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屏息靜氣�!敝荑Φ统恋穆曇繇懺谏h蚨�,“桑小乖,我不會無條件幫你�!�
桑栩早有預料,心里也沒有特別失望,平靜地“嗯”了一聲。
“但我會替桑家長輩管你,”周瑕又說,“讓你不能走歪路,不能干壞事,不會挨欺負�!�
很奇怪,桑栩的心好像停跳了一瞬。
脊背貼著周瑕的胸口,熱焰般滾燙,桑栩覺得有點熱。這感覺和以往不大一樣,桑栩只會敲代碼,不擅長用語言形容,不知道怎么表述這種感覺。
太熱了,不舒服,桑栩靜靜地想,但他沒有把周瑕推開。
方蘭則的尸體睜著死不瞑目的雙眼,看周瑕握著桑栩的手,用手指蘸了蘸他腦袋上的血。桑栩跟著周瑕的牽引,一筆一劃,在方蘭則白慘慘的臉上寫了一個“羈”字。
最后一筆落成,周遭的空氣似乎停止了流動。
桑栩看見方蘭則的魂魄從這具軀殼里飛出,方蘭則臉色驚恐,想要掙脫束縛,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自己成為一道絮光,飛入桑栩的掌心。桑栩閉上眼,細細感覺自己。身體沉重了一些,冥冥之中他的靈感似乎連通了方蘭則的靈感,周氏叩關(guān)的兩個神通自動被他掌握。
現(xiàn)在,他能夠吹火和請儺了。
“我現(xiàn)在能學過河的神通了么?”桑栩翻看自己的手掌,問。
周瑕枯著眉頭,道:“夠了,停在這里,不要繼續(xù)往前了。神通之所以叫神通,是因為它本就不是人該掌握的東西。學得越多,瘋癲的概率就越大。除非……”
“除非我真的成為桑家人?”桑栩問。
“嗯�!�
“成為桑家人可以減少瘋癲概率?”
“不,成為桑家人,瘋了反倒是最好的結(jié)局�!敝荑ζ策^頭,悶悶地說,“奉神誅邪,永鎮(zhèn)長夢。世界崩壞,五姓逃竄,只有桑家守到了最后。桑家是最接近神明的世家,神通也是最強的,五姓那么提防你們,就是覺得你們這家人腦子軸,會把他們重新拖回長夢鎮(zhèn)守。
“以前桑家的老宅有一道門,四季常開,日夜不閉,是要讓走投無路的百姓有門可進,有路可走。哪里有邪祟作亂,哪里就有桑家人的血。如果你真的要當桑家人,就要供神明,聽鬼事,斷公義,殺邪祟。怎么,你真的想當桑家人?”
桑栩沉默了。
這責任太重,桑栩擔不起。
桑家為了擔起這重如泰山的職責,已經(jīng)付出了闔族的性命。
可是……他撫了撫胸膛,那些白衣人化作的絮光好似有溫度,烘著他的心房。桑栩只是一個菜鳥異鄉(xiāng)人,他們一定知道即使救了他也無法改變什么。他們救他,是因為他是桑栩,是他們未曾謀面的家人。
家人,桑栩細細品味著這個陌生的詞匯。
他輕聲問:“如果我真的想當,你會告訴我過河的神通?”
周瑕沉默了,目光開始往邊上游移。
桑栩懂了,他不知道地獄道過河神通是什么。
他抓了抓頭發(fā),煩躁地說道:“沒錯,你爺爺是跟我提過一嘴,可是他天天在我墳邊念一大堆,我哪里記得到那么多?”
正說著話,桑栩手上拽著的繩子忽然一抖。樓下并沒有傳來求救,但桑栩直覺覺得該拉繩了。他用力把繩子拉回來,繩子并不重,說明拉回來的不可能是沈知棠,但的確有重量綁在另一端,不會是沈知棠的肢體吧?
桑栩心中有不祥的預感。
用力拉,周瑕也來幫忙,繩子終于拽了回來,一只黑貓被他們扯出了胙肉的縫隙。
黑貓咬著手機,交到桑栩手里,然后乖乖蹲在原地。
手機沒有設(shè)置密碼,劃開屏幕,是沈知棠錄制的音頻。
“建國哥,路堵死了,我回不去了,”音頻里,沈知棠一直在喘氣,“我找到出路了,出路在那個女的的嘴里!我進不去,她太高了……對了,你們的同伴,那個灰眼睛的也在這兒。
“他好像把自己給剖了,還封住了七竅,感覺快不行了。我會用‘封息符’把我們倆封起來,能再多撐一會兒。建國哥,我還剩一個小時。你要是有辦法出去,那時候我還沒死的話,記得帶上我。
“周氏給你的待遇很差吧?噩夢公司的待遇比五姓好,如果這次我能活下來,我就向我老板推薦你。我是我老板的地下情人,我保證你一定能進公司�!�
桑栩:“……”
沈知棠這個家伙,為了活命,什么謠都敢造啊……
周瑕在旁邊問:“她老板是誰?”
“不了解,不認識,沒見過�!鄙h蛎娌桓纳卣f道。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連更六天,啊啊啊啊——
第47章
母女
“走吧�!敝荑φf。
“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周瑕勾起他的下巴端詳他,漆黑的眼仁大大的,有點呆。周瑕懷疑他是傻了,“你那個朋友不是告訴你出路在哪兒了么?我?guī)愠鋈��!?br />
“胙肉你有辦法解決嗎?”
“沒�!�
桑栩看著他,他再次炸毛,“早說過我不是萬能的,你走不走?給你三秒鐘,三、二、一!”
數(shù)到一,桑栩還是沒動。
周瑕看不懂他了,“你到底想干嘛?”
桑栩垂下眼眸,似乎在遲疑什么。
有周瑕在,下面的困境當然是小菜一碟。他縱使不完整,尚無辦法解決這持續(xù)增殖的胙肉,也能把桑栩平平安安地帶出去。桑栩再說幾句軟話、好話,或者晚上給他睡一睡,周瑕高興了,也能把沈知棠給捎出去。
可是為什么,心里空空的,總覺得還有事情沒有完成。
那群沉默不言的白衣人浮現(xiàn)在他腦海中,飛入他胸口的絮光好像結(jié)成一個虛無的小錘子,篤篤敲著他的心。
方蘭則背包里的對講機又響了——
“有人嗎……我一個人……好孤單……”
是郭宏建的聲音。
桑栩把對講機拿出來,問:“孫婉清還在么?”
“不在了……她走了……”
桑栩關(guān)了對講機,看了看時間,沈知棠還有半個小時。他把自己的背包和麻袋背起來,說:“我暫時還不想走,我想去找孫婉清,可以嗎?”
“你找她干嘛?”周瑕蹙眉。
這小混蛋無利不起早,肯定有什么圖謀。
周瑕提醒他:“你要羈她?羈押普通人的魂魄沒什么用�!�
“她一直在找她媽媽,她媽媽也在找她�!鄙h蝾D了頓,說,“我家先人用夢中夢告訴我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告訴我蔣老師就在下面,一定有他們的用意。我想,他們希望我承擔桑家的使命,想辦法鎮(zhèn)壓胙肉。但這太難了,我能力有限,實在做不到。不過,讓她們母女團聚,應(yīng)該可以做到�!�
周瑕挑了挑眉,他倒是沒想到,桑栩會有這種想法。
這件事費勁不討好,還得承受一定的風險——畢竟在這鬼地方,多待哪怕一秒鐘都可能出現(xiàn)始料未及的變故,而桑栩一向以趨利避害為信條,竟然愿意嘗試。
“不必去找她,”周瑕一副小菜一碟,手拿把掐的樣子,“讓她來找你�!�
他從桑栩背包里拿出一根紅線和三炷香,先用紅線系住桑栩的腰,另一頭系住自己的手腕,再讓桑栩點起香,心里默念孫婉清的名字,插在門檻上,結(jié)結(jié)實實磕三個響頭。
桑栩按他的話兒照做,一個響頭磕下去,心里念一聲“孫婉清”。
第二個響頭再磕,又念一聲“孫婉清”。
第三個響頭磕完,直起身正要念名字時,桑栩頓住了。他的眼前,多了一雙青紫的腳丫。腳上面是齊膝碎花裙,沾著觸目驚心的血污。桑栩感受到自己頭頂有一雙陰毒的目光,仿佛要把他的腦袋燒出兩個洞。
“別抬頭,拿起香,轉(zhuǎn)過來�!敝荑υ谒砗笳f。
桑栩拔出三根香,拿在手里,緩緩轉(zhuǎn)過身,站起來。突然間,兩只冰冷的手搭上他的肩頭,沉重無比,他膝頭一軟,差點跪下去。
“這女的怨氣太重了,你能站穩(wěn)嗎?”周瑕問。
桑栩發(fā)動了中陰身。即便如此,身上仍然壓了座大山似的,他咬著牙,滿頭冷汗。
“能�!�
周瑕又說:“記住,香火不能滅,三根香,三把火,那是你的命。跟著我走,不要太遠,也不要太近。孫婉清怕我,離我太近她會跑。”
“好�!�
周瑕踹了腳沈知棠的黑貓,黑貓嗷嗚一聲,上前開路,吭哧吭哧咬出一條羊腸小道。周瑕打起手電,不知道從哪抓出一把紙錢,往天一撒,喊道:“亡者出行,野鬼回避�!�
那些紙錢散落各處,桑栩余光里瞥見許多陰森的鬼臉一閃而過,紙錢跟著鬼一起不見了。周瑕往前走了,桑栩咬牙跟上。肩膀上的手好像要凍住他的骨髓,幸而三根香持續(xù)傳出些微的熱度,消解身上的冰寒。
一步步下樓梯,小道狹窄逼仄,兩邊俱是蠕動的胙肉。桑栩必須避開這些胙肉,同時又要護住身前的香火,走得提心吊膽。香炷一閃一閃,好似夜里的螢蟲。
對講機忽然又響了:“別留下我……我好孤單……”
桑栩心中浮起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刻,郭宏建黑沉沉的臉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張口就要吞桑栩的香火。說時遲那時快,不等周瑕過來,桑栩發(fā)動了請儺術(shù),鮮艷的色彩花紋爬上他的臉龐,一個高大而虛幻的無頭甲胄出現(xiàn),直接舉刀劈了郭宏建的鬼魂。
這就是護法靈官?
它跪在一側(cè),低垂著頭,請桑栩繼續(xù)前行。
周瑕往后瞥了眼,道:“繼續(xù)走,別管它。”
桑栩壓下心里的好奇,不遠不近地跟在周瑕身后。到了一樓,胙肉結(jié)滿墻壁,四處盡是倒掛的血管藤蔓。桑栩注意到,有兩個人繭一樣的東西倒掛在藤蔓上,隱隱可見沈知棠和聞淵發(fā)青的臉。
夢中夢里看到的肉山不見了,或者說,因為胙肉太多,早已分不清楚哪里是蔣老師的軀體。墻上盡是孫婉清的臉,猶如地上的尋人啟事一般。桑栩感覺到女鬼看到這些臉頰,越來越激動。
桑栩讓周瑕往臉多的地方走,越往深處,臉越多。最后他們繞過一條逼仄的小路,終于看見肉墻上小臉龐簇擁下的的巨大怪臉。
那張臉畸形、怪異,早已辨不出本來面目。
桑栩不能看,早已低下頭,站在原地。他感覺到身上的壓力一下消失了,一雙青紫的腳從他眼前走過,步向那張恐怖的巨臉。
恍惚中,他好像聽見孫婉清輕飄飄的呼喚:
“媽……”
瞬時間,所有面孔的眼睛都睜開了。中央那張巨臉層層疊疊的眼皮打開,無神的雙瞳映出它一直在尋找的女兒。它淌著渾濁的血淚,下意識想要撫摸女鬼破碎的臉頰,可是它已經(jīng)沒有手了。
久遠的記憶回籠,她想起她的丈夫收了張貴福的彩禮,想要把女兒嫁給那個孤僻古怪的男人。那男人她不喜歡,屢次勸說她的丈夫,結(jié)果只換來一頓暴打。她的女兒為了逃避結(jié)婚,離家出走,再也沒有回來。她到處尋找,不惜走進迷霧,呼喊女兒的姓名。
偌大的城市被籠罩在迷霧里,她看不清楚方向,漫無目的地行走。超市是空的,學校是空的,一切寂靜如死,直到某個時刻,一道低語像蟲豸一樣爬入她的腦海,告訴她婉清困在了公寓的地下。當她清醒過來,已經(jīng)身處地底,手里捧著一坨蠕動的血肉。
這血肉如此詭異,有種超出常理的吸引力,讓她一口一口吞入肚腹。她越來越胖,第一天過后竟無法走路,第十天之后她長成了一座肉山。一個尋找糧食的房客發(fā)現(xiàn)了她,不久之后所有房客都下來了,開始收割長成的作物一般收割她的血肉。
婉清,媽媽怎么找不到你呀……
婉清,媽媽對不起你……
婉清……婉清……婉清是誰?
怪臉發(fā)出呼喊,雙眼漸漸無神。眼看它的理智即將沉沒,周瑕下意識想要出手,卻被桑栩攥住手腕。女孩爬上肉山,抱著怪臉,溫柔地親吻,臉龐和身軀都緩緩陷入胙肉。
女孩輕柔的聲音取代了腦中的那道邪異低語——
“媽媽,婉清是你的女兒呀�!�
“媽媽,是婉清對不起你�!�
“媽媽,不要怕,婉清找到你了�!�
胙肉開始加速生長,膨出地面,伸向地上的公寓。墻體從下到上,逐層崩裂。那些躲在公寓里的房客尖叫著跑出來,轉(zhuǎn)眼間被胙肉吞噬。513的孫家父子急急忙忙把冰箱里的肉裝進背包,正要逃跑,無數(shù)怪臉從墻上凸顯而出,竟都是孫婉清憤怒的面孔。
“女兒……婉清……”父親喊道,“不要……”
臉頰飛速逼近,吞沒一切,哭喊聲戛然而止。
地下,孫婉清張開了黑洞洞的巨口。
喉嚨管是一條無盡的甬道,人間的界碑,正在其內(nèi)。
桑栩低頭看時間,沈知棠還剩最后十分鐘。
他爬上血管藤蔓,把聞淵和沈知棠放下來。桑栩和周瑕兩個人,一個人背沈知棠,一個人背聞淵,順便還扛著1817弄下來的麻袋,頂著因為吃得肚子滾圓而動彈不得的黑妞,爬進頂端的巨口。
二人并肩而行,進入界碑之后。
【桑栩,恭喜你成功在第三場夢中存活�!�
【戰(zhàn)利品:桑家的盲盒*1】
【七天后,第四場夢將如期開始。親愛的桑栩,期待與你再次相會�!�
第48章
提干
回到現(xiàn)實之后,桑栩上交了從1817帶出來的麻袋。聞淵也來了周宅,他剖過肚子取胙肉,算工傷,周家免費給他提供補天丹治療。桑栩看著周一難遞給他的補天丹,心中很疑惑,周家似乎不缺補天丹,他們的補天丹到底從哪兒來的呢?桑栩很好奇。
會議室里坐滿了人,周瑕坐上首,周一難坐他右手邊,旁邊是周安瑾。還有一些管理層,桑栩沒見過。
本來得由領(lǐng)隊寫一份情況說明報告,簡要說一說他們在夢境里的情況,特別是其他兩個周氏異鄉(xiāng)人的死因,但由于沒人敢讓周瑕寫報告,周一難讓桑栩直接口頭說情況。
桑栩早已在周瑕那兒鍛煉出高超的撒謊本領(lǐng),虛虛實實說完一番長篇大論,周一難沒有發(fā)現(xiàn)不對勁,反而對桑栩充滿贊許。
周一難總結(jié)道:“這一次夢境我們周家雖然損失了兩個員工,但好在在老祖宗的帶領(lǐng)下,我們成功爭回了桑家人的遺骨。反觀秦家的異鄉(xiāng)人,比我們早進去,幾乎全軍覆沒,一無所獲,最后一個小外包,還是我們周家人帶出來的�!彼⑿χ�,“老秦家向來倨傲,這回真是丟大臉了。”
又看向聞淵,“辛苦了,你這次表現(xiàn)得很出色,所有治療需要的費用集團都會報銷,有什么需要盡管向集團提。”
聞淵不善言辭,只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周一難看向桑栩,神色和藹,“小桑,你也非常優(yōu)秀。聽說你已經(jīng)請到儺了?”
“是。”桑栩低垂著眼眸,神色帶了幾分低落和悲傷,“我表弟臨死前,把他的儺送給了我�!�
周一難看了眼身邊的周安瑾,周安瑾點點頭,心中打消了些許對桑栩的疑慮。
畢竟桑栩能請儺,就說明他修煉了周家的神通,而一旦修煉了周家神通,就不能再修桑家神通了。
可萬一桑家有什么能夠復制別人神通的神通呢?他們對桑氏神通一無所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這種可能性也說不定。
周安瑾還是保持著些許懷疑。
周一難安慰桑栩,“小桑,節(jié)哀順變。你表弟既然肯把他的儺交給你,就說明他希望你好好活著。我記得那護法靈官是他從一個長命鎖里請出來的儺,煞氣沉重,十分厲害。我們周家一向重視人才,尤其是你這種高學歷高素質(zhì)的員工,今后集團會重點培養(yǎng)你�!�
長命鎖里的儺?是爸爸媽媽留給他,后面被小舅媽發(fā)現(xiàn)并搶走的那個金子打的長命鎖么?
難道護法靈官和桑家有關(guān)?
桑栩按下思緒,站起身,向周瑕鞠躬,又向周一難鞠躬,“都是老祖宗和董事長指導得好,我一定加倍努力,為各位領(lǐng)導分憂�!�
說完,他看見周一難的茶杯空了,還給周一難倒水。周一難連聲夸他,臉上褶子都笑開了,“有功之臣當賞,小桑,你有什么想要的?”
桑栩鄭重地說道:“我希望老祖宗身體健康,董事長萬事如意,我們周氏蒸蒸日上,獨占五姓鰲頭�!�
“好!”周一難振奮無比,“說得好!”
除了周瑕,會議室里所有人都鼓起了掌。周瑕環(huán)顧這些對桑栩贊不絕口的周家人,覺得他們一個比一個傻,居然這么輕易就被桑栩的滿嘴謊話給騙了。
白癡,蠢蛋,智商低。如此愚蠢,枉為他周瑕的子孫,周瑕恨不得把他們?nèi)块_除周家籍。
會議最后,桑栩被提了干,周一難說,以后桑栩可以自由挑選隊員入夢,還能得到集團的裝備支持,包括一些級別比較低的秘藏符咒、老物件和各種高科技設(shè)備。
這對桑栩來說是個大喜事,一般員工只能得到彈藥支持,但在夢境里,更有用的是換位符、殷郊儺面這種符咒和老物件。周氏家大業(yè)大,定然有不少藏品,就算只能借用級別低的部分,也是莫大的幫助。
更重要的是,成為了干部,就成為了周氏的小管理層。是不是意味著,桑栩可以接觸異鄉(xiāng)人更多的奧秘?比方說,如何預知下一場夢境,如何組隊入夢?
“小桑和小聞,你們先出去吧,我們和老祖宗還有事要談�!敝芤浑y道。
從會議室出來之后,桑栩坐在走廊里等周瑕。正低頭玩著手機,面前停了一個人。桑栩抬起頭,對上聞淵灰色的眼眸。
“謝謝。”他說。
他說話向來簡短,但桑栩能聽懂,大概是在謝桑栩救他出來。
桑栩淡淡道:“舉手之勞�!�
道完謝,聞淵并沒有立刻走,似乎有話想問。
“有什么事么?”桑栩主動開口。
聞淵低眉沉思了片刻,問:“怎么讓別人喜歡你?”
“嗯?”桑栩沒懂。
聞淵解釋道:“老祖宗和董事長都很喜歡你,但我常常被人討厭�!�
“……”桑栩解釋道,“他們想聽什么話,你就說什么話�!�
“我說過,還是被討厭了�!�
“你舉個例子?”桑栩說。
聞淵低頭想了會兒,說:“上半年董事長過壽,我知道他有男科疾病,性生活不和諧。我送他從香港買來的藥,祝他金槍不倒,他降了我的職,不允許我在他面前出現(xiàn)。”聞淵頓了頓,補充道,“那副藥很貴,花了我一個月工資�!�
不慎得知周一難性功能障礙的桑栩:“……”
唉,這個人……能夠洞察別人的內(nèi)心,卻不理解人性么?
“下次我教你�!鄙h蛘f。
“謝謝,”聞淵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去幾步,又倒回來,說,“董事長問我你有沒有什么秘密,我應(yīng)該回答什么?”
桑栩有些意外。
聞淵的意思就是他沒有告訴周一難,他看不透桑栩。
要知道,當老板的都喜歡好把握的下屬,如果老板摸不清楚下屬的底細,自然不會委以重任。周一難這么問聞淵,很可能是想要交代桑栩干一些重要的事。而在交代桑栩之前,周一難必須調(diào)查清楚桑栩值不值得信任,有沒有見不得人的秘密,又或者有沒有可供周氏利用的把柄。
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周一難必須剔除他是桑家人的可能性。
聞淵是個好人啊。
所以交給周一難什么秘密好呢?
桑栩想了想,道:“你告訴他,我性功能障礙�!�
當病友,應(yīng)該可以拉近一點他和周一難的心理距離吧。
“好的�!甭劀Y點頭。
聞淵走了,周瑕還在會議室里和周一難談事兒,桑栩等了半天他都沒出來,就去了趟廁所。公司鑰匙插進廁所門,桑栩進了公司。先看有沒有新快遞,還真有——七顆死不瞑目的人頭整整齊齊碼在收發(fā)室門口,其中一顆人頭上寫著“沈知離敬上”,剩下六顆都寫著“沈知棠敬上”。
沈知棠差點沒從夢里逃出來,這些人頭肯定都是沈知離搞的,他在幫她妹妹完成工作。
但……他這是把他那個夢境里的異鄉(xiāng)人全殺了嗎?
桑栩挨個觀落陰,大部分人頭都沒什么用,甚至好幾個根本稱不上管理層,全是沈知離拿來充數(shù)的。只有一個人頭的主人有些價值,是秦氏某個下屬公司的保安隊長。他們保護的東西在郊區(qū)的一個倉庫,非常神秘。那倉庫的安防也很奇特,是由五姓輪流派人看守。
有點東西,可以找個時間過去探一探。
正要停止觀落陰,桑栩忽然看見,人頭被沈知離割下后,沈知離摳下人頭的眼球,放入微型定位器,又把眼球塞回去。
桑栩:“……”
很明顯,沈知離在調(diào)查他。
幸好他早就做過實驗,試圖用定位器定位公司,但gps上顯示的永遠是銀堅大廈,而除了桑栩以外的人,即使到達這個地點也根本找不到公司。
現(xiàn)在問題來了,他是裝作不知道,還是揭穿沈知離?
如果揭穿沈知離,就必須予以懲罰,可桑栩只是個叩關(guān)異鄉(xiāng)人,不被沈知離搞死就很不錯了,怎么懲罰他?但如果裝作不知道,感覺又很沒有老板的逼格。他身為老板,怎么可能連這點小把戲都發(fā)現(xiàn)不了?
一面沉思,一面拿起信件快遞,是沈知棠寄來的。
尊敬的老板:
我是沈知棠,很抱歉這次入夢沒能給您帶回有用的人頭,請多給我一點時間,我會盡力完成工作。另外,我誠懇地向您推薦劉建國先生,他具有冷靜的頭腦和卓越的判斷力,非常適合我們公司的異鄉(xiāng)人崗位,希望您予以考慮。
沈知棠
PS.隨信附茅臺兩瓶,祝老板工作順利,事事順心。
又是茅臺。
桑栩覺得自己開公司最明顯的好處就是實現(xiàn)了茅臺自由。
有什么辦法搞一搞沈知離呢?
桑栩忽然想到夢里遇見的那個四頭怪物幻境,還有郭宏建說的“他們跟著你”。爺爺把他送到現(xiàn)實,改了他的名字,改了他的生辰八字,就等于抹掉了桑小乖這個身份。
在風水神通這個行當,改生辰八字不是改身份證上的那一行數(shù)字,而是從性命本身去更改,爺爺必定耗費了很多資源,今后無論是誰都不能通過他原本的生辰定位他。桑栩感覺,爺爺不僅是在防五姓,更是防另一種更為強大的力量。
有東西跟著他,有東西想要找到他。
桑栩從翠花身上裁了片紙下來,剪成紙人的形狀,貼上自己的頭發(fā),然后用朱砂寫下桑小乖的生辰八字。當時爺爺在婚書上寫的是他原來的八字——己卯、丙子、己亥、甲子,他瞟了一眼,記住了。
按照周一難提供的方法,在老物件上放自己的八字和頭發(fā),它就會成為自己的替身。
現(xiàn)在,這片紙人就成為了桑小乖的替身。
桑栩把紙人放在快遞桌上,在收件人一欄上填:沈知離。
如果沈知離被認作是桑小乖,會發(fā)生什么呢?
與此同時,會議室里的周一難收到新短訊。
打開手機一看,發(fā)信人是聞淵。
聞淵:【桑栩也性功能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