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小狗線團執(zhí)著地又重復(fù)了一遍:“I
am
黑桃,fine,and
you?”
“and
you?”
“and,youuuuuuuuu!”
白柳緩緩開口:“i
am
白柳,fiop。”
小狗線團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消停了大概兩秒,很快又開始提問,它盯著白柳手里的筆記,問:“這是什么?”
“英語�!卑琢卮�。
小狗恍然大悟:“哦,就是剛剛那個怪物女人說要學(xué)的東西�!�
白柳的嘴角很輕地上翹了一下,又被壓下,他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
“為什么要學(xué)英語?”黑桃滿腹疑惑,“學(xué)了可以更好地打游戲嗎?”
黑桃從誕生開始到現(xiàn)在,學(xué)習(xí)的一切東西都是為了更好地在聯(lián)賽里勝利,在他看來,學(xué)習(xí)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更好地打游戲。
陸驛站曾經(jīng)試圖給他掃盲,多教黑桃一點別的東西,比如數(shù)學(xué)和生物之類的,但被黑桃敏銳地識破這是對游戲沒用的東西,故而逃學(xué)了。
“”白柳頓了一下,回答,“學(xué)了英語不能更好地打游戲�!�
黑桃發(fā)自內(nèi)心地反問:“那為什么要學(xué)英語?”
“從廣義上來講,是為了消除交流的屏障,拓寬自己未來能夠剝削別人的范圍,熟練地使用英語,讓你可以剝削使用英文作為母語的人類�!卑琢Z氣平平地解釋,“狹義上來講,是為了在短期競爭中拔得頭籌,為了可以沖在剝削其他人的前列,更好地斂財�!�
“嗯�!焙谔页了家粫䞍�,誠實回答,“聽不太懂�!�
白柳頓了頓:“簡單來說,就是讓你可以和外國人交流�!�
“和外國人交流很厲害嗎?”黑桃問。
“我后面那群人是這么覺得的�!卑琢Z氣平淡,“和非自己地區(qū)并且他們認為更高等階層的人交流會給人一種虛榮感�!�
“那你豈不是比他們所有人都更厲害?”黑桃認真地點頭,“你可以和我這個外星人交流�!�
白柳:“”
他未來到底是怎么和這么一團人畜不分,線條張狂,只會玩游戲,沒有上過高中,并且腦回路清奇的外星人攪在一起的?
結(jié)束一整天的課程之后,白柳頂著腦袋上又大了一圈的小狗團子回了宿舍。
宿舍里空無一人,白柳對這幅場景習(xí)以為常,他放下書包,習(xí)慣性走進廁所,剛想拉下褲子拉鏈上廁所,他頓了一下,轉(zhuǎn)頭表情淡漠地看向爬到了自己肩膀上,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正在拉褲子的右手的小狗團子。
白柳:“”
兩秒后,小狗團子被一只手扔出了廁所。
一分鐘后,洗完手的白柳推開門,就看到小狗團子趴在了自己的枕頭上,一副要和自己睡覺的樣子。
正在擦手的白柳又是一頓。
三秒后,被從枕頭上扯下來,丟到地上的小狗團子一臉迷茫:“我為什么不能睡床?”
“因為我不喜歡別人和我一起睡床�!卑琢诖策叄匆膊豢吹厣系暮谔�,“寵物也不行�!�
“我要睡床�!焙谔沂峙涯娴厣斐隽艘恢痪jio摸到了床的邊沿,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白柳,“我要睡你旁邊�!�
白柳不冷不熱地斜眼掃黑桃一眼:“你可以試試�!�
黑桃:“”
他從這一眼里察覺出了殺氣。
線jio又慢慢地縮回了團子里,黑桃團成一團趴在了白柳的腳背上,聲音有點郁悶:“我都可以睡你,為什么不能睡床?”
白柳冷靜地反駁:“你現(xiàn)在也不能睡我�!�
“哦�!焙谔蚁肓讼耄J真地問,“那我四十五分鐘,一節(jié)課后可以睡你嗎?”
白柳:“也不行。”
之前上課的時候白柳給詢問的黑桃解釋了一節(jié)課的時間是四十五分鐘,每一節(jié)課都會換人和換課程,和之前的上課規(guī)則就不一樣了。
到黑桃腦子里就變成了【這個副本里四十五分鐘后會換規(guī)則】,所以在他這里,四十五分鐘就可以更改規(guī)則。
四十五分鐘之前不能干的事情,四十五分鐘后就能干了。
“那我九十分鐘后可以”黑桃鍥而不舍地追問。
“不能。”白柳冷漠地打斷,“你只能睡地上�!�
黑桃哦了一聲,他從白柳的腳背上爬下來,爬到距離白柳大概三十厘米的位置,背對著白柳不吭聲了。
這一看就開始賭氣了。
賭氣了大概十五秒,黑桃的團子身體里突然伸出了一只線jio搭在白柳的腳背上晃了晃,勾著白柳的手要握手,但黑桃還是一臉冷漠的,我不想和你說話的樣子。
白柳和這家伙相處一天,已經(jīng)完全明白這就是賭氣之后和好的信號了。
就和狗一樣,只要握一握手,之前的你讓他難過賭氣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
白柳:“”
養(yǎng)狗好麻煩。
白柳面無表情地想著,但他還是握了握。
黑桃迅速地轉(zhuǎn)身過來趴在白柳腳背上,開始提問:“這里有四張床,是還有另外三個人和你一起住嗎?”
“嗯�!卑琢幌滩坏貞�(yīng)了。
黑桃繼續(xù)問:“那他們?nèi)四�?�?br />
“在吃夜宵,沒回來。”白柳語氣淡淡,為了防止黑桃繼續(xù)問下一個問題【那你為什么不去吃】,白柳繼續(xù)說,“我沒去是因為我沒錢吃。”
喬木私立高中這里的飯菜水平很不錯,但同樣價格也相當(dāng)高昂,福利院給每個來讀的孩子準(zhǔn)備了基礎(chǔ)套餐,每頓三菜一湯,兩葷一素,這對于三餐來說足夠吃了。
但是是不包夜宵的。
喬木私立高中這里有個專門的夜宵窗口,在每天九點半后開始供應(yīng),供應(yīng)很豐富的菜品,從炸雞可樂到八大菜系一應(yīng)俱全,當(dāng)然也很貴,最便宜的牛肉面,在白柳開了貧困補貼的情況下也要八塊錢一碗。
不開的情況下是二十塊錢一碗。
但對于成績優(yōu)異,全校排名前四百的學(xué)生,每天學(xué)�?梢越o50塊錢的夜宵補貼,但只能本人使用。
在高一高二的時候,陸驛站和方點就會想方設(shè)法地用這個補貼搞夜宵出來給白柳吃,曾經(jīng)還被別人看到舉報了一次,暫停了方點和陸驛站三個月的夜宵補貼。
后來白柳就再也不吃夜宵了。
但其實是餓的。
十七八歲正是長身體的年齡,就算三餐吃得再飽,到了晚上十一十二點也會餓,所以白柳他們一個宿舍的優(yōu)等生基本晚自習(xí)一下課就往夜宵窗口跑,吃到快十點半才會回宿舍。
“吱呀”
宿舍門被推開了,另外三個本來言談?wù)龤g的學(xué)生看到宿舍里低著頭正在看筆記的白柳,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極為掃興的東西一樣,話頭一下止住了,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
他們冷著臉走進了宿舍,手上都提著夜宵沒吃完打包回來的食物,這些東西被其中一個人放在了桌上,另一個人連忙制止了。
他眼神示意這人看一下白柳,用口型說了句:“小心被偷吃�!�
另一個人看一眼白柳,眼神越發(fā)厭惡,把打包回來的食物放進了柜子里鎖起來,又轉(zhuǎn)頭回來,故意從白柳的面前走過:“請讓一下,我要去洗碗了�!�
白柳腳提了一下,眼神淡漠,就像是給什么小貓小狗讓路一樣讓開了。
這人看白柳這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樣,心里火一下起來,他猛地拔高了聲音:“今天我的碗被挪了一下位置,整個宿舍里只有你沒有碗,是不是你動的?”
白柳抬眼:“是我動的�!�
這原本準(zhǔn)備誣陷白柳的人猛地愣住了,他沒想到白柳就這么接了下來。
“那個碗被我碰了,應(yīng)該臟了�!卑琢魺o其事地垂眸翻書,“你丟掉吧。”
那個碗他買成三千多!是他專門拿出去吃夜宵的漲面子的碗!宿舍的另外兩個人都因為這個碗覺得他很有錢!
這人氣得要死,臉都漲紅了,但一看另外兩個人看自己碗都一副臟了你快丟掉的樣子,他死撐著要面子,但又實在心疼碗,居然給臉色漲紅地和白柳辯白了起來:“你碰了的話的確臟了,但可能是我記錯了,它的位置好像沒動�!�
“我真的碰了�!卑琢痤^來,他眼神又誠懇又清純,“那碗看起來好貴,我就忍不住摸了好幾下,從里到外都摸過了,抱歉,應(yīng)該臟得不能再臟了,丟了吧�!�
這人臉一陣青一陣白的,他咬牙道:“那的確是臟了,我現(xiàn)在就丟了!”
白柳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那碗看起來又精貴又漂亮,我忍不住碰了很多下,你最好砸碎丟,不然我還會忍不住碰�!�
媽的!
這人在心里怒罵了兩句:這下他連撿回來洗干凈帶回家用都不行了!
這學(xué)生在另外兩個人的注視下肉痛地砸碎了這個碗,眼睛含著淚,抹了一下,咬牙切齒地提著垃圾袋走了:“臟了的東西的確就不能要了,我拿下去丟了�!�
也不知道砸成哪樣了,把碎片撿回來還能不能補好。
這人在垃圾堆邊一邊嘔吐一邊撿碎片,因為光線又暗,垃圾桶又臭,手指還被碎片割裂了好幾下,他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罵道:“狗屎白柳!”
宛如被欺負的人是他自己。
回去之后,這人氣沖沖地洗完澡,放下了床簾,鉆進了自己的床內(nèi),沒一會兒簾子里就傳出來壓抑的哭聲,就像是里面有人在悶頭抱著被子哭。
另外兩個人尷尬又略帶畏懼地看了看白柳,又看了看簾子里的那個人,然后自己默默地洗了澡,不敢再做妖,也放下床簾鉆進去學(xué)習(xí)了。
而白柳一個人在宿舍里霸占了一整張桌子,悠哉悠哉地擺開筆記學(xué)習(xí),另外三個人連探頭和他對視都不太敢。
這場景,仿佛是白柳一個人校園霸凌了他們?nèi)齻。
這三個人為了隔離自己和白柳,都給自己的床安了簾子,簾子里面還有一層遮光布,為了方便晚上在床上學(xué)習(xí)。
喬木私立高中的校規(guī)是不允許學(xué)生晚上開夜燈學(xué)習(xí)的,但私底下對于優(yōu)等生的宿舍,宿管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開到凌晨一兩點,一般看到你的宿舍亮燈也不會太追究。
白柳目前就占了這個便宜,他宿舍里有三個優(yōu)等生,他這樣直接亮著燈看陸驛站的筆記也沒人進來管他。
漸漸的,另外三個人都睡了,只剩白柳一個人亮燈。
白柳神色凝重地看著陸驛站寫的成片的物理筆記。
這是一道磁場大題,同時有兩個磁場疊加,這個時候從一個什么鬼迷日眼的粒子發(fā)射機器里面發(fā)出了一個帶正電荷的粒子,先經(jīng)過一個磁場加速,然后再經(jīng)過一個磁場轉(zhuǎn)彎,然后再落到最后一個磁場里打轉(zhuǎn),撞到一塊板子上。
已知這個粒子轉(zhuǎn)的距離,問,這個粒子最開始的加速度(粒子重力不可忽略)。
下面是陸驛站寫滿了一整面A4紙的解題和畫圖過程,旁邊附有各類知識點。
白柳今天晚上兩個小時就看了這么一道題,還沒看懂,他神色平穩(wěn)地放下筆記,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說:“學(xué)習(xí)果然是最沒有性價比的事情。”
黑桃趴在白柳的肩膀上,他剛剛問了白柳很多問題白柳都沒有回答,但他還在一直問:
“這個是什么?”“剛剛他們?yōu)槭裁凑f你碰的碗就臟了?”“你在畫什么?”“這個點為什么在一堆點里轉(zhuǎn)三圈?”
確定另外三個人都睡熟之后,白柳才輕聲挨個回答黑桃的問題:
“這是物理。”
“他們?yōu)榱舜_保對我的優(yōu)越感,所以說我碰過的東西會變臟�!�
“我在畫磁場分析圖。”
“我也不知道�!�
黑桃沉思了一下,他對物理不感興趣,選擇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下一個問題接著問了下去:“但你不臟,你比他們干凈,他們?yōu)槭裁磿X得你臟?”
“確切來說,不是覺得我臟,只是單純地不想碰到我,和不想我去碰他們的東西找的一種愚蠢說辭而已。”白柳語氣毫無波動地解釋,“當(dāng)然,我也的確沒有這種皮膚接觸的需求”
白柳話音未落,他的瞳孔突然猛縮了一下。
他腦袋上頂著的那個小黑團子變得有一個成年男人大小的線團,這個男人坐在他背后,雙手從他腰間穿過開扣在一起緊擁著他,男人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聲音淡漠,語氣疑惑:“你沒有嗎?”
“你明明很喜歡和我抱在一起睡覺�!�
夜晚。
白柳臉朝著墻,眼神是接近于空白的一種凝滯,他后面有個成年男人形狀的線團用頭部抵住他的肩膀,雙手環(huán)抱在他的腰間,雙腿夾住他的雙腿,呼吸起伏平靜地熟睡著。
白柳已經(jīng)完全不記得到底是怎么演變成這個狀況的了。
這個狗線團突然變成了一個人線團,然后態(tài)度強硬地耍賴,慢慢地蹭上了他的床,現(xiàn)在就成了這幅格局。
“下去。”白柳用力地往后面推這個大線團,他呼吸都有點急促了,臉色難道沒有維持平靜,而是一種仿佛被侵犯了自己私人領(lǐng)域的排斥,“你不能睡床�!�
“你不能這么和我抱在一起。”
黑桃的聲音迷迷糊糊的,還帶著睡意,一聽就知道根本沒醒:“你不喜歡這么抱著睡?”
他熟門熟路地握住白柳的肩膀,將原本抗拒地面朝墻壁的白柳翻轉(zhuǎn)了一面,迷迷瞪瞪地在白柳的臉頰上輕蹭了一下,然后將眼神徹底空白的白柳的頭摁在自己的胸口處,雙手抱住白柳輕顫的后背,用寬大的手掌輕輕拍了拍白柳的肩膀,聲音還是含糊的:“你喜歡這樣抱著睡,是嗎?”
“睡吧�!�
白柳的姿勢就像是被一個巨大的玩偶完全擁抱住了那樣,他眼神里什么都沒有了,原本要推開的雙手被黑桃夾住,根本動不了。
隔了很久,白柳的視線輕微地動了一下,他看向那三個掛著厚厚床簾,特意隔絕他的床位。
【好倒霉啊,和福利院生一個宿舍。】
【誒,找了關(guān)系,轉(zhuǎn)不了宿舍,只能湊合著住了。】
【聽說福利院生的手腳也不干凈,身上也不干凈,還會吃飼料�!�
【草,那豈不是很臟?】
【真不想和這種人一起住,問問有沒有誰愿意和他一個宿舍吧?】
【誰愿意和這種臟人住一個宿舍�。俊�
【那誰住他對面?】
【我不愿意�!�
【我也不愿意�!�
【艸,那沒辦法了,沒人愿意和他住那么近的,抽簽吧,誰倒霉就誰來!】
白柳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身上所有碰了一下別的東西就會被說臟的地方都被黑桃緊緊擁住,他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很慢很慢地,生澀地回抱了一下黑桃的背。
他閉上了眼睛。
養(yǎng)狗,除了麻煩之外,好像也有點好處。
似乎他未來選的這個東西,也沒有那么差。
侯彤發(fā)現(xiàn),白柳最近的變化很大。
之前的白柳經(jīng)常會一個人在課堂上眼神散漫地轉(zhuǎn)筆,被罰站出去也是眼神半闔地靠墻假寐,整個人從上到下都有一種隨便活活算了敷衍感。
好像沒有喜歡的事情,沒有喜歡的人,沒有向往的未來,就那么漫不經(jīng)心地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
但最近這種敷衍感消失了。
侯彤幾乎是驚奇地發(fā)現(xiàn)白柳開始學(xué)習(xí)了。
他在課堂上不再是發(fā)呆,而是表情平靜地一頁又一頁地看著一些教輔資料,筆記,偶爾還會借她的英語卷子糾糾錯題,偶爾轉(zhuǎn)筆出神地望著窗外的時候,臉上也不是一點表情都沒有,而是眉梢眼角都帶著很淺的笑意。
那笑意讓白柳整個人的臉都亮起來了一般。
他會開始認真地做很多事情,許薇幾乎是每次模擬測試都不甘心地發(fā)現(xiàn)白柳的成績在漲,從278漲到了三百出頭,從三百多漲到快四百多,眼看就要接近本科線了。
同宿舍的人更是不可思議地發(fā)現(xiàn),白柳居然開始熬夜學(xué)習(xí)了。
他們一開始還會對白柳的這種行為陰陽怪氣地冷嘲熱諷,但白柳根本不回應(yīng)他們,很快,他們就在白柳規(guī)律的學(xué)習(xí)且快速的進步下感到了緊迫感。
這些人看到白柳熬夜,會情不自禁地想要壓過白柳,于是就開始比拼熬夜時間。
白柳熬到十二點,他們就熬到十二點十五,白柳熬到十二點十五,他們就熬到十二點半。
很快,他們的成績下滑了。
這些人崩潰地停止了自己的熬夜行為,并且對依舊穩(wěn)定熬夜學(xué)習(xí)到凌晨一點,成績也還在上升白柳產(chǎn)生了一種恐懼,晚上這些人哪怕沒有熬夜,只要他們在簾子里能聽到白柳不動聲色地翻書聲,想到白柳這個差生努力學(xué)習(xí)這些人就會焦慮到睡不著。
在出現(xiàn)第一個因為長期焦慮失眠,成績下滑到四百名開外,崩潰休學(xué)的舍友之后,另外兩個舍友幾乎是對還在熬夜,分數(shù)還在上漲的白柳感到了一種驚懼,他們的失眠越來越嚴(yán)重。
白柳有時候會在學(xué)習(xí)的時候聽到他們在帳子里因為壓力過大而偷偷哭泣,還有人會在月考或者周考成績下滑了幾十名,只考了567分的時候在陽臺打電話給自己的父母,瑟縮恐懼地匯報自己的成績。
匯報完了之后,也不知道他的父母和他說了什么,這人會在帳子旁邊呆滯地坐一會兒,然后開始一邊流著淚一邊咬牙學(xué)習(xí)。
白柳倒是不太理解這種狀態(tài),他壓力不大,考四百分就是他的目標(biāo)了。
但這種狀態(tài)也沒能持續(xù)多久,很快這兩個剩下的舍友在連續(xù)五次周考,兩次月考,和一次模擬考里成績穩(wěn)定下滑之后,他們的父母神色陰沉地來宿舍把他們的東西整理好,接走了。
整理東西的時候,這兩個舍友就低著頭站在旁邊,很小聲地瞄一眼旁邊的白柳,試圖甩鍋:“因為我舍友熬夜學(xué)習(xí),所以我有點休息不好,所以才會成績下滑”
“別人都會熬夜學(xué)習(xí)成績上升,你熬夜學(xué)習(xí)就成績下降?!”這兩對父母的反應(yīng)都大同小異,他們煩躁地揮揮手,“高三了,我們花那么多錢供你讀喬木,不是想聽你找這種借口�!�
“你要讀走校就讀走校。”父母冷漠地對他們下了最后通牒,“但如果讀了走校成績還下滑,那你就等著吧!”
這兩個舍友低下頭,一言不發(fā)地跟在自己父母的屁股后面走了,走之前,他們眼神復(fù)雜地看了一眼用眼神送他們離開的白柳,張了張口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最終什么都沒說。
在此之后,白柳的宿舍就徹底空了下來。
和自己舍友水深火熱的家庭境況比起來,白柳過得就截然不同了。
陸驛站和方點雙雙坐在花壇旁,他們正襟危坐,神情緊繃地看著站在他們面前的白柳:“你叫我們下山,是想給我們看你這次的月考成績,是嗎?”
白柳嗯了一聲:“成績還沒出來,但卷子發(fā)下來了,給你們看一眼�!�
陸驛站開始聲音發(fā)抖,緊張到臉上都開始冒冷汗了,他深呼吸兩下,攥緊拳頭,然后才開口問:“拿來吧�!�
白柳把自己的卷子遞了過去,陸驛站根本不敢正眼看,他瞇著一只眼睛握住了考卷的分數(shù)欄目,旁邊的方點都跟著著急,伸手去掰他的手:“你倒是快打開讓我看一眼��!”
陸驛站終于打開了考卷,他們一項一項地看了過去,方點和他的表情都變得越來越恍惚,最后陸驛站看到眼眶通紅,他低著頭,抬手用手掌擦了一下眼睛。
“沒出息�!狈近c打了一拳陸驛站的后腦勺,她仰了仰頭,她眼里含著很淺的淚,“351分,你好厲害,白柳。”
白柳抿了抿唇,移開眼神:“湊合吧�!�
方點沒忍住笑了出來,她使勁地揉了揉白柳的頭:“你就嘚瑟吧你!”
陸驛站在一旁反復(fù)地看著白柳的卷子,眉目漸漸嚴(yán)肅:“等等,雖然進步不少,但錯題還是有很多,我先幫你分析一下”
“現(xiàn)在分析個屁!”方點不耐煩地打斷陸驛站的話,她興奮地抱住白柳,“我們?nèi)コ砸瓜鼞c祝一下!”
第493章
喬木私立高中(230+231+日)
時隔一年之久,
白柳再次吃到了八塊錢一碗的牛肉面夜宵。
三個人,但他們只點了一碗面,這碗面被理所當(dāng)然地放到了白柳面前,
白柳頓了頓,他沒拿筷子:“你們不吃嗎?”
“我們平時吃得很好的,
上面宿舍樓晚上管飯�!狈近c遺憾地托著腮感嘆,
“誒,也就是今天周日,
我們宿舍樓廚房熄火,
不然還能偷菜下來喂你�!�
“你小點聲�!标戵A站又是無奈又是哭笑不得,
“要是又被人聽到舉報,白柳又沒得夜宵吃了�!�
“OKOK�!狈近c不甚在意地比了個OK的手勢,她興致勃勃地把筷子塞到了白柳手里,
“你快吃啊!再不吃面該坨了!”
方點和陸驛站殷切地望著白柳,他們是真的在為白柳高興。
在白柳沒有吃夜宵之后,方點和陸驛站每天盡管拿到了五十塊的夜宵補助,
也再也沒有去過夜宵食堂。
這也是他們時隔一年之久,再次踏入這個夜宵食堂,
但他們卻什么都沒有吃。
他問過方點和陸驛站,
為什么不去了,明明有發(fā)補助。
方點只是笑著揉搓了一下白柳的頭,
說,少一個人吃飯不香的,所以我們不去了。
白柳靜了很久,他終于拿起筷子,
慢慢地吃起了這一碗牛肉面。
少一個人是什么意思呢?
當(dāng)時的白柳沒有問出口,但現(xiàn)在,
他似乎明白了方點的意思。
吃完之后,陸驛站又絮絮叨叨和白柳交代了很多事情,交代到方點開始催促他的地步:“老陸,快十點了,要上去了。”
“知道了�!标戵A站眼神極其復(fù)雜地望著白柳,他最終只是釋然地笑了笑,拍一下白柳的肩膀,“不要有壓力,351已經(jīng)很好了。”
“我看得到,你在努力,你真的是個好孩子�!�
“好了,就你話多,我還有話要和白柳說呢,走開!”方點把陸驛站推開,她拉著白柳走到了一邊,眼神就像是看穿了一切那樣帶著笑意,問,“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白柳靜了靜:“有點想法了。”
“這么快?這不合常理啊,我以為以你這個擰巴的性子,至少得到高考后才能想得通呢。”方點摸了摸下巴,她饒有趣味地反問,“你是不是遇到了想要一起生活的人?”
白柳頓了頓,他沒有回答。
“不愿意和我說算了。”方點揮揮手,她大度地不予計較,然后從身后把書包扯了過來,從里面一本一本地拿出了教輔書和筆記本,有條不紊地交代,“上次老陸給你那些筆記做得有點倉促了,你基礎(chǔ)弱,怕你看不懂,回去之后,我這個年級第一親手幫你把整個高三的知識點和考題都梳理了一遍!”
“看完擔(dān)保你能考上四百分!”
沉甸甸的筆記本和教輔書被方點摔到了白柳手里,她笑起來,眼下有清晰可見的青黑:“諾,這就是知識的重量,好好看吧!”
白柳拿著筆記本,又靜了很久:“你熬夜做的?”
“也沒熬多久�!狈近c笑了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怎么可能閑著?
高三的課程本來就重,白柳是知道她和陸驛站除了高考之外,還要準(zhǔn)備各類競賽,所謂的為學(xué)校爭光的必去項目,不說忙得腳打后腦勺,也是絕對找不出時間來幫他梳理這些知識點的。
但方點還是做出來了。
白柳頓了一下,他嗯了一聲,接過了這些破舊的教輔書和筆記本:“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這不算啊�!狈近c眉眼彎彎地彈了一下白柳的額頭,“人情是求人辦事才叫欠的東西,你又沒有求我,我心甘情愿為你做的,這可不算人情�!�
白柳低著頭,他看著自己手里兩只手都抱不住的又重又破敗的方點書包,平靜地問:“我其實不太懂�!�
方點問:“不懂什么?”
“你和陸驛站這工夫花在山上的任何一個人身上,你們和山上任何一個人交朋友。”白柳抬起頭,“都可以得到遠勝于我的回報,他們會給你們很多東西,金錢,地位,社會交際關(guān)系,一個一帆風(fēng)順的未來�!�
“為什么你們要在我身上花費這個完全不值得的工夫?”
“很簡單啊�!狈近c回答得很直白,“我們又不想和他們做朋友�!�
“我們又不喜歡他們,但我們很喜歡你,只想和你做朋友啊�!�
“但你很優(yōu)秀,很有價值�!卑琢闷岷诘难劬χ币曋近c,“你們這么努力成為年紀(jì)第一第二,成為這個學(xué)校里最有價值的學(xué)生,卻在我身上把這個價值給浪費了,這是一筆不劃算的交易�!�
方點琥珀色的眼睛彎起,她突然笑得很溫柔:“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什么嗎白柳?”
“我說一個人努力學(xué)習(xí),是為了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
“我們努力成為年紀(jì)第一第二,不是為了去換取更多的價值,而是為了選擇我自己喜歡的生活�!�
月光落在方點的臉上,她笑得柔和又燦爛:“選擇和你做朋友就是我們喜歡的生活,我和老陸都不覺得我們在浪費我自身的價值。”
“快十點了,拜拜!”方點說完,她轉(zhuǎn)頭拉著陸驛站往山上急沖沖地跑了,聲音還帶著笑,“下次再來看你,白柳!”
白柳看著方點隨著奔跑一跳一跳的馬尾,他身側(cè)出現(xiàn)了一團人形的黑線,這黑線出現(xiàn)的一瞬間就貼到了白柳的身上。
“你剛才怎么突然不見了了?”白柳語氣平平地詢問。
黑桃趴在白柳的背上,下巴擱在白柳頭上,聲音郁悶:“我只能在你一個人的時候出現(xiàn)�!�
“一個人的時候出現(xiàn)?”白柳反問,“但之前我在宿舍和教室里,你也能存在�!�
“和具體有多少人無關(guān)�!焙谔艺f,“是當(dāng)你覺得自己是【一個人】的狀態(tài)的時候,我才能存在,但當(dāng)你覺得自己并不是一個人的時候,我就不存在了�!�
“你在教室和宿舍的時候,你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所以我能出現(xiàn),但剛剛他們和你吃牛肉面的時候,你并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我不能存在了。”
白柳頓了頓:“你和陸驛站他們不能共存?”
“可以這么說�!焙谔覔肀ё“琢�,將頭埋進白柳的肩窩里,聲音悶悶的,“我是為了讓你不一個人而存在的怪物�!�
“當(dāng)有其他人類讓你感到自己不再是孤獨一人的時候,我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你是這種類型的怪物嗎?”白柳左手握住了黑桃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平靜地開口,“那你應(yīng)該還能存在很久,因為我比較喜歡一個人待著�!�
他的左手緊緊攥了一下方點給他的一書包筆記本,然后松開了。
大考過后緊接著就是家長會。
陸驛站和白柳這兩個家庭特殊的學(xué)生是沒有家長來幫忙開家長會的。
方點也沒有。
白柳無意探尋別人的家庭生長環(huán)境,也從來沒有問過為什么方點從來沒有家長來開家長會,但人類總是對于集體當(dāng)中優(yōu)秀又特立獨行的人有一種隱秘的窺探欲,就好像知道關(guān)于對方的事情越多,就離對方的位置越近一樣。
方點的事情,白柳是從舍友的八卦里聽到的。
方點在初中就是年級第一,她父母都是很好的人,很愛她,家境也相當(dāng)不錯,可以說方點前十五年的人生是“一帆風(fēng)順“,“幸福美滿”這八個字最好的詮釋。
就好像神不允許她一直這么幸福下去一樣,到方點十五歲的時候,她的家里出了大變故。
方點的媽媽得了重病,她的爸爸為了給媽媽治病花了很多錢,但還是不夠,最后為了籌錢,她的爸爸在有心之人的刻意引誘下上了賭桌。
一夜之間,輸光了所有的錢,還欠了不少賭債。
似乎接下來,方點就該過上一種極其困難的人生,但并沒有,這女人身上有一種極其強悍地揮刀斬壁壘的心性和能力,她把自己的爸爸從賭桌上拽了下來,將披肩的長發(fā)束起,然后空手上了賭桌。
又是一夜之間,方點將她爸爸輸出去的東西又全部贏了回來,然后就停手了。
她的爸爸歇斯底里地崩潰抓住她的肩膀吼叫:“你繼續(xù)賭!你那么會賭!你把你媽媽的醫(yī)藥費全部贏回來啊!”
“你有這個能力為什么不去賭!”
她的爸爸看著堅定搖頭的方點,恍惚又呆愣地跪在地上,他流著淚看著自己的女兒:“算爸爸求你好嗎?”
“我是出千贏的,不能再賭了。”方點輕聲說,“爸爸,在賭博這種游戲里,除了錢之外,人也會把自己輸出去的。”
“我不想看到媽媽之外,你也被不好的東西折磨�!�
方點的父親無法理解自己女兒的選擇,他將所有的錢留給方點之后,一個人跑了,留方點一個人處理所有的爛攤子。
方點也處理好了。
她當(dāng)時中考分數(shù)全市第一,有很多學(xué)校都給她提供了豐厚的錄取條件,其中不乏一些學(xué)習(xí)環(huán)境和氛圍都很好的公立學(xué)校,方點本來之前準(zhǔn)備去一所離家近的公立學(xué)校,最后她選了給出獎金最高的喬木,勉強湊齊了醫(yī)藥費,給自己的母親選了治療方案。
但她的母親還是在治療后的半年內(nèi)迅速地憔悴下去,離世了。
方點一個人處理好自己母親的葬禮,靠著各種競賽獎項拿獎金,加上喬木每年給她的豐厚特優(yōu)等生補貼費用,和她母親治療剩下的一筆錢,和在她母親離世后,她的賬戶突然多出來的一大筆錢應(yīng)該是她不知道跑去哪里的父親打的。
就靠著這東一筆西一筆的錢,方點將他們家當(dāng)初為了治病賣出去的那個老房子給贖了回來,她終于又有了一個離開學(xué)校能住的地方。
而這個地方,就成了白柳和陸驛站離開學(xué)校最常居住的地方。
就像是一個很小的家。
年紀(jì)第一和年級第二都沒有人開家長會是一件蠻奇怪的事情,但喬木對于特優(yōu)生的優(yōu)待到了令人發(fā)指的程度學(xué)校批準(zhǔn)陸驛站和方點自己給自己開家長會。
理由是優(yōu)秀的學(xué)生不需要家長的監(jiān)督也能管理好自己的學(xué)習(xí)和人生,他們就是自己的家長。
但相反,白柳就沒有這種特權(quán)了,一旦開家長會,他的座位上永遠都是空著的。
陸驛站和方點倒是很想來開,但喬木的家長會一般都是全校所有班級統(tǒng)一開的,所以白柳開家長會的時候,陸驛站他們必然也在開家長會。
值得一提的是,陸驛站不知道為什么,給替白柳開家長會有一種特殊的執(zhí)念,曾經(jīng)有好幾次試圖逃掉自己的家長會來幫他開,都被他們班的老師給逮回去了。
“你為什么這么想給我開?”白柳奇怪地問陸驛站。
“你不懂�!标戵A站眼神幽怨地看著白柳,“能給你開家長會,當(dāng)你爸爸,是一種當(dāng)初我周圍的每個人都懷有強烈期待的事情�!�
當(dāng)初異端管理局哪個人沒有罵過白六,想當(dāng)白六的爹的
白柳緩緩:“?”
這次的家長會也是如此,白柳的座位依舊是空的。
班級里人來人往,喧鬧異常,學(xué)生們的家長穿上了自己最貴的一身衣服,戴著自己最貴的手表,項鏈,戒指和包包,打扮得光鮮亮麗,時不時我的鴿血紅寶石戒指擦到了你剛做過的頭發(fā),不好意思,我的手工定制機械手表碰到了你的小牛皮皮包,真是抱歉。
宛如一只只氣勢待發(fā),展露羽毛的公雞母雞。
學(xué)生早已經(jīng)被遺忘到了一旁,這些家長高聲虛偽地互相假笑寒暄著,整個場子看起來不像是在學(xué)校里辦家長會,而是在什么酒店舉辦的大型交際聯(lián)會:
“誒呀,你今天開什么車來的�。课医裉扉_寶馬進來,都找不到停車位了,喬木真是該擴擴規(guī)模了,不然來開個家長會都不好停車�!�
“你們家是不是在新開的陽光城樓盤又搞了一套房?”
“最近公司上層動了動,可能要空出一個位置了。”
“雙十一蘭家的面霜打9.5折,只要四千多了!一起買嗎?”
總之,雖然是家長會,但看起來和學(xué)生沒什么關(guān)系。
白柳對這種家長會的參與度一向是0,但他的確也沒有參與的需求,因為畢竟整個場合就只有兩種單調(diào)無聊的主題:
一,家長們互相攀比,二,學(xué)生們互相攀比。
成年人的明爭暗斗地攀比還會有層名為世故的遮羞布,但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的之間的攀比就直白得多了。
“我媽剛給我買了最新出的鞋。”白柳旁邊那個男生晃了晃自己腳上的鞋,滿臉得色,“今天開家長會帶過來給我試試�!�
“哇,這雙要三千多吧�!�
這男生故弄玄虛地晃了晃手指:“nono。”
“哇靠,你這雙有球星簽名!”
“我日,這款是兩年前的限量版了,你怎么搞到的?”
“還能怎么搞到的?”這男生聳了聳肩,他不以為意地笑笑,腳伸到了白柳的面前晃了晃,“錢唄,出高價就能搞到了,加上郵費花了近六千�!�
“六千,好劃算,我也想要!”
“回去讓我媽也給我找找看,我小姑在國外,應(yīng)該能淘到�!�
一旁的鮑康樂神色陰沉又嫉妒地聽著,他盯著那雙價值六千多的球鞋,眼睛里都是欲望。
白柳聽這種話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他別過頭,靠在教室走廊后方的一個窗戶外面,眼神落在了窗戶里面。
透過窗戶,能看到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前后左右都坐滿了體態(tài)富貴的家長們,這些家長占了自己的座位還不夠,隨手將自己昂貴的手提包放在了白柳的課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