭眾對白柳下注了,是個相當(dāng)有賭徒價值的謊言�!�
王舜愕然地看向查爾斯。
“白柳我投資了。”查爾斯不緊不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文明杖,往下一拉,變成了一束茂盛的玫瑰遞給了還在發(fā)蒙的王舜。
王舜一頭霧水地接過:“那,查爾斯會長,我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查爾斯跳下桌子:“現(xiàn)在嗎?”
他整了整衣襟,艷光四射地笑了起來:“當(dāng)然是盛裝迎接我們正在玫瑰花田里跑到終點線的黑馬先生了�!�
說著查爾斯轉(zhuǎn)身看了眼坐在椅子上的王舜,不太滿意地?fù)u了搖頭,從胸口又抽出那根剛剛變成玫瑰花的文明杖,往下一捋,那根長約一米多的文明杖瞬間變成一根只有三十公分尺寸的木棍看起來有點像是魔杖。
“作為未來白柳戰(zhàn)隊的宣傳發(fā)言人和神諭散播者,你看起來太樸素了一點,百事通先生�!辈闋査瓜訔壍赜媚д赛c了點王舜身上的格子襯衫和牛仔褲典型的程序員裝扮。
“這樣的裝扮很難可很難說服別人你來自一支冠軍隊伍�!�
王舜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什么宣傳發(fā)言人和神諭散播者?”
“簡單來說,就是騙別人給白柳戰(zhàn)隊下注和投票的工具人。”查爾斯彬彬有禮地解釋,然后魔杖一揮舞,王舜全身上下的衣服就都消失了。
查爾斯從上到下掃了一眼下意識捂住下半身的王舜,挑眉吹了聲口哨:“身材不錯。”
“你為什么能隨意更改我的外貌設(shè)置?!”王舜人都傻了,他還不敢把捂住重點部位的手給移開。
查爾斯又是一揮舞,王舜原地旋轉(zhuǎn)了一圈,從上到下都變裝了精致的波點小領(lǐng)結(jié),帶著馬甲的三件套連背帶褲灰褐色西裝,整個被打上摩絲往后抹的頭發(fā),以及恰好露出五公分棉布白襪子的棕色皮鞋。
“這一套送給你做參考我的口味比較復(fù)古,希望你喜歡。”查爾斯收起木杖,示意轉(zhuǎn)暈了的王舜跟上來,“現(xiàn)在去給我們的新戰(zhàn)隊造勢吧�!�
王舜手忙腳亂地跟上查爾斯不知道怎么給他挑的衣服,只是看了一眼這套西裝的尺寸就剛剛好,這也讓習(xí)慣了寬松衣服的王舜有點行動不便,一邊追一邊問:“怎么造勢?白柳好像被國王公會出動了【盾】卡進(jìn)維度空間里了,會掉進(jìn)【無人區(qū)】無法出來的!”
“如果掉進(jìn)了【無人區(qū)】,白柳要參賽就很困難了他沒有辦法獲得普通觀眾的投票,那就連報名都報不了�!�
“你們公會的【盾】嗎?”查爾斯略微沉思了一兩秒,“那白柳估計難逃掉進(jìn)【無人區(qū)】的命運了�!�
王舜臉色瞬間喪了下去:“查爾斯會長,連你也沒有辦法嗎?”
“但我可不覺得掉進(jìn)【無人區(qū)】是一件壞事。”查爾斯的臉上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我記得白柳似乎剛剛為自己贏得了一個小公會,人數(shù)不超過五百�!�
“一個冠軍隊伍,公會人數(shù)只有這點可不太像話。”查爾斯漫不經(jīng)心地用食指撫摸自己文明杖頂頭上的紅寶石,“百事通先生,對這里的十大公會的建立歷史,或許我比你要清楚掉入【無人區(qū)】,或許是一個成立大公會的契機,還記得天堂共濟會嗎?”
“那個全是乞討者的協(xié)會,就是靠無人區(qū)里逃出來的玩家建立的。”查爾斯說。
王舜被查爾斯這么一提醒,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查爾斯,神情驚悚:“會長你不會是想但那要太多錢了!起碼幾千萬積分!”
“我不缺錢,我是這個游戲里最富有的玩家�!辈闋査固ы聪蛲跛矗樕系男σ庠桨l(fā)深邃,“我享受的是豪賭的快感而還有什么賭博比系統(tǒng)里一年一次的聯(lián)賽更有意思呢?”
“而且,我可不允許我下注的黑馬的公會像天堂共濟會那么窮酸幾千萬積分而已,作為前期賭馬的投資不算多�!辈闋査馆p飄飄地說。
幾千萬積分而已王舜頭暈眼花地跟在查爾斯的身后走了。
游戲內(nèi)。
流民跟在白柳的身后,往玫瑰工廠的內(nèi)部走。
他們卡在了那個就像是異端0001的房間門口,這也是進(jìn)入玫瑰工廠內(nèi)部加工點的通道。
其實以唐二打的武力值也不是不能直接暴力突破,但考慮到塔維爾的心臟是懸掛連接在墻壁上的管道上的,直接暴力突破很有可能撕裂塔維爾的心臟,于是唐二打還是停在了門口,沒有繼續(xù)向里清掃。
但這扇門的鑰匙在躲在里面的廠工的身上,如果不強行突破沒辦法打開。
唐二打看向白柳:“怎么進(jìn)去?”
“很簡單還記得那個測試嗎?”白柳舉起一瓶香水原液,微笑著沿著門縫里向下滴落,“讓心臟為我開門�!�
在檢測里,塔維爾的心臟對白柳的傾倒的香水原液反應(yīng)十分劇烈,只是一滴都震開了懸浮的玻璃柜,而現(xiàn)在白柳這樣一整瓶傾倒下去
整個房間不到一秒,就開始轟鳴搖曳起來。
伴隨著機械管道的斷開的咔噠撕扯聲,里面的廠工驚慌失措的奔跑喊叫聲也透過門縫似有所無地傳了出來:
“心臟跳動得太快了!!”
“開閘放水!!”
“來不及了玻璃柜整個炸開了!!”
“嘩啦”
清脆的玻璃碎裂聲響起之后,在一片紛雜喧囂的熱鬧動靜里,白柳閉上眼睛,屏住呼吸貼在了冰冷的鐵門上
他聽到了一顆心臟劇烈的跳動聲。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和白柳現(xiàn)在的心跳聲一樣。
淺粉色的玫瑰原液從門縫滲透了出來,門似乎被涌出來的過量液體和氣體傾軋,開始朝外鼓脹變形,鎖環(huán)扣搖拽變形,終于耐受不住,正面朝下轟隆一聲倒下。
原液和香氣海嘯般撲面席卷涌出。
站在離門最近的白柳被血液般的原液從頭到尾淋濕了,他掀開濕漉漉的睫毛看向房間內(nèi)。
泄漏崩壞的冷卻管道原液血一般四處狂歡噴濺,地面上的玻璃碎渣浸透在粉紅色繚繞的氣體和半透明的液體內(nèi),電閘旁甚至能看到滋滋作響的紫藍(lán)色電流沿著管道在四處攀爬,噼啪作響。
在一片混亂里,那顆心臟懸掛在房間的正中央,宛如一顆等待已久的成熟鮮紅色果實,發(fā)出“砰砰砰砰”的提醒聲響提醒當(dāng)初說要摘走他的那個人,如果再不摘走,它就要跳動到炸開了。
于是白柳上前一步,他仰頭摘下了這顆果實濕濡的心臟在他手心跳動,好像隨時要逃跑那樣,白柳垂下眼睫觀察這顆心臟,一滴原液順著他的睫毛滴落在心臟上。
心臟因為這滴原液突兀地加快跳動兩下。
白柳收緊手掌攥緊這顆心臟,微笑起來。
原來把謝塔的心臟握在手上,是這樣的感覺。
非常非常的美妙。
把心臟放回一個人的胸腔是一種什么樣的景象呢?
無論是在現(xiàn)實還是在游戲里,唐二打都沒有見過如此離奇,如此匪夷所思的場景。
更不用說這件事情的執(zhí)行主人公,白柳的臉上一直帶著一種讓唐二打想要立馬掏槍逮捕他的,奇特的微笑。
就好像這顆心是他親手挖出來的那樣。
肋骨內(nèi)縮,心臟被肺葉保護(hù)性地掩蓋,胸大肌沿著附著點生長閉合,最后是皮膚完美無缺的覆蓋光滑,潔白,健康,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一具軀體躺在了白柳的面前,胸腔微微上下起伏。
它的睫毛輕微顫抖。
“我們出去�!痹诎琢M裝好塔維爾之后,劉佳儀預(yù)防性地后退了好幾步,“它要醒了,對我們的影響會更大�!�
一群人又像是來時那樣,訓(xùn)練有素地退出了房間,還貼心地把門給關(guān)上了,把空間留給了白柳和即將蘇醒的塔維爾。
白柳屈腿靠在玻璃柜碎裂之后僅剩的框架上,罕見地點開了系統(tǒng)面板,花錢給自己的小電視開了靜音服務(wù)之后,他轉(zhuǎn)頭過來直勾勾地看著塔維爾的臉,自言自語般先開了口:
“我知道你醒了,謝塔�!�
塔維爾的睫毛又是輕顫兩下,但還是沒有睜開。
白柳雙手撐在塔維爾的兩邊,他干脆地伏低身體靠近了塔維爾,目光還是不錯眼地落在塔維爾的臉上,兩個人越靠越近,最終幾乎到了鼻尖挨著鼻尖的地步。
“這樣你都能裝下去是嗎?”白柳一只手放在了塔維爾的脖頸后,輕微上抬的同時垂眼看向塔維爾的沒有光澤的淺色唇瓣那是一個要親吻下去的姿勢。
“再裝我就要對你做更過分的事情了�!卑琢吐曊f。
在要親吻上去的前一秒,塔維爾終于抬手捂住了白柳靠近的唇,他很淺地抬眼,那雙白柳熟悉的銀藍(lán)色眼眸再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他神色極淡地反問白柳:“你不是在第一次重逢的時候,就要求我對你做了這件事嗎?”
“這件事很過分嗎?”塔維爾坐直身體,靠近了白柳。
白柳瞬間和塔維爾拉開了距離,他側(cè)過臉,深吸了兩口氣才轉(zhuǎn)回來強裝鎮(zhèn)定地質(zhì)問塔維爾:“你果然記得我,那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裝什么?”
一想到他一見面就要求謝塔親他白柳冷靜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保持了不為所動的無恥外殼。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你不記得你好朋友,然后一見面就像是喝醉了一樣壓著對方和你打啵更尷尬的事情嗎?
有,就是你剛剛拼好了一個全裸的他。
白柳盡量讓自己的視線維持在塔維爾的臉上。
塔維爾抬眸看他,似乎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你不記得我了,所以我禮貌性地自我介紹,然后我們重新認(rèn)識�!�
“那你剛剛裝沒醒干什么?”白柳假裝不經(jīng)意地脫掉自己的防護(hù)服蓋住了塔維爾的下半身,然后語氣才恢復(fù)了正常,心平氣和地逼問,“你在心虛什么?”
塔維爾沉默了半晌,認(rèn)真地回答:“雖然不清楚為什么,但我感覺到了你在生氣。”
白柳皮笑肉不笑地雙手抱胸,斜眼掃了塔維爾一眼:“有嗎?我怎么不覺得�!�
塔維爾:“”
“對不起。”塔維爾迅速地道歉了。
白柳剛想說我真的沒有生氣,你不用道歉,塔維爾前傾身體,擁抱了他,貼在他的耳邊很輕很輕地說:“可能你現(xiàn)在真的很生氣,雖然稍微有點不合時宜,但我真的非常高興,”
“你終于想起了我�!彼S爾說,“我以為你因為恐懼,所以故意把我遺忘了�!�
白柳的肩膀情不自禁地松下來,他懶懶地低聲反問:“所以說你到底有什么值得我感到恐懼的?”
“一切我死不掉,我腐爛的右手和尾巴,被捆綁在教堂里當(dāng)作吸血的祈禱符號,被肢解的身體和離體后還不停跳動的心臟。”塔維爾聲音有種冰般的清透質(zhì)感,但落在白柳的耳朵里就像是融化了,變得水一樣柔和,“我很高興你就算沒有記得我,也沒有害怕我。”
“我很想你�!�
塔維爾很深地把頭埋進(jìn)白柳的肩膀里,他抱得很用力,語氣很虔誠:“每次醒來第一眼見到的就是你,沉睡都不可怕了�!�
白柳的瞳孔在塔維爾說【我很想你】的時候輕微地收縮了一下。
他的手掌張開,緩慢地放到了塔維爾的肩膀上,很輕地回抱了塔維爾。
白柳不太習(xí)慣這樣親近的動作,但謝塔是個例外,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睡在一起的,熟悉到不分彼此,兩個不符合人類定義的怪物靠著那點彼此之間那點微薄的情感聯(lián)系,在這個世界上偽裝成人類生存。
但距離上一次他們能清楚地認(rèn)知對方是誰,實在是相隔了太久太久了,對白柳而言是失去一切記憶的十年,對塔維爾來說是不知道多少個無法停止折磨的輪回。
在離開對方之后,他們被這些相隔的【久遠(yuǎn)】不可更改地變得陌生,他們再也找不回當(dāng)時的那種熟悉感。
這些【久遠(yuǎn)】太致命了,甚至比距離,時間,生死都更加可怕,可怕到從此以后,他們每次重逢甚至都比第一次他們相遇時更加陌生。
一方不記得,一方縱容另一方的不記得,任由彼此陌生下去如果那些謝塔“死去”的記憶對于白柳是可怕的,塔維爾愿意永遠(yuǎn)只有自己記得。
就算每次重逢都要重新開始,他也不覺得有什么。
但在白柳看到謝塔那雙銀藍(lán)色的眼睛的一瞬間,往昔宛如回籠的鳥,落在塔維爾靠在他的肩頭上婉轉(zhuǎn)啼叫,那個白柳終于拼湊找回的舊友用那種冰冷的,白柳再熟悉不過的體溫依靠在他的心口。
這個白柳遺失太久的怪物,當(dāng)年躺在血水受洗槽里的眼神孤寂蜷縮,而下一刻,白柳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謝塔一動不動地安靜注視著突然出現(xiàn)的白柳,銀藍(lán)色的眼眸里灑落了晃眼的月光。
那眼神極輕極飄極美,極不可思議,就像是一個神明看到另一個了神明降臨。
而剛剛塔維爾就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的。
白柳嘴唇張合,聲音輕到幾乎算是氣音:
“我也很想你�!�
白柳閉上了眼睛,他放任自己沉浸在這個家伙身上快要迷暈他的玫瑰香氣里,自暴自棄地握住了對方的手,聲音里卻帶著明顯的笑:
“從想起你的那一瞬間,我就開始想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預(yù)言的第一句化用莎士比亞的一首十四行詩中的一句,原句是【若死神夸口你在他的影中漂泊】,請各位千萬不要亂刷這些話啊,不是我寫的��!刷錯了我們大家會一起丟人的!謝謝謝謝!
有興趣的小伙伴可以看看原詩,真的寫得非常美!
第215章
玫瑰工廠
塔維爾閉上了眼睛:“我也是。”
“你要做選擇了�!彼S爾轉(zhuǎn)折得很突兀,
他松開了白柳,額頭與白柳相抵,輕聲詢問他,
“解藥還是毒藥?”
白柳的手落空地蜷縮了一下。
塔維爾平靜地看著他,銀藍(lán)色的眼眸宛如一面放于水下的鏡子,
水光搖曳的倒映著白柳沒有情緒的,
波動的臉。
他說:“你應(yīng)該知道什么是解藥了,做出選擇吧�!�
白柳的眼神空了一下,
他的記憶在一瞬之間穿過了塔維爾的眼眸,
飄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
在陳舊的福利院圖書室里,
浸滿油漬的舊詩篇攤開在謝塔的膝蓋上,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后,陽光穿過他垂落額前的發(fā),
就像是穿過茂密松散的樹枝,散成零散網(wǎng)格的光,落在泛黃的,
破舊的書頁上。
空氣里有浮塵和熱浪漂浮著,圖書室的窗臺正對著沒有修建過的雜草綠蔭半開,
水池在灼目的日色下泛出魚鱗般的波光,
宛如一萬顆鉆石鋪在水面上那樣漾眼。
白柳對看書沒有興趣,昏昏欲睡地用一本書蓋在臉上,
枕在雙手上偷懶,熱氣蒸騰出的汗液打濕了他的領(lǐng)口。
他已經(jīng)不記得具體是犯了什么事了,
總之他們就是被發(fā)配到這個看起來幾十年都沒有打掃過一次的圖書室做清掃工作這種懲罰在白柳和謝塔的身上都很常見。
但好在那是一間狹小的圖書室,
謝塔并不著急,他安靜地坐在窗臺旁翻看埋在灰塵下的舊書,低聲誦讀:
“我怎么能夠把你來比作夏天?
你不獨比它可愛也比它溫婉,
但是你的長夏永遠(yuǎn)不會凋落,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當(dāng)你在不朽的詩里與時同長。
只要一天有人類,或人有眼睛,
神明將長存,并且賜給你生命。”
白柳終于被謝塔喋喋不休的誦讀聲給吵醒,他取下蓋在臉上的書,眼睛犯懶沒有睜開,嘴里倒先反問了謝塔一句:“最后一句不是這樣的吧?不要念著念著隨便篡改別人的詩�!�
“原句是【這詩將長存,并且賜給你生命】�!敝x塔被拆穿了也不氣惱,依舊很平和地望著白柳,那眼神似乎要把白柳給裝進(jìn)去,“我不太會寫詩,但我在這首詩里看到了你。”
“這詩很適合你�!�
白柳腦子里把這首歌頌自己情人肉麻到過分的情詩過了一遍,假裝撐了個懶腰翻身,不去看他身后的謝塔,靜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不要隨便找一首詩就來調(diào)戲我�!�
“沒有隨便找一首詩�!敝x塔不急不緩地說,“你的長夏永不會凋落,這是描述你未來的詩,會有人告訴你的�!�
“我的未來?那你呢?”白柳又翻身回去,挑眉挑刺般地反問,“只有我的長夏不會凋落是嗎?”
他那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話,但那天謝塔卻靜了很久很久,才抬起眼來看他,聲音輕得就像一片落不下的樹葉:
“我沒有夏天。”
他輕輕吐息:“我只是偷偷地共享了你的夏天。”
謝塔的眼神瞭望窗外蔥蘢的夏日盛景:“這夏天的確可愛又溫婉,是我見過最美的夏天,但這些并不屬于我。”
“我總會離開的。”
在那個夏天結(jié)束的時候,謝塔消失在了那個水池的底部。
而在夏季初始的玫瑰工廠,五月的玫瑰花盛放了正值花期的第一輪。
塔維爾放開的那一瞬間,白柳就像是察覺到了什么,他下意識的抓住了塔維爾的手腕,很冷靜地看向他:“你又要走了是嗎?”
“我們會重逢的�!彼S爾輕輕抬起另一只手,撫摸白柳的眼瞼和臉龐,“這不是屬于你的夏天和玫瑰,我不會留在這里,你也不應(yīng)該留在這里�!�
塔維爾冰冷的手似觸非觸地貼在白柳的皮膚上,是雪落在臉上的觸感。
“在太陽消失四分之三時,會有故人來尋冷僵的你,不要害怕死亡帶來的分別,不要害怕雪原里碎裂的逆十字架�!�
“不要害怕活著,或者死去的我�!彼S爾把白柳的頭抱在懷里,俯下身親吻他的濕潤的,帶著玫瑰香氣的碎發(fā)�!安灰ε挛译x開你的夏天�!�
“我是一個沒有夏天的隕落神明,但我擁有一整個等待你的冬日。”
“現(xiàn)在做出選擇吧,解藥還是毒藥。”塔維爾垂下纖長,雪色的眼睫,一邊抱緊懷里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把頭埋在他懷里的白柳,一邊很輕地?fù)崦琢牡嗡陌l(fā)尾,“無論你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你都會離開是嗎?”白柳悶聲問。
塔維爾靜了靜,誠實地回答了他:“是的。”
白柳又靜了下去,但塔維爾感到自己的腰腹上白柳抱住自己的雙手收緊了這一點還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啊。
塔維爾突然想笑。
在遇到不想面對的情況,受了其他小孩或者是老師給的氣,或者是不想承認(rèn)的分別的時候,十四歲的白六表面八風(fēng)不動,甚至還會開口諷刺兩句。
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那個瘦小的白六就會偷跑回去抱住那個巨大的,布滿補丁的瘦長鬼影的玩偶,埋進(jìn)去一動不動釋放情緒也是這樣的姿勢。
“但不管你要做什么樣的選擇。”塔維爾撫開貼在白柳耳廓上的發(fā)絲,低下頭靠近他的耳邊低語,“你對我來說,永遠(yuǎn)是最重要的�!�
“無論還要經(jīng)歷什么,我一定,一定會趕來見你�!�
白柳緩緩地從塔維爾的懷里撐著坐起來,他直視著塔維爾他終于記起他為什么在十四歲之前沒用直視人這個習(xí)慣,而是十四歲之后才有了。
因為謝塔說:【不要直視我,我有一雙很可怕的眼睛】
白六不懷好意地調(diào)笑他:【但如果不直視你,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和你說話呢?萬一我在和其他人說話,你以為我在和你說話,這樣你豈不是很尷尬?】
謝塔沉寂了一會兒說:【但是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假裝,你和所有其他人說話的時候,無論你在看誰,我都可以告訴我自己,你是在和我說話�!�
白柳記得當(dāng)時的謝塔一邊和他說這樣的話,一邊為了遮擋自己的眼睛更深的低下了頭,嘴唇緊抿著。
就像是現(xiàn)在一樣。
“不要一邊說這種要離開的話�!卑琢贿厯衢_塔維爾的額前的發(fā),一邊湊過去,像是抱怨般笑著說,“一邊露出這種比我還要不舍得離開的表情啊�!�
十年前的白六說:【你以后不用這樣假裝了,從本質(zhì)上來說,我也只有你一個說話對象,只有你會真的聽我說的每一句話�!�
【所以無論是我和誰說話,其實都是說給你聽的,我會一直看著你的眼睛說話的�!�
【我不覺得你可怕�!�
十年后的白柳說:“我不會再害怕你的死去了,從本質(zhì)上來說,死亡已經(jīng)是人類最可怕的事情了�!�
“而你不會死,無論賜予你這一點的是誰,是神還是魔鬼,無論其他人覺得你是怪物神明還是別的什么東西對我來說,你都只是謝塔而已,我覺得你能一直活著很好。”
“我不覺得你可怕�!�
白柳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平靜地說了下去:“毒藥是從你身體里生長出來的干葉玫瑰,解藥是通過你的血澆灌出來血靈芝,是嗎?”
在看到那本日記本和福利院有關(guān)的時候,白柳就意識到了解藥是什么。
血靈芝這個道具的功能解釋是可以停止所有的負(fù)面buff,這個負(fù)面buff里很有可能就包括干葉玫瑰導(dǎo)致的上癮狀態(tài),而恰好廠長又是從福利院購買的神像很有可能塔維爾的身體還埋葬著血靈芝的母體。
只是因被分尸了,無法形成完好相連的血管和器官,所以沒有辦法生成可以澆灌血靈芝的血液。
那個廠長應(yīng)該也是知道這一點的,但他已經(jīng)徹底失控了。
比起可以拯救他自己的【解藥】,很明顯濃度更高,更加讓他癲狂上癮的【毒藥】玫瑰香水更吸引他。
他無法停止對玫瑰香水的欲望,更不可能把核心生產(chǎn)工具(心臟)放回塔維爾的胸腔,讓塔維爾重新成為一個血液供應(yīng)機器生產(chǎn)血靈芝來拯救自己,這也徹底毀滅了他。
這個游戲的原理也是一樣的在窺探了整個玫瑰工廠運作核心機密之后,放在玩家的面前有兩條路。
一條是繼續(xù)利用分尸后的塔維爾孕育干葉玫瑰,生產(chǎn)玫瑰香水。
一條是吸取塔維爾的血液,像第三個副本那些投資人那樣,讓荊棘般的血靈芝鏈條穿過塔維爾的身體里生長,源源不斷地生長出可以解救所有人的血靈芝。
干葉玫瑰沒有荊棘的,葉片枯萎的光滑根莖恰好在血靈芝帶刺的,玫瑰般的灌木枝條身上補齊了這兩個植物在被設(shè)計之初,就是相輔相成,互相克制的一對。
“你在逃避是嗎?”塔維爾注視著白柳,“因為你哪一條都不想選。”
“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應(yīng)該清楚,這個游戲從設(shè)計開始,你就只能從這兩條路里選。”
“那個人在逼你做選擇是通過折磨我拯救世人,還是放任世人受折磨來讓我好過�!�
白柳知道的。
他在踏入這個游戲的那一刻,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在逃避進(jìn)行游戲。
有人在通過折磨塔維爾,逼他做回白六。
作者有話要說:
塔讀的詩就是上一章引用的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原文!非常美!
第216章
玫瑰工廠(118)
有人在逼迫白柳對塔維爾做,
那些投資人,那個廠長對他做的事情,再逼他成為他原本應(yīng)該成為的那個人。
白柳都不想做,
不過他也不是毫無辦法,只是需要賭一把。
但這個辦法塔維爾一定不會允許。
白柳在想到這個辦法的一瞬間,
很快地低下了頭。
塔維爾太了解他了,
白柳很難在這個家伙面前藏住自己的想法,只能收斂眉目假裝在思考,
然后給出答案:“解藥吧,
我沒有其他選擇了,
我已經(jīng)和其他人做了交易了�!�
“那只需要我的血液就可以了�!彼S爾伸出手,一支帶刺的,微小的,
血靈芝藤蔓從他白皙的手腕下青色的血管里穿出,鮮紅的血液瞬間繞著他手腕兩側(cè)傾斜而下。
藤蔓貪婪地環(huán)繞著血液流過的路徑開始肆意生長,捆綁狀的在塔維爾的手臂上往里蔓延,
尖利的黑刺刺穿瓷器般雪白的皮膚,很快更多的血液從洞狀的傷口里涌了出來。
塔維爾的臉色隨著藤蔓的纏繞迅速的蒼白下去,
呼吸的節(jié)律也開始因為失血過多變得緩慢,
血液從他抱著白柳的指尖上不斷滴落。
“我需要一個承裝血液的容器。”塔維爾眼瞼半闔,停停頓頓地說,
“就像是受洗池那種�!�
白柳的視線在房間內(nèi)環(huán)視一圈,定格在了一個向上開口橫放玻璃展示柜上。
塔維爾自覺地躺進(jìn)了廠工們?yōu)樗男呐K準(zhǔn)備的更換玻璃柜這柜子剛剛被拉出來白柳他們就闖進(jìn)來了,
還是完好的,
沒有破損,和塔維爾的身高差不多長,恰好可以讓他躺進(jìn)去。
無聲無息滲透出來的血液很快浸沒了塔維爾放在玻璃柜兩側(cè)的手背。
這場景和當(dāng)初謝塔在教堂里躺在受洗池一模一樣。
白柳下意識地別了過臉站起背對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