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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第582章

    邪神的游戲(307+308)

    異端管理局,

    審判庭。

    雪白的大理石行刑圓臺上,周圍空無一人。

    行刑臺中心是被手銬和腳鏈綁著雙手束縛住的岑不明,他安靜地坐在圓臺的座椅上,

    抬起頭看向他面前已經(jīng)換上了第一支隊隊服的陸驛站,還有心情嘲陸驛站一句:“這你都穿多久了。”

    “預言家回歸,

    這么有牌面的事情,

    異端管理局不給你訂制件新的嗎?”

    陸驛站沉默地穿戴好手套,他從行刑臺上拿過了槍,

    舉起對準了岑不明,

    深吸一口氣:“下午六點十七分,

    因傷人事件對異端0009進行審判�!�

    “審判異端名稱,一代獵人岑不明。”

    “審判者,陸驛站,

    三小時前復職為一支隊隊長�!�

    “異端岑不明,請回答我”陸驛站直視著岑不明的眼睛,他的目光從來沒有這樣冷酷和銳利過,

    “你是否在游戲中傷害,或者殺害了無辜之人?”

    “你是否在收容異端丹尼爾的過程中,

    懷有用他作惡的心思?”

    “你是否在這場兇案中,

    扮演了脅從者的角色,放縱了小丑傷害了并無做過任何壞事的木柯和牧四誠?”

    “你是否在某些時刻,

    明明可以阻止悲劇的發(fā)生,但因為你自己的執(zhí)念,你非要將無辜之人宣判為罪人,以此發(fā)泄你自己這么多條世界線無法拯救下其他人的怨氣和怒氣?”

    “你是否在輪回的過程當中,

    已經(jīng)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你的目的不再是拯救,

    變成了復仇,你再也沒有辦法合理地看到你周圍的人類和異端,分清他們的界限”

    “異端0009,你目之所及,是否都已成為你未來要行刑的對象?”

    岑不明沒有躲閃開陸驛站的眼神,他回答:“是�!�

    “所以你早就該殺了我,陸驛站。”

    “不用激我�!标戵A站的語氣一絲情緒起伏都沒有,“我不會因為自身情緒而動手殺你的,我只會因為你所做的錯事而審判你�!�

    “死亡受害者兩名,木柯,牧四誠�!�

    “重傷受害者兩名,唐二打,劉佳儀�!�

    “我要知道你在這場游戲里做了什么,他們?yōu)槭裁磿�,為什么重傷,你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br />
    “你還漏掉了一個人。”岑不明抬起頭,他無波無瀾地說,“白柳�!�

    陸驛站瞳孔一縮。

    他預感到他今天真的會開這一槍了。

    岑不明條理清晰地說了下去:“我一開始收容丹尼爾進公會,就是為了碎裂這條世界線白柳的靈魂,你離開這個公會讓我明白,你已經(jīng)不可能再站在我這邊了,我必須要靠自己殺死白柳,但我被游戲規(guī)則要求不能直接干涉白柳的生活,所以我選擇了一個折中又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

    “那就是讓丹尼爾進公會�!�

    “但丹尼爾是不可能對白柳開槍的�!标戵A站冷靜地反駁,“你這個計劃充滿漏洞�!�

    “對。”岑不明平靜地望著陸驛站,“所以我告訴他,只要你的力量足夠強,你的價值足夠高昂,你的教父就能看到你,他一定會選擇來找你�!�

    “而證明自己力量最好的辦法,就是戰(zhàn)勝你的教父�!�

    “只要你在比賽當中贏了你的教父,清掉他周圍的人,他一定會來找你�!�

    “我在誘導丹尼爾殺人,我知道只要動了白柳周圍的人,白柳一定會在現(xiàn)實里對丹尼爾動手,只要在白柳對丹尼爾動手的時候,丹尼爾周圍有任何一個無辜的人被白柳牽連殺害,那你就必然不可能再放過他�!�

    “而丹尼爾那個家族,要對他動手一定會牽連到旁人,只要白柳動了手,他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這就是我一開始的計劃�!�

    “從現(xiàn)狀看來�!贬幻魃踔吝譏諷地笑了一下,“計劃執(zhí)行得不錯。”

    陸驛站靜了片刻:“你在游戲里,做了什么?”

    岑不明仰起頭,他望著陸驛站,臉色冷酷:“我把白柳關(guān)進了罪人井,在小丑開槍殺人的時候束手旁觀,拖延時間脅從,讓他的技能靈魂碎裂槍可以不斷cd。”

    “導致了劉佳儀和唐二打重傷,生死不明,木柯和牧四誠死亡�!�

    “這些”陸驛站深呼吸兩下,他開口的聲音有些微弱的顫抖,“究竟是你一開始的目的,還是你無意導致的結(jié)果?”

    岑不明這次靜了很久,他用那只澄黃色的眼睛看著陸驛站,語氣平寧:

    “是我一開始的目的,也是我導致的結(jié)果,我求仁得仁�!�

    “我完全符合你審判的標準,行刑吧,陸驛站。”

    陸驛站握住了槍,他靜靜地看了岑不明很久,看到眼眶發(fā)紅,然后他咬牙掰下了槍的保險:“異端0009,審判結(jié)束。”

    “審判結(jié)果為,有罪�!�

    岑不明閉上了眼睛。

    游戲里。

    在屠殺掉所有怪物,快要通關(guān)之際,白柳看著歡快到快要跳起來的丹尼爾,輕笑開口:“丹尼爾,你愿意和我做交易嗎?”

    “當然愿意!”丹尼爾興奮地轉(zhuǎn)過身來,“教父,您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我和你說,今晚,我就能殺死菲比拿到整個家族,如果您想,我愿意將整個家族送給”

    “哦不對不對!”丹尼爾很快地自我反駁了,他眼睛亮閃閃地望著白柳,“是交易是嗎!我知道教父的規(guī)矩,一定要用紙幣交易!不能送!”

    “那教父您給我一塊錢就可以了!”

    “只要一塊錢,我就將整個辛奇馬尼家族賣給您!”丹尼爾比出一個一。

    “不,我不要你的家族�!卑琢Z氣平淡,“我要你的靈魂�!�

    丹尼爾呆住了,他很快欣喜若狂地跳起來:“當然可以!”

    “我們什么時候交易!”

    白柳:“就現(xiàn)在�!�

    “好的!”丹尼爾虔誠地跪了在地上,他仰著頭,眼神里全是小心翼翼的期待,就像是一個期待著父親撫摸自己額頭,夸贊自己有用的孩子那樣,“我完全愿意,將靈魂獻給教父�!�

    “一積分?”白柳看他,淺淡詢問,“可以嗎?”

    “當然可以!”丹尼爾非常珍惜地接過白柳遞給他的積分硬幣,收好,然后仰起頭來,露出一個太陽般燦爛的笑,“這是我收到最好的成年禮禮物了�!�

    “是嗎?”白柳垂下眼簾,眼神被長睫遮擋,看不明晰,“我還要和你玩一個游戲�!�

    【系統(tǒng)提示:玩家白柳使用玩家丹尼爾的系統(tǒng)面板,使用對方的個人技能(靈魂碎裂槍)】

    白柳抽出了狙擊槍,將漸漸凝聚出綠色光芒的槍口對準了呆愣住的丹尼爾,白柳的目光里什么情緒都沒有:“這個游戲就是”

    “我會對著天空開一槍,你的子彈會根據(jù)判定重新掉回地面,這一槍可能會殺死你。”

    丹尼爾迷茫又疑惑:“教父?”

    但他很快接受了白柳會開槍殺死他的舉動,他只是略微遺憾地聳了下肩,就閉上了眼:“如果教父覺得殺了我這個游戲很有趣�!�

    “那教父就殺了我吧�!�

    “我只是教父的財產(chǎn),教父當然有隨意處置我的權(quán)利,我不會像那些蠢貨一樣認不清自己的位置�!�

    白柳又將槍口調(diào)轉(zhuǎn)回來,狙擊槍在他轉(zhuǎn)動的過程當中變成一把微縮了的玩具手槍,他將這柄槍放回了丹尼爾的手里。

    槍口凝聚成了一個子彈的光點對準了白柳,白柳看著表情瞬間變得驚恐的丹尼爾,垂眸輕聲說:“也可能會殺死我。”

    “這一槍你來開,你猜這一槍”

    “會殺死你,還是殺死我?”

    “砰!”

    “砰!”

    審判庭和游戲里的槍聲幾乎同時響起,又同時停止。

    白柳登出了游戲,陸驛站脫下了染血的手套,他們都停了一下,然后又繼續(xù)向前走。

    審判庭邊緣被槍聲驚起的白鴿飛向天空,和辛奇馬尼家族從樓梯拐角處被客人撞到的花落向地面,一切都凌亂地交錯成一團,花破碎的紅,與鴿子零散的白,在槍聲終末之刻,融合成血一樣的顏色。

    白柳的身后傳來客人驚恐的尖叫聲:

    “丹尼爾開槍自殺了!”

    陸驛站身后坐在椅子上的岑不明緩緩倒下,陸驛站捂住眼睛,慢慢調(diào)整呼吸,腦中回想著岑不明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師兄�!�

    【只陪你到了最后一條世界線的這里。】

    【是我食言了�!�

    半決賽之后第六日,宜下葬。

    木柯的葬禮是他管家操辦的,操辦得特別奢華,但不知道為什么,也操辦得特別快,而且從頭到尾木柯的父母都沒有露臉,管家一直詢問一些木柯生前的事宜都是找的白柳,比如木柯喜歡吃什么,穿什么,和喜歡去哪里玩,生前做了什么事情。

    白柳問為什么。

    管家抹著淚,有些心酸地說:“木少的父親早就做好木少去世的準備了,這套下葬的裝備和流程木少十幾歲時候,木少的父親就備著了,只是一直沒用上,現(xiàn)在木少真就立馬用上了�!�

    “至于木少喜歡什么,討厭什么,除了您,我也不知道問誰,木少和父母一向不親近,木少的父母不知道他喜歡討厭什么,您是他為數(shù)不多有過親近交往的人了,我也只能問您了�!�

    牧四誠的葬禮基本是白柳一手操辦的,但都操辦到尾聲了,牧四誠的父母才匆匆出現(xiàn)。

    牧四誠的父母和白柳見了兩面,吃了兩次飯,感謝了他,說要和他算清葬禮的花銷,還要給他包紅包,白柳拒絕了,但似乎這兩父母就把同時操辦了兩場葬禮的白柳當做什么喪葬公司的員工,一定要給白柳包紅包,說一定要好好操辦他們兒子的葬禮。

    但依舊沒有接手操辦牧四誠葬禮流程的意思。

    白柳意識到了什么,他客氣地收下了錢,并表示沒有什么大事的話,兩位可以回去了,等到葬禮再過來。

    牧四誠的父母長出了一口氣,剛剛才哭過,還帶著淚的臉上露出那種顯而易見的輕松和解脫的表情,就像是丟下什么大包袱一樣:”我們工作很忙,實在是沒辦法幫他好好操辦,錢我們這里管夠,預算二十萬以內(nèi),您看著來,好好操辦,一定要給我兒子辦好葬禮。”

    白柳答應了,安靜地目送這對父母離開。

    他能感覺到牧四誠的父母為牧四誠的死有過難過,但這樣的難過實在是太淺了,淺到讓白柳懷疑自己是不是他們那樣的難過才是正常的,而我這樣的難過是不正常的,是精神病人或者是怪物,才會為自己朋友的死難過到去報復了也無法安寧的地步?

    或許他真的一直以來都是怪物。

    而怪物此刻才明白,原來人和人之間流淚的感情,也能這樣的淺薄。

    木柯的父母也來見過他一次,這對穿著打扮都非常精致典雅的父母矜持端莊地坐在白柳對面,一邊克制地流著眼淚,一邊含蓄地表達著難過,感謝他對木柯的照顧,說的具體是什么,走神的白柳已經(jīng)不記得了。

    白柳只記得看向坐在他們旁邊的那個比木柯小不了多少男生,對方的眼神有些愚鈍,相貌和木柯有些相似,但不像木柯一樣,看向他的時候,總是笑得特別淺特別溫柔,而是有些懼怕地看著他。

    又或者是,他此刻看向他的眼神,就是讓人懼怕。

    “白柳先生?”很快木柯的父親察覺到了白柳的視線,他頭皮有些發(fā)麻地擋在了自己私生子的前面,語氣微弱,“請問,您看向木柯的弟弟,有什么事嗎?”

    “他是木柯的弟弟?”白柳喝了口水,仿佛閑話家常,語氣平靜,“我怎么從來沒聽木柯提起過?”

    木柯的父母有些尷尬地頓住了,然后木柯的父親清清嗓子,說:“我們這邊也沒有合適的人上去致辭,正好讓木柯的弟弟上去給木柯念悼詞�!�

    “到時候我們這邊的很多人都會來,也趁此機會,向大家介紹介紹木柯的弟弟,之前也沒有什么合適的機會”

    哦,來找他原來是這個意思。

    白柳恍然大悟。

    原來是要用木柯的葬禮做踏腳石,向所有人宣布木家的新繼承人,舉世宣告木柯這個拖累了他們二十五年的心臟病大兒子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嶄新的,健康的,不會不穩(wěn)定,不會英年早逝的木家繼承人,同時希望他這個明面上木柯的朋友識相一點,不要搞什么事情。

    白柳放下水杯,抬眸看向那個弟弟:“如果你們讓他出現(xiàn)在木柯葬禮上�!�

    “我就能讓木柯的葬禮,變成他的葬禮�!�

    白柳在木柯父母驚悚的眼光中輕描淡寫地說:“現(xiàn)在我手上已經(jīng)有兩個葬禮要辦了�!�

    “我也不介意再多一個�!卑琢ρ蹨厝岬卣f。

    于是木柯弟弟致辭這一部分被取消了。

    葬禮當天,清晨,異端管理局內(nèi)部醫(yī)院。

    白柳站在走廊上,看向躺在病房內(nèi)病床上的唐二打和劉佳儀,他們都戴著呼吸機,分別在走廊兩邊的透明危重病房里,周圍一大堆檢測儀器,身上貼滿了各種線路和磁片,血壓和心跳時高時低,時快時慢,臉上帶著呼吸機,眉頭都緊皺著,隨著不均勻的呼吸,往呼吸機上噴吐著霧氣,看起來十分微弱。

    在蘇恙的幫助下,白柳把劉佳儀也轉(zhuǎn)到了異端管理局內(nèi)部的醫(yī)院,這也是紅桃查探不到的原因。

    “已經(jīng)昏迷快一周了。”蘇恙和白柳一起站在走廊上,他憂慮地望著,“怎么還沒醒。”

    “是被什么異端襲擊了,傷得這么重?”

    白柳給蘇恙的說法是,唐二打和劉佳儀都被異端襲擊了,蘇恙也沒有懷疑,這兩人身上的確檢測了出了相當重的污染數(shù)值。

    看望了唐二打和劉佳儀后,白柳就要出發(fā)去辦葬禮了,牧四誠和木柯的墓地選址也是蘇恙幫忙辦下的,他的說法是這樣的

    “異端管理局經(jīng)常有傷亡,所以和很多墓地的開發(fā)商關(guān)系都不錯�!碧K恙無奈地苦笑,“沒想到還能給你用到這層關(guān)系�!�

    “我還以為只有異端管理局的人,才會需要經(jīng)常和墓地產(chǎn)商聯(lián)系呢�!�

    白柳離開醫(yī)院的時候,天已經(jīng)陰了,他穿戴了一整身的黑西裝,只在胸口別了一朵白色的紙花,因為葬禮是露天的,為了防止下雨打濕這朵紙花,白柳帶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去了墓地。

    他帶傘很有先見之明,葬禮辦到一半果然下雨了。

    參加葬禮的人開始絮絮叨叨地喧嘩起來,最先開始抱怨的是牧四誠的父母,他們抱怨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白柳聽到了。

    “怎么還沒完��?”

    “葬禮的賬單報過來了嗎?花了多少?”

    “也不少了啊”

    “你別說了,也就這一回,以后就不用再給牧四打生活費了,相當于這錢提前給他了而已。”

    “幸好發(fā)現(xiàn)牧四偷東西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開始考慮試管了”

    “誒,就這樣吧,我們也不欠他什么,下輩子別投我們家了,沒緣分。”

    白柳打著長柄傘站在雨中,長睫上掛了水珠,慢慢地抬起。

    隨即開始討論的是木柯的父母,他們臉色悲戚,也在流淚,但說出口的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解脫感:

    “柯兒是個好孩子,這么多年了�!�

    “但是還是走了好,走了他不用受折磨了。”

    “我們也不用受折磨了�!�

    “對大家都好�!�

    白柳抬起了眼簾,他語氣平淡,透過雨簾,有種捉摸不定的縹緲和寒意:

    “在這場葬禮上,不需要有除了死者之外的第三個人,為他們的死亡感到解脫。”

    “如果有,請離開�!�

    葬禮為之一肅,白柳這個陰晴不定,背景深不可測的死者朋友讓所有人都有些忌憚他,牧四誠的父母率先惴惴不安地低頭告別離開了,木柯的父母本來還想再留一會兒,再辦一會兒,但在白柳的注視下,也頭皮發(fā)麻地離開了。

    在兩塊已經(jīng)安置好的墓碑中央,只留下了一個撐著長柄傘的白柳。

    第583章

    噩夢神殿(309+310+311)

    他垂眸看著墓碑上兩個人的黑白照片,

    突然把傘放了下來,擋在了牧四誠的照片上,又把自己的黑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擋在了木柯的墓碑上。

    白柳穿著白色的襯衫,在雨中淋著雨,

    安靜地望著這兩個墓碑,

    深深地鞠了三個躬。

    鞠完躬之后,白柳一個人淋著雨往回走,

    走到一半頓住了。

    不遠處站著陸驛站。

    陸驛站面前是岑不明的墓碑,

    他單膝站在墓碑前,

    撐著一把灰色的長柄傘,從自己胸口的口袋里取出了一支煙點煙,放在了墓碑上,

    沉默地用傘撐在墓碑上,等著煙燃完。

    雨在兩人中間淅淅瀝瀝地下。

    陸驛站站起身,他將燃完被雨打濕的煙頭收起,

    轉(zhuǎn)身看到白柳的時候怔了一下,然后下意識地將自己的傘遞了過去,

    脫口而出:“怎么出來不帶傘”

    “傘留給木柯他們了�!卑琢芷届o地說。

    陸驛站遞傘的動作停在半空中。

    灰色的傘在兩人中間停滯,

    傘下沒有一個人,又仿佛站了很多人,

    白柳和陸驛站透過傘下無聲地注視著彼此,明明有一把足以讓兩人避雨的傘,但兩人都在淋著雨。

    或許是,他們都清楚,

    再也不可能走到一把傘下了吧。

    陸驛站緩緩地將傘放下,放到了岑不明的墓碑旁。

    他們都沒有打傘,

    在雨中間隔著三米的安全距離,一言不發(fā)地向墓場外面行走著,陸驛站走著走著就開始掏胸口的口袋,他拿出了那包給岑不明的煙,抖了抖想抖出來一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煙盒已經(jīng)空了。

    陸驛站看向墓場外的一個小賣部,小賣部支著一把大傘,傘下有一個長椅,陸驛站頓了頓,開口:“過去避避雨吧�!�

    白柳走了過去,陸驛站買了煙,他在買煙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這個小賣部居然還有冰柜,在賣冰激凌,他看向冰柜里的可愛多,不知道為什么笑了一下,但這笑很快消失無蹤。

    “一包煙�!标戵A站靜了一下,“再加一個這個,一共多少錢?”

    陸驛站拿了東西,走到了長椅那邊坐著,他坐在長椅的左邊,白柳坐在長椅的右邊,他頓了頓,將手里的可愛多遞給白柳:“吃嗎?”

    “不吃�!卑琢降鼐芙^了,“不好吃�!�

    “”陸驛站沉默地拿了回來,他剝開外皮吃了一口,甜膩的口感讓他心里發(fā)慌,他頓了頓,眼眶發(fā)紅地笑了起來,“確實不太好吃�!�

    “太甜了�!�

    白柳靜了半晌,他突然伸出了手,陸驛站無措地看過去:“我已經(jīng)吃了一半了,你要我再給你買一個?”

    “不是這個�!卑琢届o地說,“我想抽煙�!�

    陸驛站徹底地怔住了。

    “你不是討厭”

    “我想抽一根�!卑琢氖诌攤著,他垂眸又重復了一次。

    陸驛站沉默一會兒,遞給白柳一根,白柳接過陸驛站的打火機,自己點上了,他咬住煙嘴,半垂著眼眸,漆黑的眼瞳里倒映著火閃爍的光點,繚繞的白煙穿過他垂落的長睫,散成不成團的碎片。

    白柳吸了一口就停下了,他雙手撐在膝蓋上,慢慢地彎下了腰,望著地面的水洼倒映的,表情迷亂的自己,深呼吸。

    眼睫上有水滴掉落。

    “好苦�!卑琢p聲說,“煙好苦。”

    “原來煙這么苦�!�

    雨滴從紅色大傘的邊緣滴落,被人短暫坐過的長椅兩旁的垃圾桶上的煙灰缸上有一支被抽完的煙,垃圾桶里有一個被吃完的可愛多。

    陸驛站站在長椅的左邊,輕聲問:“你確定了要走這條路?”

    “我以為你又會說我為什么非要走和你對著干的路�!卑琢驹陂L椅的右邊,抬眸。

    “不會了�!标戵A站搖頭,他張了張口,“你也沒有別的路可選了�!�

    白柳平靜地望著陸驛站:“你也沒有了,是嗎?”

    陸驛站沒說話,他只是沉默著。

    “那就游戲里見吧�!卑琢D(zhuǎn)身離去,語氣淡淡,“我知道你會攔著我�!�

    “但我也不會回頭了�!�

    陸驛站看著白柳往另一方走了一段,頓了一會兒,轉(zhuǎn)過身,往另一方走了。

    他們終于也走到了,分道揚鑣這個節(jié)點上。

    白柳回到了出租屋內(nèi),他換下了被雨打濕的衣服,去洗了個澡,明天就是比賽了,他今天要進公會和王舜商量決賽事宜。

    比如上決賽的備用隊員是哪些?

    游戲中,流浪馬戲團公會,會議室。

    會議室空空蕩蕩,只有白柳一個人坐在臺下,王舜在臺上講兩句就發(fā)呆,講兩句就發(fā)呆,白柳不得不讓他停下。

    “我實在是不知道講什么了�!蓖跛匆幻�,全是苦笑,“會長,就你一個人,怎么打?”

    “你現(xiàn)在還沒和我說決賽的隊員名單�!�

    木柯和牧四誠不可能了,唐二打和劉佳儀雖然還在,但都是重傷昏迷的狀態(tài),根本無法登入游戲,就只剩白柳一個人了,聯(lián)賽的最低要求都是五名隊員,這要怎么打?

    “我一個人打�!卑琢芷届o地說。

    王舜呆了:“一個人打?!”

    “嗯�!卑琢瓜卵酆�,“有過這種先例,不是嗎?”

    “那是袁光技能特殊啊!”王舜瞬間明白過來了,“但是會長你沒有他的靈魂紙幣,我記得你說過”

    白柳抬起頭來:“我現(xiàn)在有了�!�

    “白六給我了�!�

    王舜徹底地怔住了。

    在白柳離開之后,王舜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會議室里,他看著會議室里那些原本會坐人的位置,又看著之前白柳坐的位置,原本存儲著大量信息的腦子里空蕩蕩,什么都想不起來。

    他清晰地感覺到,什么東西改變了。

    無論是他,還是白柳。

    在處理好決賽的事情之后,白柳又回到了出租屋,他一回出租屋就聽到了一種小心翼翼的聲響,從樓下傳來的。

    那是木柯他們之前住的地方。

    白柳迅速下樓,推開發(fā)出聲音的房間,看到了一個受到巨大驚嚇的杜三鸚趴在地上:“白柳先生!”

    “你在干什么?”白柳的視線從地面上掃過,停在那一大團已經(jīng)收拾好的衣服上,他掀開眼皮,“你要走?”

    “是的�!倍湃W蜷縮在行禮后面,他抱著膝蓋,竭力離白柳遠一點,“我,我準備回療養(yǎng)院了,白柳先生�!�

    “我已經(jīng)和療養(yǎng)院那邊的人聯(lián)系好了,過去之后,他們會給我準備關(guān)在地下的隔間,可以通過運餐車給我運食物,拉筒給我送換洗衣服,絕對不會讓我再碰到任何人了�!�

    白柳靜了很長一會兒:“他們的事情,不是你的錯�!�

    這句話就像是壓倒杜三鸚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崩潰又歇斯里地地大哭起來,哭到整個人都在發(fā)抖:“就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牧神碰到了我,木柯碰到了我,他們就不會死!”

    “如果唐二打和佳儀沒有走到我旁邊,他們就不會受傷!”

    “都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和他們做朋友,不應該來到這里,不應該見到他們這么好的人!”

    “我害了他們�。 �

    杜三鸚趴在地上,哭到近乎痙攣,嘔吐,撐在地上抽噎著落淚:“我害了他們。”

    “你也碰到了我�!卑琢斐鍪窒胍讯湃W拉起來,他的聲線還是平穩(wěn)的,“但我沒出事。”

    “所以不是你的錯�!�

    杜三鸚抬起了頭,他的視線從白柳伸到他面前的手上抬起,落在了白柳平靜的臉上,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恍惚:“你沒事?”

    “你怎么可能沒事?!”

    “白柳先生。”杜三鸚哽咽著流淚,“明明你才是被我害得最慘的那一個�!�

    “你被我害得,什么都沒有,只剩你一個人了�!�

    最終杜三鸚還是被療養(yǎng)院的人接走了,他在地上哭到驚厥,只要白柳一靠近就會無比驚恐,甚至會出現(xiàn)自殘的舉動,會跪在地上瘋狂磕頭,磕得一額頭都是血,求白柳不要靠近他了,精神就像是完全崩潰了一樣。

    所以白柳就像是接他來時那樣,站在門口,安靜地送他走了。

    杜三鸚最后一邊流淚一邊回頭,他不斷地道歉:

    “對不起�!�

    “對不起白柳先生。”

    白柳回到了出租屋,他望著完全安靜下來的房子,后知后覺地意識到

    他真的,完全一個人了。

    “白柳�!庇腥私兴拿�,白柳恍然地看過去,他看到黑桃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黑桃走到了他面前。

    黑桃用力抱住了他。

    “你回來了�!焙谔艺f。

    白柳被緊抱的這一瞬間,表情是迷茫又無措的,現(xiàn)在是很冷的天氣了,黑桃抱住他的身體卻是很暖和的,暖和得讓他感覺這就像是他的自己的幻覺,他不是一個人的幻覺。

    好暖和。

    白柳恍惚地問:“你好燙�!�

    燙到都從領(lǐng)口冒出熱氣了。

    “我用熱水沖了很久的身體。”黑桃低聲回答,“我希望在你回家的時候,可以給你一個溫暖的擁抱。”

    白柳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他很輕地嗯了一聲,將頭埋進了黑桃的肩膀里。

    “很暖和�!�

    他們躺在床上,互相擁抱,白柳蜷縮在黑桃的懷里,眼皮下墜,臉上全是疲憊,很快就要睡過去了。

    他這段時間處理了太多的事情,當真的能放松下來的時候,那種壓抑已久的疲憊感瞬間就沖了上來,要將他整個人帶入夢鄉(xiāng)。

    在半夢半醒間,白柳感受到黑桃起身,仿佛要離去,在意識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白柳握住了黑桃的衣角,無意識地呢喃:

    “別走�!�

    “我已經(jīng)一個人了,你不可以走�!�

    因為約定好了的,他一個人,黑桃就會出現(xiàn)來陪他,不會離開。

    黑桃俯身下來又用力地抱了他一下:“我去再沖一下熱水澡。”

    “我不熱了。”

    白柳縮進黑桃的懷里,聲音悶悶的:“沒關(guān)系。”

    “別走�!�

    “我不想一個人在這個屋子里�!�

    “我害怕�!�

    于是黑桃頓了一下,很快睡了下來,將白柳抱入懷里,他用下頜抵住白柳的頭頂,拍打著白柳的肩膀,眼睛散出一圈很淺的銀藍色:“別怕�!�

    “我會一直陪著你�!�

    白柳進入了夢鄉(xiāng)。

    黑桃望著白柳沉睡的臉,他垂眸親吻了一下白柳的額頭:“我愛你。”

    “白柳�!�

    “我不會讓你孤身一人的�!�

    黑桃閉上了眼睛,他也進入了夢鄉(xiāng)。

    “終于來了啊�!卑琢p笑聲出現(xiàn)在了黑桃的夢境中,他從一片漆黑的虛無當中走出,笑著對黑桃說,“我以為你會一直拒絕我進入你的夢境呢�!�

    黑桃轉(zhuǎn)過頭,當他看到白六的一瞬間,漆黑的夢境明亮起來,周圍的一切變得清晰可見。

    拍打著海岸的海浪,古老的神殿,神殿前矗立的石桌,快要完全石化的預言家,和坐在石桌另一邊,帶著笑意的邪神。

    邪神輕笑著詢問黑桃:“你之前那么抗拒我進入你的夢境,為什么這次同意了?”

    “難道說是我邪神祭和你說過的交易,你有考慮出不一樣的結(jié)果?”

    “你說,我,白柳和塔維爾,必須要一個人的靈魂守門�!焙谔已銎痤^,他語氣平淡,“你說白柳愛的不是我,是塔維爾,而如果我望著白柳和塔維爾每條世界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門的另一邊守護著這一切,我產(chǎn)生的痛苦也是可以達到守門的標準的�!�

    “所以你詢問我,是否愿意守門,成為新邪神,并且可以以此為交易,實現(xiàn)一個愿望�!�

    “是的�!卑琢鶖偸郑z憾地輕笑,“可惜你拒絕了我�!�

    “在那之后,塔維爾的靈魂進入了你的身體,你和他以一種還未融合的狀態(tài),和白柳在一起了�!�

    “我對你的靈魂非常好奇,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造物產(chǎn)生靈魂。”

    白六笑著站起來,下一秒,他閃現(xiàn)出現(xiàn)在神殿上,垂眸俯視著站在神殿之下的黑桃:

    “你因為對白柳的愛而產(chǎn)生了靈魂,又因為擁有了靈魂和感情,而產(chǎn)生了夢境,而你新生的夢境居然可以拒絕我的來訪,這實在太有意思了�!�

    “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你也有成為新邪神的潛質(zhì)。”

    “因為你可以拒絕欲望�!�

    “而此刻,又是什么樣的欲望讓你放棄了拒絕我”白六笑著攤手,“讓你允許了我進入你的夢境呢?”

    白六饒有趣味地勾起嘴角:“讓我猜猜”

    “是因為白柳?”

    黑桃低頭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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