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驚呆的鄧明澄反應(yīng)過來，扶住我即將倒下的身體，「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宣太醫(yī)！快宣太醫(yī)！」
我被安放在正陽宮西配殿。
記得當(dāng)年，我從盥洗局被調(diào)到正陽宮，就是在這西配殿當(dāng)差。
每天掃掃地、干干粗活，雖然辛苦，倒也沒有太多的憂慮。
沒想到，再回到這，雖身居高位，卻已是殘破之身。
太醫(yī)給我診過脈，問我今天吃了什么。
我想了想，說：「就是御膳房送來的平常吃食，沒什么特別的�！�
太醫(yī)道：「如果臣沒猜錯……娘娘應(yīng)是中了毒，此毒名叫碎心散，溶于水沒有顏色，味道清甜。先帝常用此毒賜死嬪妃，因而此毒并不難尋，正刑局就存了不少�！�
鄧明澄急切地問：「有什么辦法可以解毒？」
「恕臣無能……此毒，無藥可解！」
鄧明澄的身體搖晃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床上的我，眼里蓄滿淚水。
「娘娘，你撐著，我去給你找解藥，一定會有辦法的！」
「明澄……」我虛弱地說，「幫我把皇長子叫過來，我需要見見他�！�
片刻之后，劉宥臨跪在床前，垂著頭。
「是那兩碗燕窩，對不對？」我問他。
他緩慢地點(diǎn)點(diǎn)頭。
我心頭更疼，不知是因為毒發(fā)，還是因為這個兒子。
「你那么恨你的父皇母妃嗎？為什么呀？」
他抬起頭，臉上掛著淚水。目光深幽，完全不似一個八歲孩子。
「我是長子，你們卻更疼弟弟。母妃還把我送給別人，讓別人虐待我，用夾棍夾我……我知道，我不是你們親生的，你們遲早會為了弟弟拋棄我，那我不如……先下手為強(qiáng)�！�
啊，原來如此。
我說：「兒子，對不起，是為娘做得不好。兒子，為娘謝謝你�！�
他疑惑地皺著眉，不明白我這聲「謝謝」所謂何意。
兒子，謝謝你，幫我解脫。
當(dāng)年用他換掉了我的親生女兒，我就知道，我這樣做是逆天而行，遲早要遭報應(yīng)。
我一直提心吊膽，不知報應(yīng)會何時來、如何來。
現(xiàn)在，終于來了。
因果循環(huán)，竟是這個兒子親手幫我了結(jié)。
能死在兒子的手里，比死在任何人的手里都讓我滿意。
「下去吧，宥臨。」我說，「你可以去尋找你的親生父母，我只記得，他們是策縣人�！�
劉宥臨突然崩潰大哭，向我磕了三個響頭，跑了出去。
鄧明澄在床前坐下，握住我的手。
「外面怎么樣了�！刮覇査�
「有我在，你放心，誰也鬧騰不起來�！�
我笑了，「總是你，讓我最安心�！�
「總是你，讓我最擔(dān)心�！顾裨�，「太能折騰，動不動就搞大事。」
「那還不是因為，有你幫我遮風(fēng)擋雨�！�
「那你要活著啊，我還想繼續(xù)和你攜手前行，為你遮風(fēng)擋雨�！�
「明澄……」我無語凝噎。
他把我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吻著。
這是我和他這輩子最親密的舉動了。相望相念了十七年，連手都沒牽過。這是我第一次嘗到被愛人觸碰的感覺，太美好，太幸福了。
我又咳起來，嘴里全是血腥味。
他掏出白絹，替我擦拭嘴角的鮮血。眼淚斷了線似地往下掉，每一滴都蘊(yùn)滿了悲傷。
「大男人，哭什么？在我心里不帥了啊�！刮艺f。
他抹掉眼淚，別過頭去，掐著眉頭平靜了一下。再回過頭來，是微笑著的，「你看，
我笑著是不是很好看？」
「嗯，我就喜歡看你笑�！�
遙記當(dāng)年正陽宮陽光下的那個少年，眼眸清澈，笑容璀璨。他說要等我出宮，
娶我為妻。一句誓言，
我記了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