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碧桃立即從荷包里邊掏出點(diǎn)碎銀子塞給領(lǐng)路嬤嬤。
“這怎么使得,”領(lǐng)路嬤嬤掂量了一下重量,臉上的笑容更熱情了幾分,“小姐再有什么吩咐,只管來叫我�!�
“我能有什么吩咐?”江芙笑道,“只是我第一次來聞鶴書院,不懂什么規(guī)矩,希望嬤嬤能夠提點(diǎn)幾分,好讓我不至于犯了忌諱。”
領(lǐng)路嬤嬤再次掂了掂手里的銀子,碧桃立即上道的再塞了些。
“哎呀呀,什么提點(diǎn),您真是折煞奴才了,”
“書院今年第一次招這么多人,有什么規(guī)矩明日都會講,奴才就一條提醒您,這書院如今分成兩個院,您在的這個啊又叫‘地’字院,平時是不能進(jìn)‘天’字院的�!�
“畢竟,這‘天’字院里邊的人,身份都不凡,若是冒然進(jìn)去,難免被其他人揣測用心...”
領(lǐng)路嬤嬤的話點(diǎn)到為止,江芙立即頷首道謝,“我知曉自己的身份,此次只為求學(xué),沒有其他的心思,但還是謝謝嬤嬤提點(diǎn)�!�
送走領(lǐng)路嬤嬤,碧桃便開始收拾院子。
這個院子總共有四間屋子,門口都刷著紅漆,上邊掛著木牌。
右邊屋子被人‘吱呀’一聲推開。
“你也是剛?cè)朐旱男〗銌�?”推門的人穿著身鵝黃的褶裙,面容姣好,一笑臉側(cè)就是兩個甜甜的酒窩,“我叫周晚霜,你叫什么名字?”
“晚霜?真好聽的名字,我叫江芙。”
“你居然是姜家的小姐?”周晚霜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姜家小姐也要住在這嗎?”
“不是姜,是江水的江�!�
周晚霜點(diǎn)點(diǎn)頭,她就說嘛,姜家就算是個庶女,進(jìn)了聞鶴書院也會住在姜家自己買的宅子里邊,怎么會和她們擠一個大院。
“你住我旁邊吧,江芙,”周晚霜十分自來熟的過來挽上江芙的手,“你是我在書院里面認(rèn)識的第一個人呢�!�
江芙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四個屋子的布局,“好啊,只是我喜歡離門近些,我讓碧桃收拾最右邊的屋子�!�
“好,我讓我的丫鬟來幫你!”周晚霜得到江芙的應(yīng)承,立即去叫自己的丫鬟,
“我的屋子收拾完了,綠綺,你來幫幫江小姐�!�
等兩人的房間收拾完,周晚霜又熱情的邀請江芙一起吃飯。
院中有株架空的葡萄藤,小廝帶來的食盒擺滿了石桌。
周晚霜性子活潑,也沒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guī)矩,塞的兩腮鼓鼓還要好奇的打探江芙的消息:“那禹州有什么特產(chǎn)啊?”
江芙順手捏掉周晚霜粘在唇角的米粒,“桃酥、八腳鵝、胡葉餅...”
周晚霜的眼睛越來越亮。
江芙莞爾,這個周晚霜父親是個武將,雖然官位不高,但是家里只有她一個女兒,夫妻倆都十分寵愛。
養(yǎng)出的周晚霜自然也是直率明朗,眼里心里都只有吃的,沒什么心機(jī),幾乎問什么答什么。
“禹州離這很遠(yuǎn),你要是想去的話要早些出發(fā),禹州的冬天可沒什么好吃的�!�
周晚霜塞著點(diǎn)心點(diǎn)點(diǎn)頭。
這時,外間傳來一陣喧鬧聲。
從院門當(dāng)先走進(jìn)來個穿著桃粉衫裙的少女,她杏面桃腮,只是眉目間洋溢著一股倨傲,剛進(jìn)門就大聲呵斥著后邊跟著的奴才:
“都是瘸子嗎?讓你們走快點(diǎn),耽誤了我的時辰全給你們發(fā)賣了!”
后邊次第走進(jìn)來數(shù)十個丫鬟小廝。
周晚霜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少女視線瞟過院子里面的兩人,并不在意,只簡單點(diǎn)點(diǎn)頭道:“我叫趙珊兒,不必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我不想知道�!�
“平時也別和我講話,我不喜歡和陌生人聊天。”
說完,趙珊兒也不管兩人的臉色,徑直選了個最大的屋子吩咐下人開始收拾。
周晚霜看看趙珊兒又看看江芙,仍舊難掩驚訝,
“她憑什么這么趾高氣揚(yáng)的��?”
“或許是性子冷,不喜歡交朋友,”
江芙擦擦自己的唇角,“我吃飽了,明日我在外邊等你一起去學(xué)堂�!�
周晚霜頓時將自己那點(diǎn)不開心甩在腦后,“好啊!”
第三十一章
天壤之別
皇帝對聞鶴書院開院的旨意早在張貼之前就在六部之間流通了。
聞鶴書院此次遴選的方式比以前寬松的多,禮部和工部合計了一下,重新為新入院的學(xué)子修了學(xué)舍。
為了避免不同學(xué)子之間的學(xué)問差距過大,禮部還‘貼心’的將聞鶴書院再次一分為二。
先入院的歸于上院,后入院的歸于下院。
這也就是所謂的‘天’字院和‘地’字院。
下院和上院的規(guī)模類似,都是按照授課內(nèi)容不同分為不同的學(xué)堂。
此時江芙就處于下院主講經(jīng)書的明德堂。
江芙聽著上邊滔滔不絕的介紹不禁心中冷笑。
什么皇恩浩蕩一視同仁,不過是說的好聽,誰不知道以前只有真正的權(quán)貴之子才能進(jìn)聞鶴書院?
什么上下院,不就是直接把她們這群出身平平的學(xué)子和真正的權(quán)貴子弟劃分開來嗎?
怪不得上下院又叫天字院地字院,她和那群人可不就是一個天一個地嗎?
心里把出身比她好的人偷偷罵了三四遍,江芙臉上卻照舊裝的淡然從容。
因她容貌生的十分清麗脫俗,此時無波無瀾的模樣讓人無端聯(lián)想到霧中獨(dú)自綻放的空谷幽蘭。
明德堂中不斷有郎君的眼神偷偷落在江芙身上。
“…聞鶴書院不是供人汲汲營營的趨炎附勢之地,若是這里邊有人除了求學(xué)還生有其他心思,也休怪院規(guī)森嚴(yán)!”
最后一句話落的擲地有聲,隨后夫子嚴(yán)肅的視線次第在明德堂中的眾人臉上劃過。
不少的確抱有攀龍附鳳心思的人被這句話刺的不自然的低下了頭。
就是要攀高枝就是要趨炎附勢!
江芙臉上笑嘻嘻,心中的反骨陣陣重復(fù)。
落在眾人眼里的她便是臉上沒有半點(diǎn)如旁人被戳破心思的心虛,少女純潔笑靨只因夫子嚴(yán)苛求學(xué)的態(tài)度而綻。
邊上的夫子心中都不禁對這個出塵的少女升起來了幾分贊許。
不得不說,江芙的外表欺騙性的確很大。
“夫子們看起來都好兇!”周晚霜拉著江芙的衣角偷偷給她抱怨。
“夫子他們只是不想看到聞鶴書院變成某些人往上爬的墊腳石而已,”某些人如是說,
“鶴者,身姿挺拔而舉止高潔也,不與世俗合流,聞鶴聞鶴,本就應(yīng)如此,你我本就只為求學(xué),自然不必為夫子們現(xiàn)在的態(tài)度介懷�!�
少女的嗓音如沁著蜜水一般甜,她娓娓道來的聲音不高不低,既不會喧賓奪主讓夫子難堪,又恰好讓周圍一圈人聽的清晰明了。
她本就生的一副不染塵埃的模樣,這番話一出,學(xué)堂中不少人都忍不住心里生出幾分自愧不如的心思。
夫子們更是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
周晚霜眼睛亮晶晶:“阿芙,你說的真有道理�!�
她拉著江芙的衣角湊的更近,“但是其實(shí)我來這不是為了求學(xué),我爹非要讓我在里面釣個…”
江芙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周晚霜的嘴巴。
周晚霜不明所以的眨眨眼。
江芙確實(shí)想要有個人為她造勢捧場,但是她可不想踩著別人出名啊。
況且周晚霜質(zhì)性單純,她也不好意思一直利用人家。
江芙朝周晚霜做了個‘噓’的手勢,等周晚霜乖乖點(diǎn)頭她才放開手。
剛才講話的兩個夫子分管下院課業(yè)考核和院紀(jì),此時兩人把要交代的話說完便施施然走出了明德堂。
“吳夫子何必這樣板著臉嚇唬人呢?”伴隨著一道調(diào)侃的聲音,門口走入一位青衫銀冠的男子。
來人和剛才穿著簡樸面容嚴(yán)肅的夫子不同,他生的儒雅俊逸,談笑間眉眼帶著讓人如沐春風(fēng)的笑意。
“諸位學(xué)子安,我是為你們授課的夫子,我叫沈彥書,不過我不喜歡別人叫我夫子這樣古板的稱呼�!�
“忝列帶著眾位共習(xí)經(jīng)書,你們可以叫我一聲沈師父。”
沈彥書生的就一副俊秀書生模樣,寥寥幾句姿態(tài)又和氣,說話也溫柔。
眾人幾乎是立刻就對這位沈師父心生好感。
周晚霜又拉了拉江芙的衣角,“這個沈夫子還蠻好看的�!�
她旁若無人的和江芙斷斷續(xù)續(xù)的咬耳朵,“他說話也好溫柔,能進(jìn)聞鶴書院當(dāng)夫子的肯定都不是一般人,他居然還能這么謙遜。”
周晚霜念了半天也沒聽見江芙的回應(yīng),不由抬起眼好奇的喊她:“阿芙?”
江芙壓下心頭的驚訝朝周晚霜溫和一笑。
“晚霜覺得好便好�!�
“那你呢?你覺得沈夫子如何?”
如何?
拋開江心媛來講,這樣姿色身家的男人在她這頂多排丁等。
不拋開的話,這種男的連她手札都不配上。
江芙笑的溫柔:“抱歉,晚霜,我不喜背后議論人�!�
周晚霜點(diǎn)點(diǎn)頭,她心思跳的快,并不在這個話題糾結(jié),見江芙不想多談,她馬上繼續(xù)問:“那一會你晚食吃什么?”
江芙無言失笑,周晚霜的邀請便跟著蹦出來:“你和我一起吃行嗎?上次吃飯你和我說的禹州志異我還沒聽夠呢�!�
“今天我讓我娘做了鵝油云卷和梅花豆腐…”
“…你算什么東西?敢在老子面前指手畫腳?”
明德堂內(nèi)眾人皆忍不住朝外看去。
江芙靠著窗,只微微一瞟便將外邊的情景看了個完全。
明德堂旁邊是專司樂器的靜抒堂,此時靜抒堂前邊歪七糟八的倒著許多樂器。
造價不菲的琴與笛簫都被人毫無顧忌的砸在地上。
堂內(nèi)的女郎也被嚇得花顏失色,提著裙不敢往前一步。
這道聲音過后,靜抒堂大門被人一腳踹開,隨后走出門的男人身量挺拔,丹色的綾緞在陽光下折射著粼光,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那張臉秾麗如海棠芍藥,眼尾一點(diǎn)緋紅更帶出三分迫人的滟色。
江芙立即毫不猶豫的轉(zhuǎn)頭側(cè)身。
姜成這個瘋狗為什么會在下院?
靜抒堂內(nèi)追出兩個人拱身道歉,兩人一迭聲的言論翻來覆去全是勸慰和自責(zé),沒有半點(diǎn)是沖著面前人去的。
江芙越聽越想笑。
說什么書院這不是供人攀龍附鳳之地,她還以為這里邊的人多高潔不畏權(quán)勢呢,搞半天面對姜家還是要做小伏低。
看見明德堂內(nèi)的眾人視線都落在外邊,沈彥書敲敲書案揚(yáng)聲道:“今日我們學(xué)周禮�!�
“第一講便是集心于書,不為旁物所累。”
眾人的注意力被這句暗含勸誡的話拉回堂內(nèi)。
沈彥書溫言切切:“相信夫子們很快就能解決這樣的事情,諸位還是先打開書冊吧�!�
江芙深知姜成的秉性,他做事向來隨心所欲沒有道理可講。
這種人在下院可不會很快被解決。
果然,窗外男子的聲音半點(diǎn)沒有因為對方的道歉降低:
“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快點(diǎn)讓她們給老子滾,不然我不會在這上課�!�
“你再多說一句,老子絕對讓你下午就滾出書院�!�
江芙恍若未聞的翻開書冊。
這書冊是由聞鶴書院統(tǒng)一刊印,字跡清晰,墨香淺淡,和她以前用的不是一路貨色。
攀高枝很重要,交的束脩也不能浪費(fèi)啊。
沈彥書在上邊朗朗誦讀,窗外姜成盛氣凌人的聲音毫無保留。
姜成這樣鬧,幾個夫子解決不了只能往上層層找人幫忙,不知道誰會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想到姜成一會蔫巴下去的模樣,江芙突然莫名覺得好笑。
她支著頭彎彎唇角,里邊藏著幾分幸災(zāi)樂禍。
第三十二章
縱容
聞鶴書院一宣布要分院宋景就覺得大事不妙,這個不妙倒不是因為他自己,而是因為姜成。
對于姜成來說,守規(guī)矩是最困難的東西。
姜家累世高官,到他這一代,祖父是光祿大夫,娘親是文昌伯府最受寵的三小姐,在他前頭大房的兒子早早通過家族在朝廷取得了一席之地,姻親和滿。
所以對于姜成來說,他既不需要承擔(dān)家族責(zé)任建立功勛,也不需要捏著鼻子靠聯(lián)誼鞏固姜家地位。
姜成母親許氏自小被慣著長大,面對姜成她也自不必多說,不管做出什么什么出格的事情,許氏都會給姜成收拾爛攤子。
這樣的縱容讓姜成骨子里都是恣意妄為。
姜成好男風(fēng)的名頭在圈里鬧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但他卻清楚,姜成不是喜歡男人,而是因為一樁舊事難以靠近女人。
上院授課的學(xué)堂個頂個的寬敞,彼此之間站起來連衣角都看不到,姜成還尚且能容忍和女子共處一室。
下院可沒有這樣的大手筆。
上院的夫子看不慣姜成已久,勸又勸退不了,捏著鼻子認(rèn)下也耿耿于懷,好不容易等到這次分院,早早就準(zhǔn)備好了要把姜成踹進(jìn)下院。
姜成這樣的性子,去了下院還得了?
為了自己好兄弟不要重蹈被關(guān)禁閉的覆轍,宋景截住回姜家報信的小廝,先一步踏入了下院。
果然,還沒走到地方,姜成不耐煩的聲音就遙遙傳來:
“都給老子滾!”
越過一道院墻,看見的就是姜成抬起腳便要踹人。
這一腳踢的毫不含糊,左邊的夫子往后退了幾步都沒緩下力道,只能狼狽的跌倒在地上。
宋景快行幾步喊人:“姜成�!�
姜成偏頭看過來。
他眼尾泅著層胭脂一般的紅色。
宋景心道不好,這副模樣,看來姜成心里是氣的很啊。
宋景上前拍了拍姜成的肩膀,開口卻沒有半點(diǎn)勸誡的意思。
他目光轉(zhuǎn)向旁邊另一個站著的夫子:“剛才我看他也在邊上吵吵嚷嚷的,怎么不踢他?”
這么多年的兄弟,宋景自然知道姜成情緒激動的時候根本聽不進(jìn)去勸。
聽見這拉偏架的話,另外一個夫子臉都白了幾分。
不等姜成動作,他搶先一步先滾在地上,免的自己等會還要挨一腳。
姜成不禁嗤笑出聲:“你們下院的夫子和我府上只知道獻(xiàn)媚的奴才有什么兩樣?”
這話就有點(diǎn)過分了。
雖然上下院授課的夫子確實(shí)差距頗大,但下院夫子好歹也頂著聞鶴書院的名頭,有些夫子心底還是有幾分文人傲骨的。
姜成這話一出,院里當(dāng)即便有人聽不下去的低叱:
“如此言論,和數(shù)典忘祖之流有什么區(qū)別?”
姜成納悶:“數(shù)典忘祖是什么意思?”
“…”那人被哽了一下,半刻后恨鐵不成鋼的繼續(xù)冷嘲道:“果然是膏梁子弟�!�
姜成更納悶:“這又是什么意思?”
宋景折扇支著下巴熱心腸的給他解釋:“就是罵你是個紈绔子弟�!�
姜成眼里的疑惑像要冒出來:“我不本來就是紈绔嗎?他就罵我這個?”
江芙聽的嘴角都壓不下來。
姜成真是太對得起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名頭了。
正聽的樂不可支,臺上的沈彥書不樂意了。
沈彥書一向以聞鶴書院夫子的身份自傲,怎么能忍得了姜成這樣的詆毀。
他把書冊一合,面露不愉:“聞鶴書院本是讓人研書論道的地方,如今全被這種人污染了�!�
江芙深以為然,紈绔如果要分等級的話,姜成這種喜怒無常的絕對是最討人厭的。
這也是為什么姜成雖然長相身世俱佳,但她也沒把人寫手札上的原因。
外邊宋景和姜成勾肩搭背的出損招:“再踢他幾腳氣消了就算了,回去在你爹面前裝一下好讓他把你調(diào)回上院�!�
姜成表情有些不太好。
“我待在下院也行,與其裝腔作勢還不如讓姜家重新修個學(xué)舍給我。”
“上院可比下院規(guī)矩多�!�
這倒是,畢竟下院沒什么人敢管教姜成。
宋景點(diǎn)點(diǎn)頭,“那到時候讓你娘親寫個帖子給你告假,這次告假我們約上林渝打馬球去,上次是不是他是不是連輸我們?nèi)齻球?”
隨著宋景的插科打諢,姜成眼尾的緋紅漸漸淡去。
“都行。”
宋景瞧出來姜成對打馬球興致不高,他神神秘秘的湊近姜成耳語道:“聽雨樓來了個新角兒�!�
沒想到姜成照樣興致不高,“沒意思,我現(xiàn)在看見和流霜差不多的嬌弱小倌就膩�!�
“哭哭啼啼跟娘們似的,還不如直接找個女人�!�
這話出口,姜成自己先頓了一下。
他一向討厭女人,身邊只要有女人靠近就煩不勝煩,但是他剛才居然下意識的冒出一句還不如找個女人。
更讓人詫異的是,他說不如找個女人的時候,腦子里先跳出來的就是獵場那天江芙挑釁又倔強(qiáng)的眼神。
‘我在家行五,不是江四小姐�!�
姜成這一想就想到了更多細(xì)節(jié),平日他連女人靠近都不耐煩,但是獵場那天他氣急敗壞之下直接攥上了江芙的手腕。
他居然都沒犯惡心!
回家之后他把這件事完全扔在腦后,直到今天才想起來這些細(xì)節(jié)。
姜成眼尾不知不覺間又泛出層胭脂顏色。
宋景還在支著頭想到底找些什么新鮮的事情能讓姜成感興趣,轉(zhuǎn)頭就看見姜成這廝眼尾又開始泛紅。
宋景莫名其妙。
姜成興致勃勃:“你把江五小姐約出來。”
宋景:?
這小子難道發(fā)現(xiàn)他準(zhǔn)備瞞著他勾搭江五小姐了?
宋景決定補(bǔ)救一下,“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的不會因為一個女人就…”
“她不會影響的,”姜成大手一揮,“我就想試試我為什么碰她不會犯惡心�!�
宋景哽住,“什么意思?”
“拿我的名義去勾搭姑娘,然后自己上手?”
姜成答的理直氣壯:“我約她她肯定不出來,再說她又是被我表哥帶走的,我不好出面,反正你上次和她相談甚歡,你去�!�
宋景沉默了半瞬,一時間不知道夸姜成還知道玩一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好,還是惋惜自己看上的美人就要折在姜成手里。
宋景有心拒絕,語重心長的勸道:“你又不喜歡女人,你碰她干嘛?再說了,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我上哪去給你約出來?”
“要是她現(xiàn)在能從天上掉到我跟前,我肯定給你約出來見面,但是奈何我找不到機(jī)會啊…”
宋景松開姜成的肩膀搖頭婉拒,隨意側(cè)目一瞟。
他拒絕的話戛然而止。
鏤空的窗格里少女側(cè)顏秀美,嫣紅的唇角半彎,明眸皓齒轉(zhuǎn)瞬生輝。
順著宋景的視線,姜成眼睛微瞇,
“這可是你說的,掉到你面前,你肯定能給我約出來�!�
*
日晷輾轉(zhuǎn)。
明德堂也到了下學(xué)的時辰。
周晚霜挽著江芙一路嘰嘰喳喳的往住處走。
聞鶴書院不在上京城內(nèi),每六日會休學(xué)一日,因為離得遠(yuǎn),所以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選擇回家。
院中權(quán)貴子弟大多會在聞鶴書院附近購置宅院,像江芙之流就只能湊合著住院內(nèi)修建的多人宅院。
周晚霜掰著手指正數(shù)著今日的午食有什么,突然面前就投下一片陰影。
她疑惑抬頭。
眼前赫然站著一位身形高大面容俊朗的男子,不同于上京城里金玉堆砌的公子哥,他小麥色的皮膚、黝黑的眉鋒都帶著一股天然的野性。
宋景頂了頂腮,目光緊緊攝住右邊垂著頭的少女,
“江五小姐,我們借一步說話?”
江芙無聲的嘆了口氣,要是在平時,乙等的男人主動相約,她肯定是不會拒絕的。
但是宋景這廝背后串著姜成,況且這路上人多眼雜,她可不想開院第一天就引發(fā)男女緋聞。
這對她想塑造的清純無瑕的名聲可不太好。
沒看見周晚霜眼里的好奇都快冒出來了嗎?
“我和這位公子還沒熟到要私下交談的地步,公子若有想說的,就在此地告知我便好�!�
江芙答的冷漠無情,下邊腳都不帶動一點(diǎn)的。
喲呵,裝不認(rèn)識他。
宋景勾唇笑道:“有些私密話,江五小姐確定要我,在這,當(dāng)著其他人的面說?”
江芙心里直想罵娘。
這意有所指的內(nèi)容,這曖昧不清的語氣,她就知道,和姜成玩的好的能是什么好東西。
宋景,直接降到丙等!
宋景本來以為他這套連哄騙帶威脅的話能讓江芙面露幾分無措,他這個人十分惡趣味,就喜歡看美人為難又不得不聽話的模樣。
沒想到江芙徑直抬起眼看向他,眼里一片坦然,
“我和你不過一面之緣,有什么話不能當(dāng)著別人的面說?難道是公子心中蠅營狗茍的算計太多,不敢披露于人前?”
“我還要回房溫書,若無其他事情,但請公子自重�!�
態(tài)度堅決,語氣生硬,瞬間就打消了周圍人促狹的心思。
說罷,江芙看也不看宋景,直接拉著周晚霜的手繞過人就走。
宋景也沒阻攔江芙離開,只轉(zhuǎn)身看著江芙娉婷裊娜的身段漸漸消失在眼前。
他眉梢稍彎,眼里興味愈濃。
男子喃喃低語:“江五小姐,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的。”
第三十三章
信手拈來
用晚食時周晚霜帶著疑惑的眼神在江芙身上連連打轉(zhuǎn)。
江芙只做不知,用完晚食后兩人在院外散步消食,她才拉著周晚霜的手神色哀愁的說道:
“今天那位公子叫宋景,和姜成是好友,就是今日在靜抒堂砸琴的紈绔子弟�!�
提起上午砸琴的那件事,周晚霜立馬反應(yīng)過來,她當(dāng)即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居然是那個人嗎?”
江芙垂著眉補(bǔ)充:“連沈夫子這么溫柔的人都忍不住出聲斥責(zé),他們什么秉性想必你也能猜出來了。”
周晚霜點(diǎn)點(diǎn)頭肯定道:“確實(shí)!你這么說我就想起來了,沈師父當(dāng)時不喜的眼神可明顯了呢!這樣惡劣的紈绔子弟,居然和我們在一個書院里邊�!�
她揚(yáng)揚(yáng)小拳頭有些生氣,“虧我下學(xué)的時候還被他好友的皮囊迷惑了一下!”
“是呢,這樣的人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江芙絲毫沒有背后說人壞話的愧疚,
“我上次不過不小心惹到他們了,半個月連門都不敢出,好不容易進(jìn)了聞鶴書院,沒想到他們居然也在里邊�!�
少女眉眼浮著明顯的愁緒。
“我真不知道下午那樣拒絕他,他會不會因為被我下了面子伺機(jī)報復(fù)�!�
周晚霜被江芙這副美人憂愁皺眉的模樣引的正義感爆棚,急忙緊緊握住江芙的手安慰她。
“你別擔(dān)心,在聞鶴書院里邊,他們還能當(dāng)街打人不成?我跟我爹爹學(xué)過幾招功夫,你只管和我待一起,我來保護(hù)你。”
“謝謝你,”江芙感受著周晚霜手心的溫?zé)�,唇角帶出的笑容真切了幾分�?br />
“有你真好,晚霜�!�
周晚霜被這雙滿含信賴眼神注視的心中豪情萬丈,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下午那個紈绔子一頓拳打腳踢然后拽過來給江芙道歉。
江芙乖乖順著周晚霜的力道半靠在她肩頭。
纖長睫羽恰好遮掩住底下古井無波的眸色,江芙斂著眉,心中感慨,要是每個她想攀的高枝都像周晚霜這樣單純善良就好了。
*
星夜半沉,江芙坐在繡凳上解著發(fā)髻。
碧桃拿著木梳替她梳理著烏黑的秀發(fā),燈燭下美人烏發(fā)如瀑,江芙凝目端詳了銅鏡半晌。
這張臉?biāo)媸窃娇丛綕M意。
女子若是生的太過嬌媚妖嬈,不做什么也會被人疑心是不是別有心思。
她滿腹都是見不得人的算計,偏偏長的清麗脫俗,好似晶瑩剔透的朝露。
讓人總覺一眼便能看清。
銅鏡中的瞳孔黑白分明,一眼看上去澄澈又無辜,真是半點(diǎn)也瞧不出來她藏起來的壞心思。
江芙再次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
碧桃梳完頭發(fā)便站在一旁等著江芙吩咐。
“對了,”江芙繞了繞自己的發(fā)梢,“我讓你去打探的消息怎么樣了?”
提起這個,碧桃頓覺有點(diǎn)膽戰(zhàn)心驚。
碧桃是真的沒想到江五小姐完全不似她面上展現(xiàn)出的無欲無求,她吩咐自己下去打探的消息,樁樁件件都讓人不敢細(xì)想。
瞧見碧桃半晌沒說話,江芙唇角不由挑起一抹冷笑。
“碧桃,我是看你有幾分機(jī)靈才把你調(diào)到我身邊,你就算回了江府,大伯母也不會輕易饒你,更何況,你的身契可捏在我的手上�!�
“如果你不能讓我看見你的價值,我實(shí)在想不出把你留在身邊的理由�!�
碧桃連忙跪下求饒:“小姐恕罪,奴婢從來沒有生過要回去的心思,剛才遲疑也只是在想怎么好把打探的消息囫圇說出來�!�
說著,碧桃便把下午打探的關(guān)于上下院的消息和盤托出。
語罷,碧桃又小心翼翼的抬頭去看江芙的反應(yīng)。
江芙垂眸半刻,不由分神想到,自己真沒看錯人,這個碧桃確實(shí)心思機(jī)敏,思慮周全,打探的消息齊全的簡直讓她咋舌。
感覺比紫蘇還要厲害啊。
江芙敲了敲膝蓋,她看向跪在地上垂著腦袋的碧桃,突然好奇問道:“那天在老太太房里,你為什么要冒險來提醒我?”
“自從小姐來了江府,對所有下人都是一團(tuán)和氣,凡事只要求到小姐面前的,小姐都會幫上一二,”
“上上個月奴婢的母親生了急病,嬤嬤又不肯放奴婢回去探望,是小姐放我回家還給奴婢塞了銀子�!�
江芙慣喜歡拿蠅頭小利博取人心,這種家有長輩重病但嬤嬤不放假的情節(jié),她一向幫的最勤快。
俗話說得好,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既是如此么,”江芙壓根就沒想起來碧桃這樁事,但這也不妨礙她端出悵然若失的了悟模樣,
“本就是舉手之勞,沒想到你居然是個知恩圖報的,令母現(xiàn)在痊愈了嗎?”
碧桃搖搖頭,聲音凄切:“娘親她,她重病難愈,已經(jīng)去了�!�
去了的話,碧桃豈不是更能全心替她辦事?
江芙一向冷血,凡事只想著琢磨自己的利益,此刻她低頭虛情假意的嘆出一口氣。
“碧桃,你也是個苦命的丫頭,我的親生娘親,早在多年前就離我而去了�!�
“怪我當(dāng)時沒有替你娘親找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不然還能挽留幾分…”
碧桃眼里的一汪眼淚頓時掉下來。
“不怪小姐,怎么能怪小姐呢?小姐對奴婢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小姐大恩大德,奴婢根本就還不完,只求小姐不要嫌棄奴婢蠢笨,不要把奴婢趕回江府就好�!�
江芙拍拍碧桃的肩膀,聲音同樣帶著哽咽:
“如今的江府,唯有你我主仆二人可交心依靠,我怎么會嫌棄你呢?”
“好碧桃,我方才真不應(yīng)該那樣兇你,快下去擦擦眼淚吧,我以后不會在那樣對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