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隕在風(fēng)中，書卷連半點(diǎn)聲響都沒發(fā)出。
而后少女轉(zhuǎn)過身，清絕容顏隱匿在逆光中，叫人看不真切，唯有黑鴉般的烏發(fā)搖曳肩頭頰側(cè)。
她聲音像自雪山之巔融出的雪水，冷的刺骨：
“衛(wèi)無雙，我要回家�！�
衛(wèi)無雙心臟劇烈跳動起來，他從未見過如此清冷漠然的江芙，完全不知她還有這一面。
但就算是未曾見識過，他也能從這陡然冷漠的姿態(tài)中察覺出某種暗喻。
“芙，芙蕖，”他驚慌失措，不知自己到底是哪做的不妥當(dāng)，“為何突然要返家？”
江芙撥弄了下吹拂到眼前的發(fā)絲，面無表情解釋道：“風(fēng)太大，吹的我額頭發(fā)涼。”
衛(wèi)無雙慌亂的心不知該不該放回原處，但面前的少女解釋完這句不等回應(yīng)，抬腳便要離開。
擦肩而過的空隙，衛(wèi)無雙突然失禮扣住她手腕。
“芙蕖……”
迎著少女仿若毫無異樣的眼眸，他不知從何接下這后半句話，只能斂眉道：
“我送你。”
“好�！鄙倥饝�(yīng)的格外爽快。
衛(wèi)無雙心下稍安。
等到了地方，衛(wèi)無雙望著少女背影，又忍不住喊道：“芙蕖……”
江芙側(cè)眸看他，唇角笑意微綻，眼眸光亮，“無雙這般舍不得我？”
衛(wèi)無雙定定凝視她，沒有半分遲疑的開口：“舍不得，很舍不得�！�
少女便又輕輕莞爾，不再做回應(yīng)，只擺擺手示意自己知曉了。
衛(wèi)無雙落寞收回視線。
在轉(zhuǎn)身的剎那，江芙揚(yáng)起的唇角也落了下來，她在心中面無表情掏出手札，狠狠撤去甲等上的位置。
*
雖嘴上說是回家，但江芙到底還是回了書院。
小院里空蕩，江芙支著下顎在屋內(nèi)案桌上的請?zhí)瓝鞊臁?br />
粗略掃了幾眼，江芙都沒什么興致。
但一直足不出戶，是不可能遇見新的優(yōu)等男子的。
于是江芙強(qiáng)自打起精神重新?lián)炱鹱钌线叺恼執(zhí)榭础?br />
是姜家的帖子。
第131章
生辰
不過不是姜成，是姜懷墨遣人遞進(jìn)的帖子。
三日之后，姜懷墨的生辰宴。
江芙心中搖擺片刻，終究還是決定應(yīng)下這封請?zhí)?br />
姜懷墨雖然年紀(jì)小了點(diǎn)，但卻是實(shí)打?qū)嵉慕易�，況且他又是肅王之子陳明梧的伴讀。
于情于理，江芙和他走得近都沒什么壞處。
這廂姜懷墨收到江芙的回信喜不自勝，他早和爹娘講起過江芙舍己救他的舉動，只可惜江芙從來都再三推卻不肯入府。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她的準(zhǔn)信，姜懷墨自是拿出了十成十的熱忱。
是以江芙入府時險些被姜家舉家歡迎的陣仗嚇了一大跳。
“這就是江小姐，當(dāng)初要不是她不顧自身安危去救墨兒，墨兒哪還開的了今日的生辰宴？”
先說話的是姜懷墨的母親蘇氏，甫一見面，她便親熱的拉上了江芙的手給眾人介紹道，保養(yǎng)極好的臉龐上滿是和氣笑意。
“舉手之勞，夫人都已經(jīng)上門道過謝，如今再說，真是要讓芙兒汗顏了。”
江芙應(yīng)對長輩自有一番訣竅，笑容溫婉，言行不卑不亢，引的席內(nèi)幾人都不由頻頻點(diǎn)頭。
蘇氏挽著人親熱坐下：“平日可有忌口？”
“聽墨兒說你喜歡酸甜口居多，今日這桌特定了那個淮南廚子做主�！�
“多謝夫人掛記，”江芙含笑應(yīng)下，“我沒什么忌口的食物。”
她略略打量了下席內(nèi)眾人，都是些女眷，雖然名頭上是姜懷墨的生辰宴，但也不過提供個場所供眾人觥籌交錯。
聽了幾句話頭，來迎她的都是些姜家二房和三房的女眷，姜家大房也并不在此。
姜懷墨是姜家幼子，姜家下任家主姜旭是姜家大房。
江芙好像聽過別人叫姜成二公子，這樣的話，他應(yīng)該是二房的郎君？
她抿了口八寶羹，忽然發(fā)覺左邊一道不容忽視的目光定定看向自己。
江芙不解側(cè)眸，旁邊是位紫衣美眸的夫人，雖梳著婦人發(fā)髻，但一雙眼睛卻閃爍著明晃晃的嬌俏意味。
見江芙望向自己，許知婉唇邊笑意擴(kuò)的更大了些，匆匆擦過唇角，她拉住少女的手就問道：
“好姑娘，可許過人家沒有？”
江芙搖頭。
“那你有沒有中意的郎君？”
江芙遲疑半瞬依舊搖頭，她怎么感覺眼前這位夫人...
果然，許知婉下一刻就道：“我有個兒子也還未婚配，你長的如此好看，不如約個時間，我讓他與你相看相看。”
江芙婉拒：“這恐怕不合適。”
“有什么不合適！”許知婉一撫掌，“他最是聽我的話，我娘家是文昌伯府，你要嫁進(jìn)來的話，月銀能領(lǐng)雙份�！�
蘇氏輕輕咳嗽一聲，打斷許知婉的自賣自夸。
“我們這一桌的人都和江小姐差出一輩，把小姑娘拘在這聽我們嘮叨，也不怕別人心里埋怨你，秋雁吶，”
蘇氏招手把旁邊的大丫鬟叫到身邊，“領(lǐng)著江小姐隨意逛逛，讓她和三姑娘那幾個丫頭片子聚聚。”
秋雁俯身：“是�！�
江芙含笑辭別眾人。
等丫鬟領(lǐng)著江芙走遠(yuǎn)，蘇氏才朝許知婉道：
“我知道你擔(dān)心你家姜成遲遲不娶妻，但就算如此，也不能逮著什么家世的女郎便要求娶�！�
許知婉納悶：“我看你方才對她那般熱情，以為家世不錯呢�！�
“她救了墨兒，禮數(shù)自然不能少�！�
許知婉繼續(xù)好奇追問：“她什么家世？”
家世差些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當(dāng)初那個高僧說她兒日后會娶什么六品官的女兒，許知婉本不以為然，勸了自己半天也能勉強(qiáng)接受。
只要家世清白些，她許知婉也并非迂腐之人。
蘇氏擦擦唇角，答的簡單：“她娘親都沒上過族譜�！�
連族譜都沒上過，那豈不就是...
許知婉‘嘶’了聲，家世低娘親出身也不光彩，確實(shí)不能嫁進(jìn)姜家，她拍拍蘇氏的手，有些后怕道：
“多虧你攔住我了。”要不然小姑娘都答應(yīng)相看，她又出爾反爾，豈不是讓別人難堪么。
*
秋雁帶著江芙進(jìn)了內(nèi)院，屋里幾個小姑娘正聚做一團(tuán)玩猜謎。
聽見秋雁來意，姜繡揮了揮手不甚在意，“我知曉了，你去和母親回話吧，我會照看好江姑娘的�！�
說是如此，但十五六的小姑娘正是玩心大的時候，一轉(zhuǎn)眼就把江芙拋在腦后和自家姐妹比試起來。
江芙在外間喝了盞茶，實(shí)在閑的發(fā)慌就起身自行去外間花園逛了逛。
姜家園林是蘇式做派，亭廊曲折，步移景異，江芙剛路過道假山便聽見外間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
兩個丫鬟一個聲音柔婉一個聲音清亮。
江芙在假山側(cè)邊先聽見的就是清亮女聲不可置信的質(zhì)問：“你是不是瘋了？”
“你不知道二公子最是討厭女人？”
江芙腳步一頓，想了想還是鉆進(jìn)了假山里邊。
柔婉女聲很快回應(yīng)道：“你小點(diǎn)聲，我沒瘋，如今二公子臥病在床多日，哪，哪有什么力氣，我只要近身伺候一兩回，萬一二夫人就抬了我呢？”
“就算不抬我，給我一筆銀子也好，我也不必到處去求人。”
清亮女聲恨鐵不成鋼：“你攀誰不好去攀二公子，上回的外間傳的事你都忘了？”
“我不怕，更何況我都說了二公子臥病在床，哪還能如往日那般跋扈�！�
江芙聽得想發(fā)笑，怪不得姜成消停這么久，原來是生病了。
那頭聲響漸小，想是兩人說不到一起，腳步聲都分成不同位置散開。
江芙拂起藤蔓思索片刻，還是跟上那道柔婉女聲。
這廂晚夏忐忑不安的提著食盒剛走到姜成的院門口，斜處便傳來道女聲。
“喂，”
那道女音淺淡，如果不是晚夏做虧心事精神高度集中，她壓根就聽不到。
晚夏一顆心怦怦亂跳，慌張轉(zhuǎn)眸，映入眼簾的是個格外貌美的女郎，女郎和自己對視后輕輕招手示意她過去。
晚夏生怕被人拆穿，忙不迭就上前，語無倫次開始解釋道：
“我，奴婢，奴婢是奉命來瞧瞧二公子好些了沒�！�
江芙豎指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她放低聲線道：“別怕�！�
她垂眸，嗅到了面前丫鬟身上隱約的熏香。
“既然二公子討厭女人，你不換身小廝的衣裳，如何去靠近他看他病好些了沒？”
第132章
糕點(diǎn)
晚夏一琢磨發(fā)覺也是這個道理，要是裙裝，二公子肯定老遠(yuǎn)就能看見，如何能近身伺候。
只是...
她心生疑慮，不知道為什么面前這個女郎要幫自己的忙。
江芙卻不給她思索的機(jī)會，只道：“再猶豫的話，估計(jì)就要有人回來了。”
晚夏狠下心來，既然都已經(jīng)做好了攀附的打算，被發(fā)現(xiàn)也是早晚的事情，還不如好好把握住這次機(jī)會。
她匆匆謝過江芙轉(zhuǎn)頭就去換衣裳，也不在乎自己心思是不是已經(jīng)被眼前女郎看出來了。
江芙在原地等了不到半柱香，晚夏已經(jīng)換完衣裳。
因著時間緊，她只換過外衫，連發(fā)髻都沒來得及拆，一陣風(fēng)似的回到院外僻靜處，晚夏看見方才那位女郎居然還站在那。
江芙掃了眼她的打扮，主動上前替她將秀發(fā)換了個發(fā)式。
“你家二公子為何生��？”手中拆著發(fā)髻，江芙隨口問道。
“好像是發(fā)了怪病，奴婢曾遠(yuǎn)遠(yuǎn)望了一眼，回府好像都是被抬回來的�！�
江芙手一頓，垂眸問了句大約的時間。
晚夏思索片刻便答：“約莫是在半月前。”
“這么嚴(yán)重？”
發(fā)髻拆完，晚夏也顧不得繼續(xù)和江芙細(xì)說，胡亂點(diǎn)點(diǎn)頭，“不知道為什么這回這么嚴(yán)重，剛回來時府醫(yī)日夜不休，二夫人還專程去請過御醫(yī)�！�
“謝過姑娘�！睋Q完發(fā)髻，她挎上食盒就準(zhǔn)備離開。
江芙許早就注意到了她手臂間的食盒，不免好奇問道：“里邊是姜，二公子的藥嗎？”
晚夏搖搖頭目光閃爍，邊走邊道：“裝了些二公子喜歡的糕點(diǎn)�！�
話落，晚夏已經(jīng)躡手躡腳溜進(jìn)了院中。
這個時辰正是院中下人換值，晚夏早打探好了，一路進(jìn)去半個人影都沒有。
江芙靜默佇立在原地片刻，到底還是抬腳跟了上去。
她腳程慢些，跟著晚夏的背影進(jìn)入院中，最終挑了個離主屋不遠(yuǎn)的位置藏好身形。
像是什么東西被摔碎在地，隨后便是一臉驚慌的晚夏奪門而出，身后隱約有人叱罵。
江芙上前扶住晚夏，后者眸含淚光的望向自己。
江芙‘嘶’了一聲，不是說姜成病的力氣都沒了么，她聽著怎么好像倒是中氣十足。
“他打你了？”
晚夏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
江芙從腰間荷包摸出張銀票塞進(jìn)她手心，“這應(yīng)該夠解你燃眉之急了，若要攀附權(quán)貴，便不能膽小�！�
晚夏瞄了眼銀票數(shù)額，忙連連道謝兩句，也顧不得應(yīng)江芙后面句話，捂著臉便急急忙忙跑出了院子。
江芙垂眸片刻，抬腳踏入屋內(nèi)。
地面一片狼藉，不止是食盒，還有許多被主人隨意扔擲的古玩玉器。
江芙踩過碎片，心道姜成這種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給他買這么多古玩做什么，腌味嗎？
繞過屏風(fēng)就是內(nèi)室，那些碎片能從內(nèi)室一路落到外邊，足以見扔的人怒氣之盛。
江芙還沒看清楚床榻上的身影，姜成陰沉的聲音就先響了起來。
“你再敢往前一步，我發(fā)誓一定會殺了你！”
氣性也是一如既往的大。
江芙停住腳步，悠悠嘆出一口氣道：“那好吧，我先走了�！�
他聲線陡然軟下來，“江芙？”
“你怎么會在這，你是江芙是不是？”
江芙腳下不動，也不應(yīng)這句話，沒過片刻，她忽聽見道重物落地的聲響。
“阿芙...”
等江芙走進(jìn)內(nèi)室，看清眼前景象，她不禁倒吸半口涼氣。
內(nèi)室地面不必多說，也是雜亂不堪，但讓她驚詫萬分的是跌落在地的男子。
本昳麗張揚(yáng)的一張臉龐難掩病容，即使是唇角翹起也擋不住他懨然眉眼，錦被半墜，他強(qiáng)行自地上半撐起身望她。
“我就知道是你，”
“我聽得出來你的聲音的，阿芙�！�
江芙快行幾步把姜成攙扶起來，后者瞇著睫乖巧的任由她動作。
“你，你...”等把人重新扶回床蓋好軟被，江芙語塞半晌也沒支吾出半句話，她雖然聽剛才那個小丫鬟說姜成這回病的不輕。
但她沒想到這都養(yǎng)了半個月，他居然連下床都這般費(fèi)勁。
姜成心滿意足的垂頭挨著少女肩側(cè)，尾音止不住的雀躍。
“算你有良心，這么久不見面，還知道專程來看我�！�
面對姜成這副慘狀，江芙有些心虛，也就放任他靠，聽見這句酸話也難得沒和他嗆聲，只等他說完才問道：
“吃藥了嗎？”
“看見你病就好多了，吃不吃都不妨事�！�
少女越放縱他越得寸進(jìn)尺，開始只是垂頭規(guī)矩靠在她邊上，后來便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轉(zhuǎn)過臉將唇緩貼近她脖頸。
灼熱呼吸燙的她心尖一縮。
江芙伸手把他推開了些，“病這么嚴(yán)重還不吃藥？”
姜成哼唧兩聲，“不嚴(yán)重，我已經(jīng)快好了，剛才只是聽見你聲音太激動。”
他握住江芙的手，呼吸逐漸急促。
“阿芙……”纖長睫羽顫動，他帶著病容的臉龐上緋紅蔓延。
江芙莫名，雖然她是知道姜成回回一激動就會眼尾泛紅，但今日也不至于這么快吧？
他們不就握了個手嗎？
她伸出手探了探姜成額頭，后者此時已經(jīng)掀起睫，淺色瞳孔波光流轉(zhuǎn)。
江芙越看姜成狀態(tài)越覺得不對勁，她‘噌’一聲站起身。
姜成忽然沒了依靠頓時失力，差點(diǎn)又跌在床上，好在他及時換過方向，堪堪斜栽進(jìn)軟枕。
跟著響起的一聲委屈又可憐：
“阿芙，我疼……”
疼死他算了！
江芙總算感覺出到底是哪不對勁，姜成這個狀態(tài)這個臉色，明顯是中了那種藥！
想起剛才那個丫鬟的慌張模樣，江芙真是恨不得就此化作猿猴長嘯一聲，她足足一百兩的銀票！
人家膽子可大著呢！她真是多余說那兩句話！
姜成眼尾的紅和眼眸的迷離之色共同傾瀉而出。
他不是傻子，自然也發(fā)覺到了自己身體的某種變化，再一想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就近在咫尺，姜成只覺身上那把火。
燒的火舌都要直吞天幕了。
第133章
哭訴
江芙雖然是對利用了姜成有兩分愧疚，但她可不想因此把自己賠進(jìn)去。
腳尖悄無聲息換了個方向，她低聲貌似善解人意道：“我去給你把那個丫鬟找回來�！�
她話說完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姜成就拽住了她衣角。
“我不準(zhǔn)你去！”姜成恨的咬牙切齒，臉上分不清到底是因藥物引發(fā)的潮紅，還是氣惱的怒色。
江芙‘唔’了聲裝沒聽見，現(xiàn)在姜成連下床都費(fèi)勁，剛剛又砸東西鬧了那么大一通，留得住她才怪。
她低頭把姜成的手掰開。
姜成攥的骨節(jié)發(fā)白不肯撒手，江芙便溫柔哄騙道：
“好我不去，你先松開。”
姜成猶疑看她一眼，江芙立即抓住這短暫空隙迅速退開身形把姜成推回床榻上。
“你別去，”看出來了江芙去喊其他人來的決心，姜成又急又氣。
“我不能碰其他女子的啊，你讓其他女人進(jìn)來我會更難受的，江芙……”
江芙想起宋景說姜成每回靠近女人便會心神不寧頭痛欲裂，聽雨樓那次她又刻意熏香多次。
姜成想來的確是為此吃了大苦頭，不然也不至于養(yǎng)半個多月還是如此模樣。
她輕輕嘆口氣，因?yàn)榻涩F(xiàn)在的凄慘狀態(tài)心軟幾分。
“不是所有的女子你靠近都會不舒服的，你難道沒有發(fā)覺剛才那個丫鬟靠近你的時候，你壓根就不反感么？”
如果不是她讓丫鬟換身衣裳，估計(jì)姜成也不至于一時失察誤食了帶藥的糕點(diǎn)。
思及此，江芙更覺有些對不起人，斟酌半瞬，她還是決定把自己的秘密和盤托出。
“其實(shí)，我和她們沒什么不同，你靠近我不反感只是因?yàn)椤?br />
“我知道�！�
姜成埋在軟枕中發(fā)出悶聲悶氣的回答，不等江芙疑惑他到底知道什么，他就繼續(xù)補(bǔ)充道：
“是因?yàn)檠�。�?br />
江芙錯愕。
她難以置信后退半步，好似還未反應(yīng)過來一般問道：“你說什么？”
姜成自暴自棄一般把所有心思全倒在江芙跟前：
“我說我知道為什么，只是因?yàn)槟阋挛飶牟谎悖矣憛挼囊膊皇桥�，我只是聞見熏香的味道便會難受�！�
“你，你都知道…？”
他霍然抬起頭，眼尾泅紅似滴血隕落。
“你把我當(dāng)傻子看是嗎？我早就知道了，從那回葉府我就知道了！”
他當(dāng)時就疑惑為什么往日都好好的，偏偏那回靠近江芙他就一反常態(tài)，回府仔細(xì)想想，江芙彈琴的時候身上壓根就沒有那件披風(fēng)。
姜成順著披風(fēng)琢磨半天，甚至都想過難道自己骨子里嫌富愛貧，所以看見價值不菲的衣物便不喜。
直到他偶爾間發(fā)現(xiàn)自己靠近府中粗使丫鬟時也不會有異，便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了自己不喜女子的根源究竟在何處。
只是知道又能如何，要是把這個秘密攤開講出來，他不就沒有留下江芙的借口了嗎？
沉默半晌后，江芙輕聲道：“那，我?guī)湍銓�同樣不喜熏香的女子。”
少女的推拒刺的他心臟一圈圈泛著疼。
江芙要是鐵了心要走，自己現(xiàn)在這樣根本攔不住，她若出門告知許知婉他的病癥和如今的狀態(tài)，許知婉絕對會給他塞半屋子女人。
想到此處，姜成更是說不出的煩躁，煩躁之中還夾雜著一絲說不清的委屈。
怎么就能這么毫不猶豫的把他推給其他女人呢？
“我不要！我誰也不要！”繁雜情緒壓崩他腦中最后一根弦，藥物帶來的燥熱也讓他理智近乎全失。
往昔固守的臉面通通都被丟在腦后。
姜成撐起身，視線死死絞住面前的少女。
“我只要你�！�
“我說過就算我能碰其他女郎我也只喜歡你，我只喜歡你，你為什么就是不信我……”
他越說越覺得心頭委屈難言，恨她的冷淡更恨自己的不爭氣，就算是身體能碰其他女人了，卻還是只想著她只愿意被她碰觸。
江芙怔然，她望向床榻之上的郎君。
他妍麗容顏上交雜著欲色與翻涌的痛楚。
隨著他一句跟著一句的詰問，他眼尾的紅也愈發(fā)深刻，情緒失控后，玻璃珠似的晶瑩頓時爭先恐后掉落下來。
這是，哭了？
江芙頓感棘手，她慌亂垂下眼眸不敢和他繼續(xù)對視，退步間腳下不小心踩到了個異物。
她視線下錯，瞥見了食盒旁邊滾落的半碟糕點(diǎn)。
那個丫鬟說給姜成裝了些喜歡的糕點(diǎn)，但她怎么覺著這糕點(diǎn)越看越像杏仁糕呢？
姜成說他上回在葉府就便知道了，那他討厭杏仁就是胡亂編排來搪塞她的借口，可是聽雨樓中，她還刻意在沈彥書手里塞了不少杏仁。
若是姜成明明喜愛杏仁，但卻只告知過她一人不喜……
江芙擰眉，心中生出一個荒謬的猜想：“那你也知道沈彥書是我藏進(jìn)你屋子的？”
姜成一雙浸過淚的琥珀眸眨也不眨的回望著她。
“我知道是你。”
“那你為何還……”
“就是因?yàn)槲抑朗悄�，”淚珠墜在男子過分纖長的睫羽，又一滴滴砸在軟被上，姜成完全顧及不上自己的臉面。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止不住的掉。
“因?yàn)槲抑滥阆胱屗溃阆胱屗�，這就夠了�！�
所以即使他打開木柜瞬間就被濃烈熏香擾的神志不清，即使靠近沈彥書的每一步都讓他頭痛欲裂。
但在發(fā)覺沈彥書手中杏仁和身上血腥氣的時候，他還是強(qiáng)自打起精神‘失手’殺了人。
他本就厭惡熏香，往昔每回遇見都恨不得退避三舍，這回就是因抑著本性靠近熏香太久，才導(dǎo)致他犯病這么嚴(yán)重。
江芙抿唇，復(fù)行幾步回到床榻前，她抬手撫上姜成臉頰，手底下男子淚珠流過的地方泛出清透涼意。
她接住他眼角即將隕落的一滴淚，語氣莫名：“為什么？”
姜成哽咽半瞬，舉手與她相疊，仰面專注凝視著面前少女，他輕輕開口道：
“因?yàn)槲蚁矚g你�！�
“阿芙，只要你想，我可以做你手里的利刃，只要握的人是你，刺向誰我都不在乎�！�
“你看看我，不要再喜歡梁青闌了好嗎？”
第134章
旖旎
先是微末失措，而后耳邊漸傳來密集交錯的鼓點(diǎn)。
江芙的心，亂了。
她指尖把姜成眼角淚珠碾進(jìn)眼尾緋紅，垂眸輕啟唇道：
“謝謝你，可我不會做妾的。”
姜成連忙揚(yáng)起頭離她更近，聽見少女這句意有所指的話，他急促答道：
“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讓你做妾，是娶，我一直都是想娶你的�！�
“你別再不信我…”
“阿芙…”
他一聲勝過一聲的委屈，上睫毛被淚泅濕透后分成幾簇，同蒼郁眉眼攜出一片杏花雨霖的羸弱。
江芙捧起他臉頰，拇指陷入他飽滿唇瓣中，“真的一直想的是娶？”
姜成在她手中連連點(diǎn)頭。
“那好，我會在江家等你的聘書�！�
姜成眼中忽的綻開巨大的光彩，他歡喜到眼尾又滑出兩點(diǎn)淚珠，那點(diǎn)溫?zé)崧湓诮街付耍堑盟讣廨p顫。
江芙垂首緩緩吻在他唇畔。
姜成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驚訝過后便是鋪天蓋地的愉悅，他主動側(cè)首，將自己唇正正遞至少女吻中。
奈何她只淺淺印過他便拉開距離。
姜成下意識舔了舔自己下唇，心中滿足后，接踵而至的便是身體間愈發(fā)高漲的欲求。
他握住江芙的手與其十指相扣，被淚洗過的眸中全是祈求的味道。
“阿芙，我想...”聲線也是染著濃稠的喑啞。
江芙搖頭，遏制住他腦子里的某些東西，“不準(zhǔn)想�！�
“那你再親親我�！�
“方才不是剛親過？”
姜成語塞，他勾住少女指尖掀起眼簾窺探她此時神色，以往每回他要和江芙更親密些都會遭遇拒絕，他也不想惹的江芙總是生怒。
但是，但是如今，他們也算互通情誼，他應(yīng)該能比從前更逾矩些吧？
因此他大著膽子開口道：“我，我在畫本上看的不是這種親吻�！�
“平日里一本書看不進(jìn)，就知道看這些下九流的畫本。”
姜成委屈：“我就瞄了兩眼。”
“瞄兩眼你記得這么清楚？”
姜成裝乖不過兩瞬，見江芙不上當(dāng)就抱著少女腰肢無賴道：
“我不管，我們馬上都要成婚了，你連親我一下都不肯，我就要你像畫本子上面那樣親我，你快點(diǎn)來親我！”
江芙好笑揚(yáng)眉，“我又沒看過那等下九流的畫本子，我怎么知道那上面是如何親的？”
姜成等的就是這句話，聞言立刻就打蛇棍上：“我看過我看過，我會，我教阿芙�！�
江芙仍舊拒絕。
姜成便把自己燙的驚人的額頭湊入少女手心，嗓音沙�。骸拔液秒y受阿芙...”
“嗯，”江芙知道姜成不好受，他本來就還沒病愈，又中了藥，方才情緒起伏也大，更是激的藥性四處發(fā)散。
可是她絕不會只因那點(diǎn)感動便獻(xiàn)身。
日后的事情尚且說不準(zhǔn)，只憑借一時意氣可要不得。
所以她只點(diǎn)頭道：“我知道你難受�！�
再無后話。
姜成看出來了少女的意思，喉頭一梗，但轉(zhuǎn)瞬又眼巴巴的湊上前扭捏道：“那你幫幫我�！�
江芙伸出一只手指頂住他額頭，警告道：“我們還未成婚。”
他握著少女柔若無骨的手，眸色瀲滟眼尾搖紅，他的阿芙，怎么哪里都生的這么好看，再抬眸時，姜成眼中欲色更稠了些。
“阿芙，”他直起身子在少女耳邊細(xì)語兩句，惹來她咬唇怒瞪，于是他姿態(tài)放得更軟了些，“求求你了阿芙，幫幫我吧...”
江芙抬眸，看她沒有再明顯拒絕自己，姜成抖著睫拉緊了少女的手腕。
...
半炷香后，少女面無表情的在旁邊玉盆中凈手，姜成捂著軟被羞憤欲死。
看江芙冷著臉擦完手，他不得不匆忙解釋道：“我，我平日里不是這個時辰的，我長這么大又沒碰過女人...”
“你方才靠太近了，你怎么不熏香身上也這么好聞，我，你...”他語無倫次，生怕江芙因此質(zhì)疑他的能力，恨不得指天發(fā)誓自己這次只是意外。
想起方才少女細(xì)軟指尖的感觸，他又忍不住食髓知味道：“能再來一次嗎？”
江芙撈起軟枕狠狠砸向他。
“你還要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