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寧馥看他一眼,男生突然意識到這句話似乎太曖昧,熱血“呼啦”一下子沖上他的面頰。
他吭吭哧哧地加了一句,“我、我學會拉桿了好像,先跟你練練,省的以后和他們打球的時候炫技失敗了很跌份的�!�
他怎么說也是校隊的隊長。
這個時候就又追求起男孩子的尊嚴來了。
兩個人抬著羊上樓,箱子放在家門口,衛(wèi)九州就下樓去了。
寧馥從釘在門邊的郵報箱里拿今天的日報,一個大信封跟著掉出來。
衛(wèi)九州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樓上寧馥在喊他。
他匆忙地回過頭。
女生從露天的陽臺上探出身來朝他招招手,即使離得有點遠了,衛(wèi)九州也能看見她臉上的笑容。
她喊道:“衛(wèi)九州,我錄取啦!”
衛(wèi)九州跳起來,也朝她拼命地揮手。
“真好!”他高興地大叫。
真好呀!
只可惜他的成績是拍馬也趕不上寧馥的。吊車尾太久,就算高三的最后幾個月拼命學習,也只夠讓他錄取到另一所飛行學院,和寧馥的航空大學是沒法比的。
他也沒想比。只是覺得有點遺憾。
能怎么辦呢。反正他有朝一日也會飛的。
都是同一片天,他慢慢追吧。
*
暑假一溜煙地過去了。
八月末,寧馥北上,入學報道。
王曉燕在忙學校開學的事情,抽不開身,寧建業(yè)部隊在野外拉練,請假也成了天方夜譚。王曉燕倒是很放心寧馥自己動身,寧建業(yè)一腔愛女之情無處抒發(fā),光是閨女去上學要準備的東西就寫滿了兩頁紙,找空當一一囑咐給自家媳婦,千萬別缺了啥少了啥。
王曉燕一邊備課一邊聽丈夫絮叨,實在耳朵生繭,忍不住道:“她是去讀軍校,又不是去野外生存,自己帶電飯鍋做什么?”
從被子到床單,從臉盆到鞋墊,學校都給你包圓了,帶那些鍋碗瓢勺和羽絨被去干什么,等著被人沒收嗎?!
“虧你還是當兵的!”
被老婆懟完寧建業(yè)也清醒過來了,劃掉大多數(shù)東西,委委屈屈,“你喊虎虎來,我叮囑她就行了�!�
多帶深色的棉襪子、多帶保暖內(nèi)衣、帶治拉肚子、感冒的藥和紅花油、創(chuàng)可貼、風油精。
都是經(jīng)驗之談,用得上。
寧建業(yè)越說越心疼。他自己是當兵過來的,從沒覺得苦,但把這些經(jīng)驗給自己親閨女一傳授,便覺得閨女這一去可要受罪了。
最后是寧馥安慰了他半天,寧團長才掛了電話,繼續(xù)研究他的演習計劃去了。
王曉燕對寧馥的叮囑就簡單多了:“收收你的脾氣�!�
言簡意賅,但是一針見血。
寧馥笑嘻嘻的,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王曉燕嘆一口氣。
——部隊,不是由你炸刺兒逞能的地方,敢特立獨行敢不聽命令,什么棱角也給你磨平了。
脾氣太大,性格太強,才是要吃苦頭的。
Q市。海軍航空大學。
這兩天是新生集中報到,門前人熙熙攘攘。
寧馥輕裝簡行,在人群中游魚一樣,迅速地進了校園,又迅速地辦了報到手續(xù)。隊干部四十歲上下,一張黑臉,但看得出挺喜歡她這個利索勁,叫寧馥會寢室收拾好后找他報到,給新生發(fā)生活用品。
飛行學員的住宿條件確實要比其他院系強一些,其他人院系學員是六人寢,實際住五人,飛行學員是四人寢,實際住三人。宿舍內(nèi)有獨立衛(wèi)浴,有個小陽臺,雖然地方不大,但也算窗明幾凈。
寧馥端著七八個臉盆發(fā)了一圈,她那屋來人了。
是和她在最后一輪選拔時就分在一組的那個女生。
她一個人拖了足足五個尺寸巨大的行李箱,看起來累得直喘,寧馥上去幫忙都覺得她的箱子沉得令人意外。
那姑娘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把所有行李推進了房間,這才有空閑轉(zhuǎn)頭看一眼幫忙的好心人,隨即驚喜地叫道:“誒,是你!”
她倆連姓名都還沒互通。
這姑娘叫徐蘇,一邊簡單地自我介紹了一下,一邊開始拆她的行李,嘴里和寧馥抱怨道:“不讓我爸媽進來,我只能自己把這些東西一趟一趟運上來,累死我了!”
她的行李箱一打開,塞得滿滿當當?shù)臇|西就像雪崩一樣溢了出來——
記憶棉的床墊、枕頭、羽絨被,甚至還有一個機器貓的抱枕。
第二個箱子里是衣服,從毛呢大衣到蕾絲連衣裙,應有盡有。
第三個箱子里是書,上頭一層是專業(yè)書,下頭一層是言情雜志。
還有一箱子零食。
她打開的行李箱鋪滿了整個寢室,除了兩人站立的地方,屋子里是一點兒下腳的地方也沒有了。
徐蘇抬頭環(huán)視了一下寢室的擺設,不由得苦惱,“這柜子也太小了,根本放不下啊!”
屋里的柜子是豎排鐵皮柜,一人一排,也就放幾件換洗衣物加冬夏被褥,幾乎就沒什么多余的地方了。
寧馥:“……建議你不用的可以都讓你爸媽拿回家去�!�
就算她不拿,到時候區(qū)隊也會讓她郵寄回去或者直接沒收的。
徐蘇茫然地看看一地的東西,“可是、可是這些都是我有用的呀!”
她有點絕望,掏出手機來給家里人打電話,說要把行李放回去一大批,寧馥站在兩三米外都聽見電話那頭一個女聲震驚地道:“咱們只拿了這一點!”
徐蘇掛了電話,寧馥友情附贈一句:“手機千萬收好,被查出來誰也救不了你�!�
徐蘇呆呆的:“我媽說零食不往回拿了,都分給大家,給區(qū)隊長也拿一點�!彼庇X不太對。
寧馥:“我建議你不要一上來就給自己找罪受�!�
軍校整理內(nèi)務,所有的東西擺放都有要求,更沒有在寢室放個零食柜的“寬容”。
要么現(xiàn)在清理掉,要么挨了處分以后清理掉……
徐蘇家挺有錢的,爸爸做生意,媽媽是全職太太,就她一個女兒,掌上明珠般地疼愛。
她能考上飛行員,她爸媽驕傲得不得了,提前好幾天就帶她來了Q市,把周圍的景點都逛了,小吃都嘗了,就差一路跟到寢室里給她連床都鋪好了。
仿佛第一次意識到自己踏入了虎穴狼窩,身上還穿著泡泡袖上衣和熱褲的徐蘇捏著手機,呆滯了。
另一位舍友名叫羅松雪,晚來一天。
她的行李就和寧馥差不多,加上學校配發(fā)的軍品,放進柜子里也整潔干凈得幾乎沒什么個人痕跡。
兩個舍友明顯就是兩路人,羅松雪有點看不上徐蘇富家大小姐的傻白甜做派,徐蘇也不想熱臉去貼冷屁股——
寧馥成了兩個人爭取的對象。
“區(qū)隊發(fā)衣服了,走走,領衣服去!”
寢室外有人招呼,徐蘇聽見聲音就從床上跳下來,抓住寧馥的手臂,“走!”
略顯瘦小的羅松雪沉著臉,反而率先離開了寢室。
發(fā)給新生們的是統(tǒng)一的07式軍裝,常服和作訓服各兩套。另有配套的學員肩章、領章、和膠鞋、皮鞋、作戰(zhàn)靴等。
大家都很新鮮,有人沒換衣服,帶著軍帽就出去了,成了第一個被執(zhí)勤的糾察隊記名字的倒霉蛋。
新生們嘰嘰喳喳三三兩兩,新鮮地走在校園里頭,殊不知,自己也是別人眼里的“新鮮”。
高年級的看他們都覺得好笑,仿佛看見了當初單蠢的自己。
這么股堪稱自由散漫的歡快勁兒,也只有在新生報到的前兩天才能看到啦!很快,他們就會領教到什么叫做軍校姓“軍”。
這里是培養(yǎng)軍人的大學,不是把大學生變成軍人。這兩件事看起來似乎一樣,性質(zhì)卻本質(zhì)不同。
從接到錄取通知,踏入這校門的那一刻起,無論自身有沒有覺悟,無論是否合格,他們都已經(jīng)是軍人了。
大學生,是國家護在羽翼之下的。
而他們,是這個國家的戰(zhàn)士。
寢室里,羅松雪已經(jīng)換上了作訓服,正仔細端詳,臉上難得地帶著笑容。
她撞上寧馥和徐蘇的目光,立刻從鏡子前轉(zhuǎn)開了。
寧馥只是提醒了一句,“晚上睡覺警醒點�!�
入學就是兩個月的軍事化訓練,不管你是工程系通信系還是飛行學院,一視同仁,全都要泥里土里滾一圈,把自己滾出一個軍人的樣子來。他們現(xiàn)在就要有“兵”的自覺。
明天上午就是開學典禮,按理說今晚不該出什么幺蛾子,但寧馥的神經(jīng)還是繃得很緊。
這三天她也算在隊干部那里掛了號,出身軍人家庭,說話利索辦事果斷,隊干部挺看好她,也多跟她說了幾句。
——據(jù)說他們的飛行教官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
寧馥自己也不是個按常理出牌的人。
如果是她,她會在所有人全心期待著第二天早上的開學典禮的時候,玩一手突然襲擊。
果然,半夜,集合哨響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寧馥:我預判了你的預判!
某位教官:不要高興的太早,親愛的外甥女。
第108章
碧血丹心(29)
半夜三更的哨響聲仿佛在夢境中無限遙遠的地方,寧馥翻身從床上躍下地,屋里另外兩個人還睡得正香。
她不得不過去猛晃兩個人的床腿,一邊道:“緊急集合!”
徐蘇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了個身,而羅松雪也只是木呆呆地坐起來,甚至還問了寧馥一句,“地震了?”
徐蘇是心大,根本沒把寧馥的提醒聽進心里去,而羅松雪卻是努力保持了清醒,最后還是沒敵過滾滾襲來的困意。
他們這兩天已經(jīng)跟著學校的作息走了,每天早上六點起,整隊帶出去跑五公里。沒形成訓練習慣的人剛開始這樣的日常,根本就熬不住。
寧馥不需要再跟她們解釋第二遍。
窗外炸雷般的一聲吼幾乎和寧馥的聲音前后腳地響起——
“緊急集合!”
這下連已經(jīng)又投入夢鄉(xiāng)的徐蘇也給嚇醒了,另一頭羅松雪整個人一激靈,仿佛被按下開關一樣動作迅速地套起褲子。
寧馥已經(jīng)穿戴得差不多了,剛系好軍靴的帶子,就聽外面的男聲再次爆喝:“最后出來的三名,靠墻深蹲一百個!”
徐蘇發(fā)出一聲呻吟。
——她幾乎已經(jīng)預見到自己悲慘的命運了。
她咬咬牙,對寧馥和羅松雪道:“你倆別等我,先下去吧�!�
她光穿著背心,一條腿還在褲子外頭,襪子也找不見了。
羅松雪下意識地看了寧馥一眼。
寧馥正給徐蘇找襪子。
于是羅松雪也干脆上手幫徐蘇穿衣服——或者說直接簡單粗暴地扯下掛在床頭的迷彩作訓外套,劈頭蓋腦地撲在徐蘇身上。
兩個人幾乎是拖拽著徐蘇,從宿舍樓跑下去。
她們住的樓層不高,就三層,但這三層的樓梯從來沒有如此令人痛恨過。
在下樓途中徐蘇還掙扎著將兩條胳膊成功地套進了袖子里。
但她還是被攔在了隊列之外。
“軍容不正,給我把你扣子系好了!”
后面還有幾個學員火燒屁股般地跑下來,一看這情景紛紛檢查一番自己的儀容儀表,確定扣子都扣好帽子都戴正了,這才一溜煙地鉆進隊列里。
徐蘇扣子系好了,隊干部也轉(zhuǎn)到了她面前。
“你武裝帶呢?!��?!”
四十歲的黑臉教官,最后那一個“啊”字簡直能把人耳朵震聾,徐蘇幾乎下意識地往后一仰。
“會不會說話?!招飛的時候忘了給你檢查聲帶嗎?!”
徐蘇硬著頭皮立正,“我忘了……”
隊干部唾沫星子都要噴到她臉上了,吼聲能傳出二里地,“喊報告!”
徐蘇被家里從小寵到大的,連一句重話都沒挨過,此刻眼圈都紅了,心氣也沖上來,咬著牙也大聲吼回去:“報告教官,我忘拿了!”
很顯然,她今天就是殺雞儆猴的那只可憐的小雞崽。
而教官并不打算只殺一只,來嚇唬這些自由散漫的少爺小姐們。
他轉(zhuǎn)向不怎么整齊隊伍,冷冷道:“和她一起下來的那兩個,出列!”
*
因為沒有武裝帶,徐蘇不能進入隊列,“理旱比弧鋇爻閃俗詈笠幻。
而寧馥和羅松雪,則挨了隊干部的好一頓嘲諷——
“戰(zhàn)場上她叫人打中一條腿,你們兩個抬擔架抬到醫(yī)院門口讓她下來自己走,她被敵人打死了,你們也有責任,知道嗎?!”
“帶著個累贅是你們的選擇,幫了就要幫到底,別玩假仁假義!沒能力幫,就別幫,被拖死的是你們!”
徐蘇站在一旁氣得胸口不斷起伏,側(cè)臉都能看出她腮幫子的咬肌一鼓一鼓的,馬上就要爆發(fā)。
隊干部冷笑著看她,“噢喲,委屈呢,生氣啦?”
他陰陽怪氣不過兩秒,隨即就是一聲爆喝:“你要知道她們今天倒霉,就是因為幫你!你瘸一條腿,就害死兩個好戰(zhàn)士!不想拖累別人,自己就不要做廢物!”
“你們?nèi)齻,靠墻深蹲100個,自己報數(shù)!”
“其他人,解散!”
飛行學院宿舍門前的隊列解散了,眾人帶著困惑,也帶著對寧馥她們濃濃的同情,更帶著被來一次下馬威的心有余悸,返回了宿舍。
——敢情折騰這一回就是為了比拼一下大家穿衣服下床的速度?
羅松雪一句話也沒說,走到一旁徑直做起了靠墻深蹲。
徐蘇眼淚啪嗒啪嗒地掉下來,她有些無助地看著寧馥。
“下次記得系武裝帶�!彼龑π焯K道:“省點哭的力氣吧,做完上去,還會有第二次吹哨的�!�
“相信我,如果下一次集合晃頤100個深蹲還沒做完,只會死得更慘�!�
徐蘇連眼淚都忘了擦,震驚地“啊”了一聲。
就連悶頭在一旁做深蹲的羅松雪,也不由得將注意力轉(zhuǎn)向?qū)庰�,投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已經(jīng)搞了一次突然襲擊,還來?!
寧馥完成一個動作標準的靠墻深蹲,一邊淡淡道:“就是要等河腥碩家暈今晚的折騰已經(jīng)過去了,才是突襲最好的時候�!�
神經(jīng)高度緊繃之后又驟然放松,大多數(shù)人不會想到很快他們即將迎來第二次半夜三更的緊急集合吧。
否則……把他們當一場好戲看的人,也不會現(xiàn)在還沒休息。
她微不可查地朝飛行學院宿舍對面的一棟樓揚了揚下巴。
三層上有一間辦公室,拉著窗簾,但能看出還亮著燈。
窗簾的縫隙間,一抹微光一閃而過。
羅松雪看明白了她的示意,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qū)γ鏄堑哪莻窗口。
“……你是說……真正管事的,正在對面盯著我們?”
一旁的徐蘇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連聲音都下意識地壓低了,和做賊一樣小小聲地問:“剛剛……剛剛那是望遠鏡?”
寧馥頷首。
她笑道:“人家正看著呢。”
說著又做了一個標準的靠墻深蹲。
徐蘇和羅松雪全身緊繃,動作也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誤。
導演都沒睡,作為群眾演員的大家怎么能先謝幕呢。
*
報數(shù)到100,三個女生身上都已經(jīng)汗?jié)�。隊干部從樓里巡查了一圈出來,淡淡看了她們一眼�?br />
“不錯,沒有偷懶�!彼樕蟿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們應該慶幸這一點�!�
“現(xiàn)在,解散吧,回去休息,明天早上開學典禮,不要遲到。”
若沒有寧馥的那句話,羅松雪和徐蘇恐怕會因為“回去休息”四個字在心中大大地松上一口氣。
但現(xiàn)在,她們幾乎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個亮著微光的窗口,并后脊梁發(fā)冷。
三個女生默默上樓去了。
羅松雪一向沈默寡言,而徐蘇連番遭到了打擊-愧疚-驚嚇,此刻也是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一進房間,就找到了不知什么時候掛在椅背上的武裝帶,沒脫衣服,反而不做聲地把武裝帶扎好,然后這才慢慢爬上床,把被子往身上一搭。
“以后別幫我,我們各走各的。”她低聲說。
如果她要成為能和戰(zhàn)友并肩作戰(zhàn)的人,現(xiàn)在就不能依賴別人的幫助。
羅松雪也一樣,衣服紋絲不動,仰面躺著,雙眼注視著天花板。
沒辦法——經(jīng)過剛剛的風波,再加上100個實打?qū)嵉目繅ι疃�,能立刻睡著也是一種本事。
然后她和徐蘇就聽見了寢室里響起的小呼嚕。
兩個人完全沒有睡意的人微微欠起身,在黑暗中對視了一眼。
——寧馥居然睡、著、了?!
兩個女生陷入疑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該跟著寧馥睡過去。
寧馥雙手搭在身唬睡得姿態(tài)堪稱安詳。
她相信自己的預判�,F(xiàn)在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盡快休息。
就在這樣的糾結中,兩人意識漸漸昏沉,緊緊保持著最后一點點戒備。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短得像一秒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緊急集合!��!”
這一次兩個女生都聽見了自己之幻惶到過的哨聲,原來竟是這么響,這么尖銳!
在半夢半醒間被猛然喚醒是無比痛苦的,但徐蘇和羅松雪顧不上難受,都第一時間暈暈乎乎地坐起身來,腦子還沒清醒,身體就已經(jīng)自動地去摸索著帽子了。
然后就見寧馥以驚人的反應速度,直接從上鋪跳了下來,動作利落地拿起掛在一旁的軍帽戴正,仿佛在一瞬間,她就已經(jīng)走到門口了。
然后再門邊回過頭來:“怎么還不走?”
徐蘇和羅松雪這才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從上鋪爬下來。
三個人幾乎是最早到達集合點的。
——這一次,更多人遲到了。
已經(jīng)緊急集合過一次了,誰能想到這種神經(jīng)病的舉動還會有第二次?!距離開學典禮只有幾個小時了,教官這是要瘋嗎?!
但教官就是這么瘋。
原本回歸被窩,放下一顆受驚的小心臟,帶著滿肚子被強行叫醒白折騰一通的抱怨好好睡一覺的飛行學員們,再次聽到了催命般的集合哨,以及教官的魔音灌腦。
后五名被罰了一百俯臥撐。
順利回到宿舍,徐蘇小心翼翼:“還會吹哨嗎?”
寧馥看了眼表。
凌晨四點十分。
“不會了�!彼�。
羅松雪問道:“為什么?”
寧馥淡淡道:“同樣的把戲,玩第三次就沒意思了�!�
羅松雪還有些將信將疑,徐蘇卻很樂意相信寧馥的話,飛快地脫了外套爬上床去,“快快抓緊時間睡一會兒,還有兩小時呢�!�
但很顯然,被坑了兩次的飛行學員們大多數(shù)都變成了疑神疑鬼的驚弓之鳥。
從開學典禮上大家的狀態(tài)就能看出來。
航空大學規(guī)模很大,開學典禮是露天的,就在操場上。
每人一個小馬扎,各學院列隊入場以后按口令坐下。
飛行學院人少,但是航空大學的尖刀。
戰(zhàn)斗機飛行員的區(qū)隊,就是尖刀刀刃上最精煉的那點鋼。
被其他院系羨慕嫉妒恨地調(diào)侃為“眼睛珠子”。
“眼睛珠子”肯定是要安排在最中心的C位的。
坐在C位的飛行學員們此刻卻無暇享受這份殊榮。
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都在和無比折磨人的困意做著斗爭,眼睛頻繁地眨動著,卻以人力不可轉(zhuǎn)移的趨勢合攏。
只要一閉上,就像上下眼皮粘了膠水一樣,再睜開都無比痛苦。
旁邊學院的人瞧新鮮——
“他們這是怎么了?我看見好幾個坐著打瞌睡的!”
“是誒……”
“害,我聽說半夜他們緊急集合了兩回呢!”
“臥槽,還沒開學就玩緊急集合?!他們不是學校的心肝寶貝么,玩這么野啊?!”
……
區(qū)隊教官走過來,目不斜視悄悄說話的幾個都趕緊閉嘴了。
開學儀式很隆重。國旗護衛(wèi)隊都是實打?qū)嵰幻装艘陨系膬x仗兵,海軍的儀仗服襯得人那叫一個盤靚條順。
領導的講話也是既接地氣又感人,說得不長,大意就是你們都是國防現(xiàn)代化的新生力量,要對得起國家的信任。
時刻準備打仗,時刻準備犧牲,——
這是戰(zhàn)士的使命,也是軍人的榮光。
每個學院每個區(qū)隊,都進行了自己的授旗儀式。從這一天起,他們就正式成為一個集體的戰(zhàn)友了。
下午就是各學院的訓新時間,給他們最后的機會給家里打個電話,然后檢查內(nèi)務。
徐蘇藏在寢室柜子里的機器貓抱枕還是被搜走了。
接下來的六十天,等待他們的是正兒八經(jīng)的軍訓。
他們要在這六十天里適應和完成自己的角色轉(zhuǎn)變——
從學生,到軍人。
徐蘇驚魂未定,晚上熄燈時還悄悄地問寧馥,“今天晚上不會還要吹哨吧……”
寧馥搖搖頭,笑道:“不會了�!�
昨天這一遭后,大家的精神再次緊繃起來了。都害怕今晚教官會故技重施。
她估計很多人會連衣服都不脫就上床睡覺。
但對面絕對也預料到了這一點,就這么耗著他們的精神,讓他們在高度緊張和擔驚受怕里干耗一晚,再吹集合哨肯定要這么拖上他們幾天。
有她的保證,徐蘇和羅松雪都放心睡了。
半夜,哨響了。
寧馥睡得很沉,在夢里正吃紅燜羊肉,反應遲鈍了半分鐘。
她模模糊糊地聽見外面教官喊——
“最后一名沒有早飯!”
缺了大德。
她翻身下床,軍帽往胳膊下一夾,往窗外看一眼,已經(jīng)好多人跑出去了,樓下隊列都成型了。
寧馥推開窗戶。
“——寧馥你要干什——”
徐蘇的驚呼聲還沒落地,寧馥已經(jīng)翻出窗外——
順著三樓外墻的排水管,一路滑下去,落地。
她踩著花池子邊沿站直身體,意識到自己對面就站著一個人,距離近到都快臉貼臉了。
定睛一看——
居然還莫名有點臉熟?
作者有話要說: 二舅:嗬,挺有本事啊你
早飯沒了。
寧馥:眼淚汪汪。
第109章
碧血丹心(30)
隊干部劉國勇,上尉,在飛行學院干了好幾年了,放飛的飛行員也有好幾屆。
但他還是頭一次經(jīng)歷這種情景。
——有學生,直接從三樓的窗戶跳、出、來!
他一時連反應都沒來得及做,就眼睜睜看著那新生攀住墻外的水管,雙腿一扣,好像再簡單不過的那么往下一滑,順順當當?shù)啬_已經(jīng)踩在了地上。
人落地,劉國勇才看清這居然還是個女生!
就算是飛行學員,也沒必要走空投啊!
而且這才哪到哪?!你要說是身手利索的老兵玩這么一出也就算了,可這是才剛?cè)雽W三五天的新生,新生啊!
早上跑個操都能有人跑吐了的新生��!
難不成一窩小雞崽里混進個帶雞毛兒的老鷹來?
并不知道又被用動物形容的寧馥一腳踩在樓下窗戶邊的草坪邊沿上,差點就破了功。
在樓下學員們震驚的眼神中她努力保持平衡,連跟自己臉貼臉那人到底是誰也沒往心上去——大家都看著呢,既然裝了這個X,就一定要保持最高的格調(diào),追求完美——等等,剛剛那張臉怎么有點眼熟?
她腳下還沒站穩(wěn),目光后知后覺地轉(zhuǎn)回來,這才意識到兩個人離得有多近,寧馥幾乎下意識地伸手想去扶一下對方,只要這么一個支點,半秒鐘她就可以找回平衡。
對方也盯著她的臉看,臉上只有最初驚訝了一瞬,現(xiàn)在是一種混合的,復雜的神情。
但寧馥沒注意。
她只注意到一根手指。
一根命運般地,朝立足未穩(wěn)的她戳過來的手指。
一切都在剎那之間,那人卻仿佛瞬間就預判了她的動作,左側(cè)垂下的手臂漫不經(jīng)心地往后微微一撤,寧馥的手竟就這么落了個空。
然后肩膀上就被那人輕輕一戳。
剛剛徒手從三樓滑降,被萬眾矚目、把教官驚呆的鳳霸天,晃了一晃,“噗通”一下子,一屁股坐倒在草坪里。
“高危違規(guī)動作,扣你五分鐘�!蹦侨说�。
他的聲音冷淡,不同于隊干部劉國勇那粗糲如同被摔了五六七八次的高音大喇叭般的嗓子,也沒有言辭譏諷,——反正現(xiàn)在坐在草地里的女生也不需要太多諷刺,她這副模樣就挺有意思的。
寧馥:氣到扭曲.jpg
五分鐘!
五分鐘黃花菜都涼了!她只能戳在隊列外面看著所有后面的學員沖進隊里,最后一名毋庸置疑就是她的。
現(xiàn)在她是完全清醒了。睡意被清除,寧馥皺起眉毛。
那人已經(jīng)背著手走開了,但剛剛那張臉卻在她腦海里像電影畫面一樣“刷刷”地閃回。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她知道了!
“原來是長得像我……”寧馥低聲嘀咕了一句。
“是你長得像我�!�
有人在她脖子后面淡淡道。
神出鬼沒!
寧馥后脊梁一抖,不受控制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那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轉(zhuǎn)到了她身后,而且顯然,聽見了她那句聲音小得不能再小的自言自語。
劉國勇已經(jīng)在整隊了。
大家看起來還在期待著什么——前天的緊急集合都是把人拉下樓點個人頭查個軍容就完事了,好多人還迷迷糊糊半睡半醒,心理盼著還能回去睡上一會呢!
現(xiàn)在是凌晨四點十分。天都還沒亮,星辰在頭頂上閃爍。
寧馥還要從牙縫里擠出句話來,便聽見自己耳邊一聲尖銳的哨向——
“目標702峰頂,跑步前進!”
她轉(zhuǎn)過臉,那人已經(jīng)朝出發(fā)的隊伍走去,回過頭來施舍給她一個眼神,“還不歸隊?”
寧馥咬咬牙,拔腿跟上去。
*
迎著凌晨的涼風,飛行學院一區(qū)隊全員向著702山峰峰頂跑部前進。
隊伍里犯困的終于睡意全無,都認命地邁開了腿。
他們還沒跑過越野,這是第一回
,大家心里都沒有底。而且……粗略估計一下,路程不短。
也有人不敢說話,但心里忍不住地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