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江芙略思索片刻,“去�!�
陳明瑜心知江芙這個去字多多少少沾染了些自己的緣故。
剛從靶場回來,少女青絲被風吹的亂舞。
她替江芙將不聽話的幾縷發(fā)絲撥回身后,忽然沒頭沒腦的說道:“阿芙可知,我是邀月樓背后的東家。”
江芙詫異回眸。
她這確實是沒想到,說邀月樓算是上京第一樓都不為過,起初梁青闌說有皇室之人手筆,她都猜過是皇宮中那位。
這么多年遠離上京,卻還是能將手伸進京城,堂而皇之開設酒樓打探消息。
陳明瑜,果然不是肯坐以待斃之人。
只是,江芙略有些不懂,陳明瑜此刻把她這張底牌亮出給她看是為何。
陳明瑜勾唇,讀出了江芙眼中明晃晃的疑惑,她負手遠眺四野,出口的話輕的像散在風中:
“我只是不想讓阿芙后悔選我。”
自小到大,無論她如何優(yōu)秀做的如何完美,父親和幕僚們總會在贊許完她的成就后,流露出淡淡惋惜。
父親更是不止一次拉著她手道:‘瑜兒,你若是個男子該多好�!�
她曾因女子身份遭受過數(shù)不清的偏見,可忽然有一天,有人會在發(fā)覺她真實身份后喜上眉梢。
江芙沉默后一撫掌,由衷贊道:“陳明瑜,你簡直太上道了!”
陳明瑜方才升騰起的三分愁緒便這樣被陡然打亂,她以手扶額,終究忍不住莞爾。
沒有什么能比發(fā)現(xiàn)志同道合的好友能令人愉悅的事情,江芙樂的兩眼彎彎,挽住陳明瑜的手道:
“我從第一回見面的時候就覺你定非池中之物,果然是沒有看走眼,對了,”
江芙偏頭望她,“若你是邀月樓的東家,豈不是次次去都能坐最上邊的位置?”
陳明瑜搖頭:“最上邊的話,一般都會做個噱頭競拍,價高者得�!�
想想她又補充道:“阿芙想去的話,我這就傳信讓掌柜撤下牌子,頂層風景倒是不錯。”
江芙忙不迭點頭表示自己興趣頗高。
而此時的邀月樓內(nèi),亦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軒窗漏進的日光在帳幔上的云紋梅花打著旋,裝潢典雅的包廂內(nèi),幾個男人難得心平氣和坐在一處。
姜成向來沉不住氣,他清清嗓子率先開口:
“旁的事情暫時都可以先放放,目前最要緊的,是如何讓賀衿玉和郡主婚事作罷�!�
圣旨賜婚可不同于普通婚嫁,天子金口玉言,豈能輕易更改。
梁青闌挑眉,他雖猜出賜婚一事十有八九是江芙的意思,可要能攪黃江芙和其他男人的婚事,他自然樂此不疲。
他慢悠悠把玩著掌心杯盞,頷首贊同道:“我也如此認為。”
衛(wèi)無雙從未做過如此,背后大張旗鼓議論且壞人婚事的行徑,是以緘默半瞬,沒答復姜成這話。
賀衿玉徑直接過話頭:“我亦如此。”
仿佛是察覺這話還不足以消除面前幾人對他的敵意,賀衿玉再度開口添補道:“衿玉心悅之人,此生此世,至死不渝�!�
衛(wèi)無雙不由面露赧然,為前兩日不分青紅皂白的遷怒感到一絲愧疚。
第222章
撒謊
四人一拍即合,姜成即刻無私奉獻出自己昨夜剛獲取的情報:
“郡主知曉賀狀元心有所屬,已明說不會拆人姻緣,所以我有個法子!”
幾人視線齊齊投在他身前,只見姜成端起面前酒盞一飲而盡,而后道:“隨便找個女人,讓她去長公主面前跪跪,再說自己有了賀狀元的孩子......”
賀衿玉一驚,立即拒絕。
“不可如此!”婚是能退,那他名聲豈不是全毀了。
衛(wèi)無雙也不贊同的蹙眉,“餿主意,賀衿玉婚前鬧出這種事,如何保證旁人不會編排到郡主身上?”
梁青闌沒做聲。
姜成想想也是,隨即遞出另外個主意,“那讓賀衿玉去郡主去撒潑尋死,告訴她自己不舉,說此生不可能娶其他女人。”
梁青闌當先頷首:“我覺得這法子不錯�!�
衛(wèi)無雙失語半瞬,梁青闌這廝,賀衿玉又不喜歡江芙,他竟也對其如此刻薄。
好歹是自己多年信友,兩人相交雖少但情分卻是不淺,于是衛(wèi)無雙抿唇再次拒絕道:“這也不妥�!�
姜成擰眉。
“反正抗旨名頭不準落在郡主身上,其余什么都成�!彼脨罁巫∠骂,女兒家婚事,姜家也實在不好開口。
總不能和皇帝上書說因為我家兒子喜歡郡主所以你不準給她賜婚吧?
姜成忽然拍桌站起,眼眸瞬亮的望向衛(wèi)無雙。
衛(wèi)無雙心覺不好,果然姜成下一刻就道:“你把你兄長叫來唄�!�
“你兄長肯定有辦法,衛(wèi)融雪要是能看郡主和賀衿玉聯(lián)姻才是見了鬼了�!�
賀衿玉疑惑瞠目,衛(wèi)無雙無奈扶額。
梁青闌抬起酒盞再度抿了半口,內(nèi)心忽升騰起濃烈的惡趣味。
衛(wèi)融雪面上裝的道貌岸然冷冷清清,真是想知曉他面對這一屋子男人會作何反應。
不過他敢肯定衛(wèi)融雪定然早就找好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只等明日朝會便上書阻攔。
賀衿玉心中再度對這位溫儀郡主的魅力認知連上了好幾個臺階。
衛(wèi)無雙尷尬錯眸,不敢看賀衿玉。
室內(nèi)沉默半晌,忽自外傳來輕輕叩門聲。
賀衿玉身旁小廝恭敬稟報道:“衛(wèi)大人到訪�!�
屋內(nèi)眾人神情一僵,不過不等回應,一道玄色身影已邁步走入了室內(nèi)。
望著眼前幾個男人圍桌而坐的身影,衛(wèi)融雪同樣臉色少見的僵硬了半瞬。
不過他向來情緒鮮少外露,幾乎讓人察覺不到那片刻的不自在。
衛(wèi)融雪朝衛(wèi)無雙微微頷首,權(quán)做揭過此事。
“賀公子見諒,”衛(wèi)融雪聲線淺淡:“聽聞你一直在尋人,告知我姓名籍貫,明日你便能見到她�!�
屆時郎情妾意,江芙自然不能再怨懟他又出手阻撓婚事。
衛(wèi)無雙知曉自家兄長的本事,當即彎了彎唇。
賀衿玉斂眸,在這么多男子面前提及心愛的少女難免有些難為情,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些人又和他的阿芙不相干。
沒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他低聲開口:“謝衛(wèi)大人,她名喚云芙,禹州人�!�
姜成愣住,不可置信的重復道:“什么,云芙?”
怎么和他的阿芙一個名諱。
梁青闌閑適看戲的姿態(tài)也同樣停滯稍許。
“真是巧,”衛(wèi)無雙不由喃喃:“郡主居然和她是一個名字......”
順著少女名諱,思及她的容顏,賀衿玉臉上神情不禁更加溫柔起來。
他嗓音悅耳,言語間對這位‘云芙’的愛慕之意簡直溢于言表:
“我與阿芙青梅竹馬,十四那年便互換心意,只可惜后邊出了些意外,她說要返京尋親,誰知就此杳無音信......”
衛(wèi)融雪眉頭攏緊,他忽然出聲打斷賀衿玉:“既青梅竹馬互換心意,你為何不早些去云家提親?”
賀衿玉頓時噤聲,掩飾般端起案桌上的杯盞抿過半口。
他其實早就想提親來著,只是阿芙總推說家中不方便,后來他才明白哪里是不方便。
只是阿芙當初以為他是落魄貴公子,想讓他認祖歸宗。
可是他厭惡極了賀家當初冷冰冰的模樣,只想躲起來,便撒謊說那些信物都是他已逝好友的物件。
若是早知,早知阿芙喜愛那些名利富貴,他說什么也不會撒那些謊。
賀衿玉含糊兩句,不愿將往事和盤托出。
阿芙容顏嬌美性情無邪,貪慕富貴什么的,都乃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衛(wèi)融雪眼底寒意凝的越來越重。
姓云名芙,家住禹州來京尋親,樁樁件件,他總覺耳熟的緊。
不止是衛(wèi)融雪,‘云芙’名諱一出,屋內(nèi)其余幾個男人不由自主心神便聯(lián)想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女。
狐疑、不解、心存僥幸種種情緒互相交疊。
終于,這些情緒在賀衿玉解開腰間錦囊倒出一方蓮花瓷時,氣氛陡然全轉(zhuǎn)為死一般的冷寂。
賀衿玉全然沉浸在少女交付此物時雙眸熠熠發(fā)光的模樣,對外界環(huán)境毫無所覺。
“......這是阿芙贈予我的定情信物,也是她娘親留給她唯一的遺物�!�
“她對我用情至深,此生此世,我絕不會負她!”
屋內(nèi)無聲,唯有風不知疲倦卷起帳幔翻飛。
半晌后,梁青闌咬牙切齒的一字一句重復:“唯一遺物,用情至深�!�
這般模樣的蓮花瓷,他就是化成灰都認識!
強行壓下翻涌怒氣,梁青闌攥緊杯盞,扯出道笑意問:“賀公子,敢問這蓮花瓷根莖下邊,是不是還刻了‘芙蕖’二字?”
賀衿玉詫異揚眸,“你怎么知道?”
“你如何得知?”
后一道聲音來自同樣詫異的衛(wèi)無雙。
三雙眼睛面面相覷,梁青闌甩開因失態(tài)捏碎的杯盞瓷片,摘下腰間錦囊,緩緩倒出蓮花瓷舉高。
“自然是因為,我也有這‘唯一的’定情信物!”
衛(wèi)無雙默然片刻,同樣解下腰間錦囊倒出蓮花瓷。
“這樣看來,好像此物的確不是唯一。”
姜成目瞪口呆,視線在三人手中的蓮花依次打圈,不可置信的確認過兩三次后,他哀嚎一聲:
“完了!”
他又被江芙那個壞女人給騙到了!
衛(wèi)無雙清眸微滯,“難道你也有?”
姜成憑什么都有?
姜成捂住胸口點點頭。
第223章
騙我
梁青闌斜眸睨向姜成。
“有你為何不拿出來?”
姜成神情懨懨:“阿芙曾和我說,此物不能見光�!�
三人齊齊心塞一瞬,不約而同想到少女將其交付給自己時的言語。
原來不可輕易示人的原因竟然在這。
不知緣何,衛(wèi)無雙目光下意識落到自己兄長身上。
如果這蓮花瓷江芙是逢人便發(fā),那衛(wèi)融雪手中是不是也應該有一塊?
衛(wèi)融雪不動聲色將袖中的蓮花瓷塞的更深,同時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嘲諷笑意。
“每人都有,算什么定情信物,這般敷衍物件,想是專程拿來騙些蠢笨之人�!�
梁青闌斂眸半瞬,忽然站起身道:“家中有急事,需先行一步,諸位告退�!�
如果云芙就是江芙,那這道賜婚圣旨定然不能下!
想和江芙雙宿雙飛,做夢去吧!
賀衿玉也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了些令人心情陡然愉悅的事情。
溫儀郡主和阿芙都是同一個人,那他還抗什么旨拒什么婚?
至于這些雷同度太高的定情信物,賀衿玉直接選擇性的忽略掉。
反正日后和阿芙長相廝守的人是他賀衿玉。
都是些過眼云煙,不必在意。
他站起身,面上是和幾人截然不同的,由心而發(fā)的喜悅笑容。
“屆時請諸位一定賞臉來郡主府喝杯喜酒�!�
“混蛋!”姜成怒而摔杯,實在壓不住火氣,捏拳徑直砸向賀衿玉那張欠扁的笑臉。
“你也配和我的阿芙成婚!”
衛(wèi)無雙后撤半步,想想還是扭過頭去,裝沒看見賀衿玉此刻的模樣。
衛(wèi)融雪錯開眸,吩咐玄松把門關好。
室內(nèi)亂作一團,直到熟悉的女聲笑語晏晏的自外一路飄過。
“......王爺財大氣粗,非我等所能及,風采卓絕,簡直遠勝我見過的所有男子!”
辨別出這道獨屬于江芙的聲線,衛(wèi)融雪冷眸微瞇。
好,簡直是太好了。
屋子里邊一堆男人為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她倒是一塵不染,拍拍手轉(zhuǎn)頭就又撩撥上個新人。
*
江芙真沒想到頂層競拍價格居然高達數(shù)百兩黃金。
高處風致果然格外賞心悅目。
挽住陳明瑜臂彎,她明眸中俱是笑意。
陳明瑜低眉,只覺少女此刻的模樣實在可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發(fā)頂。
“喜歡的話,日后頂層的位置都不參與競價。”
她手剛放上江芙的頭頂,忽然發(fā)覺背后一涼。
多年習武的直覺讓陳明瑜臉色頓沉,下意識前行半步,將江芙護在身后。
“郡主,真是好興致。”
檀木門大開,玄衣男子眉目疏冷,正抬眸望著兩人。
江芙從陳明瑜身后探出頭來。
她毫不在意的彎眸寒暄:“衛(wèi)大人巧啊�!�
不過一個衛(wèi)融雪,糊弄過去,裝看不懂他什么意思就好了。
江芙心頭這個念頭剛起,就見衛(wèi)融雪左側(cè)走出位月白衣衫的男子。
她面容不改的繼續(xù)寒暄:“無雙,好巧�!�
“郡主的確是頗有閑情逸致�!�
江芙疑惑,然后便聽見男聲接連響起:
“阿芙!”
“阿芙?”
江芙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而等賀衿玉整理好衣衫,撥開眾人,視線聚焦在門外少女熟悉容顏之上。
笑容綻開如絢爛春華。
“娘子�!�
衛(wèi)無雙:“。?”
姜成:“?!”
衛(wèi)融雪怒極反笑。
江芙心道不妙,太不妙了。
她顧不得質(zhì)問往日在禹州勾搭的那個讀書人,為何搖身一變衣著不凡的叫她娘子,面對幾個男人燙的驚人的眸光。
江芙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就走,堅決不肯摻和進去半點。
賀衿玉連忙追上去,他眸中翻涌著層疊的驚喜和思念:“阿芙,”
他想說自己從未放棄過找她,想說自己從未有過一夜不在徘徊中默念她的名諱,但那些叫苦的話臨到嘴邊。
全部變成了一句:“你最近過得如何?”
想想他又補道:“婚期定在下旬吧,嫁衣圖冊我晚間便送去郡主府,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玉蘭花,我養(yǎng)了很多,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去瞧瞧......”
江芙頓足,“你就是賀衿玉?”
賀衿玉連忙點頭。
江芙瞪他一眼,“那你以前怎么騙我說你叫賀玉?”
江芙以前在禹州時,因為見過賀衿玉藏起來的精致玉佩,料定他必然身份不凡。
便想著搭上他,好借機攀高枝過好日子。
沒成想定情信物都送了,含蓄情意也表露了,賀玉突然告知自己那玉佩不是他的!
江芙哪肯跟個窮書生繼續(xù)周旋,當即拍拍手準備走人。
賀玉瞧著文質(zhì)彬彬,誰成想一聽說她要離開,陡然便冷下眉眼不依不饒。
江芙可不伺候,直接撇的一干二凈,留下句要回京探親便逃之夭夭。
如今陡然再見到賀玉,沒想到他哪是什么書生,江南大儒的嫡孫,怎么也不會和‘窮酸’兩字沾染關系。
“騙子,”江芙直接甩給他兩個字,而后道:
“你既然已有心儀之人不愿聯(lián)姻,我自會稟明皇祖母,讓賀家換個人選�!�
“阿芙,”賀衿玉心急如焚,“我的心儀之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你,我愿意,我一百個愿意,你聽我說......”
姜成繃緊臉拽住賀衿玉,不準他再繼續(xù)墜著江芙。
江芙瞟了姜成一眼,發(fā)覺他昳麗容顏冷然,琥珀色瞳孔也沒有往日神采奕奕的模樣。
她禮貌性的朝姜成勾了勾唇,誰料姜成竟只咬唇敷衍的點點頭。
陳明瑜看出流淌在這幾個男人間奇怪的氛圍,發(fā)覺江芙并不想在此地多待。
她微微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隨即護住江芙往樓下走。
江芙略有些不放心的往后望了姜成一眼。
姜成立在原地,不聲不響的盯著她,見她回首,他紅唇微動,無聲吐出幾個字:
‘你撒謊,你又騙我。’
江芙忽覺心頭升騰出點愧疚。
第224章
大事
暮色四合,夜色中,姜府有紅綢若隱若現(xiàn)。
許知婉自姜成住的院子匆匆路過,忽的頓足半晌。
旁邊書房內(nèi)燈如白晝。
說來這幾天姜成不知緣何,簡直乖的不像話,書院課也不逃,前幾日還請了個教書先生上門,今夜書房居然又亮起來了。
許知婉深感欣慰,讓丫鬟去小廚房端些蓮子羹,自己則上前幾步讓流峰進去通傳。
推門進去,書房內(nèi)姜成捧著書卷蹙眉出神。
“成兒?”許知婉喜滋滋的喚道。
姜成懶懶抬眸,“娘親�!�
許知婉坐到他身側(cè),對姜成的長進簡直喜悅非常,望了眼他手里拿著的書卷,跟著囑咐道:
“成兒辛苦,只是大晚上就少看會吧,傷眼呢�!�
姜成按下書卷,認真發(fā)問:“娘親,你覺著,我明年高中考上狀元的幾率有多大?”
“......”簡直不亞于白日做夢。
許知婉欣慰的神情一僵,她眨眨眼,絞盡腦汁的措辭道:
“成兒,有上進心是好事,但是如果這個目標一來就設的這般高,是否有些嗯,娘親是說會不會可能有些,有些好高騖,有一點的損害自己的信心。”
姜成懨懨垂下眼睫。
許知婉當即暗惱,自己怎么能這般隨意打擊成兒的信心呢?
她馬上改口:“大,太大了,明日我就讓府里給你準備狀元游街要穿的衣裳。”
姜成咬牙,決定換個話題:“娘親,你覺得我表哥這人怎么樣?”
許知婉中肯答復:“經(jīng)商天才,處事圓滑,十分會做人。”
“那衛(wèi)無雙呢?”
許知婉思忖半瞬:“才學滿上京的無雙公子么,自然也不錯,光風霽月的,名聲也好聽。”
姜成猶猶豫豫,再次問出個人名。
“那,那衛(wèi)融雪如何?”
許知婉擰眉,想想往日傳聞,簡略評道:“驚才絕艷。”
姜成不滿:“我怎么覺著你好像對這個衛(wèi)融雪評價高的多?”
許知婉暗道那自然如此,年輕一輩中,衛(wèi)融雪無論是家世還是才學天分都算首屈一指,其他世家子弟進朝堂做官大多都是靠家族舉薦。
但衛(wèi)融雪不滿衛(wèi)家安排,直接改換戶籍以寒門科舉入仕。
當時殿試上皇帝一見狀元竟是衛(wèi)家嫡子,不由笑道都怪昌國公舉薦官位太低,自家兒子壓根看不上。
他身上的三品官位,可是憑自己掙出來的。
許知婉實在不清楚姜成把這幾個男人挨著點一遍是為何,但出于母親的敏感心思,她連忙在后邊補道:
“但是在我心中,他們都十分一般,還是我的成兒最為出眾�!�
姜成半點都不相信這句話,他睫羽垂落,煩躁的心情溢于言表。
紅綢折光掉落在窗欞上,姜成揚睫,隨意問道:“府里怎么掛這么多紅綢緞?”
“噢,你大哥納了門妾室。”
“納妾掛什么紅綢緞?”
許知婉‘撲哧’笑開,“按理來說納妾無需這些過場,可你大哥喜歡這姑娘的緊,自然要想方設法討好她�!�
姜成支起下顎,“喜歡的緊還讓她做妾?”
“沒辦法,”許知婉嘆了口氣,“世家間聯(lián)姻本就逃不開,這姑娘處處矮別人一頭,自然只能矮一頭�!�
姜成忽然拍桌站起。
許知婉被嚇了一大跳,詫異望向他。
姜成咬牙切齒:“憑什么矮一頭就得做��?!”
許知婉更摸不著頭腦,“這,家世低,你大哥又有正妻,的確只能做小......”
她不明白姜成為何忽然給那小妾打起抱不平,但為人母親,順著自己兒子心思總是沒錯的。
“其實做小吧,也不見得全不好,一般來說,小的都是會比正妻受寵些�!�
姜成有些狐疑:“當真?”
許知婉猶豫點點頭:“大概是吧,我看戲折子里都是這么說的。”
姜玉山?jīng)]納過妾,其他幾房就算納妾,家事都瞞的緊。
她也不能就近給姜成舉例子。
姜成若有所思,他握緊手中書卷,目光慢慢堅定下來。
“娘親,我決定了!”
許知婉瞟他手中書卷,欣慰感慨:“成兒真是長大了�!�
她感慨的話還沒說完,姜成便隨意甩開書卷,行色匆匆的吩咐流峰牽馬。
“哎,”許知婉莫名,“這么晚了,你要去哪?”
姜成隨意擺擺手,“辦大事�!�
*
得知姜成來訪的時候,江芙剛躺上床榻。
她本不想見他,卻想起昨日邀月樓上他投來的失落視線,終究還是沒忍住心軟下來。
姜成風一陣的踏進屋內(nèi),他抬腳還想往內(nèi)室走,里邊傳來少女淡淡聲音:
“不準進來�!�
姜成只好眼巴巴望著珠簾處。
半晌之后,少女一襲編錦披風曼步走了出來。
天色已晚,她烏發(fā)全隨意披散在肩頭,斂裙坐下睨他時,懶散又嬌美。
“找我做什么?”
姜成抿唇在她身前半蹲下身,當著她面把掛在自己脖頸上的蓮花瓷拿出來。
他握住蓮花瓷委屈巴巴的放在她指尖。
瓷器上邊還帶著獨屬于他的溫度。
江芙指尖微蜷,下意識推開它。
“你明明上回和我說再也不會騙我�!�
江芙點頭,“是,但這是以前騙的,不作數(shù)�!�
姜成一哽,長睫數(shù)度垂落,最終揚起瞪了她一眼。
“那你答應我,這是最后一次騙我�!�
“那也不行�!�
姜成簡直要被江芙這副無賴模樣氣笑,他垂睫思忖半刻,暗地里偷偷掐了把自己大腿。
漂亮的琥珀眸瞬間波光粼粼,他仰起下顎,聲音字不成句:
“江芙,你,你怎么能這么狠心?”
江芙一瞥他那副淚盈于睫的模樣就知自己又要完了。
姜成眼睫長瞳色淺,回回沾點淚珠便漂亮的不像話,偏他一情緒激動眼尾還會泛紅。
種種疊加下來,幾乎每次江芙都忍不住潰敗在其的美色之下。
姜成依舊喋喋不休的抱怨:“你根本就不愛我,你仗著我喜歡你什么話都聽,嘴里全是花言巧語,連定情信物都是一模一樣,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壞女人.......”
江芙嘆了口氣,捧起姜成臉頰,在他左臉啄了一下。
“好了,別生氣了,這樣行了吧。”
姜成長睫微顫,抱怨的話頓時卡在喉嚨里,他按住少女的手,惱怒開口:
“不行,”他抿唇,半瞬后指指自己唇瓣:“親這�!�
江芙豎起根手指抵住他:“不準得寸進尺�!�
姜成露出虎牙磨了磨她指端,而后揚眸認真道:“不和賀衿玉成婚可以嗎?”
江芙搖搖頭。
“你是因為喜歡他才要和他成婚?”
江芙猶豫半刻,還是搖搖頭。
姜成帶著她的手捂在自己胸口。
掌心間的心跳倉促的不成樣子,江芙不解其意,便發(fā)覺自己腕間又被砸下兩顆溫熱。
姜成低垂著睫,聲線也低低:“江芙,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我每次和你在一起,心跳都會好快,每次看見你,我都會好開心,一想到你要和別的男人成婚,我的心就好痛......”
江芙緘默,最終只輕道了句抱歉。
情愛于她,從來都不算最重要的東西。
第225章
分量
姜成就在她愧疚至極時抬起眸定定望向她。
“江芙,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不可以騙我,你有沒有,哪怕是一點點喜歡我?”
這個問題,姜成好似往日是問過的,當時她不就默認了有一點點喜歡么。
可注視著此刻他心碎又期盼的眸光,江芙下意識改了些分量。
“有的,不止有一點點的喜歡�!�
姜成彎眸,而后撿起剛才的話題道:“我比較了下,聽見你成婚的痛,還是不如你和我說要一刀兩斷的痛。”
江芙莫名,就見姜成一改方才脆弱易碎模樣,眸中亮的驚人。
“江芙,我愿意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