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退也不好，進也不是，她索性答道：“選了姜成�！�
陳明梧驚訝的挑了挑眉。
“居然是姜成，”他半支著頭喃喃，“我還以為你會選梁青闌來著�！�
畢竟當(dāng)時他覺著梁青闌其實對江芙頗為上心，況且梁青闌雖然風(fēng)流多情，卻是實打?qū)嵉牧杭蚁氯渭抑鳌?br />
姜成么，除了張好看的臉和縱容他的娘親。
哪里都比不上梁青闌。
他自覺看完了兩男爭一女的熱鬧，結(jié)果既已出來，他隨意擺手道：“多謝芙姐姐告知，要是定了入姜府的日子知會我一聲�！�
“我好給你送份賀禮，免得到時冷冷清清，芙姐姐暗自神傷�！�
江芙莫名：“為何會冷冷清清？”
娶妻不設(shè)宴，姜府還不至于沒排面到這個地步吧。
陳明梧嗤笑一聲，正想說納妾難道還能敲鑼打鼓不成，他視線撞上江芙不解眸光，腦海中頓時緩緩浮現(xiàn)出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不是納妾，是娶妻？
陳明梧慢吞吞坐直身，頭一回認真打量起了面前的少女，他狹長的眸微瞇，問道：
“姜成要娶你？”
“自然是娶�！�
陳明梧站起身來，繞著江芙轉(zhuǎn)了兩圈，隨即絢爛笑開：“芙姐姐，你當(dāng)真是有手段�！�
外室之女，竟也能攀上姜家枝頭，還是做正妻。
江芙總算明白為何每回撞見陳明梧心中都會覺得不適，這人骨子里的確就是流淌著股高人一等。
他瞧不起她。
這種瞧不起不是源于她做了什么，而是她的家世低微，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陳明梧才會在得知她與姜、梁二人都有糾纏時那樣興趣高漲。
在他眼里，江芙這般的女郎，隨意在京中勾搭上一個世家子弟都該感恩戴德，可她不僅勾搭了，還引的兩個身世不凡的男子為她爭風(fēng)吃醋。
如今一問，居然還是求娶。
江芙心里把陳明梧狠狠罵了個狗血淋頭，更讓她心中生厭的是，端王謀逆，那肅王豈不就是板上釘釘?shù)南乱蝗位实郏?br />
到時這個陳明梧身世自然更加貴不可言。
江芙恨不得指天痛罵，賊老天有眼無珠。
她此時最適宜的方法應(yīng)該是在陳明梧面前刻意賣好，最好是奴顏婢膝少招惹這位可能是未來的皇太子殿下。
可江芙心頭簇火，唇角的笑扯了幾回都沒扯出來，最后只能俯身行禮道：“我在姜府等著小王爺?shù)馁R禮。”
陳明梧噙著笑應(yīng)下，等江芙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之際忽然揚聲問道：“那梁青闌呢，他恐怕不能拿正妻之位娶你吧？”
江芙到底還是顧忌陳明梧的身份沒有出言嘲諷，只搖搖頭委婉回了句，“事關(guān)梁三公子私事，江芙不便告知�！�
然后她就聽見陳明梧幾乎是篤定的接下這句話：“梁三也想娶你對嗎？”
江芙猶豫半瞬，便窺見陳明梧眸中光亮愈盛，她心道不好，這眼光實在太過熟悉。
陳明梧這廝，明顯是對她起了大興致，若以前只是偶爾無聊才會想起這樁趣事，但知曉了姜成和梁青闌都想娶她。
陳明梧那點小興致頓時萌發(fā)成強烈的探究欲。
江芙確實不想和皇室中人打交道，她退后半步，合手道：“小王爺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辭了�！�
陳明梧頷首，隨即又笑開，“芙姐姐不必多禮，因為我們以后會經(jīng)常見面的�！�
畢竟他已經(jīng)許久沒遇見讓他如此感興趣的人了。
江芙頭皮發(fā)麻，又連著退后幾步，抿唇道了句好才徑直轉(zhuǎn)身離去。
陳明梧的別院離書院不遠，折騰半天終于回到自己的小院，江芙抱著軟枕沉沉嘆出一口氣。
輾轉(zhuǎn)思索半刻，江芙一翻身起床叫來碧桃回江府知會一聲，就依姜成的意思，把她庚帖送還姜府，早些定親。
屆時庚帖一合，姜成便能明目張膽的行三書六禮，她也多少有個依仗，不必只背著個毫無用處的江家女名頭。
第152章
道謝
韶光正艷，幾縷暖陽斜沒入澄心湖。
風(fēng)亭中江芙執(zhí)白子正與長公主對弈，剛回書院第二日午間她便被叫來陪長公主，此刻兩人凝神博弈。
采芳悄無聲息的替長公主換下茶盞，她剛下臺階，迎面便撞見個粉衣嬌俏的女郎。
“采芳姑姑，”沈韻嘴甜，抬手就來接采芳手中的茶盞，“我來幫您�！�
采芳后撤半步搖頭拒絕：“長公主的物件，不好假手于人�！�
語罷采芳徑直錯身離去，沈韻站在原地，垂下的眸子掠過一絲陰霾，抬眸時那點情緒卻瞬間消散。
“長公主安�！�
少女腳步輕巧的走到風(fēng)亭給長公主行禮，隨后目光轉(zhuǎn)向江芙，也毫不見外的親熱喊道：“芙妹妹安�！�
江芙站起身給她回了個禮。
沈韻湊在長公主身旁，姿態(tài)親昵牽著她衣角撒嬌：“長公主好多日都沒叫韻兒過來陪你了，韻兒好想您�！�
長公主擱下手中的棋，“本宮想著前幾日似乎是你母親生辰，留你在沈府陪陪她也好�！�
沈韻搖搖頭，“母親生辰自有她心愛的小女兒，那里不缺我，可是長公主身邊沒有旁人，韻兒不能不陪長公主。”
長公主失笑，抬抬下巴道：“本宮瞧江丫頭也很不錯，日后你若是抽不開身，便把江丫頭接過來。”
“那也好，芙妹妹生的好看，長公主心里瞧著也高興，”沈韻笑瞇瞇答應(yīng)的飛快，揚起的眼眸單純又無邪。
“可我擔(dān)心，芙妹妹比我好看這么多，妝容也精巧，一看就知花了心思，萬一長公主看慣了她，日后覺著韻兒變丑了該如何是好？”
江芙端起茶盞抿了口，總算是明白為何沈韻總對她有股淡淡的敵意，長公主身邊無子無女，哪個適齡的女郎能得長公主青眼都是件天大的喜事。
沈韻在她之前一貫是長公主面前的紅人，如今她陡然出現(xiàn)，又拿了長公主府上玉牌，沈韻想不緊張都不行。
就是不知那日落水之事有沒有沈韻的手筆。
只是論起裝乖扮可憐，江芙也是個中好手，她悶聲不響憋出點淚花，而后‘不小心’失力擱下茶盞。
瓷石相撞的聲響立即引的對面兩人注目。
江芙抿唇眼泛淚光：“韻姐姐這么說，我真的很過意不去，如果因為我讓你和長公主之間有了隔閡，我，我真是寧愿把自己這張臉劃花算了！”
“傻丫頭，”長公主笑罵道：“沈韻這是拿你逗趣了，你當(dāng)什么真？”
江芙瞪眸不解望向沈韻，“真的只是拿我逗趣取樂嗎？”
沈韻騎虎難下，淺淺點點頭，誰料江芙竟更不解的委屈道：“我是個愚笨性子，和韻姐姐也沒什么交情，一下被韻姐姐這樣說才鬧出笑話�！�
“韻姐姐，你可別往心里去，我不知不熟的人也可以逗趣呢�！�
沈韻張了張嘴，想反駁她卻不知從何開口，只得尷尬笑了兩聲。
長公主出來打圓場，轉(zhuǎn)向沈韻道：“前幾日本宮得了幾匹蜀錦，讓采萍帶你去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多謝長公主。”沈韻行完禮跟著采萍離開原地，臨行前她眸光浮動，情緒不明。
江芙看出長公主對這個沈韻隱約的袒護，下棋的閑情逸致也被這個小插曲攪亂大半，便也準(zhǔn)備告辭。
長公主招招手，“本宮前幾日得了株凰尾花，你若有空閑，明日再來別院瞧瞧�！�
江芙俯身道是，還沒來得及請辭，亭外便又來了道熟悉身影。
玄衣寬袖，腰墜朱紅佩玉，骨相優(yōu)越的眉間籠著清寒冷峻，望見亭中兩人，他眸色微動，隨后上前合手行了個禮。
長公主遠居皇宮，但消息卻靈通，端王謀逆這等大事她豈會不知曉，如今看衛(wèi)融雪全須全尾的回了書院，想必是此事已蓋棺定論。
只是如何處置端王還需得看皇帝的意思，依她看，皇帝可未必想選肅王。
可惜太子病逝，他膝下的兒子也不知所蹤，若那孩子還在，想必皇帝也不用為儲君人選頭疼。
長公主收回思緒，既然端王之事告一段落，那衛(wèi)融雪登門拜訪，便只能是為另一件事了。
思及此，她眉眼頓時洋溢出幾分欣喜。
連表面功夫都顧不上做，只轉(zhuǎn)向采芳道：“本宮有要事和衛(wèi)大人相商，先送客吧�！�
這個客，指的自然就是江芙。
江芙乖巧退下，錯身走過衛(wèi)融雪時，他輕道：“等……”
他話說的沒頭沒尾，不等江芙反應(yīng)，衛(wèi)融雪拽住她手補充：“等你的酬勞。”
江芙頓時美滋滋的點頭道知曉了。
*
江芙?jīng)]在外間等太久，事實上幾乎是她前腳剛踏出公主府別院，衛(wèi)融雪后腳就跟了上來。
“這么快就說完了嗎？”江芙裝模作樣寒暄兩句，免得一開口就是要金子太過市儈。
衛(wèi)融雪頷首，只是遞封信箋的事情，若不是知道江芙也在此地，他本不用跑這趟。
他把準(zhǔn)備好的票證拿到江芙面前，江芙開心的接過后瞟了兩眼，隨后驚呼道：“六百？”
得到衛(wèi)融雪肯定后，江芙眼彎的更深，她把票證疊好放進袖中，“多謝衛(wèi)大人如此慷慨�！�
“上回與你提過的衛(wèi)氏宗親和江府通了信，說你佛緣深厚想將你接去常住，”衛(wèi)融雪頓住腳步，“宅子寫的你名字，以后若是不想回江家，只需讓宅子管家遞信�！�
江芙也跟著停下了腳步，捂著袖中的票證，她一時吶吶無言。
她的確不想回江家，往日和梁青闌放家時總聚在一起便打著讓他幫忙找借口的算盤，她不想回江家的意圖竟有這般明顯？
江芙抿唇，略有猶豫：“那宅子里伺候的奴仆...”
“你自己挑，只留管家便好，”話至此，衛(wèi)融雪輕笑了笑，“所以我多給你撥了一百兩�！�
江芙這下是真心實意的有些被感動到了，長公主只說讓她常去看花，但論起相熟，沈韻肯定勝她一籌，她也不敢拿長公主名頭招搖過市。
姜成雖聽話，可他打斷江世宇腿在先，再拿他當(dāng)借口林氏定要陰陽怪氣拿規(guī)矩壓人。
有衛(wèi)融雪這個光明正大的借口，她便暫時不需繼續(xù)在江家裝腔作勢。
“謝謝你，”江芙小聲道：“你真好�！�
豈料這句話并未讓衛(wèi)融雪露出半點笑意，他蹙眉，拒道：“不能說你真好。”
江芙不解抬眸。
衛(wèi)融雪凝視她半瞬，“江芙，道謝的時候要誠心些�！�
“我是很誠心的在和你道謝呀�！�
“既是和我道謝，為何不知帶上名諱？”
江芙頓感失語，此處只有她和衛(wèi)融雪并肩而行，她這句話明顯就是對著衛(wèi)融雪說出，為何還要加上個名諱。
給銀子的是大爺，給銀子的是大爺。
江芙在心中把這句話默念了兩三遍，而后才重新改口道：“謝謝你，衛(wèi)融雪，你真好。”
第153章
婚事
衛(wèi)融雪這才滿意頷首。
送完票證，衛(wèi)融雪便離開了聞鶴書院，他來去匆匆，仿佛只是為和長公主商議舊事順帶給江芙送一份順?biāo)饲椤?br />
衛(wèi)融雪多少知曉些江芙的性子，他若逼得緊她必然要連連后退，他要讓江芙明白，誰才是她最值得攀的高枝。
思及離別前少女乖巧的道謝，大理寺中提筆閱案的衛(wèi)融雪都覺心頭愜意幾分。
但很快他這份好心情就蕩然無存。
去江家遞信的管家人精一般的人物，豈會看不出來自家主子對這個江家五小姐起了心思，但令他大感詫異的是，江家五小姐居然已經(jīng)定親了。
管家忙不迭的把這個消息送到衛(wèi)融雪跟前。
下值返家，衛(wèi)融雪剛換過官服，下人便將管家的手書呈上。
一目十行掃完內(nèi)容，那張薄透紙頁被他攥皺在手心。
書房中孔雀燈臺燭火爍爍，蠟炬默不作聲淌著燭淚，晦暗光影下，案桌前男子面容也籠罩上一層寒霜。
不日成婚？
呵。
衛(wèi)融雪自唇邊逸出聲冰冷嗤笑。
*
江家聘書一返，姜成幾乎是在一夜之間便逼人走完了三書六禮的流程，甚至暗自塞了一堆銀子給算吉時的師傅，只為快而又快的把江芙娶進門。
速度快到江芙返回江家之時，姜成已眼巴巴的把嫁衣都送上了門。
江芙望著眼前緋紅明艷的嫁衣怔愣數(shù)刻，她是想過姜成會很急，但是她真的沒想到居然這么急。
她昨日才讓碧桃把庚帖送還，今日便收到信讓她回江家。
姜成看看嫁衣又看看江芙。
“不喜歡嗎？”
“外邊還有好幾件不同樣式的，快些選�！�
江芙?jīng)]好氣的瞪他一眼。
“哪有你這樣提著嫁衣上門催新娘子選嫁衣的？況且衣裳尺寸都還沒量呢�！�
“這好辦啊，你敲定了樣式，繡娘在門外等著呢，后日，后日便能改好！”
江芙折身回來給自己倒了杯溫茶，聞言不由更是疑惑：“后日改好，后日能便嫁你不成？”
姜成期期艾艾湊近了些，看少女沒推開他，他愈加得寸進尺，偷摸攬上了她的腰肢。
“不想后日出嫁，也可以改到明日�！�
他側(cè)首趴在江芙肩頭，壓低聲音輕道：“阿芙，成婚過后我們是不是就可以...”
江芙毫不客氣賞了他后腦勺一巴掌，咬牙斥責(zé)：“下流！”
姜成闔眸哼哼兩聲，拉住少女皓腕往自己臉上送。
“好阿芙，手打疼沒有，打我臉吧，我臉比后腦勺軟些�！�
江芙順勢拍了拍他臉頰，姜成自小嬌生慣養(yǎng)，臉頰的確觸感不錯，配上眼尾浮出的淺淺緋色，實在稱得上一句秀色可餐。
他湊上前把另外一邊臉也遞過來：“這邊還沒打�！�
江芙真是要被姜成這副無賴模樣給氣笑了，她收回手按住他眉心把人往后邊推。
“這是在江府，你給我收斂些�！�
“收斂不住，”他閉住睫不肯睜開，言語幾乎貼著少女耳畔呢喃，“阿芙，我這幾日晚上都在...”
江芙實在忍無可忍，“姜成，你給我閉嘴！”
“要點臉吧你！”
姜成委屈睜眼，“我又沒做什么，我現(xiàn)在說一下都不成了？那不都還是因為你嘛，如果不是你開了頭，我怎么會晚上都想著....”
他后邊的話掩沒在少女手中。
江芙牢牢捂住他的嘴不準(zhǔn)他再發(fā)出半個音節(jié)，“再給我講這些污言穢語，我就不嫁你了。”
她面露警告，馬上又接著低斥道：“還有！不準(zhǔn)在我捂你嘴巴的時候伸舌頭！”
姜成懨懨點頭。
江芙這才放下手，門外適時傳來流峰的叩門聲，“公子，夫人叫您回去一趟。”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似乎很急。”
姜成只好暫時放開手，臨走之時，他不放心的叮囑道：“選完樣式便量尺寸。”
江芙頷首表示知曉了，姜成迅速折身回來湊近，“阿芙，再親我一下。”
江芙本懶得理他，又生怕拒絕他一句后邊還有更多虎狼之詞等著，便揚首在他臉頰邊落下一吻。
姜成捂著臉頰笑開：“我后日便來迎娶你，阿芙�！�
等回到姜府，姜成才知道許知婉急匆匆的把他叫回去是為了什么事。
江芙身世不高，許知婉讓她做姜成正妻頗費了一番苦心，姜玉山雖然妥協(xié)，但到底心中仍對此有幾分成見。
是以從下聘到還禮，幾乎從未張揚。
但姜成卻慣來就是個藏不住事的，從收到江家庚帖的那日便壓不住炫耀的心思，而這幾日也不知為何，姜家要娶個外室女當(dāng)正妻的消息忽然傳的沸沸揚揚。
下朝時幾位同僚都在明里暗里打聽此事是否屬實。
姜玉山能接受這樣一位兒媳已是讓步極大，但若讓此事鬧得滿城風(fēng)雨，背后對姜家指指點點，他卻萬萬不能忍受。
“他的婚事本不光彩，又何必鬧得人盡皆知？”
姜成剛回屋子便迎面撞上姜玉山對許知婉說的這句話，他眉頭一擰，頓時不滿嗆聲道：“哪里不光彩了？”
“男未婚女未嫁，我千辛萬苦才求來的婚事，為何不能張揚？”
“你還有臉說出這種話！”姜玉山見他甫一進門，張口便是這種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江家的門第已是高攀，你娶個這樣的女子還需要求？”
姜成也被姜玉山這話激的添幾分怒意：“什么叫這樣的女子？她好著呢！你憑什么在背后這樣中傷她�！�
第154章
阻攔
“逆子！”
姜玉山拍桌而起。
許知婉被這副父子相爭的場面氣的頭大，見姜玉山氣性上頭又要揚手，頓時忍不住瞪他一眼道：“又要在你兒子面前逞威風(fēng)是吧？”
“上回聽雨樓你打成兒的事情還未與你清算，你今日再動他一根手指頭，晚間我便收拾收拾回我的文昌伯府，也免得我們母子礙你的眼�！�
“也不阻攔你姜大人的升官發(fā)財之路！”
“你...”姜玉山的手揚起又落下，他撫上額角，沉默半晌再開口，語氣已經(jīng)帶上了點無可奈何的味道。
“婉娘，你不能這樣縱容他�！�
“我就這一個兒子，我不縱著他誰縱著，是我家成兒娶妻，朝廷上一堆官在背后唧唧歪歪，扎堆做長舌婦，你不知道向著他就算了，回家還要給我們母子擺臉色�！�
許知婉扯開手帕按上眼角就開始假哭：“姜玉山，你往昔求娶我的時候怎么說的？什么都依我，什么都聽我的...”
“婉娘，”姜玉山眼疾手快握住許知婉手腕，低聲道：“這些話就別當(dāng)著孩子面說了�！�
許知婉瞪他，再掃一眼邊上揚著下巴沒有半點服軟意味的姜成，隨手抄起個茶盞就往姜成邊上砸。
瓷器碎成一地，姜成愕然抬眸，許知婉指著他就罵：“你也是個混賬東西，媳婦還沒娶進門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你張揚什么，你以為嫁給你是樁好事嗎？”
“娶個外室女名聲不好聽，你以為你姜成名聲就好聽了？當(dāng)眾殺人，好男風(fēng)的事現(xiàn)在還是別人茶余飯后的笑談。”
“打聽打聽，滿上京哪個好人家愿意把女兒嫁給你？”
許知婉這一番話罵的姜成啞口無言，連帶著邊上的姜玉山也不免陷入沉思。
許知婉趁機拉住姜玉山的手道：“成兒不娶外室女，帶個小倌上門，難道你名聲就好聽了？前些日子鬧出的事端那么大都能擺平，如今這么件小事你倒苦惱上了�！�
“成兒本就不像大房的郎君要光耀門楣做家主，他的婚事自然是依著他開心便好�！�
瞧姜玉山半天沒反應(yīng)，許知婉抽回手又開始抹眼角：“我就知道我命苦，連自己兒子的婚事都做不得主，這個二夫人我做的還有什么意思？”
“婉娘，你怎么又說這種話�！笨闯鼋裆綉B(tài)度漸軟，許知婉招手做勢讓姜成快些滾出去。
姜成在心里悄悄給自家娘親豎了個大拇指，裝模作樣行完禮，他忙不迭帶上門走出屋子。
他才合攏門不過半刻鐘，姜玉山身邊小廝便急匆匆趕來傳話道前廳有貴客，還望姜玉山移步正廳。
姜玉山很快到了前廳。
正廳內(nèi)，銅制鎏黃的雙魚香爐煙絲飄搖，茶香氤氳，室內(nèi)卻是沉寂非常。
姜向安身側(cè)端坐的男子正斂眸飲茶，絳紫官服上蜿蜒織金頌文。
聽見腳步聲，男子悠悠掀開眼簾，他眉骨高挺，眼底猶如深水幽潭，連薄唇都顏色淺淡，似帶著徹骨的冷。
抬眸視線頓在姜玉山身上時，姜玉山不可自抑的感到了陣銳利。
這人，姜玉山是認識的。
衛(wèi)家最驚才絕艷，也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南氯涡l(wèi)家家主，衛(wèi)融雪。
瞧著連官服都還未換下，也不知如此匆忙來姜家所為何事。
姜玉山按著官階朝衛(wèi)融雪行了一禮，后者微微頷首，擱下茶盞道：“聽聞姜家最近好事將近�！�
姜玉山有些摸不著頭腦，衛(wèi)家和姜家明面上是有來往，但也不至于為這點小事上門求證吧。
“……確有此事，”他想想還是客套兩句：“屆時還望衛(wèi)大人賞臉能來喝杯喜酒�！�
然后他就感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莫名泛起了冷。
衛(wèi)融雪把心頭怒意壓了又壓，他轉(zhuǎn)眸直接掠過姜玉山朝姜向安道：“最近朝中大案，想必姜大人已有所耳聞�！�
姜向安自然知道衛(wèi)融雪說的是端王一事，雖然皇帝明面按下此事還尚未處理，但暗地已將端王一系下獄的下獄，流放的流放。
朝廷上人人自危，生怕在此時和端王扯上半點關(guān)系。
只是……
衛(wèi)融雪雖負責(zé)審理端王一案，但姜家都還尚未站隊啊。
“的確聽說過此事�！苯虬餐瑯硬唤�，只得遞出話頭。
男子挺直的身姿如松如霜，說出口的話卻暗含威脅：“如今朝堂上風(fēng)聲鶴唳，姜家卻喜氣洋洋，明白的人知道姜家是娶妻，不明白的，難免以為姜家刻意借故撇清關(guān)系。
“多事之秋，姜家一舉一動，還是應(yīng)多思量思量。”
姜向安聞言驚出一身冷汗。
衛(wèi)融雪主理端王謀逆一案，他的話實在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這是否就是皇帝的猜測，要真攪和進端王案，姜家還焉有活路？
“多謝衛(wèi)大人提點，要案在前，姜家婚事自然該避嫌擱置，姜家清清白白，望衛(wèi)大人明鑒�！�
衛(wèi)融雪食指點上茶盞，想起早間聽見的傳聞，他眸光轉(zhuǎn)回姜玉山身上。
“江家五小姐數(shù)月不吝性命救下衛(wèi)氏宗親，乃是衛(wèi)家貴客，府上二公子劣跡斑斑，兩家結(jié)親，卻只有她的流言甚囂塵上……”
姜玉山摸不準(zhǔn)衛(wèi)融雪的心思，便順著他道：“犬子頑劣，讓衛(wèi)大人見笑了�！�
“既知頑劣，”衛(wèi)融雪垂眸，“更應(yīng)延緩婚期閉門自省�！�
“流言何起尚不得知，若是姜家以婚事為由詆毀她，便是輕慢整個衛(wèi)氏。”
姜玉山合手稱是。
臨行之際，姜玉山忽的喊住人：“衛(wèi)大人且慢，”
思及姜成那副娶妻不成上躥下跳的模樣，姜成山多嘴問了一句：“這婚事，約莫要延多久？”
衛(wèi)融雪面色無波，淡淡睨他一眼。
“延就是了。”
*
和姜玉山一樣摸不著頭腦的還有江致岳。
本以為姜家婚事會因為最近的流言告吹，沒想到先來江府的壓根不是姜家，而是梁家。
才至早秋，也不知為何，這位梁三公子就早早披上了一襲織錦的輕裘披風(fēng)。
俊顏猶帶蒼郁病容，男子隱沒在領(lǐng)緣的唇連慣常的溫柔笑意都勾不出來。
“江芙與姜成的婚期定在何時？”單刀直入，連半點寒暄都無。
江致岳如實以告：“后日�！�
“后日？”梁青闌聲線不可置信揚高幾分。
旁邊伺候的顏易連忙道：“公子，心平氣和，心平氣和...”
梁青闌闔眸半晌才緩?fù)晷乜谀欠菖瓪狻?br />
“秋闈即將開始，禮部也該擬更替名單了，江大人，”他目光沉沉，“你這禮部外郎的官要是想坐的長久些，便歇下攀附姜家的心思吧�！�
第155章
打扮
這明晃晃的威脅讓江致岳一時語塞。
姜家不是他惹得起的存在，梁家更是。
“這，兩家聘書庚帖都過完了，憑借我一人，如何中途反悔？”
“姜家來問，你只管拖梁家來擋就是�！�
“更何況江大人想攀，眼光何必只追著姜家不放�！�
視線落在案桌上的茶盞，梁青闌胸口發(fā)悶，記憶又反復(fù)跌回那夜四裂的瓷器。
他壓住額角，顏易上前半步小聲又勸過幾句。
梁青闌只能暫且丟下一句“我言盡于此，江大人好好思量”便轉(zhuǎn)身離開江府。
江致岳滿腹心事送走梁青闌，還沒來得及思索他最后那句話的意思，外間又傳來人通報有貴客拜見。
登門求見的是個穿沙青廣袖的貴公子。
疊色腰帶穿過孔雀藍的流蘇玉佩，發(fā)間玉冠一望就知材質(zhì)非凡，其人亦面如冠玉，溫潤通透如同水中冷月。
即使還未自報家門，江致岳都能看出面前人定然非富即貴。
“...我是衛(wèi)氏二公子，衛(wèi)無雙，擅自登門，叨擾之處還望見諒。”
江致岳禮貌性的寒暄兩句，而后才問道：“不知衛(wèi)二公子今日是？”
衛(wèi)無雙垂下的睫羽顫動半瞬，“其實，我已暗自傾慕江五小姐許久�！�
江致岳一愣。
“茶樓坊間流言四散，皆是散播她家世低微蓄意攀附，姜家若由此生慮，煩請江大人退下這門婚事，今日倉促，等來日稟明父親，再來向江府下聘。”
說罷，衛(wèi)無雙起身鄭重其事的朝江致岳行了一禮。
江致岳連忙起身，他可不敢直直接下衛(wèi)家嫡出公子大禮。
“衛(wèi)二公子，這...”江致岳為難起來，“我說到底不過只是芙兒的伯父，實在無法越俎代庖。”
“那便勞煩江大人向江五小姐父親修書一封，或者，”衛(wèi)無雙側(cè)眸，任由自己心底那點心思瘋漲。
“不知可否讓我當(dāng)面問一句江五小姐的意思�！�
“芙兒今日不在府中，不過衛(wèi)二公子放心，我定會向她轉(zhuǎn)達�！�
“...多謝�！�
而處于兩人話題中心的江芙正優(yōu)哉游哉蹲在園子邊上栽花。
衛(wèi)融雪送她的這個宅子她實在滿意，小橋流水，曲徑通幽，花園占地又大，剛好讓她培育花草用。
換完位置，江芙拍了拍手上泥土，碧桃腳步匆匆走進來道：“外邊有位陳公子求見�！�
“陳公子？”
江芙納罕，這陳明梧難道是屬狗的不成，她已經(jīng)盡量躲著他了，他還能不依不饒追到這來。
思及陳明梧的身份，江芙煩躁招手，“知道了，把人帶進來吧。”
陳明梧進來的時候，少女正垂首在一方青石上寫寫畫畫，不是往日打理過妝發(fā)精致的模樣。
素衣簡釵，裙擺俱被胡亂束在腿側(cè)，烏發(fā)甚至連發(fā)髻都未挽，只寥寥用根看不出材質(zhì)的簪子別住鬢發(fā)。
他踏進院子半晌，愣是沒看見她向自己投來半分視線，好不容易等她擱下筆站起身。
卻依舊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見過小王爺。
陳明梧清晰瞥見少女頰側(cè)濺上了點土漬。
“芙姐姐，”他亦步亦趨跟著少女走進亭中，“遭受打擊心如死灰，連打扮的心思都沒有了？”
江芙“碰”一聲把茶盞放在陳明梧面前，皮笑肉不笑道：“小王爺這是什么話，小王爺請用茶�！�
陳明梧笑的更開心，他半點不介意的端起茶盞，毫不在乎里邊茶水已經(jīng)泛起了涼。
“你知道那些流言都是我傳出去的了？”
除了陳明梧這個小壞痞還能是誰。
姜成下聘又急，拿了庚帖才開始走的三書六禮，但流言幾乎是在她和陳明梧見面的第二日便散播開來。
她就知道陳明梧一肚子壞水，存心拿她當(dāng)熱鬧看！
江芙在他對面坐下，“那小王爺看的開心嗎？”
陳明梧點點頭又搖搖頭，“其實我以為今日來看你的時候，你會憂心忡忡以淚洗面，到手的正妻之位飛走，芙姐姐居然還有閑心蒔花弄草�！�
江芙不解：“我為何要以淚洗面？”
“你難道不知你的身世全傳揚出去了？你這般身份，就算你信誓旦旦說不貪圖榮華富貴，又有誰會相信？市井言辭，全在揣測芙姐姐是如何貌美誘人。”
陳明梧唇角揚出惡劣的笑：“假以時日，芙姐姐或會成為上京第一美人。”
江芙支起下巴和陳明梧對視，她明眸澄澈，波光暗映，沒有半點陳明梧以為的哀愁和屈辱。
“我的娘親是外室本就是事實，難道別人嘲笑我出身低微，我就該以頭搶地立即與我娘親割席？我不會的，小王爺�！�
陳明梧擰眉仔細打量了江芙幾刻，在確定對方眼中當(dāng)真沒有半點作偽神情后眉頭攏的更緊。
“為什么？”
“我知道你看不起外室，可在我心里她不是外室，她只是我的娘親，我從不以她為恥�！�
要是以前有人和陳明梧說，一個人既攀附權(quán)貴又能有赤子之心，他必定會輕嗤一聲嘲笑他異想天開。
可對上面前少女澄澈見底的瞳孔，他卻難得詞窮起來。
沉默半晌后，陳明梧忽的笑開，“我就知道，能引的姜成和梁三相爭的女子，定然不會只有美色�！�
“說起來，這處宅院，以前好像是衛(wèi)氏名下的吧？”他站起身，在亭子踱步，轉(zhuǎn)而眨眨眼，“原來芙姐姐還藏著后手�！�
真是該死的小屁孩。
江芙扯開唇角，端詳陳明梧美的雌雄莫辨的臉龐半刻，也跟著輕輕笑開。
即使是未施粉黛，少女容色也是清瑩秀澈，十分動人。
“其實，我藏著的后手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