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沈老夫人氣得眼睛一瞪,真是一口氣沒上來,眼白一翻就暈了過去。
“老夫人——”
劉嬤嬤大聲驚呼。
衛(wèi)夫人看著被抬進去的沈老太太,實在沒忍住冷笑出聲:“裝得可真像!這沈家當真是讓我開了眼界了,都是些什么人�。钫炎o她們六年,就換來她們這般狼心狗肺的……”
“夫人,這是在外頭,要注意婦言。”宋嬤嬤忙提醒。
衛(wèi)夫人瞪了她一眼。
但最后也沒再說什么,只是在上馬車時,沒忍住又大聲的對后頭丫鬟婆子說;“沈夫人對我有救命之恩,那幾個大箱子里頭的藥材東西,都給我仔細一些送到沈夫人院子里去,別送錯地方了!”
說罷,就讓丫鬟扶著她入了馬車了。
宋嬤嬤無奈搖頭,她家夫人這脾氣言行,遲早又得被人說是跋扈囂張了,到時老爺那估計又要被人給參本了……
“宋大人,你這閨女……性子挺不錯�!�
人群中。
宋老大人面對同僚的打趣,卻笑得很開懷;“那是,我老宋家的女兒,就得要有剛正不阿的性子,這恩就是恩,這個時候她若不敢出面,就不配是我宋家女兒了!”
幾位老大人:……?
他們是夸嗎?他們只是客套一下而已,誰家女兒不以柔順溫恭為美德,像宋家女那樣跋扈姿態(tài)的可屬罕見的。
不過,想到這宋老大人平日在朝堂唾沫橫飛的模樣,眾人默然了。
“不過說真的,你們對沈家這件事如何看?”這時,其中一人開口詢問。
“做得確實有些不地道,但這畢竟只是內宅女眷之事,也說不上太重要。”
“是啊,女眷之事罷了�!�
宋老大人聞言,卻橫眉一豎,“此言差矣,誰不知道咱陛下最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了,這事看起來雖是沈家女眷之事,可追根到底就是管家不嚴導致的,陛下最是厭煩的就是這種連家室都處理不好的拖沓官員了。”
“話雖是這樣,可這沈家人剛流放回來,如今也無官職在身��!”
“是啊,這無官職在身,也就到不了陛下的眼前了。”這沙子不就揉不到陛下眼睛了。
可這時,呂老卻插了一句:
“其實陛下,早在讓沈家回京時,就已經有意想要重新啟用沈家了,當年那位被殿前欽點的狀元郎沈立,陛下已早定下了讓他進入吏部,成為考功司的員外郎,只是這事估計得來年春闈過后才能宣布下來,所以這事旁人還不知而已�!�
吏部考功司,員外郎,從六品。
這就是沈立回京后,重返官場的第一個起點。
因是主考文武官吏考核之事的職務,加上沈家在天下學子心中的底蘊,沈立僅用了十余年時間,就步入了內閣,讓滿朝百官將至半數(shù)之多都成了他沈立的學生……
一半以上官員�。�!
可以想象得到,那是多大的影響力。
楊昭至今都還記得,沈立進入內閣那日,那些前來沈家道喜的大小官員,幾乎都要把沈家大門給踩爛了。
所以楊昭想要想謀的,從來就不單單只是沈立的一雙腿。
她早知道沈家回來,是要被重新啟用的。
沈家這塊百年清流招牌,對于天下學子來說還是很有影響力的,加上當今的文元帝,又是個十分重文輕武的帝王,他當年發(fā)配沈家,只因那沈老太爺觸及了他的逆鱗而已。
六年時間,足夠讓他氣消了。
當然了,也許其中還有那位在背后操縱的結果。
但無論哪種,沈家回來后將會逐漸被帝王重新啟用是必然!!
可憑什么?
憑什么要讓他們如意呢?
楊昭從醒來后,所做下的每一件事都不是在白做的,廢沈立雙腿,傷殘沈家男丁,挑撥內宅,交出掌家權……
一切都只是為了將來做鋪墊而已。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
那位衛(wèi)夫人會親自來露面為她維護,更沒想到是會有太后懿旨……
這出乎了她的意料!
“夫人,現(xiàn)在外頭的風向全都轉過來了,一個個都在說沈家是白眼狼,想卸磨殺驢,我們安排的人也已經都行動起來了,那些曾受過您恩惠的說書先生和學子們聽了后,也是已經憤怒的開始對沈家口誅筆伐了……”
夏迎說得眉飛鳳舞的,簡直興奮得不行。
這兩日因為夫人名聲的事,她簡直是壓抑壞了,今日終于算是揚眉吐氣了。
楊昭聞言,卻是微微搖了搖頭;“若是沒有太后懿旨,火候應該就差不多了,可太后懿旨下來,那這事上就還需要在添把火才能收尾了�!�
都到這份上了,沈家這百年聲譽總是要先扒下一層來……
楊昭思索了一下,很快就勾起了唇角;“冬霜,讓人把這幾日發(fā)生的事傳去霖竹院吧,記得把外頭的情形給說得詳細一些�!�
“夏迎,你現(xiàn)在親自去一趟暮齋院,就跟老夫人說,說我這兩日燒糊涂了,剛剛從高熱驚厥中醒來后,就一直嚷嚷著要回鎮(zhèn)北侯府。記得多帶上幾個丫鬟,把動靜鬧大一些,最好弄到滿府皆知……”
第43章
嬌寵
暮齋院。
回到屋中后,沈老夫人就‘悠悠轉醒’了,而她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掌摑了沈素蘭一巴掌。
“娘!”
沈素蘭不敢置信捂著臉:“你打我?”
沈老夫人一把拂開劉嬤嬤的攙扶,連屋中奴仆都沒去顧及,就指著沈素蘭的鼻子罵道;“你個孽女,你剛剛在外頭說的都是什么話?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沈家��?”
沈素蘭一直被嬌寵著,何曾被這樣打過巴掌啊,頓時氣得眼淚都出來了:“我又不知道楊昭沒有被山匪凌辱,你要是早告訴我楊昭的事,我又怎么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合著還怪我沒告訴你了?”
“這本就怪你,你要早說了,就沒這事了!”沈素蘭還不知死活頂嘴。
“你……”
沈老夫人氣得又揚起了手,沈素蘭不可置信瞪眼;“娘,你又想打我?你打,你打啊,你打死我算了,我也好去跟爹作伴�!�
“你、你……”
沈老夫人氣得身體一晃,揚著的手轉為捂住了胸口,大口喘氣,臉色刷白。
顯然氣得不輕。
劉嬤嬤一看,急忙上前順背:“老夫人,您消消氣,蘭姐兒不過也只是在說氣話而已,您可千萬別氣壞了自己身體�!�
沈素蘭也有些怕了,氣死親娘可是大不孝的。
她忙上前攙扶:“娘,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氣你的,你別生氣�!�
沈老夫人拂掉她手,讓劉嬤嬤攙扶著坐到了軟榻上,緩了好一會,才抬起眸看著那還頭發(fā)凌亂狼狽模樣沈素蘭,冷臉說道;“你回你的陳家去吧,把那小翠也帶上,以后沒事別回來,免得我們沈家不好名聲連累到了你�!�
沈素蘭一聽,霎時就急了:“娘,我不是那樣意思,我就是、就是一時被楊昭的事給驚到了,所以才……”
“呵!”
沈老夫人冷笑一聲,一眼看穿她小心思:“不是那意思?我看你就是那樣意思,現(xiàn)在不過看到太后賜下來貞烈牌匾,就又不怕我們沈家連累到你那好名聲了!”
剛剛還敢那樣質問她。
真是縱得她無法無天了��!
沈素蘭知道自己著實惹惱了沈老夫人,當即就跪了下去,眼淚瞬間就刷刷落下;“娘,我錯了,我真知道錯了,我當時就是被外頭那些刁婦欺辱時給氣到了,才口不擇言的,這沈家是我家,我是姓沈的,我怎可能會不想要沈家好……”
沈老夫人冷眼看著。
可到底是自己疼愛了二十幾年的閨女,見她這般哭泣認錯,終究還是軟了口:“行了,回你自己院子去梳洗一下吧,你記住了,你是沈家女,出身書香門第,言行舉止代表的就是我們沈家,你卻與外頭那些卑賤婦人發(fā)生口角動手,這本就是掉份兒的事,以后不可在行這魯莽之事了�!�
沈素蘭下意識想解釋,想說不是自己想動手,而是那些刁婦沖出來先扯她頭發(fā)的。
可看著臉色好不容易緩和了的沈老夫人,沈素蘭最后還是沒再說,“是,女兒這就回去,娘,您先好好休息一下,女兒去梳洗一番后在過來�!�
沈素蘭一走,沈老夫人就又沉了臉,吩咐劉嬤嬤:“劉嬤嬤,去讓人查一查,先前那在門口跟蘭兒起爭執(zhí)的婦人是誰家的,竟敢動手到我沈家人的頭上來了,定要好好給她們一些教訓。”
“是,老奴這就安排人去查�!�
劉嬤嬤也沒敢耽誤,可她這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急匆匆沖進來的婆子給撞得一個趔趄,“李婆子,你這是做什么?這是老夫人的屋子,豈容你們這些人毛毛躁躁……”
“劉嬤嬤,大事不好了,夫人出事了!”李婆子氣喘吁吁忙道。
劉嬤嬤心頭一跳。
“怎么回事?”
屋內老太太也聽到了動靜,劉嬤嬤沒敢阻攔李婆子,帶著她就快步進了屋:“老夫人,李婆子說,夫人出事了!”
“什么?楊昭出事了?”沈老夫人驚得手中茶杯都掉了。
太后懿旨剛下。
楊昭若在這個時候出事,那他們沈家……
“快、快去沁園�!�
沈老夫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問李婆子楊昭出什么事了,就急匆匆往屋外走,可她才剛走出屋外,腳步就僵住了。
因為她看到了一身穿得跟來報喪似的夏迎,帶著一幫子的丫鬟婆子,拿著各式各樣的鍋鏟火鉗等武器,防賊似的造型,一路又哭又嚷的從她院子門口進來。
沈老夫人一看,心頭狠狠一咯噔。
楊昭該不會……
“老夫人,你就大發(fā)慈悲,饒過我家夫人吧,我家夫人實在是受不住了……”
夏迎一進院門后,就立即帶著人刷刷跪下了,那哭喪起的嗓門簡直可以沖天了。
沈老夫人剛想搖晃的身軀一頓。
饒過?
“夏迎,這是怎么回事?你家夫人怎么了?”沈老夫人皺眉問。
夏迎見外頭看的人差不多了,才哭著大聲的說:“我家夫人自從那日被各院老夫人給勒了脖子后,就發(fā)起了高燒,這兩日都給燒糊涂了,剛剛夫人從驚厥中醒來后,就一直嚷嚷著要回侯府,她說、她說她要活不下去了,她要死也要死回侯府的家中去……”
“老夫人,你就大發(fā)慈悲,放過我家夫人吧!”
“她真的太可憐了,明明是為了家里的事忙活,可到頭來卻落不到好,反而還要被害的命都要沒了�!�
夏迎聲淚俱下,一邊嚷一邊開始磕頭;“老夫人,求求您大發(fā)慈悲,放過我家夫人……”
“求老夫人大發(fā)慈悲,放過我家夫人……”
丫鬟婆子跪一地,一聲聲的哭求著。
沈老夫人臉色霎時就黑了……
第44章
哭喪
“胡鬧!”
沈老夫人當即厲聲呵斥,臉色鐵青的怒視夏迎等人:“你們夫人都已經燒糊涂了,你們還在這里嚷嚷著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還不快去讓人請大夫!”
“老夫人,奴婢求求您了,求求您大發(fā)慈悲,就放我家夫人回侯府吧,夫人她燒得人都快沒了,嘴里卻還在喊著想爹爹,想回侯府……”
“老夫人,奴婢求您了!”
夏迎哭聲凄厲,咚咚的直磕頭,只見她那額頭都磕得鮮血淋漓了。
其余丫鬟婆子也跟著磕頭。
哭聲一片。
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死了人在哭喪呢!
沈老夫人看著又氣又惱,可心里卻也有些驚怕,怕楊昭真要死了。
可放她回侯府是絕不可能的�。�
她楊昭一日是她沈家婦,那就是死也得死在她沈家,這個時候若放她一口氣回去,不說鎮(zhèn)北侯府會作何反應,就說這世人的口水怕是都要把她沈家給淹沒了!
“劉嬤嬤,快,你親自去,快去把京中最好的大夫都給請來。”
劉嬤嬤代表的是沈老夫人。
讓她親自去請大夫,可讓世人看到她沈家是在重視楊昭的,而非外頭傳聞那樣沈家是過河拆橋的白眼狼。
可沒等劉嬤嬤行動,夏迎哭腔的嗓音就又傳來了:“老夫人,整個城南能喊得出名號的大夫都已經請到沁園去了,可、可大夫們都說夫人的情況很不好,怕是熬不過……嗚嗚……”
“什么!”
整個南城的大夫都喊來了?
她怎一點風聲沒聽到??
想到什么,沈老夫人也顧不得夏迎這些個丫鬟婆子了,急匆匆就趕去了沁園。
剛到沁園門外。
就看到了那一個個提著藥箱的老大夫,正好從沁園里出來,一個個都搖頭嘆氣的……
沈老夫人看到這一幕,險些腳下一軟,要不是劉嬤嬤攙扶得緊,怕是都軟倒在地上了;“快、快去問問是什么情況!”
劉嬤嬤連忙吩咐一旁婆子。
婆子很快過去,不一會就回來匯報:“老夫人,那些老大夫都給夫人隔簾看診過了,說夫人本就重傷在身,之后又受到了刺激,郁于心結,要是疏通不了心結,這燒退不下去,怕是、怕是就真要咽下氣去了�!�
沈老夫人身軀一晃。
她心底在發(fā)顫,但不是怕楊昭咽的那口氣,而是怕這些大夫出去后,說出楊昭是被她沈家人給刺激下才咽氣的,那她沈家就真的洗不清了。
“快、快,劉嬤嬤,你快去攔下那些老大夫,無論用什么辦法,一定要讓他們都閉上嘴,絕對不能讓他們把夫人的病情給說出去�!鄙蚶戏蛉松ひ舳技钡冒l(fā)顫,恨不得自己沖過去攔下人來。
“老夫人您莫急,老奴馬上去!”
劉嬤嬤不敢耽擱,匆忙就追了上去。
“老夫人,您要進去看看夫人嗎?”一旁的李婆子見老太太杵在原地不動,沒忍住小心翼翼的詢問了一聲。
沈老夫人聞言,回頭看了眼那李婆子。
之后才抬眸看向了那不遠的沁園牌匾,不知為何,她此時心里慌得厲害,感覺有些什么徹底脫離了掌控似的!!
“去霖竹院�!�
有些事,她要先去問問她孫兒�。�
此時的霖竹院。
沈立也剛聽完小廝匯報,知道外頭對沈家唾棄言論后,他那眼底閃過了一抹陰翳之色,若非強大的自制力操控著情緒的外露,怕是也維持不住這溫潤的形象。
他瞥了眼跪在面前的小廝,冷聲問:“你叫什么名字?”
小廝戰(zhàn)戰(zhàn)兢兢:“小、小的叫李阿福�!�
“剛剛那些話,是誰讓你來傳達的?”沈立眼神銳利的盯著他問。
剛剛他才睡醒,就聽到外頭有下人在嘴碎著什么,將人喚進來后,就聽到了這個李阿福說起外頭對沈家的事了。
事情都發(fā)生了兩三天了。
他這霖竹院一直未曾得到過消息,就說明了他那祖母是特意隱瞞了他的,可這個時候卻有小廝跑來他面前嘴碎說這事。
如此拙劣的手段,定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是誰?
楊昭嗎??
沈立想到剛剛李阿�?谥姓f情況,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可能是楊昭��!
只是,可能嗎?
她一個內宅女子,能玩得出這些手段來??
“大爺,老夫人來了�!�
這時,外頭傳來小廝通報聲。
不一會。
沈老夫人就帶著李婆子進來了,一進來,李婆子就微微的驚呼:“阿福?”
李阿福聞聲,抬頭看到李婆子,眼眶頓時有些紅了,“娘。”
李婆子當即就從老太太身后跪下,“大爺,阿福這孩子是老奴的小兒子,他若是犯了什么錯,還請大爺能饒他一條狗命�!�
沈立皺眉。
他是認得李婆子的,沈老夫人身邊的心腹婆子之一,以前也曾照顧過他一段時日,只是后來李婆子那大兒子出了事,她才回到了老太太身邊去,她一家都是沈家的家奴。
“立兒,這是怎么回事?”沈老夫人問。
沈立看了眼李婆子和李阿福,微微搖頭:“沒什么大事,就是剛剛從阿�?谥新牭搅诉@兩日家中發(fā)生的情況�!�
沈老夫人冷下臉,厲色看向了李阿福:“阿福,是誰許你在大爺面前亂嚼舌根的?”
李阿福驚恐的忙趴低身子,帶起哭腔:“小、小的知錯了,小的昨日剛剛升了小管事,心里一高興,就、就沒忍住跟下人們嘴碎了一些,小的以后一定注意,求老夫人和大爺饒了小人這一回,小人真的知錯了�!�
李婆子這時也磕頭道:“請老夫人和大爺恕罪,是老奴沒管教好兒子,求您們饒過阿福一回吧,老奴下去一定會好好教訓他,絕對不會再讓他犯第二回了�!�
沈老夫人想到這幾日讓劉嬤嬤抓緊安排自己人的事,看了眼李婆子和李阿福,最后還是擺了擺手:“行了,就饒過阿福這一回,下回不可再犯了,不然絕不輕饒�!�
“是。
李阿福感恩戴德的磕頭。
“下去吧�!�
“李婆子,你也出去守著�!�
“謝謝老夫人,謝謝大爺。”李婆子和李阿福齊齊跪拜了拜,就起身前后的出了屋子。
“立兒,你可是懷疑什么?”
第45章
告罪
李婆子母子剛一走,沈老夫人就低聲詢問起。
沈立想了想那李婆子母子家奴的身份,便搖了頭;“孫兒開始確實是有點懷疑,但是知道了他是您身邊李婆子的兒子后,便打消了心里的猜測�!惫烙嬍撬嘈牧恕�
這話,讓沈老夫人舒了口氣。
畢竟李婆子是她身邊的人,若真有問題,那可就讓人毛骨悚然了,不過,見孫子對她如此信任,老太太心里還是很舒坦的。
“祖母這幾日里,都在安排自己的人上位,那李阿福估計是剛安排上來的,性子還沒壓下來,所以才犯了嘴碎的錯了,你要是不喜,回頭祖母讓人把他給換了就是�!鄙蚶戏蛉藴芈暤慕忉屨f。
“安排自己的人上位?”沈立聽出異常。
沈老太太本想解釋,但想到這是后宅之事沒必要說出來讓孫兒操心,她便輕描淡寫說:“就是家中的一些瑣事而已,無關緊要的,祖母這次過來,主要是有些事想來與你說一說,問問你的意見�!�
沈立想到阿福剛剛所說的那些:“祖母是想說家中這兩日發(fā)生的事嗎?”
“是啊,這事……”沈老夫人剛想要開口,余光就看到了那穿得一身厚紅襖裙的衛(wèi)雅兒,端著瓶瓶罐罐的從偏廳進了來。
老太太眉頭一蹙。
心中頓時就是不喜,家里都發(fā)生這些糟心事了,她竟還有心情穿得如此紅艷,當真是沒眼力見的粗鄙鄉(xiāng)野女人!!
當然了,老太太心里即便不喜,嘴上也不會跟以前那樣斥責了,畢竟衛(wèi)雅兒那兩層身份擺在那,她就算不喜也得忍下。
“雅兒見過老夫人!”衛(wèi)雅兒進來后,就笑著朝老夫人屈膝行禮。
不過短短幾天,衛(wèi)雅兒言行就已多了一絲貴女的韻味了,可惜落在老太太眼里,仍是覺得她處處透著一股東施效顰的粗鄙。
“我與大爺有話要說,你先出去吧,回頭在……”
可老太太話還沒說完,衛(wèi)雅兒就打斷了她:“老夫人,這可能不行,這沈哥哥治療腿的時辰需要嚴格執(zhí)行,不然效果會大打折扣的�!�
沈老夫人眉頭狠狠一皺。
心里是愈發(fā)的不悅了,這賤奴,竟如此沒規(guī)矩打斷她說話,當真是怎么就教規(guī)矩都沒用,骨子里帶出來的粗鄙無禮。
不過,自家孫兒的腿也確實重要。
忍下不快道:“那你快些!”
“老夫人,這怕是快不了,敷藥后還需要用熱氣熏針灸,最少也得需要一兩個時辰�!毙l(wèi)雅兒甕聲甕氣說。
沈老夫人只覺胸口被堵了一口氣,看向衛(wèi)雅兒的眼神都冷了幾分,衛(wèi)雅兒卻像是沒發(fā)現(xiàn)似的,端著那瓶瓶罐罐站在一旁低眉順眼的。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氣,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行吧,那你在一旁給大爺治療,閉好嘴,什么該聽什么不該聽,自己心里得清楚�!�
“是�!�
衛(wèi)雅兒上熟練的將沈立扶躺下后,就一把掀開了他只穿了襦褲的下身被褥……
沈老夫人一看,眼珠子差點沒氣瞪出來。
“你——”
這個一點禮義廉恥都沒有的賤奴,是眼瞎了嗎?沒看到她老人家還坐在一旁嗎?
被氣黑臉的沈老夫人倏地站起身,親自放下了床上一邊的帷帳,退坐到了帷帳外頭后,才夾帶著一股惱怒說:“立兒,回頭祖母再多給你調派幾個能干些的下人過來�!�
衛(wèi)雅兒眼神閃過什么。
但她識趣沒再說什么,開始給沈立治療傷腿的事兒,當然了,耳朵卻是豎起來的。
“祖母,您安排就好�!鄙蛄⑵鋵嵰矊πl(wèi)雅兒行為有一絲不滿,但被他掩飾得很好。
沈老夫人緩過氣來,這才開始說起正事:“現(xiàn)在外頭的事你也聽說了,如今對我們沈家很是不利,但祖母過來要說的是,是楊昭的事……”
老太太也直接切入主題,把楊昭的情況說了。
“祖母是覺得,這楊昭是絕不能回去侯府的,可聽大夫的意思,是楊昭若不能解了郁結那口氣,怕是會熬不過去�!�
沈立聽后,不由微驚,“阿昭當真病得如此重?”
一句阿昭,讓衛(wèi)雅兒敷藥的手一頓。
沈老夫人隔著帷帳說:“那日我趕過去時也看到了,確實……差點就被勒死了,院子中的丫鬟也被傷了好幾個。今日祖母到沁園后都沒敢進去,就怕她見到我哭鬧起來,我不好當場做決定,所以就想過來問問你,你覺得這事得如何安排?”
怕孫兒升起憐惜之心,老太太又忙補充的說:“祖母其實也是擔心,這若放她回侯府,侯府她那繼母即便再不喜她,為了侯府顏面,怕也得跑咱沈家來質問過錯,加上現(xiàn)在外頭對沈家的言論已經很不好了,祖母怕一個處理不當,會連累了咱沈家的百年清譽名聲。”
可老太太顯然想多了。
沈立確實有憐惜之心,可比起利己的家族榮譽來說,旁的什么都不是,他會被那位給寄以厚望,就是因為有沈家這塊在天下學子心中的招牌。
他怎可能會允許沈家名聲出問題。
“祖母,您的決定是對的,確實不能讓阿昭回去,這事其實處理起來也不難,您只需要去做三件事,事情就會迎刃而解,咱沈家的名聲也不會有任何一絲折損�!鄙蛄⒊烈髁艘幌拢鄣组W過一抹成算說。
沈老夫人一聽,連忙挺直了腰桿:“立兒,你快說來聽聽�!�
“第一件事,開宗祠堂,讓那日去過沁園院中的族中長輩,都去沈家祠堂的門口跟祖宗告罪�!�
沈老夫人詫異的睜大眼;“跟、跟祖宗告罪?”
“祖母,如今世人抓著的就是族人對為阿昭薄情這一點錯,讓長輩們去跟祖宗告罪,即可彰顯沈家處事的態(tài)度,也可讓世人看到,沈家并非是那樣薄情之人,只是后宅女眷過于看中圣人言下的‘婦德’而已�!�
‘婦德’二字沈立特意
咬重。
沈老夫人聽明白了,可讓那些個老東西去跟祖宗告罪,怕是……
可想到如今情況,沈老夫人牙一咬,“祖母明白了。那其余兩件事呢?”
“第二件事,可能就需要祖母受些委屈了……”
第46章
戲癮
“夫人,耳報神剛剛傳回消息說……”冬霜進屋后,來到了床榻旁湊到楊昭耳畔。
楊昭聞言,笑了:“這沈立,還真是沒讓我失望!”
看看,當真不用她去推波助瀾,他就已經做出了對己最有利的選擇了,什么長輩不長輩的,怨恨不怨恨的,他根本不會在乎�。�
反正也不是他露面。
“回頭,把老夫人去過大爺院中商談的消息,傳到那些老太太的耳朵里去,也好讓她們知道知道大爺對她們私下的‘孝順’�!�
“是�!�
“現(xiàn)在戲臺子也搭起來了,那接下就要請一些戲搭子了。冬霜,一會你就讓人回侯府去請我那繼母過來了,
按照計劃的那樣說就行�!�
“是�!�
冬霜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那繼夫人向來最喜演好人,這次估計能讓她過足了戲癮了,就是又得為難夫人你忍著了�!�
楊昭想到自己那位繼母,唇角閃過一抹譏笑:“看到我過得如此不舒坦,她自是會高興的,不過,若能達到我的目的,暫且讓她高興一下又何妨!”
楊昭想到了另一件事:“夏迎傷口處理好了嗎?”
“應該快……”
“夫人,婢子沒事了�!毕挠@時匆匆進來,一身素白奔喪似的襖子,配上額頭那包裹的白布,將她那蒼白的臉色襯得愈發(fā)蒼白。
可她腳步卻是輕快的。
怕身上寒氣過給自家主子,她沒敢太靠近床邊,就站在屏門位置咧嘴笑著說:“夫人,從老夫人院子鬧了一通后,婢子又特意讓人暗地里把消息傳開,如今可以說滿府皆知,就連偏遠的那幾家應該都聽到了風聲了�!�
看著夏迎那模樣,楊昭無奈一笑:“做的不錯,不過,以后不要這般傻的弄傷自己來做戲,不值當!”
“婢子記住了�!毕挠敌�,心里卻想只要為了夫人就都值。
“夏迎,接下來你還要去辦一件事�!�
“夫人,您吩咐!”
楊昭看了眼她身上襖子和頭上的傷,最后失笑道:“算了,你這裝扮就挺好的。你會騎馬,你現(xiàn)在就去宮門口,求一個太醫(yī)回來�!�
“記住,一定要把你主子就要死了的焦急無助給演繹出來……”
……
一個時辰后。
沈家祠堂大門口。
小廝仆人紛紛的抬了案桌香爐等東西出來,動靜搞得挺大的,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百姓。
“這不是沈家祠堂嗎?怎么把案桌都給擺到門口來了?”
“莫不是沈家要祭祖了?”
“這祭祖也不可能在門口啊,而且,沈家男丁不是說都傷著嗎?”
“聽說不久前太后賜下了貞烈牌匾,這沈家估計是想要告慰祖先?”
“告慰祖先?”
“嘖!這沈家的臉皮還挺厚啊!太后賜下貞烈牌匾是給沈夫人的,可那沈夫人都要被他們沈家給逼死了,這沈家竟還有臉拿著塊匾額來告慰祖宗?也不怕那沈家祖先羞愧得從地底下爬起來�!�
“是啊,聽說這城南大夫都被請到沈家去給那沈夫人看病了,丫鬟婆子都給哭成了一片,說是人都要沒了,這沈家竟還有心情來告慰祖宗,可當真是厚顏無恥!”
“真是枉為讀書人�!�
百姓議論聲聲,指指點點的,那鄙夷的眼神都要讓沈家小廝仆人抬不起頭來了。
這時,沈家的管事走出來了:“大家靜一靜,我們沈家的老夫人們將要出來了,還請大家都讓開一些,莫要妨礙了老夫人們與沈家祖宗告罪�!�
四周驟一靜。
跟祖宗告罪?
下一刻,就聽到人群中響起一聲大嗓門:“什么告罪��?你們沈家老夫人為何要向祖宗告罪?”
“是啊,你們沈家老夫人做錯什么了嗎?”
人群中各方向都響起不一樣的聲音,大致問的就是為何告罪的問題,顯然是特意安排的人在帶動百姓的關注點。
管事趁機解釋了起來:“那日我們家夫人回來時,也不知外頭是誰給傳出來的,說我家夫人被山匪給……我們沈家各院的老夫人們,一輩子都在恪守沈家祖訓規(guī)矩,也是十分遵從圣人言下的‘婦德’,便就想著替夫人給解脫了。”
“可哪知,這竟是個誤會�!�
“各院老夫人們知道情況后,十分悔恨痛心,覺得有愧沈家的列祖列宗,也覺得對不起夫人,就想要來列祖列宗跟前來告罪,希望能求得沈家列祖列宗的寬恕與原諒。”
管事說完,就聽人群中響起:“沈家真不愧是百年世家,做事就是有擔當!”
“是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其實說起來,這沈家好像也沒做錯什么,女子本就該遵守婦德恪守禮教,若真被山匪凌辱了,一條白綾本就是最好的下場。”
“是啊,沈家老夫人們竟還能出來跟列祖列宗告罪,可看出沈家家風有多清正�!�
“真不愧是有文人風骨的沈家�!�
人說得多了,漸漸就有人覺得有道理了。
“開始我還覺得沈家是過河拆橋的白眼狼呢,正等著沈家用什么借口來解釋呢,沒想到沈家竟直接用行動表達了,如此倒是沒有辱沒了這沈家風骨�!�
“就是啊,做錯了不怕,怕的是死不悔改!”
百姓風口開始轉變。
沈家管事一看這情況,立即就去請出那幾位特意穿得樸實無華的老太太們了。
婆子們隔出了一條道。
老太太們在眾目睽睽之下,羞紅著老臉的走到了案桌前,咬牙跪到了蒲團上,捏起三根清香,正想要念出準備好的說辭時……
“等等!”
一道虛弱聲又急促的嘶啞聲匆匆傳來。
眾人聞聲回頭。
“嘶……”
一陣倒吸的涼氣聲響起。
“這、這是那位沈夫人?怎么變成了這樣啊?她那脖子……”
“天啊,她那脖頸上黑紫的是勒痕嗎?”
“竟都發(fā)黑了,當時是被勒了多大力�。俊�
“怪不得說人要沒了,看這情況,她還能活下來都算是命大了!”
人群中不少人都被楊昭的模樣給驚到了。
慘白的面容,觸目驚心的脖頸傷痕,外加那被丫鬟扶著連腳步都抬不動似的虛弱模樣,簡直讓人懷疑她可能會在下一秒就斷氣了去。
只是,她接下的話卻讓人一怔。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