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這句穗子夫妻倒覺得挺對的,點了點頭。
這一路,陳鶴都在找話題跟小兩口聊天,他很有當?shù)赝林奶攸c,熱情,健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身上帶了點小商販特有的氣質(zhì),圓融的近乎狡猾,爽朗下藏了點肉眼可見的小心思。
把穗子夫妻送到地方,陳鶴從車里搬出一個箱子。
“里面就是些水果,給君妹捎過去,我就不進去了�!�
于敬亭伸手要接,穗子打開箱子,陳鶴的臉變了變。
當著送禮人面打開箱子,這肯定是不禮貌的行為,但穗子還是做了。
里面是一箱精品桃子,個頭很大,品相一看就是最好的,穗子把手探到箱子底下,摸了兩下,拿出一捆錢來。
“穗子,你這是干嘛?”陳鶴掛不住面。
穗子微笑著把錢放在他手里,客氣道:“桃子我們收下了,錢您收好,咱們之間,不講這些,別讓我爸媽犯錯誤。”
于敬亭眼眸閃了閃,他疏忽了。
要不是媳婦心細,打開看看,這玩意要是抱回家,他那一身正氣沖云霄的老丈人能把他和穗子生吞活剝了。
“你看,這么生分干嘛?你們小兩口結(jié)婚,我也沒到場,就當是我這當舅舅隨的禮了,快拿著�!标慂Q想跟穗子撕吧,穗子一個眼神,于敬亭過來了。
于敬亭跟他娘學的,特別擅長“拿來吧你”,現(xiàn)在身份轉(zhuǎn)變了,也得學會跟人撕吧,高風亮節(jié),堅決不要。
陳鶴怎么可能是人高馬大力氣大的于敬亭的對手,不僅沒把錢塞過去,還被于敬亭推了個趔趄,好懸沒坐地上。
“您要是有什么難處,您只管跟我直說,我會幫您傳個話給我爸媽,采不采納是他們的事兒,但塞錢就算了,我爸媽擔不起這個�!彼胱颖虮蛴卸Y。
陳鶴握著那疊錢,訕訕地說道:“其實也沒什么事.......”
“那我們就不送了�!彼胱幼鲃菀�。
陳鶴見到了這一步,只能說出他的真正意圖。
“其實,還是有點事兒.......”
陳鶴是聽到一點風聲的。
他原本是在造紙廠上班,是個不大不小的中層管理人員。
單位效益不行開不出工資,他就利用自己時間,鼓搗點小生意貼補家用,貨車就是從廠里開出來的。
“我聽人說,上面正在研究革新,我就想你幫舅舅帶個話,能不能把我們廠承包給我,我保證,我承包廠子后,利潤能翻倍,如果我做不到,我愿意接受一切處罰�!�
把話傳給倆半大孩子,陳鶴也是沒辦法。
他很想親自跟陳麗君談?wù)�,樊煌他是不敢見,也自知人家不可能聽他的,只是心里有這個夢想,不甘心什么做就放棄,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yī),跟穗子夫妻說。
“穗子,你幫舅舅說兩句行嗎,我在造紙廠干了半輩子,真不想看著它就這么被那些人折騰垮了,明明是有救的.....”
陳鶴有些哽咽。
這時代工人對工廠的情感,絕非是后世的打工人對企業(yè)的那種,更像是農(nóng)民對土地的情感。
于敬亭也管過廠子,對陳鶴的話很有共鳴。
啤酒廠剛給他時,也是瀕臨倒閉,都是層層盤剝,上面的政策落實不到位。
高層想著鉆營拍馬,無心抓生產(chǎn)改革,中層蠅營狗茍,底層渾渾噩噩混日子。
這種環(huán)境下,踏實做事的人,反倒是受排擠。
穗子沉默,算起來,明年差不多政策就該落地了,會先找地方試點,這個舅舅這時候來找自己,說明他頭腦很清醒,也知道什么人能幫他一飛沖天,是個有腦子的。
“我爸那個人,你們應(yīng)該有所耳聞,他從沒在工作上照顧過自家人,更何況這也不是他管的范圍,我媽剛結(jié)婚,所有心思都用在生二胎相夫教子上,也不想太多干涉我爸,我只能幫您轉(zhuǎn)達下要求,您別報太大希望�!�
陳鶴聽她說前面的那些,表情已經(jīng)變的失望,以為自己沒了機會,聽到后面,整個人瞬間燦爛,穗子先抑后揚,把人心拿捏得死死的。
“只要你幫我說一聲,就算是幫了我大忙。”陳鶴千恩萬謝,還想塞錢,穗子板下臉。
“您要非得讓我爸媽犯錯誤讓我為難,只當我什么都沒說�!�
陳鶴這才作罷,留了聯(lián)系方式,對穗子夫妻千恩萬謝一番,這才離開。
于敬亭接過穗子手里的桃子箱。
“你真打算替他傳話?”
“該傳的時候,自然會傳�!彼胱友韵轮猓F(xiàn)在不是時候。
“敬亭,你怎么看這個橫空出世的舅舅?”
“他說話時眼睛不跟我對視。也不知藏了多少心眼子�!�
“是的。這人的心眼跟馬蜂窩一樣多,從他出場,再到他跟我們接觸,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充滿了巧合和玄機,送禮也是教科書式的,以后會有人花樣的給咱爸媽塞禮,都不能讓他們靠近,從咱們這,就得給推回去�!�
對于這個舅舅,穗子總覺得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簡單,她要調(diào)查看看。
“等會,咱收摩托車,不是一次性幫忙嗎?以后也是咱倆的活兒?”于敬亭聽出不對勁了。
合著老丈人就用一輛摩托車,買他和他媳婦終身奉獻?這買賣,做虧了啊。
“你才反應(yīng)過來啊......咱爸那摳門的,拿出來一輛車,怎么可能只壓榨咱們一次?你不會以為他每天跟咱笑呵呵的,他就是個老好人了吧?不腹黑不玩心眼,他早就讓人拽下來踩稀巴***地瓜還像地瓜!咱媽跟千年狐貍成精似的女人都讓他拿下了,他是一般人嗎——你沖我眨眼干嘛,眼睛抽筋了?”
###第653章創(chuàng)造困難也要上###
,我在八零追糙漢
穗子從于敬亭的反應(yīng)里,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鼻翼稍稍動了動,花果香氣,熟女范兒,像極了她的母上大人身上的味道。
穗子還在那慢吞吞的琢磨,于敬亭率先反應(yīng)過來,放下懷里的箱子,一把將她摟在懷里,陳麗君本該拍在穗子肩膀上的巴掌,結(jié)實地拍到了于敬亭后背上。
“好你個陳涵穗,背地里就是這么說我和你爸的?”
穗子縮脖,于敬亭把她摟得更緊點,護得嚴嚴實實。
“孩子開玩笑,你還當真了?”樊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穗子又是一哆嗦。
她這是召喚神獸么,一下子把爸媽湊齊了。
“爸,您不在家休養(yǎng),怎么出來了?”穗子偷偷探頭,被陳麗君一瞪,又縮了回來。
“嗯,出來走走,在家曬不到太陽,怕閑的頭頂長地瓜葉來�!狈陀脺睾偷穆曇粽f。
穗子欲哭無淚,這老腹黑果然記仇了,嚶。
嘴欠一時爽,哄媽火葬場。
公婆領(lǐng)孩子出去瀟灑了,還沒回家,穗子換上家居服,自帶圍裙和菜,直奔樊煌家。
鉆廚房里叮叮當當,鼓搗出好幾道陳麗君和樊煌喜歡的菜,又是堆笑,又是拍馬屁,于敬亭在邊上插科打諢的,陳麗君這才有了笑模樣。
“你們倆都干什么了,把我家老頭氣了個半死�!�
倆孩子還沒回來,告狀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陳父對著電話喊得陳麗君耳膜都嗡嗡的,看樣子是氣得不輕。
“也沒什么啊,敬亭今天挺克制的,都沒動手呢,您讓他不動手,他就不動手,我們敬亭就是個講究人。”
穗子巧妙回復(fù)。
高情商:沒動手,很克制
低情商:除了動手,他啥都干了
“上一次見我家老頭這么生氣,好像還是在火車站——咦,也是敬亭創(chuàng)下的記錄�!�
陳麗君覺得女婿真是奇男子。
她家老頭裝了一輩子的b,遇到于敬亭算是徹底栽了。
“他一輩子要面兒,你當著那么多人揉他頭發(fā),估計又要氣好幾宿——你是怎么看出來,他特別在乎頭發(fā)的?”
“也說不上來為什么,就是有感覺�!庇诰赐ぴ跉馊朔矫�,有得天獨厚的天賦。
“今兒這差事辦得還不錯,獎勵你吃塊肉�!标慃惥o于敬亭夾菜,穗子在邊上嘴都快撇耳根子底下了。
“這家里沒有愛了,我要回婆家�!�
“你不要摩托了?”
陳麗君一句,就把小財迷按住了,穗子乖巧地坐下,端碗扒拉白米飯,宛若受氣小可憐。
樊煌夾了塊沾著枸杞子的排骨給穗子。
“別總逗孩子,穗子這幾天看著瘦了,吃點枸杞子補補�!�
“謝謝爸~”
“枸杞子非常養(yǎng)生,配地瓜葉炒也很好�!�
“.....”說他一句地瓜,這就過不去了?穗子腹誹,以后不能得罪親爸,是真小氣。
“爸,上面現(xiàn)在是不是討論改制的事兒?”穗子趁機問。
“你怎么會突然問這個?”樊煌問,“是有人在你耳邊,說了什么?”
“就是我自己好奇。”穗子早就知道答案,問樊煌,只是走走程序,試探下老爸。
“這件事是有討論,但能否落地,還需要時間以及研究,如果有人問起你們,也這么說�!�
樊煌沒有給確切答復(fù),他讓穗子夫妻說的,都是新聞里報道的。
至于新聞里不報道的,他心里知道,嘴上不說。
“她這丫頭鬼著呢,倆月賺了2萬多,呵,無緣無故的問起來,心里肯定盤算著鬼主意,是不是又要鼓搗錢?”陳麗君還是不大痛快。
這倆小崽子,背地里鼓搗什么都不跟她說一聲,總從她這搜刮東西回婆家,偷偷發(fā)財不帶著她!
看穗子秀氣啃排骨,又上來脾氣,一把拍桌子上,震掉了穗子的排骨。
“翅膀硬了,主意正!女生外向,你少吃點排骨!”
“我以前胖,你不讓我吃,我現(xiàn)在瘦了,咋還不讓吃?!”
“你現(xiàn)在長得就跟個排骨似的,以形補形?”
穗子委屈的嘴下撇,沖樊煌告狀。
“我媽是更年期了還是懷孕了,脾氣怎么這么大?”
“女同志么,都能理解�!狈陀纸o穗子夾了塊排骨。
穗子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哦,生理期啊,怪不得老媽沾點火就炸毛,老爸被叫句地瓜葉子就記仇,合著倆都是憋的?
被于敬亭帶壞的穗子,一秒想了挺多,給自己想樂了。
陳麗君本想著找點女兒茬,她這人不痛快就喜歡給別人添堵,可穗子一副厚臉皮的樣,啃排骨津津有味,沒受她影響,于是陳麗君火氣更大了。
“媽,你這可是冤枉我媳婦了,她存錢,是為了孝順您。下個月是你生日,她精心準備了個禮物�!弊o妻狂魔替自己媳婦出頭了。
“你說出來干嘛啊�!彼胱余阶臁�
陳麗君前一秒還沒事兒找事,聽到女婿說有禮物,馬上轉(zhuǎn)晴,嘴角已經(jīng)瘋狂上翹,還要裝作一點也不在乎的樣子,只是那明顯高興的語調(diào),根本藏不住。
“準備什么了,說出來,讓我見識下你眼光多不好�!�
“明明很開心,干嘛要這樣氣孩子?”樊煌說。
陳麗君瞪他,老實人,你閉嘴。
“才不告訴你,我可不是為了給你驚喜,我就是要看你抓心撓肝的,等你炸毛失落了,我再拿出來�!彼胱痈龐尭苌狭恕�
“選了那么多次,一宿宿琢磨想讓媽高興,說出來就這么氣人?”于敬亭拆穿自己媳婦。
穗子掐他,叛徒,閉嘴吧你。
“你拿出來,我現(xiàn)在就笑話你�!�
“我不!”
這母女見面就掐,于敬亭和樊煌也習慣了,任憑她們吵去,倆男人討論別的。
下個月,是陳麗君的生日,剛好又結(jié)婚,樊煌打算擺幾桌,只請親戚朋友,這里面就出現(xiàn)了矛盾和爭議。
樊煌不想大辦,身份受限制,請了外人,肯定有想送禮攀關(guān)系的湊過來,但他又不想辦得過于簡單,那樣顯示不出對陳麗君的尊重。
而陳麗君則是怕麻煩,壓根不想辦。
倆人對此有爭執(zhí),很難達成共識,就卡在這了。
“這事兒還不好辦包我身上了�!庇诰赐ふf道。
對待媳婦的娘家,他就一個原則,有困難要上,沒困難,創(chuàng)造困難也要上!
###第654章真爺們就得徒手掏糞坑(月票150+更)###
“你就這么信任這倆小的?”
穗子夫妻走后,陳麗君問樊煌。
于敬亭把承辦婚禮的事兒攬在身上了,聲稱一定會把事兒辦的漂亮。
“這事兒,難度還是挺大的。”
辦的太大太小都不行,不能過于鋪張,卻得兼顧體面。
樊煌本想交給他的秘書去籌劃,既然女婿開口了,就交給他鍛煉下,也不錯。
“對孩子們有點信心,他們一直表現(xiàn)的很好�!�
老于家院里傳來了刺耳的嗩吶聲,吹的好像是放慢倍速的百鳥朝鳳,也聽不出是白事放的還是紅事放的。
陳麗君挑眉,看著表情漸漸微妙的樊煌。
“你確定,這小子能讓人放心?”
“呃,你可以委婉地跟穗子提一下,這個才藝表演環(huán)節(jié)......還是省省吧�!�
悲愴的百鳥哀嚎戛然而止。
“他要是敢在席間吹這玩意,這婚就不結(jié)了�!标慃惥闪丝跉狻�
“才藝是可以緩緩的,但是婚要結(jié)的�!狈蛯ε龅牟潘嚤A魝人看法。
于家的院里,穗子跟于敬亭正在對峙。
于敬亭制造噪音的工具,被穗子搶在手里,任憑他怎么要都不給。
“白天去小樹林里吹去,別禍害鄰居�!�
老于家進京后,也打造了個“知識分子”家庭的假象,周圍鄰居都挺喜歡他家的。
家里出了倆清大的,一個會彈琴的,還有倆萌寶,這種家庭構(gòu)造在當下最受歡迎,穗子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打造的家庭人設(shè)崩在于敬亭的嗩吶上。
“姣姣彈琴怎么沒人嫌棄?”于敬亭還不服,“我想憑借著才華,在爸媽婚禮上來這么一段,震驚四座�!�
“......把人都送走,就地吃席?”穗子把嗩吶藏身后,騰出一只小手推他。
“咱是能靠臉吃飯的人,千萬別靠才華,你這嗩吶留著我一個人品鑒就行,對外人你還是保留點神秘感吧�!�
穗子一通忽悠,唯恐于敬亭還堅持才藝表演,趕緊轉(zhuǎn)移話題。
“明天你課上完了就不要跑圖書館了,到造紙廠轉(zhuǎn)轉(zhuǎn),再查查陳鶴這個人�!�
穗子只是憑直覺感覺陳鶴不大對,但具體哪兒不對也說不上來,左右于敬亭去圖書館也是打瞌睡,不如給他安排點事。
于敬亭按著穗子說的,第二天就著手調(diào)查造紙廠,穗子也沒閑著,假裝幫親媽干活收拾屋子,實則套陳麗君的話。
從陳麗君的嘴里,她把老陳家上上下下的關(guān)系都摸清楚了。
陳麗君這城府,怎么可能看不出閨女是故意套話,只是她本就有心栽培穗子,講得倒也詳細,連帶著把樊家的那點人物關(guān)系也講了。
“婚禮當天,兩家人都會去,老陳家那些烏合之眾你不要擔心,他們有意巴結(jié)你爸,不敢當著你爸面起刺兒,重點要留心的是樊家人,他們面上和氣,背地里肯定使絆子。”
“嗯,我記得了,媽,這些都不用你操心,你就踏實的當新娘子就行,對了,媽,陳鶴這個人,你怎么看?”
“他是我二伯家的長子,腦袋挺靈的,心眼子不少,最近家里出了點事兒,不大順心�!�
“出了什么事啊?”
“他媳婦得了再生性貧血障礙,還是很嚴重的那種,情況不大樂觀�!�
這是一種燒錢的血液病,隨著醫(yī)療水平不斷進步,幾十年后這種病有了突破性的進展,大幅度提升了存活率。
可是在當下,死亡率高達90%,說是絕癥也不為過。
“老陳家是好面子的家族,甭管怎么著,面兒得過得去,各家都拿了錢出來,可那點錢,杯水車薪的,對這個病來說就跟往湖里扔個石頭子差不多,掀起點水花就完了。”
“人現(xiàn)在還治著嗎?”穗子沒想到那個看似很圓滑的男人,背后還有這樣一段事兒。
“在醫(yī)院治著呢,好幾家都勸讓他放棄,說白了,到這一步,治不治,沒多大意義,去醫(yī)院也是白花錢,是他自己不肯放棄,你那個迂腐的姥爺,隔三差五就把他拽出來,當成反面教材說說�!�
“......他自己都沒活多明白,怎么還好意思對別人指手畫腳?”
“誰說不是呢。”陳麗君對她老爸早就放棄希望了。
那老爺子,一輩子都活不明白了,傲氣沖云霄,誰都看不起,總覺得自己比別人活得通透。
于敬亭下午回來了。
在院子里玩土的倆娃,看到老爸回來了,本想熱情地撲過去抱抱,結(jié)果聞著老爸身上那酸溜溜的味,原路返回,跑得飛快。
“你這是掉糞坑了?這什么味!快洗澡去,別給我倆孫熏臭了!”王翠花嫌棄。
“還不是為了這個一肚子心眼的小娘們�!庇诰赐亩道锾统鰞蓮埣垇G給穗子,順便鄙夷穗子,“你站那么遠干嘛?”
“我這不想著快點進屋給你拿換洗衣服嗎,你先去沖涼!”
穗子戰(zhàn)術(shù)退后,她也怕熏到啊。
于敬亭被大家踹進去洗澡,穗子打開他帶回來的紙。
這紙像是垃圾桶里撿到的,有的地方都沾上污漬了,穗子大致掃了幾眼,是造紙廠的計劃書。
落款就是陳鶴。
上一次穗子看這么有想法可行度高的計劃書,還是從沈凉吟那。
陳鶴的計劃書做的,每一條都特別有針對性,穗子懂管理,看了覺得非常好。
如果她是領(lǐng)導(dǎo),看到這么完善的一套計劃,肯定馬上拍板,就地改革。
但從這張紙臟了吧唧的下場,不難看出領(lǐng)導(dǎo)是什么貨色。
于敬亭洗完換了新衣服,倆孩子圍著他轉(zhuǎn)了圈,確定是香噴噴的爸爸,這才貼了過去,一個要抱抱,一個要騎大馬。
于是他脖子上掛一個,懷里摟一個,溜達到穗子跟前,也不說話,只用邀功的眼神看她。
“不錯�!�
“那是。”他驕傲。
“我說的,是這計劃不錯。”察覺到男人的臉瞬間黑了,穗子趕緊補了句,“你也辛苦了。”
“老子可不就是辛苦么,你知道我為了給你查這事兒,付出了什么?”
“呃,徒手掏糞坑?”
穗子大膽假設(shè),小心求證。
“嘴那么欠,我看你是不想知道驚天大秘密了。”
###第655章不知道當不當講###
,我在八零追糙漢
于敬亭倒是沒掏糞坑,他混進造紙廠,收破爛去了。
他原本是在外面打聽消息,想看看陳鶴的為人。
見造紙廠約了收破爛的上門,他就給收破爛的一些錢打發(fā)走,他自己混進去了。
不這么做根本進不去,造紙廠這會都停產(chǎn)了,門衛(wèi)怕職工回來偷東西賣,誰都不準進。
只有領(lǐng)導(dǎo)才能賣,工人湊什么熱鬧?
至于賣完的錢去了哪兒,這就不能問了。
于敬亭混進去后,憑著自己社牛屬性,跟門衛(wèi)一通侃,不僅把陳鶴的情況了解透徹,還摸到人家辦公室,從廢紙簍里搜到了這些計劃書。
于敬亭掌握的情況,跟穗子從她母親嘴里問出來的差不多,只是多了幾分計劃書,讓陳麗君口中的“心眼挺多”更立體了些。
“門衛(wèi)說他就是個瘋子,滿腦子都是改革什么的,這要是早些年,都得抓去,廠長也說過他幾次,屢教不改�!�
“有想法的人被當成瘋子拼命打壓,渾渾噩噩的人守著破井坐井觀天,盡管這井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那么舒適了,可大家還是不愿意跳出去,國人大多都是舒服死的�!�
穗子感慨。
哪怕是趴著井沿看一看也好,可惜大部分人,還只是愿意坐在井底,幻想著明天一睜眼,一切都跟從前一樣。
時代改革迫在眉睫,全國各地多得是這樣的廠子,如陳鶴這樣有想法的人也有不少,只是看多少人能抓住機會,還得靠老天給的幾分運氣。
“我從造紙廠出來,又去了趟醫(yī)院,得到個更大的消息,你要聽嗎?”
“他媳婦得絕癥,我已經(jīng)知道了�!�
“不,他突然得了一大筆錢,給他媳婦約了外省的專家會診,醫(yī)生說這事兒的時候,我剛好聽到�!�
穗子為之一振,這個情報太重要了。
陳麗君剛才跟穗子說得很明白,老陳家那些親戚只肯做表面功夫,沒有人愿意多出錢,陳鶴應(yīng)該是捉襟見肘,可他哪來的大筆錢給他媳婦交醫(yī)藥費?
“有沒有可能,是他自己做生意賺的?”穗子問。
于敬亭搖頭。
“我分析過他手里的這點小買賣,扣掉成本,他即便是賺,也沒有這么多。”
于敬亭倒騰過小商品賺差價,對這里面的利潤什么的心里都有數(shù)。
“看來他是有來錢的道了,只是我希望,他這個來錢的路子,跟咱倆沒關(guān)——敬亭,如果他后續(xù)找到你,你留點心。”
穗子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壞,但事情到了這一步,巧合太多,不得不多想。
晚上,小夫妻并排躺著,穗子睡不著。
“敬亭,你累不累?”
于敬亭睜開眼,坐起來睡眼惺忪的就要脫背心,嘴里還念念有詞。
“就知道你一次不夠,沒事,你爺們我正當壯年,累死在你身上都沒事!”
穗子按著他的手,把他脫了一半的背心又套回去。
“誰問你那個累了?我問的是,你心累嗎?才進城沒多久,就已經(jīng)是波濤暗涌,各種事都讓咱們遇到了。”
“這有什么累的,就算是在屯里,到了夏天,各家為了搶水源,也少不了打來打去,哪兒都一樣,有個偉人說了,活著是什么,活著就是折騰,當農(nóng)民要折騰,當工人還要折騰,爹窮得折騰,爹有錢了就更要折騰.......”
穗子仔細品,竟咂摸出幾絲人生道理來,還在想他話里的意思,他已經(jīng)不老實起來了。
“這就好比兩口子辦事,窮人富人都是這點事,燈一關(guān),被一蓋,想那么多沒用,干就完了,來媳婦,咱們把偉人的話實踐一下�!�
“哪個偉人?”
“于!敬!亭!”好驕傲,爺?shù)拇嬖诰褪翘炖恚?br />
“......”她就多余擔心他不適應(yīng),這家伙的適應(yīng)能力跟蟑螂差不多,生命力旺盛,打不死還倍兒頑強。
轉(zhuǎn)過天,小兩口下了課,挑著空閑時間在城里的各大飯店轉(zhuǎn)悠,考察環(huán)境。
挑了一圈,選在了去年新開的合資飯店,這也是國內(nèi)第一家合資飯店,可以說是目前京城能找到的最好飯店了。
穗子的觀念是,既然邀請的人數(shù)不多,那菜品和環(huán)境就得選最好的。
陳麗君給的預(yù)算肯定是不夠的,穗子征求于敬亭同意后,從自己的庫里拿了一部分積蓄出來。
她雖然總跟母親斗嘴,倆人見面就掐,三觀也有很多不一致的地方,但這是她母親一輩子的大事,穗子還是希望做得完美一些。
形式上肯定不能整花里胡哨的,那就在細節(jié)上下功夫。
她正跟于敬亭研究菜單,晚上就在這里試菜了。
邊上有人說話了。
“你們倆怎么在這?真巧�!�
穗子見陳鶴搬著幾箱酒,應(yīng)該是來送貨的,對他禮貌點頭。
“是啊,真巧�!�
“等會我忙完了再說�!标慂Q大概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遇到小兩口,打了個招呼就匆忙跟著后廚走了。
“倒是個努力上進的人,只是——”穗子看著陳鶴,后半句沒說出來。
只是,不知道他有沒有心術(shù)不正,坑她家人。
隔了一會,陳鶴滿頭大汗地回來了,天熱,他挨家送酒,又要開車又要搬箱子,是體力活。
“舅,坐下來吃點嗎?”穗子邀請,陳鶴見桌上全都是硬菜,眉頭皺了皺。
“這里挺貴的�!�
“還行,財神爺出錢�!彼胱幼炖锏呢斏駹�,自然是于敬亭了。
但陳鶴卻是理解成了樊煌,眼沉了沉,拉開凳子坐下。
“你這個后爸,對你倒是挺好的�!�
“什么先爸后爸的,我丈母娘嫁過去了,那就是我媳婦的爸,咱不說這個,來,喝酒�!庇诰赐ひ似烤�。
陳鶴見這小夫妻高消費眼皮都不眨,先入為主地覺得這倆就是仗著樊煌勢力的紈绔,也不跟他們客氣,跟于敬亭邊喝邊聊。
穗子給于敬亭眼神暗示,于敬亭便知要收斂著,言行舉止就像是無知的年輕人,陳鶴跟他談了談形勢,于敬亭一問三不知,一來二去,陳鶴放心了,以為眼前的倆年輕人好糊弄。
酒過三巡,陳鶴看于敬亭似乎喝多了,開始吹吹呼呼說他在屯里打架的事兒了,陳鶴覺得火候到了。
“敬亭,舅舅比你年長幾歲,人生閱歷也比你多,有一句話,不知道當不當講�!�
###第656章竟然是他爸###
,我在八零追糙漢
之前陳鶴送禮,穗子開箱拒收,給他留下了挺深的印象,但見酒桌上于敬亭的表現(xiàn),陳鶴又覺得,自己是想太多了。
倆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怎么可能想那么全呢?
之前不收禮,估計也是陳麗君提前囑咐的。
于敬亭此時的表現(xiàn),才更像是這年紀該有的。
“有句話,穗子別不愿意聽,我們男人在外,最在乎的,就是倆字,面子。樹活一口氣,男人爭個臉皮,憑穗子娘家的地位,敬亭在外,若是沒有兩把刷子,很容易讓人戳脊梁骨,說你是——”
“吃軟飯的?”于敬亭接得很溜。
穗子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眼里寒光乍現(xiàn)。
“別嫌舅說話難聽,這事兒你自己琢磨,是不是這個理?”
“咋不是呢?我在老家就有人這么說,到這了還有這么說,我都習慣了�!�
于敬亭一邊安撫陳鶴,一邊騰出手,在桌下握了握穗子的手。
說好了倆人打配合,他這還沒怎么樣,她倒是先沉不住氣了。
盡管知道是做戲,穗子心里還是堵得慌,站起來說兩句她去洗手間,出去冷靜情緒。
“你看我媳婦脾氣多大,我在家,少不得要受點她的氣�!庇诰赐ぬ统鰺熃o陳鶴遞上,“我看你也是個實在人,舅,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我不是挑撥你們夫妻關(guān)系,就是見得多了,跟你說說過來人的經(jīng)驗,男人要想在家里立得住,腰包就得鼓,尤其是你媳婦娘家勢力太大,你要是沒點成績,你老丈人能看得上你嗎?”
于敬亭連連點頭,陳鶴見他上鉤了,就大著膽子往下說。
“舅手里有個不錯的項目,你跟著我做,一年我讓你賺這個數(shù)�!彼焓直攘藗八的形狀。
“八千?”
“八萬!”
“哦,真多�!彼跪v山貨,一個月還能賺一萬多呢,一年八萬,對于敬亭來說多少有點看不上眼,但還要表現(xiàn)出很貪婪的樣子。
“是你上次說的,造紙廠承包給你的事兒嗎?”
“那個另說,我現(xiàn)在手里又有別的項目了,你就說一句吧,有沒有興趣跟舅舅一起發(fā)財?”
“發(fā)啊,必須發(fā)�!�
倆男人點了煙,相視一笑。
穗子覺得心口堵得慌,出了飯點,坐在外面的花池里歇著。
她知道于敬亭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可她還是很在意陳鶴的那些話。
她知道肯定不止陳鶴一個人這么想,樊陳兩家這么想的人大有人在。
那些人只覺得是于敬亭高攀了她,殊不知,是他,還有他的父母,為了支持她,做出了讓步和妥協(xié)。
于敬亭個人優(yōu)秀的潛質(zhì)那些人都看不到,更不會知道,于家如果去邊境發(fā)展,也不會比樊家差哪兒去,那些人憑什么這樣說他。
穗子對陳鶴本是有些同情的,但他今天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刺激于敬亭,激怒了穗子,穗子不愿意手下留情了。
“姐姐,你不舒服嗎?”一個孩子的聲音從邊上傳來。
穗子轉(zhuǎn)過頭,邊上不知什么時候站了個小孩,正關(guān)切地看著她。
小孩看著四五歲的樣子,是個小男孩,長得很瘦,看著卻是有點眼熟,像是在哪兒見過。
穗子愣住,在腦子里搜索關(guān)于這個孩子的信息,突然,她反應(yīng)過來了。
“你是——佟�。�!”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俊�
“我不是姐姐,我是你——”
養(yǎng)母。
眼前的這小男孩,就是穗子前世收養(yǎng)的孩子,陳佟。
前世穗子是在他十歲時收養(yǎng)的他,距離現(xiàn)在還要好幾年。
當時所有人都勸她,即便是想收養(yǎng)孩子,也挑個年紀小點的,十歲已經(jīng)快進入青春期了,叛逆不好管,還不大好養(yǎng)熟。
更何況穗子收養(yǎng)他的時候,三十都沒到,自己都沒實現(xiàn)經(jīng)濟自由,養(yǎng)個半大的男孩,多少有些不方便。
這些道理穗子都懂。
當時她剛創(chuàng)業(yè),正是困難的時候,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理智告訴她不該養(yǎng)這孩子。
但也不知怎么的,看到佟佟發(fā)著高燒倒在她的店前,穗子把他送醫(yī)院,就覺得他眉眼有些像自己。
他眼里的孤獨和倔強更像極了小時的她。
當?shù)弥謰尪妓懒�,無依無靠,穗子動了惻隱之心,想著她是逃婚出來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嫁人也不會有自己的孩子,權(quán)衡之下就把佟佟收養(yǎng)了。
那些前世的回憶全都涌上心頭,她重生后,就沒想過要去找這個孩子。
彼此不相見,前世恩怨一筆勾銷。
穗子沒想到會在這時見到佟佟,一時間心情復(fù)雜了起來。
“大姐姐,你怎么不說話?”佟佟歪著頭,好奇地看著穗子。
穗子吸了吸鼻子,理智告訴她,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進去,不要再跟他說話。
但到底是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情感上,怎么也做不到無動于衷。
“你爸媽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