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事到如今，高考分數(shù)公布在即，我卻躲在家里，哪也不肯去。
飯吃不下。
水也咽不進。
那天下午光怪陸離的雜亂片段在我腦袋里來回來去地流竄。
有電話打到家里，我聽到我爸用得意洋洋的語氣炫耀。
「對，肯定考得不錯，她班主任給我打過電話了，說按估分來看至少能到全市前三十，進了三十名，獎金就穩(wěn)了！
「哎呀是呢嘛，畢竟才十五歲，跟那些十八歲的大孩子比不了。
「不過她班主任說了，要是再復讀一年，有希望進全市前三！復讀兩年，沒準兒還能拿個高考狀元！」
班主任？
李懷安？！
我第一次胸中升起一股子怒氣，從床上翻身而下，一把推開臥室門，朝那個因激動和興奮而滿臉通紅的男人咆哮：
「我不復讀！
「我也不會再回附中！」
我狠狠瞪著他，感覺眼珠都要從眼眶里掙脫出來。
「你什么也不知道！」
5
電話還沒掛，那頭的男人正甩著大舌頭嚷嚷。
「這就是你那個天才少女的女兒？咋能這么和你這個當?shù)恼f話嘛！
「這孩子啊，就是小樹苗，得修修剪剪的。你家小樹苗長這么快，你不及時修剪，萬一長歪了怎么辦？
「喂！喂？我說老陳，你還在聽嗎……」
我爸沒理。
此刻他正在解皮帶。
邊解還邊恨恨嘟囔：「陳笛，我看你是皮緊了！」
不過三兩秒，那根皮帶被他狠狠一扽，在空氣中發(fā)出噌的一聲震響。
門外有鑰匙響動。
我聽到我媽那串鑰匙扣叮叮當當?shù)厍么蛑辣I門，聲音，顯然比往常更急切。
「陳為民，別打孩子，有話好好說……
「陳笛，別惹你爸生氣，快跟他道個歉。」
可下一秒，我爸的皮帶疾風驟雨般抽向我。
這陣仗大約也嚇壞了我媽，她第一次，嗷的一聲尖叫，從門口沖過來，把我抱進懷里。
隨之而來的，是啪的一聲巨響。
皮帶狠狠抽到她身上，那個懷抱先是一僵，后又顫抖起來。
門口我媽買的菜零零散散地掉了一地，里面最顯眼的，是之前我央求她幾次，都不肯給我買的黃花魚。
我忍不住捏緊她的衣服下擺。
那時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媽媽啊，她應(yīng)該是愛我的。
在不和傳寶比的時候，在她沒被生活壓力折磨得滿臉木然的時候。
比如此時此刻，她把我護在懷里，第一次表現(xiàn)得像個護崽的老母雞的時候。
她應(yīng)該是愛我的。
那，那件事，我要不要和她講呢？
6
網(wǎng)紅電子父母接受了羊城一檔著名調(diào)解欄目的邀約。
此宣傳一出，立刻掀起軒然大波。
節(jié)目在羊城衛(wèi)視的晚九點黃金時段準時播出。
帶著天才少女的父母，無數(shù)人心中的電子爸媽，以及被女兒拋棄的孤苦老人的頭銜，這檔節(jié)目的熱度節(jié)節(jié)攀高。
欄目主持人一向以語氣溫和，問題犀利而聞名。
開場白之后，她眉頭一挑，看向我父母。
「陳叔叔，寧阿姨，您二位只是想再見一見女兒，還是想索要一筆天價贍養(yǎng)費？」
說完，她不顧父母的表情，看向鏡頭。
「節(jié)目組已經(jīng)得知，陳笛在大二就退了學，退學原因，容我賣個關(guān)子。但經(jīng)節(jié)目組調(diào)查，陳笛在退學后很快就去了大洋彼岸，這一待，就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