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的眼前頓時模糊起來,朦朦朧朧蓋著一層,我瞬間看不清楚秦塬的臉了。
我慌亂地喊了一聲:“……秦塬?”
明明秦塬的人就在我面前,可他的聲音卻像是離我好遠,聽得虛無縹緲,不真不切。
“還有,你怎么會背不完化學元素周期表,你不是化學課代表嗎?上禮拜小測你還拿了第一。”
我猛然釘在座位上,動彈不得,后背不住發(fā)涼。
不是我。
秦塬現(xiàn)在對話的人不是我。
我不吃椰粉,我化學成績極差,念書的時候,秦塬也從來沒有為我跑過腿買早點。
秦塬面對的不是我,那是誰?誰在取代我?
“你到底怎么了?”
看不清面龐的秦塬忽然伸出手,溫柔地撫了撫我的臉。
”——XX�!�
我的感官系統(tǒng)突然失去了知覺,聽不見他最后說出口的人名,周遭也變得漆黑一片。
地板突然塌陷,我跌下椅子,不住向下陷落。我大聲呼喊秦塬的名字,可沒有人來救我,我奮力掙扎想要抓住懸浮在半空中的課桌桌腿,去永遠也抓不住。
我在空中用力一蹬,試圖讓自己重新往上。
結果這一蹬,直接把自己蹬醒了。
我望著灑進屋的陽光和早已明亮的房間,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氣,緩了會神兒,才艱難地從床上坐起來。
嘶——壞了,腿抽筋了。
我看了眼時間,確定不會給鄰居添麻煩,才給樓下老太太打了個電話。
“喂,關婆,我是辛柑。我的腿又抽筋了,您方便上來幫幫我嗎,我挪去門口等著給您開門……”
扒在老鐵門上等老太太的時候我無事可做,索性發(fā)起了呆。
昨晚我居然久違地夢見了秦塬。夢里我和他都還是少年時候模樣,只有十五六歲大。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晚睡前想起了他,才讓他大半夜地闖進我夢里。哼,真是的,要讓我夢見你起碼也讓我做個好夢,給彼此留點好的回憶吧,平白無故擾人寶貴的睡眠時間,太討厭了。
“小辛啊,你沒事吧?”
“……�。堪∥覜]事兒�!崩咸蝗怀雎暟盐覇净亓松�,我單腳支在墻邊給她開門,傻笑兩聲,“嘿嘿,就是腿有點兒疼……”
老太太趕忙把我扶回床邊坐下,熟練地幫我揉起了腿。他們祖上世代做餐飲,一個個手勁兒都巧得很。
老太太邊幫我抻著邊說:“對了小辛,今天中秋節(jié),你還去照相館幫忙嗎?”
我搖搖頭:“這幾天都不去了,老板女兒最近訂婚,給我放了三天假。”
老太太聞言笑起來:“那太好了,我小兒子從老家飛來陪我們過節(jié),今天加餐,你來和我們一塊兒吃吧。我們中秋節(jié)吃的月餅啊,也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像蛋黃酥那樣的,你是北方人,不知道吃沒吃過?你阿叔今天做了許多,都是你能吃的餡,等一會我給你拿一些上來——哦哦對,我和你阿嬸今晚還要拜月娘的,你一定沒見過,晚上來看看啊�!�
我聽老太太叨叨絮絮地念,心里暖洋洋一片。我知道她老人家心善,看我一個人獨自在外,逢年過節(jié)更顯得可憐,所以想讓我加入他們的大家庭中。
“嗯!我一定去!”
然而這天還沒等到晚上賞月吃大餐,渡良瀨突然到訪了。
我詫異地給他開門:“渡良瀨?你怎么來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渡良瀨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上我家來坐客了。他除了本職工作,秘密研究項目的事務也很繁瑣。
不過盡管如此,他還是會抽空來探望我,定期為我檢查身體,注射營養(yǎng)液和穩(wěn)定信息素的藥劑。
渡良瀨閃身進屋,小心謹慎地朝屋外望了兩眼,輕聲帶上門,神情嚴肅地望著我:
“辛柑,你在這的事,國內除了你父母和那位送你到南法去的朋友,還有人知道嗎?”
我見他神色凝重,霎時也跟著嚴肅起來,搖搖頭:“沒有,我當時在國內出了事,險些喪命,后來輾轉聯(lián)系到我父母和莊欽,只有他們知道我在國外平安無事�!�
我頓了頓,仔細揣摩他的表情,斟酌地問:“你這么著急找我,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莊欽來回踱步,糾結地嘆了口氣,最后一咬牙,從外套內兜里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我。
“這位寄信人你認識嗎?”
我心里涌起一絲不好的預感,疑惑地接過信封,正面收件人上分別用中文和英文印刷上我的名字。
知道我我生活在意大利的人通常不會這樣聯(lián)系我,這信封里面會是什么?不會是威脅信吧……
難道我在西南逃脫一節(jié)被人被那群地頭蛇記恨上了?這不可能,當時我只是他們選擇搶劫勒索企圖拐賣的隨機目標,他們知識通過信息素辨別我是個omega,并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是什么。
那難不成我原本計劃交易親緣偽裝簡易裝置的事沒有順利完成,對方以為我識破了他們販賣人口的陰謀,所以追查我?這更不可能了,不說我當時是在黑網(wǎng)吧和他們聯(lián)系的,連名字我都用的化名,他們怎么可能查得到我?
我緊張地咽了咽,抬頭看了眼渡良瀨。渡良瀨點頭鼓勵我,示意我打開。
我輕輕掀開封口的火漆,打開信封,里面靜靜躺著一張奶黃色的信紙。我小心翼翼將它抽出,攤開。
當信上內容映入眼簾的剎那,我瞬間睜大雙眼,將信紙遞到眼前,險些驚呼出聲。
渡良瀨眉頭一蹙:“怎么了,是你認識的人嗎?”
我攥了攥手里的信紙,雙手顫抖,只粗略看了兩眼,便緊捏著垂到身側。
我深吸一口氣,艱難地開口,聲音嘶�。骸罢J識……”
渡良瀨疑惑:“你……不多看來信內容確認一下嗎?”
我搖搖頭,無力地回道:“……不用了,是我熟悉的人,我認得他的字跡�!�
我不止認得他的字跡,我還知道他用詞有什么習慣,哪些慣用字會寫錯筆畫順序。
我根本不敢去看信的內容,倒吸一口氣,心臟不住地抽疼。
秦塬知道我還活著了。
他寫信給我做什么呢?是訴說他的思念,還是怒斥我的無情?
他不肯打電話,而是選擇寄這樣一封毫無溫度的信,大概是又氣又惱,對我十分失望,覺得實在沒有什么好同我說的了,感覺把正事解決了要緊。
比如隨意寒暄幾句,再寫上一些從狗血里抄來的話,例如“孩子生下來把它交給我,你沒有資格撫養(yǎng)他,我會找一個律師把孩子的撫養(yǎng)權爭奪過來”。
可這個貌似玩笑的念頭只在我腦海中閃過一瞬,卻教我渾身戰(zhàn)栗。
這些臺詞對他來說也許不痛不癢,但每一句都曾出現(xiàn)在我的夢境里,讓我徹夜難眠。
作者有話說:
渡良瀨悠馬,本文最佳演員。
第78章
Chapter
72
我明明一早盤算好,只要讓秦塬相信我已經(jīng)不在了,他一定不會想到我和他之間還有一個孩子。
但如果現(xiàn)在他有能力查到我還活著,甚至還將信寄給了我周圍的人,那他完全有可能已經(jīng)知道我懷孕跑路的事了。
“我……”我將信紙重新塞回信封,清清嗓子對渡良瀨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從哪兒收到這封信的?我的alpha好像已經(jīng)知道我在這里了。”
“辦公室收到郵件,我以為是病人家屬寄過來的病歷�!倍闪紴|悠一愣,一時不知該回我什么,只好從我手里接過信封來回翻看,半晌后才問道:
“你真的確定是他?不需要再確認一下嗎,你看見寄信人的名字了?萬一有人冒充他想要威脅……”
“不會的�!蔽覔u搖頭,“我在國內沒有樹敵,會跑出國純屬意外,唯一傷害過我的那群人也不會這么閑地來找我,我當是只是一個隨機目標罷了。再加上我們認識二十多年了,我能夠一眼辨認出他的字跡,不會有錯的�!�
渡良瀨伸手搭上我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安慰道:
“辛柑,我不知道你在中國發(fā)生過什么事,但如果遇上什么圖謀不顧的人,務必和我說。我雖然只是個普通的beta,但念書的時候曾經(jīng)是劍道社成員,足夠保護omega了�!�
說罷,又低頭看了一眼那封信,義憤填膺:
“我覺得還是仔細看看信里的內容比較好,看看你的alpha在信里都說了些什么,是不是拿什么做籌碼,要挾你回國?如果是這樣你可千萬不能回去,你要是不喜歡他,他強行標記你就是違法的,回去后只會被他軟禁控制直到生產,你千萬不能聽他的話跟他回去。你把證據(jù)保留下來,等孩子出生將來回國,這就是有力的法律武器,你可以去指控他非法標記�!�
沒想到渡良瀨想象力比我還豐富。我苦笑一聲,反寬慰他:
“嗯,不過不要緊,我的alpha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放心。而且當初標記受孕是我自己愿意的,我離開他也是我自己的選擇,我們做不成伴侶,起碼還能做朋友,只是我自己需要時間調整心理,萬一他管我要孩子之類的,我也能收拾好心情和他套討論這些問題�!�
“你都被他標記了,還能做回朋友嗎?”
渡良瀨聽了一臉驚詫。
“標記既是一場神圣的儀式,雖然現(xiàn)在很多人上醫(yī)院洗標記,但我個人非常不贊同這種做法。我認為伴侶間一旦進行了完全標記就應該永遠在一起,如果做不到,那就老死不相往來。換作是我,絕對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和別人在一起,還要送上祝福的�!�
渡良瀨這番話和傳統(tǒng)中關于AO之間應該締結永恒關系的論點非常接近,但他更甚,他在保守的基礎上更為偏激。他這一提,忽然讓我想起,秦塬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年我倆鬧分手,他抓著我質問我還有沒有心,但凡我愛過他,就不會想重新做回朋友,他不可能和我重新做回朋友了。
我那時候既憤怒又害怕,憤怒他質疑我對他這么多年的感情,但同時也害怕失去了愛情的同時,又失去了這份彌足珍貴的發(fā)小情誼。
二十年,人生有幾個二十年?
愛情和友情我哪個都不愿意放棄,如果我和秦塬的愛情一定會止步,那我當然希望我們之間的友情能永遠持續(xù)下去。
所以我才對他說,我們做回朋友吧。
現(xiàn)在想來卻是諷刺,我和秦塬該接吻就接吻,該上床就上床,情侶間能做的事一件也沒少做,這樣的情況怎么可能做回朋友?
別說秦塬了,我自己都不行。
從平安夜那晚,到后來只身前往云南,某一刻我忽然認識到,自己根本無法把秦塬當作普通朋友。正常人會把自己送上普通朋友的床,任其完全標記自己,受孕后還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嗎?
“看來我倆思想都夠古板的,怎么也想不通。”
我輕嘆一口氣,低聲說道:
“你說得對,不能做回朋友了。我就是知道會這樣才跑的,我不想去面對他,害怕將來要面對他身邊的一切,所以我逃開了�!�
“不要逃避,辛柑,逃避只會讓你更痛苦�!倍闪紴|將信封塞回我手里,“”看看吧,勇敢面對他�!�
我盯著上方被我扯裂的火漆印發(fā)呆,沉默了一會兒,終于下定決心,拆開了那封信。
意外的,秦塬并沒有在信里說一些指責我的話,字里行間沒有太大波瀾,只問候了我一番,猶如分手后他朝我手機打那通留言電話事,格外平靜的語調。
看來秦塬真的放下我了。
我吸了吸鼻子,接著往下看。
秦塬沒有在信中交代他是如何得知我還活著的,但他卻明確告訴我,他知道我懷了他的孩子。他對沖動標記感到十分后悔,愿意將來讓孩子跟著我。但是無論如何,孩子有他一半基因,他希望以后有機會探望孩子。
“辛柑,我會一直和你保持書信往來,如果你愿意,希望你預產期前聯(lián)系我,我想和你一起見證他的降生。不論發(fā)生什么,只要你想,我就永遠是你的朋友,求不要推開我。祝你在意大利一切都好,我更希望你能盡快回國,回到你父親身邊�!�
落款,秦塬。
讀完信的最后一個字,我頓時豁然開朗,長長舒了一口氣。
原來讓秦塬知道一切,似乎并沒有我心里想的復雜和困難,后果也遠沒有我想象中的可怕。
他不暖不淡的語氣雖然讓我有些失落,但這也符合他在釋懷后對我應有的態(tài)度,和處理與我之間關系的正確做法。
先前我不敢細看信上的內容,現(xiàn)在我要感謝秦塬給我寫了這樣一封信。他沒有提到半個字,但通篇都像是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朝我伸出了手,作為多年的好友安慰我——
我放下了,你也放下吧,我們不要困在過去了,都向前走吧。
我望著他虛幻的身影,輕輕點頭答應。
“如何,信里說了什么?威脅你了嗎?”
渡良瀨緊張地望著我。
我朝他微微一笑:“沒什么,他說等我生了孩子,要和我舉杯慶祝。”
渡良瀨先是一愣,然后驚喜道:“真的嗎!那不是太好了,你看,不要逃避,勇敢面對它,有的時候事情的發(fā)展并沒有你想象中的糟糕。如果你不想再和他有瓜葛,那你以后就繼續(xù)留在意大利,和孩子兩個人好好生活吧�!�
我將這封意義重大的信仔細收好,心情格外明媚。
除了早上腿抽筋兒,今天發(fā)生的都是好事,又恰逢過節(jié),我本來心情就不錯�,F(xiàn)在秦塬這封信又一掃我心底的陰霾,趕走了我?guī)讉月以來的焦慮,我這心里頭更加暢快了。
我抬頭望了眼窗外的圓月,聯(lián)想起信里最后一句話,頓時倍感牽掛。
“渡良瀨,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渡良瀨輕笑:“知道,中秋節(jié),嫦娥奔月的日子。你們華人區(qū)今晚好熱鬧,剛才上來的時候看見樓下關老太太家來了好幾位生面孔,他家那位五歲的小男孩還塞給我一盒蛋黃餡的甜點,看起來不太像是月餅�!�
說著,他放下進門就提著的手袋,將放在透明食盒里的蛋黃酥遞向我:“給,一起吃嗎?”
我從他手里接過一個,一口咬下去,外酥里嫩,香甜可口,飽滿的蛋黃咸香又不膩人。
我邊嚼邊走到窗邊,駐足朝下望去。
街區(qū)張燈結彩,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下午舞龍舞獅和放鞭炮時落下的彩紙還沒來得及清掃。
很多留洋多年的海外華人其實已經(jīng)不太具體去分每個傳統(tǒng)節(jié)日應該做什么了。遠在異國他鄉(xiāng),大多喜慶的節(jié)日,在他們眼中都單純象征著思念和團圓,是最讓他們思緒萬千的日子。
哎,這天轉涼了,風刮得我眼睛都紅了。我撐在窗沿上吸了吸鼻子,垂眸望了眼咬了一半的蛋黃酥,緩緩開口:“渡良瀨,我有點兒想家了�!�
渡良瀨沉默著不回話,我轉過頭去望他,發(fā)現(xiàn)他手上包了張面巾紙,正將食盒里的蛋黃酥一個個重新碼整齊。這是什么小癖好?我不解,重新喚了他一聲,他才抬起頭:“……啊,你剛才說你想家了?”
他把食盒的蓋子蓋好,邊將面巾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邊問道:“既然你想逃避的對象已經(jīng)知道了你的存在,也想和你見面,那你打算回國嗎?”
回國?這確實是個問題。
我也想回去,可我現(xiàn)在身份不明,回國非常麻煩,重重關起關卡不說,還要四處奔波辦理很多手續(xù)。況且再多久就到我的預產期了,我想還是等把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吧。
“暫時不了,我覺得待在這里沒什么不好,雖然生活過得辛苦點……孩子出生前我就不亂折騰了。”
渡良瀨點頭表示贊同:“這樣做是對的,你身體素質較差,信息素不穩(wěn)定,還是不要四處奔波為好。哦對了,還有這個——”他說著,忽然轉身從手袋里掏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便攜醫(yī)療包,拿出一支我熟悉的針劑,用來增強omega信息素穩(wěn)定性。
差點忘了,今天又是我該打營養(yǎng)調節(jié)劑的日子了。
作者有話說:
秦總:人在家中想老婆,鍋從天上砸下來。
第79章
Chapter
73
“醫(yī)生,已經(jīng)超出預產期半個多月了,怎么還是一點動靜沒有?”
十月中旬,我因為信息素嚴重失調進了一次醫(yī)院,同時我已經(jīng)做好住進醫(yī)院待產的準備了,可肚子卻遲遲沒有動靜。
我在一家不需要身份證明的醫(yī)院做產檢,雖然不太正規(guī),但起碼檢查結果不會出錯。醫(yī)生告訴我由于懷孕初期受到了驚嚇,并且長期缺乏alpha信息素的安撫,孩子可能存在過熟的情況,再加上我信息素失調情況加重,希望我住院進行觀察,以防萬一。
可我掐指算了算我身上所有的積蓄,如果我在不知道什么時候能生產的前提下現(xiàn)在就住進醫(yī)院里,這些錢遠遠不夠我的開銷。
我一咬牙,再次打了個越洋電話回家,想問問我爸能不能轉些錢給我,幫我渡過這個難關——
可是我依然聯(lián)系不上他們。
這種情況從我來意大利后就開始了。
難道他們看是陌生的國外號碼,不愿意接電話?
思來想去,我又撥通了秦塬在信中提到的新的聯(lián)系方式,可同樣多次都直接轉到語音留言。
我之前也試圖撥過幾次,每一次轉接留言后,他都會短信回復我,告訴我他不方便接我的電話。我猜想他大概是有什么不能說的苦衷,才不能和我直接通話,必須通過文字來聯(lián)系我。
比如不能讓對象知道和我還有聯(lián)系什么的,畢竟我和他現(xiàn)在雖然只是朋友,但怎么說也是個個前任,威脅太大了。
要是在我生產的節(jié)骨眼上讓他現(xiàn)任知道我和他有所聯(lián)系還準備生個孩子,他現(xiàn)任估計得氣得肺炸。
�!�
又是短信回復。
“好,我托人轉賬給你,需要多少?你放心,我會盡快處理好這邊的事過去看你,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度過這么危險的時刻�!�
秦塬依然沒有接我的電話,依舊是聽了我的語音留言后選擇回復我信息。
其實我隱隱約約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但此時關于生產的瑣事已經(jīng)占據(jù)了我的腦袋,我根本來不及去細想這些了。
當然,那句“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度過這么危險的時刻”也讓我安心不少。
最起碼讓我覺得,我不是一個人在為了這個即將到來的生命而憂心難安,孩子的另一位父親也在遙遠的國家牽腸掛肚,即將為了他遠渡重洋,來見證他的降生。
屋漏偏逢連夜雨,整是吃緊的時候,我又突然丟了工作。
照相館老板的女兒隨丈夫調職去了另一個城市,他們老兩口也跟著搬走了。
我暗自苦笑,心想,不錯,這下不用請產假了,直接失業(yè)待產。
一想到孩子出生以后也需要大量開銷,哪哪兒都要花錢,我的頭就一個頂十個大。
不行,我得想辦法掙錢,孩子是我堅持要生的,我就必須負起責任,萬一秦塬看見孩子后喜歡得不行,想搶,甚至只需要用“辛柑目前不具備孩子的條件”作為理由就能把孩子抱走了。
2014年十月下旬的某天,我打完街區(qū)附近水果店收銀的零工,向老板請辭回家。
一路上,我邊啃著老板送的蘋果,邊確認從渡良瀨那輾轉收到的秦塬轉給我的錢。有了這筆錢,我可以住進私人醫(yī)院,準備待產了。
生活突然又有了盼頭,我長舒一口氣,興奮又緊張地盤算應該準備什么東西,需要提前注意什么事項。如果秦塬來看我,我又要替他做什么安排?
他能在意大利待多久呢?他工作這么忙,能待到寶寶滿月嗎?
正當我心情愉悅,準備踏上出租屋樓梯時,一陣突如其來的刺痛從我脖頸后的性腺傳來,信息素洶涌溢出,像極了久未到來的發(fā)情期。
我猛地頓住腳步,摸了摸自己疼痛的后頸——
發(fā)情!?
不!這不可能!孕期間沒有發(fā)情期,我怎么可能突然發(fā)情?
我扶住樓梯把手,努力沉下氣,試圖努力壓制住不受控制的信息素�?山Y果卻適得其反,我剛將穩(wěn)住呼吸,腦袋卻突然一片空白,缺氧般天旋地轉。
我兩眼一花,身體瞬間就向后栽去。幸而關鍵時刻我沒忘記自己肚子里還有個小的,趕緊將手中咬了一半的蘋果丟棄,護著肚子縮成一團,轱轆似地滾下樓梯。
身后被樓梯角磕得生疼,但好在肚子沒事,我強行保持清醒,想要將自己從地上支起來,但事與愿違,我只來得及看了落在不遠處的蘋果一眼,下一秒它就在我眼前變成了多幾個,重重疊疊,最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沒有了。
我在脖頸和后背的雙重疼痛刺激下徹底昏迷,癱倒在了出租屋的樓道間。
……
“孕夫這樣持續(xù)下去不行,信息素已經(jīng)開始影響胎兒了�!�
……
“可是這位孕夫的先兆臨產反應不明顯,強行生產對產夫和胎兒影響更大!“
……
“產檢報告確定胎兒為過熟兒嗎?再留院觀察兩天,等信息素穩(wěn)定了再動手術吧,就病人現(xiàn)在的狀態(tài)絕對不適合開刀,風險太大,萬一手術中途信息素再度失控肆意發(fā)散,有可能連身為beta的主刀醫(yī)生都受到影響,到時候出了事怎么辦?我們醫(yī)院本來就不怎么正規(guī),這要是被查出來,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同一棟樓的鄰居回家時發(fā)現(xiàn)了倒地不醒的我,慌忙送進往日做產檢的那家私人醫(yī)院。雖然執(zhí)照不全,但它已經(jīng)是這個華人社區(qū)內條件較好的醫(yī)院了。我被推進了普通病房,暫時先穩(wěn)定信息素。
不知過了多久,我悠悠轉醒,迷茫地張開雙眼,眼前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
我看不清對方是誰,腦子糊涂,下意識地開口:“……秦塬?”
“辛柑?太好了你終于醒了!”渡良瀨站在我的床頭,手伸到我面前擺了擺,“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精神狀態(tài)好一些了嗎?”
我恍惚地點點頭,輕聲開口,問:“寶寶沒事吧……”
渡良瀨伸手貼在我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沒事,還好送醫(yī)及時。送你過來的鄰居說看見你蜷縮在地上護著肚子,立馬打了急救電話——只是你怎么會突然暈倒呢?”
我撐著床墊想要坐起來,渡良瀨趕忙上來扶我:“先別起來,你現(xiàn)在信息素剛穩(wěn)定一會兒,最好多休息一下,等會再移動。”
我只好又躺下,輕輕撫了撫肚子,感受孩子的動靜,發(fā)現(xiàn)確實和平日里沒有什么區(qū)別,才放下心來。
“我也不知道,我從水果店回家,正上樓梯,信息素忽然就失控了,接著一陣眩暈,我差點從樓梯上栽下去,還好我反應快,趕緊把自己團起來,才沒出什么意外。”
渡良瀨聽了,深深嘆了一口氣,坐回一旁的椅子上:“太好了,幸好沒出什么事�!�
“你呢?你怎么來了?”我偏過頭望了眼窗外,此時正值黃昏,按理渡良這時候不是在醫(yī)院就是在研究所,哪兒有時間過來看我。
渡良瀨苦笑一聲:“當初這醫(yī)院是我介紹給你的,你出了事,院方肯定會聯(lián)系我的。我一接到他們的電話就趕過來了,你的身體素質實在是讓人擔憂啊,上次注射調節(jié)劑才沒多久,一會沒看住你,你的信息素就又失控了�!�
他說著,后怕地松了一口氣,神情又嚴肅起來:“不是建議你生產前別出門了嗎?還好當時周圍沒有alpha,萬一招來了alpha,你的信息素濃度太高了,后果怎么辦你想過嗎?”
“我……我沒想過自己的情況這么嚴重了,才出去的。而且孩子老是沒動靜,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我無奈地摸摸肚子,心想,小崽子你要再不出來,我就——我就——我也不能不生你啊,哎。
他這么能挨,肯定是遺傳的秦塬,肚子里就夠人受的了,出來以后不知道得多難搞定。
“你放心,醫(yī)院已經(jīng)安排好了,實在不行過幾天就給你催產。雖然我們醫(yī)生都建議自然分娩,但孩子待太久總不是好事�!�
渡良瀨安慰我,頓了頓,又開口:
“當然,如果你這兩天能自己產生反應是最好的。一般同你一樣臨盆期受了較大刺激的情況,都像是給肚子里的孩子傳遞一種信號,告訴他們你該出來了,他們都會有所感知的。我認為,他很快就會出來了�!�
渡良瀨這個嘴啊,真應該去國內做生意,開過光似的,在婦幼醫(yī)院門口一擺攤,醫(yī)院測不準的我來給你測,不用大包小包提溜進醫(yī)院待產,結果孩子半天沒動靜,保證說什么時候生,就什么時候生。
……
果不其然,他剛說完這話的隔天,我的肚子就一陣一陣劇烈收縮疼痛起來。
我躺在病床上疼得抽氣,直冒冷汗,陪護讓我趕緊下地多走動走動,等會兒才好生。
我點點頭,忍痛下了床,順手給國內的老倆口打了個電話,想通知他們,他們就要做爺爺了。
——怎么還是沒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