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文昔雀，你是我的，你記住了，你若再敢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我會殺了那個男人，再毀了你�！�
他得不到，他就拉著她一起下地獄。
第28章
你為了誰
文昔雀被驚嚇得后退了好幾步，她這番動作被凌昱珩看在眼里，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了。
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她什么話都沒來得及跟鐘玉鉉說，他也猖狂得意地將人趕走了，為什么他還要來威脅她？
說什么要毀了她，他已經(jīng)在糟蹋她了。
竹雕的筆筒被他捏碎，里頭的筆也順帶全部折斷了，她有一種錯覺，感覺他想捏碎的不是筆筒和筆，而是無辜的鐘玉鉉。
至于為什么不是她自己，大概是認(rèn)為他不會這么輕易放過她。
“一千兩是贖你出大牢，我不是背叛你，是不想你再受苦�！�
不管他愿不愿意聽，聽不聽得下去，她都必須說出來。
他應(yīng)該是誤會了她和鐘玉鉉的關(guān)系，就眼下他這不太對勁的模樣，他很有可能會遷怒他人。
鐘大人是個好官，她不希望他因為她的一句未說完的話，得罪皇帝跟前的大紅人凌昱珩。
凌昱珩攤開手掌，破碎的筆筒和筆散落到柜臺之上，他緊盯著她說：“你們這些書讀得好，嘴皮子厲害的人是不是都以為別人都是蠢貨，不用證據(jù)，僅憑你們的三寸不爛之舌就能達(dá)成自己的目的？”
她和跟她相關(guān)的男人們，都不拿出證據(jù)，就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的頭上，他看起來脾氣很好？
他好像聽進(jìn)去了她的話，文昔雀趁機(jī)說：“當(dāng)年被你打斷腿的那個人收了五百兩銀子撤回訴訟，你是大將軍，這種事情查起來不是很簡單嗎？”
說起來，他的牢獄之災(zāi)是因她而起，那日她從一小巷經(jīng)過，被人調(diào)戲，凌昱珩出來尋她，撞見了此景，他勃然大怒將人狠狠揍了一頓，把人打個半死，還打斷了那人一條腿。
然而，小巷偏僻，并無他人見證，那宵小之輩一口咬定凌昱珩無故打人，加之背后有人要整凌昱珩，興京縣令以故意打傷人之罪將他關(guān)進(jìn)大牢，還放言說要治他三個月的牢獄之刑。
靖安侯府作壁上觀，京中又有不少人有意為難他，關(guān)三個月還不知道凌昱珩會被折磨成什么樣子，文昔雀哪里能容忍那種情況。
她不忍心他被雜碎們欺辱，她不忍心他仕途無望，她不忍心他傲骨被毀。
所以她妥協(xié)了，她和靖安侯府談條件，她違背了文家的道義，用賄賂來救出本不應(yīng)該有罪的凌昱珩。
四年前，她保全了他，四年后，她卻保不住她自己。
凌昱珩面無表情地聽完她的話，眼皮都沒抬一下說：“三年前，那個人就死了，你是想要本侯去黃泉問他嗎？”
死了？
怎么可能死了，她帶著銀子要人撤訴時，那人精神好得很，完全不是快死的樣子，難不成是……被滅口了？
文昔雀頭有點疼，她趕忙又說：“還有當(dāng)時的許縣令，撤回訴訟的請求傳達(dá)給許縣令，交了六百兩的息訴錢后，他才答應(yīng)放人，將軍也可以去查。”
凌昱珩已然是嘲諷之態(tài)，“呵，許縣令兩年前被調(diào)任南方當(dāng)刺史，前些天本侯派出去的人回報，他已死于瘴病，你再想想，還有哪個死人是你的證人�！�
許縣令也死了？文昔雀心下駭然，原來靖安侯府壓根就不在乎她發(fā)什么誓，她入局中，他們后續(xù)便將痕跡消抹掉，人證已亡，她百口難辯。
好不容易有了能跟他說清此事的機(jī)會，文昔雀不想就這么放棄，繼續(xù)說：“幾年光景，知情人全部身亡，將軍不覺得此事有蹊蹺嗎？我說句不敬死者的話，那兩人殞命，不就是在證明有人不想讓將軍知道真相，而真相恰恰是將軍你如今不相信的�！�
她一口一個將軍，凌昱珩越聽越惱火，冷聲道：“說到底就是你沒有證據(jù)，但你要本侯相信你，本侯說的沒錯吧�！�
她是有這個意思，也不僅僅只是這個意思，她解釋說：“將軍不會完全信我，可我希望將軍對當(dāng)年之事存有懷疑，事情可以再調(diào)查，請不要堅定認(rèn)為我背叛了將軍而以此來報復(fù)我和無辜的人�！�
凌昱珩眉峰一凜，左眉處的傷痕更顯他的威嚴(yán)，他黝黑的眸子如吞噬萬物的沉悶壓抑的深潭，要將她也一并溺死其中。
他緩步走向她，一腳踩在因他的逼近而不小心掉落的喜服上，他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著他，怒目切齒地問道：“你說實話，你急著解釋，是為了讓我放下心結(jié)，還是為了不讓我對付那個姓鐘的？”
文昔雀很不擅長應(yīng)對滿是戾氣的凌昱珩，這樣的他太陌生，她不知道該如何跟他好生交流，面對他給出的二選一的問題，說為了他，他肯定不信，說為了鐘大人，他絕對會發(fā)火，她只剩下一個折中的回答：“兩者都有，解開將軍的心結(jié)是重中之重�！�
凌昱珩沒有說話，他的手順著她的臉頰往上，輕輕地?fù)崦盟魄閭H間的親昵，文昔雀下意識想躲，被他的大手堵住了所有的退路。
麻麻癢癢的，又逃不開，簡直是登徒子的行徑，文昔雀想開口斥責(zé)他，被他的指尖抵住了唇，他摩挲著她的唇角，隱隱有闖入之意，她慌得很，抬手去擋，他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又沒戴，你可真不乖，本侯告訴過你了，你的主人是本侯，你的眼里心里，不應(yīng)該有任何能跟本侯相提并論的男人，記住了嗎？”
在隨時有可能會有客人來的書肆里，他朝她貼了過來，文昔雀急得不行，這要被人看見了，不僅是她連帶著文家都無地自容了，讓她唯一慶幸的就是她父親今日和友人談?wù)撍聦懙奈恼氯チ�，不然她早就顏面盡失。
她沒有其他的選擇，為了盡早讓凌昱珩遠(yuǎn)離她，急得眼淚都快出來的文昔雀拼命地點著頭。
她給出了他要的反應(yīng)，凌昱珩才不急不慢地松開了她。
如此就好，他只要得到她的人就可以，至于心，無所謂了。
第29章
尋求幫助
夕陽西沉，漂浮在書肆內(nèi)的霞光一點點外移，屋內(nèi)暗沉起來，文昔雀點起了燭火，獨自面對著空無一人的書肆。
凌昱珩后面又說了幾句警告她的話才離開，她父親多半是跟友人談?wù)撐恼抡劦帽M興，被留在別人家用晚膳了。
橘黃的燭火泛著暖意，文昔雀上板閉店，冬日里的夜晚，寒風(fēng)刺骨，已不會有客人上門。
關(guān)了店門，她重新回到柜臺后，有著很顯眼的腳印的喜服靜臥在地上，她彎身撿起新郎喜服，不由苦笑，她就知道她白繡了一場。
他不會穿的，又不是娶妻，他非要命令她多繡這一身喜服，也是在有意為難她。
文昔雀輕輕拍掉了喜服上的灰塵，她曾經(jīng)幻想過要給她的凌郎親手繡喜服，等她真正繡的這一天降臨，她的凌郎已是找不回來了。
她忽然就泄了氣，算了，不繡了，喜服大體上其實是制好了，龍鳳呈祥的刺繡她就沒必要繡了。
她將金絲銀線收了起來，暗道，心不甘情不愿，哪有什么龍鳳呈祥，新郎喜服是紅的就行，他又不會穿，就算問起來，民間亦有沒有刺繡僅是紅衣的新郎喜服，反正張管家送紅綢來的時候也沒說要什么款式。
不過，目前看來，凌昱珩是會聽她解釋的，因跟這事有關(guān)的人已死，少了明確的證據(jù)，他才不信。
她懸而未決的心事該想個處理的法子了，靖安侯府從中作梗，他對她誤會已深，此事不澄清，她豈不是又冤枉又受難？
如果四年前的事情向他一一證實，她沒有背叛他，是為了救他而不得已跟他決裂，是不是就能消除他對她的怨和恨？
凌昱珩知道自己誤會了她之后，說不準(zhǔn)就能撕毀賣身契，放她自由，如此她父親就不用冒著身體的安危再入考場，到時候，憑著她父親的秀才身份，她和父親尋一個遠(yuǎn)離興京的平和的南方小鎮(zhèn)，就能繼續(xù)過著平靜安寧的日子。
可這件事僅靠她一人，只怕難以查探出靖安侯府的私隱，她得找人幫忙，思索間，有一人的身影在她的腦海里浮現(xiàn)。
翌日，文昔雀從文徵元那兒拿到了玉佩，前往城西鐘府。
她走得匆匆，并未察覺，自她出了平息書肆，便有尾巴跟上了她。
**
城西鐘府，鐘玉鉉休沐在家，聽聞文家姑娘拿著他的玉佩登門拜訪，他猶豫了好久，還是將人請了進(jìn)來。
她要嫁給武平侯為妾，還是自愿的，鐘玉鉉耿耿于懷，他不愿意相信她是攀龍附鳳之人，文家后人不可能沒有風(fēng)骨。
人入了正廳，鐘玉鉉吩咐人送上好茶，簡單地寒暄了幾句，他沒等她說明來意，自己先問了出來，“文姑娘來找本官，有何要事？”
他的自稱變了，果然是介意她做了有損文家名聲之事，文昔雀在心底輕嘆了一聲，她預(yù)見過這種情況，然真正發(fā)生在眼前時，還不逃不過難堪和傷心。
文昔雀起身，作了一揖，請求他道：“有一樁陳年舊事，事關(guān)冤獄和兩條人命，牽連鎮(zhèn)遠(yuǎn)將軍、靖安侯府和其他興京世家，風(fēng)險極大，恕我斗膽，請問御史臺可愿接下異常棘手之事？”
鐘玉鉉也起了身，直言說：“職責(zé)之內(nèi)，不是愿意與否，而是必需插手此事，文姑娘，請將來龍去脈詳細(xì)告知�！�
得了這話，文昔雀感嘆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她將四年前自己和凌昱珩的過往，以及凌昱珩的牢獄之災(zāi)，她和靖安侯府的交易全盤告知。
鐘玉鉉神色復(fù)雜地聽完了她所有的故事，他欣慰于她的信任，心疼于她的遭遇，又對她某些不得已的舉動多有感慨，他想了想說：“文姑娘只說了過去之事，對現(xiàn)今發(fā)生的事避而不談，在下冒昧猜測，武平侯納文姑娘為妾是為了報復(fù)，是不是？”
怪不得昨日在書肆的情況，他看著就覺得不對勁。
文昔雀尚有疑慮，她回道：“我不能確認(rèn)，鎮(zhèn)遠(yuǎn)將軍當(dāng)年也是受害者，他的情況由我來告訴您，鐘大人還是避開他為好，還有，如果大人要調(diào)查靖安侯府，最好在暗中調(diào)查，免得打草驚蛇，平添危險。”
最好的情況是不驚動靖安侯府，這樣鐘大人就更加安全。
她柳眉緊蹙，憂愁未消，考慮卻很周到，鐘玉鉉看著她，一時有些晃眼，他很快又回了神，“文姑娘安心，在下知道該如何行事，也會保全自身，靖安侯府的惡行，在下必將其公之于眾，姑娘的委屈，在下也定為你伸張，姑娘的曾祖父是在下最敬仰之人，他的言行，我來繼承。”
她來尋他，她會信他，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她在他身上看到了文景瞻的影子，他不會辜負(fù)她的期待。
文昔雀眼睛一熱，慶幸自己遇上了這么好的官，認(rèn)識了這么好的人。
她從袖中取出一千兩的銀票，雙手呈給鐘玉鉉說：“牽連廣泛，調(diào)查不易，大人暗中查訪，用錢之處想來也是少不了的，這一千兩，請大人收下，待事情解決了，銀錢若有剩，我再收下剩余的銀子�！�
事情一半因凌昱珩而起，也該他花這一千兩。
鐘玉鉉隨即拒絕：“不用，御史臺職責(zé)所在，怎么能讓你花錢�！�
監(jiān)察百官，澄清宇內(nèi)，是他的本分。
“當(dāng)官不易，好官更不易，這是鎮(zhèn)遠(yuǎn)將軍的錢，他得了那么多皇帝的賞賜，這錢勉強(qiáng)也算是朝廷的錢，大人為朝廷辦事，拿朝廷的錢是應(yīng)該的�！�
“文姑娘這話說得沒理，沒有這種算法�！�
鐘玉鉉哪能不知道她說這些話是為了勸他收下銀票，但他不能收，真論起來，不是她要謝他，是他做得不夠好，他有檢查百官之責(zé)，卻沒能察覺靖安侯府的囂張跋扈。
文昔雀又勸了許久，什么話術(shù)都用上了，鐘玉鉉也堅持不收，她也只好作罷。
有了鐘玉鉉的相助，文昔雀對往事的介懷輕松了不少，然眼前的危機(jī)是越來越近。
因為臘月初八，即將到來，凌昱珩納她為妾之日近在眼前了。
第30章
花轎被毀
臘月初七，距離吉日還剩一天。
凌昱珩的手下張耘，也就是一雪居的張管家，一早就從平息書肆將新郎喜服取了回來，用裹了紅綢的錦盒裝著，放在了凌昱珩的內(nèi)室。
喜慶的錦盒靜臥在桌上，凌昱珩時不時地看幾眼，他從桌前有意無意地來回走過，還是沒能將錦盒打開。
焦灼之時，有人前來求見。
李管家不敢擅入，在門外說：“大少爺，屬下有事稟告�！�
凌昱珩讓人進(jìn)來，李管家和他身后一個管事裝扮的人緩步踏入屋內(nèi)。
李管家行了禮，隨后對凌昱珩介紹他帶來的人：“這位是侯府在學(xué)林巷一家銀樓的孫掌柜，他聽說大少爺明日在慶賀宴上要納妾，獻(xiàn)上一對翡翠蟠龍玉如意，恭賀大少爺雙喜臨門�！�
銀樓孫掌柜聞言上前，呈上玉如意：“小人賀喜侯爺加官進(jìn)爵，紅袖添春，萬事吉祥如意�！�
凌昱珩身邊的張耘接過錦盒，說：“孫掌柜，賀禮侯爺收下了。”
事情如預(yù)料一般，李管家依計行事，狀似閑聊地說：“說起大少爺?shù)暮檬�，孫掌柜也能沾著喜氣�！�
孫掌柜故作疑惑道：“這從何說起，小人哪里這樣大的福氣能分享侯爺?shù)南矚狻！?br />
李管家笑著說：“孫掌柜還不知道吧，咱們大少爺納的是平息書肆文秀才的女兒，跟掌柜是同在學(xué)林巷，怎么就沾不著喜氣了？”
孫掌柜先是一喜，而后又面露難色，吞吞吐吐地說：“文姑娘，怎么會是她？她不是收了鐘監(jiān)察史的玉佩嗎？”
凌昱珩臉色一沉，李管家立馬應(yīng)和說：“孫掌柜記錯了吧，文姑娘明天就要嫁入靖安侯府了，你莫不是看花了眼。”
孫掌柜故作沉思了一會，篤定地說：“沒有，就在書肆門口贈的玉，而且前些日子，我去城西辦事的時候，還見到文姑娘主動去找鐘監(jiān)察史，李管家您要是不信啊，可以去問問鐘府附近的人家或者鐘府的下人，在侯爺面前，小的是絕對不敢撒謊的�！�
“這……”
李管家眼珠一轉(zhuǎn)，打量著凌昱珩的神色，正要再說些什么的時候，被凌昱珩揪住了衣襟，單手提了起來。
他連忙求饒道：“大少爺饒命，是屬下的錯，不該領(lǐng)著孫掌柜的來，讓大少爺聽到這些不入流的事情。”
凌昱珩發(fā)了怒，將人摔在墻上，厲聲道：“你說誰不入流？”
“屬下不入流，咳咳，是屬下的錯�！�
李管家被摔得七葷八素的，趴在地上，捂著胸口道歉。
凌昱珩直接無視耷拉著腦袋，大氣不敢出的孫掌柜，他踩在李管家的肩膀上，將半坐著的李管家踩了下去，直至李管家后背抵著地面，凌昱珩才說道：“特意挑在今天來說，也是你們算計好的？你們是認(rèn)為本侯知道了她見過別的男人，本侯就不要她了？呵，回去告訴母親，她，我是要定了，再敢派人來本侯跟前挑撥離間，下場猶如此玉�！�
說著，凌昱珩將錦盒中的那對玉如意輕松扳斷，扔到李管家臉上，并對別有用心的兩人說：“滾！”
李管家和孫掌柜連滾帶爬地走了，凌昱珩盯著地上的斷玉，沉思良久后對身側(cè)的張耘吩咐：“去查，天黑之前，給本侯查清楚�！�
他還記得，四年前文徵元就不太贊同她和他在一起，也對他很一般的學(xué)文資質(zhì)有所失望，從舉人到監(jiān)察史，都是讀書讀得好的，她既喜歡文人，當(dāng)年的一切算什么？
她親口所說著喜歡，她歡快地說著心悅，是一時興起，還是喜新厭舊？
她口才了得，他從來都說不贏她，那些令他深陷其中、如今都出不來的甜言蜜語，僅僅是她的口腹蜜劍嗎？
凌昱珩失神地跌坐回椅子上，撐在桌上的手肘無意間碰到了系著紅綢的錦盒，他急躁地扯開了紅綢，將錦盒打開。
呵……他就知道，她是在敷衍他。
什么喜服，就是一身紅衣，半點刺繡都沒有，她甚至連他踩的那個腳印都沒有處理干凈。
他都這么逼她了，她依舊不愿意聽從他的話，也不想多為他考慮哪怕一星半點，他捂著左眉處早已痊愈的傷痕，如此明顯，如此危險的傷痕，重逢至今，她沒有問過一句，也沒有關(guān)心過他一句。
她到底有沒有想過，他都重回靖安侯府了，為什么還要跑到最兇險的戰(zhàn)場上去？
凌昱珩捂著眼，將脆弱掩埋。
是了，她不可能會想他，他是她早已拋棄的過去，如果他回不來了，她一輩子都不會去找他。
黃昏時刻，張耘回來了。
凌昱珩仍坐在白天的位置，等著他的回復(fù)。
“據(jù)屬下調(diào)查，文小姐確有鐘監(jiān)察史的玉佩，玉佩是什么用途，又怎么到了文小姐手中的尚不清楚，她前些日子是拿著玉佩去城西鐘府找過鐘監(jiān)察史，那以后，鐘監(jiān)察史還去過幾次平息書肆�！�
時間緊，又沒什么線索，張耘尋了跟鐘府有關(guān)系的熟人，買通了鐘府的下人，得到了他所說的消息。
張耘小心翼翼地回話，抬頭一看，自家將軍的臉色是越來越難看了。
凌昱珩黑眸暗沉下來，他緊抿著唇，額角暴起青筋，給人一種暴風(fēng)雨來臨之前黑云壓城的危險感。
張耘斟酌著說些什么來緩和這種壓抑的氣氛，一小廝滿臉堆笑地走進(jìn)來，到凌昱珩邀功道：“啟稟將軍，按將軍的囑咐，在初七，也就是今兒個晚上要將花轎抬過來給將軍再過目一次，小的們已經(jīng)將花轎抬來了，就在門外�！�
凌昱珩抬眸，冷冷地說：“燒了�！�
小廝一愣，燒了？燒什么，花轎嗎？這可是花了好幾千兩銀子專門打造的花轎，用料是名貴的香樟木，雕刻精美，金箔貼花，看著金燦燦的，可喜人了，將軍怎么會舍得燒花轎？
應(yīng)該是他聽錯了，小廝看向張耘，眼神尋求幫助。
張耘顯然也是驚訝，但他聽懂了凌昱珩的話，他委婉地說道：“其中說不定是有什么誤會，贈玉不一定就代表著……”定情，后面兩個字，他沒能說出口。
因為凌昱珩重重一掌，拍裂了桌子。
張耘硬生生地轉(zhuǎn)了話題，“明日就是吉日，沒了花轎，怎么迎人入府，還請將軍三思�！�
凌昱珩怒道：“納妾而已，隨便弄抬轎子，還要本侯教你？”
張耘看了一眼裂成兩半的桌子，識相地不敢再多說什么，老老實實地回道：“是，是，屬下明白了�！�
第31章
她入侯府（入V提示）
臘月初八，文家女出嫁。
平息書肆紅綢滿布，爆竹聲響，文徵元宴請街坊鄰居，吉時將至，靖安侯府來了人。
兩人小轎，轎子并非花轎，是在普通轎子上裹了紅布，懸掛了彩綢，迎親隊中，前有兩人鳴鑼開道，四人鼓瑟吹笙，中間小轎左右兩名侍女以及媒婆隨行，凌昱珩本人自然是沒有親自來。
在學(xué)林巷，毗鄰國子監(jiān)的街道，這樣的迎親，哪怕是給武平侯當(dāng)妾室，來往的賓客里要說句寒酸，這迎親的規(guī)格也當(dāng)?shù)闷稹?br />
但賓客和所有看熱鬧的人群里誰也沒有膽子說一句不吉利或者掃興的話，因為迎親隊伍后頭是二、三十個魁梧高大，佩戴刀劍，身著青衣腰系紅布，不知是何身份的大漢。
這架勢，不像是來迎親，反而像來搶親的。
眾人心里泛起嘀咕，面上都和氣地說著道喜的話。
文徵元勉強(qiáng)笑著應(yīng)付來賓，他雖早有預(yù)料，實際上看到兩人小轎時，仍免不了心里堵得慌。
他的喜鵲兒是那樣的好，本該尋個良人當(dāng)正頭娘子，坐八抬大轎，歡欣高興地出嫁，而不是如今這樣，心事重重地嫁人。
媒婆手腳麻利地上前說著迎娶的喜慶話，事已至此，文徵元不情不愿，也還是將文昔雀扶上了喜轎。
喜轎安穩(wěn)前行，轎內(nèi)的文昔雀心中煩憂，她掀了蓋頭，外頭吹吹打打的聲音聽得更為不安。
她環(huán)視著她乘坐的小轎，外頭看不到，里頭瞧著是一般的轎子，樣子還挺新的，目光從轎子轉(zhuǎn)回自己身上，她親手繡的新娘喜服還算過得去，龍鳳呈祥，樣式合適，他看到了，應(yīng)當(dāng)不能挑出她什么錯事來。
不知靖安侯府里是個什么光景，她也很擔(dān)心今晚要如何度過，凌昱珩看著她的眼神太兇，她有些發(fā)怵。
轎外絲竹管弦之音逐漸遠(yuǎn)去，喜轎從靖安侯府的角門進(jìn)入，往東而去。
**
靖安侯府正門前，車馬粼粼，門庭若市，賀喜之聲不絕于耳。
上門的賓客消息稍微靈通一點的，都是備了雙份的禮，一來是恭賀鎮(zhèn)遠(yuǎn)將軍封侯，二來是為了恭喜凌昱珩紅袖添春，他在這么重要的日子納妾，有眼色的人家都能看出來凌昱珩對納妾一事的重視。
更何況，凌昱珩平常很少和興京城里的世家貴族走動，別說是各種宴會酒會，就是靖安侯府設(shè)宴，都很難看到他的身影，眼下有個機(jī)會能和皇上看重的將軍互通往來，上門的賓客更是各種謹(jǐn)慎。
定遠(yuǎn)大營的將士們也來了不少，褚紹和安世欽處理好營中的事務(wù)后，同路而來。
褚紹見了凌昱珩，招呼都沒來得及打，瞧見他一身紅衣，稀奇地圍著凌昱珩打量了一圈，笑道：“這衣裳喜慶又顯眼，好是挺好的，可這款式普通，連個紋飾都沒有，未免太單調(diào)了，難不成如今的興京城流行起來這樣樸素的樣式了？”
凌昱珩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褚紹根本不怕他，繼續(xù)調(diào)侃道：“如此喜慶的日子，你總板著臉怎么能行，嚇著客人還不妨事，有軍師找補(bǔ)，這要是嚇著新娘子了，可怎么好�！�
凌昱珩心情本就不好，聽到褚紹的話，心情更是復(fù)雜，他沒好氣地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dāng)啞巴。”
安世欽也在一旁搭腔：“都得償所愿了，將軍怎么面無喜色？是不是跟新娘子有關(guān)？給我們倆說說，興許我能給你出個好主意�！�
凌昱珩兀自端起了一杯酒，拿在手里把玩著，還警告了安世欽一句，“既然猜到了，就少打聽，她有主了。”
安世欽搖頭笑了笑，兄弟的家事，他的確不該插手，他是有點擔(dān)心凌昱珩今日納的那位，差點成了舉人娘子的姑娘，他記得他好像還給將軍出過主意來著，那日將軍說的負(fù)他之人應(yīng)該就是這位姑娘，他該不會無意間坑了那姑娘一回吧。
凌昱珩沒管安世欽是怎么想的，他擺弄著手里的酒杯，微微抬起，又放了下去，他還沒有要到借酒消愁的地步。
周圍的來客們見到凌昱珩手中有酒，大著膽子來跟他寒暄敬酒，凌昱珩不耐煩應(yīng)付，把褚紹推出去擋酒擋應(yīng)承。
褚紹這些日子一直在定遠(yuǎn)大營練兵，將軍擋了應(yīng)酬，別人以為定遠(yuǎn)營都是這樣的規(guī)定，直接就沒來請他，他失望了好一陣子，這會兒有人送上門來給他認(rèn)識，他得心應(yīng)手地接過這活，自來熟地跟來客交談了起來。
褚紹擋下了來客，倒是方便了鐘玉鉉，他也受邀來了靖安侯府，他繞開眾人，來到凌昱珩跟前，說了句道賀的話：“侯爺，慶賀今日晉升喜，靜候來年添新功�！�
賀他加官進(jìn)爵，只字不談另一樁其他人恭賀的“喜事”。
凌昱珩一見來人，就已經(jīng)聽不進(jìn)他說了什么，心里想的全是文昔雀收了鐘玉鉉的玉佩，文昔雀選擇了這個男人，下意識的，他從腰間拔劍，然后拔了個空。
在他身邊的安世欽見到這個動作就知道不妙，他立馬擋在凌昱珩的跟前，陪著笑臉說：“吉時到了，快入洞房，新娘子要急了�！�
又在凌昱珩發(fā)火之前，他攬住鐘玉鉉，帶著人遠(yuǎn)離凌昱珩。
鐘玉鉉沒注意到凌昱珩的動作，他疑惑對安世欽說：“下官還有話……”
“我是將軍的軍師，有話你跟我說是一樣的�！贝笙仓�，見血就不吉利了。
兩人越走越遠(yuǎn)，凌昱珩陰沉的臉色卻沒有得到任何緩解。
鐘玉鉉為什么會來？是來跟他炫耀，還是來跟他宣戰(zhàn)的，又或是來擔(dān)心她的？
憑什么，鐘玉鉉有什么資格？
文昔雀是他凌昱珩的，他一個人的。
凌昱珩丟下席間賓客
，直往被張耘命人布置好的喜房而去。
第32章
洞房夜紅燭未明
文昔雀下了喜轎后，
便隨行侍女被扶著入了新房。
從入侯府后，她覺得靖安侯府似乎過于熱鬧了，不像是納妾的動靜，
而像是在辦別的什么喜事。
一路而來，
她聽到過好幾次道喜的聲音，又因離得遠(yuǎn)，聽不真切，
不知侯府里的人在賀喜什么。
這府里是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她在這種日子入了侯府，不會在無意間得罪了什么人了吧？
想到往后要在靖安侯府里生活，文昔雀不由嘆氣，
前路坎坷，安然無恙從府中脫身是難上加難。
紅蓋頭遮掩著視線，擔(dān)心有人突然進(jìn)來，
她謹(jǐn)慎地沒有掀開，她還不知道自己在東院的哪間房。
就這么嫁人了，
她自己都是含糊的，
今日她父親一大早就起來了，
忙里忙外，
盡力讓一切都順利且吉祥，可他笑容背后的勉強(qiáng)瞞不過她，而她的心事重重也瞞不過父親。
父女倆心照不宣地在面上保持微笑著，
都在試圖遮掩這親事背后再明顯不過的辛酸，
不讓對方為自己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