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飛刀的光芒一閃,兩人馬上沿著屋頂直追。
肩上帶著飛刀的狐貍趔趔趄趄,越逃越慢,它的逃跑路線沿著東市,拉開了大半個扇形區(qū)域,然則莫日根與鴻俊卻已無聲無息掩來,封鎖了它的去路。只待李景瓏放出信號,便馬上行動。
那狐貍仿佛感覺到了危險,往空氣里嗅了嗅,停下腳步。
剎那李景瓏沖來,無聲無息地在黑暗里揮出一劍,那狐貍倏然抽身退開,一聲嘶吼,口中噴出煙霧!
緊接著又是一箭破空而來,射入迷霧,那狐貍眼看再逃不過,索性轟然釋放出強光,只聽女子聲音怒吼道:“無恥凡人!欺人太甚!我礙著你們什么了?!”
“殺人償命�!崩罹碍嚴淅涞�,“長安豈是你們肆虐之地?!”
那狐貍轟然從迷霧中沖出,體形已變得足有一丈高大,彈出利爪,朝著李景瓏撲去!
李景瓏當即抬劍格擋,“錚”的一聲瞬間被打翻在地!他萬萬沒想到狐妖竟能變得如此巨大,看來這妖怪膽大包天,方才不過是想將他們引過來,真正的目的,乃是把他們擊殺在此處!
莫日根箭矢飛來,釘在那狐貍肩側(cè),然則這只狐妖正是方才倚詩欄中放火燒去干尸的一只,道行極高,渾然不懼莫日根的釘頭七箭!
它的雙目幻化為一片血紅,口中噴出火焰,眼看要將李景瓏燒成焦炭之時,鴻俊一個打滾沖來,將五色神光一抖,罩住兩人!瞬間火焰反沖,狐妖被自己吐出的烈火灼燒面部,痛吼一聲!
火焰一滅,狐妖驚天動地地撞翻了寂靜無人市集上的攤位,李景瓏反手抱住鴻俊,帶著他就地一滾,躲過倒塌的攤架。
“長史!”莫日根矮身沖來。
“我引開它的注意力,你們?nèi)∷呐K。”李景瓏扔下一句,便從倒塌的攤位下走出。
鴻俊與莫日根躲在一處瓦礫下,朝外望去。只見狐妖肩上還插著莫日根的箭與鴻俊的飛刀,堪堪站起,體力似已消耗甚劇。
鴻俊生怕它再噴火,右手一抖最后那把飛刀,左手籠罩五色光芒,預備隨時發(fā)刀。莫日根隨手一拍鴻俊,輕手輕腳走開。
狐妖不住喘息,直視李景瓏,那一刻,鴻俊緊張到了極點。
李景瓏絲毫不懼,持劍走上前,冷冷道:“妖孽,五十年來大唐驅(qū)魔司凋零,今日只要這把劍在,長安就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說畢,李景瓏將手中劍朝著狐妖一指,那狐妖身上飛刀登生感應,亮起強光!狐妖冷笑道:“還真當自己了不得了?不妨告訴你罷,長安已不再是你們?nèi)俗逯�,等著看……�?br />
莫日根長身立于東市盡頭,木樁高處,彎弓搭箭拉開。
鴻俊緊握飛刀,手心滿是汗水。
李景瓏聞言一怔,然而就在此刻,狐妖齜起利齒,朝李景瓏撲來,利爪反射夜光,只要被抓上一記,便要開膛破肚。
李景瓏虛晃長劍,朝后飛躍,恰恰好這時間里,馬蹄聲近,一隊龍武軍士兵趕到,為首之人吼道:“何人夤夜放肆!”
莫日根馬上收箭,鴻俊登時轉(zhuǎn)頭,李景瓏朝后躍起那瞬間,狐妖卻覷見機會,一擺尾朝著前來的龍武軍士兵沖去!李景瓏怒吼一聲:“快跑——!”
龍武軍衛(wèi)士一見這只巨大狐貍,都以為是在夢中,瞬間受到極大震撼,尚未回過神時,狐妖已沖到隊中,霎時人仰馬翻。李景瓏旋即追上去,沿著那狐妖后背一躍,一劍刺下狐妖后頸!
馬匹嘶鳴四處奔逃,龍武軍衛(wèi)士摔了一地,李景瓏吼道:“逃��!”
衛(wèi)士們這才連滾帶爬逃開,那狐妖被刺中后頸,狂吼一聲,又是轉(zhuǎn)身一掀,將李景瓏掀翻在地,鴻俊幾次都無法瞄準,恐怕它傷了李景瓏,飛刀難以出手,眼看狐妖利爪再抓下時,鴻俊只需等待片刻便可出刀,卻不能罔顧李景瓏性命,當即將腰畔碧玉孔雀翎一摘,注入靈力,貼地拋去。
“別管我!”李景瓏喝道。
他的劍插在狐妖后頸上,手中再無兵器,抓住一桿龍武軍長槍,抵得一抵那凡兵便被抓成兩半。李景瓏險些就要被開膛破肚時,孔雀翎飛來,迸發(fā)出數(shù)道神光,“錚錚錚”幾聲擋開狐妖爪子。
緊接著,鴻俊大喊一聲“著!”飛刀旋轉(zhuǎn)飛出,李景瓏朝后一仰,狐妖卻早有預備,知道鴻俊定在旁等候偷襲,一個翻身,任憑飛刀扎入腹中不顧,朝著鴻俊沖來!
李景瓏馬上轉(zhuǎn)身飛奔來救,鴻俊飛身閃躲,身上法寶都已散了出去,被這么一抓,定會身受重傷!
李景瓏猛地抱住鴻俊,將他按下,兩人貼地滑去,避開狐妖撲來的身軀。
下一刻,另一頭巨獸出現(xiàn),發(fā)出狼嚎聲,兩人都是為之一驚,市集上出現(xiàn)了另一頭蒼灰色的巨狼!那龐然大物個頭足有一人高,奈何與狐妖相比起來卻小了不少,它從側(cè)旁屋頂上撲下,一口咬住了狐妖的側(cè)頸,犬齒深深地扎了進去!
“這是什么?”鴻俊震驚了。
“趁現(xiàn)在!”李景瓏喝道。
鴻俊瞬間回神,雙手劍指一劃,兩把飛刀帶著狐妖的血液迸出,灑了漫天血液,飛離,回到他的指間。
狐妖從他們頭頂飛過,緊接著鴻俊兩手各持一飛刀,雙手齊撒。
“中!”
兩把飛刀光芒閃爍,一帶寒冰、一帶烈焰,劃過短短距離,擦過李景瓏面前,帶起幾縷發(fā)絲,“唰”一聲正中狐妖胸前心臟處!寒冰迸發(fā),烈焰焚燒,狐妖心臟驀然炸開,化作一個燒焦的血洞,周遭還掛著冰晶!
它身在半空,仍不住掙扎,雙目中血紅光芒暗淡下去,身軀飛速縮小,“唰”一聲變成了巨狼口中銜著的一只小狐貍,身上的兩把飛刀、數(shù)桿箭矢、一把劍相繼當啷啷不絕落地。
巨狼“噗”的一聲將小狐貍吐出口中,靜靜看著鴻俊與李景瓏。
李景瓏把鴻俊拉起來,鴻俊突然說:“是莫日根?”
巨狼發(fā)出“猢”的一聲,狼嘴咧開些許,眼里似有笑意。
龍武軍衛(wèi)士們方紛紛震驚起身,李景瓏朝鴻俊示意,這邊的事待會兒再說,先過去察看。
“李校尉!”眾人紛紛問候,那表情較之李景瓏在龍武軍中時,已有明顯的不同,眼神一時既驚又懼,欽佩之意,一覽無余。里頭還有不少他從前的老下屬。
李景瓏挨個詢問,確認沒有人受傷,回頭看鴻俊,問:“魚呢?給他們聞點兒離魂花粉。”
鯉魚妖這才拖著個錦囊過來,說:“沒了�!�
李景瓏:“……”
“哇��!妖怪——!”眾人又嚇得夠嗆。
“三千二百兩銀子!一次就沒了?!”李景瓏頓時形象全無。
鯉魚妖忙據(jù)理力爭道:“你們上次吸了三兩半,袋子里頭剩不到八錢……”
李景瓏想起來了,只得作罷,眾人見李景瓏在罵一只妖怪,當即又充滿了震驚。
“今夜發(fā)生之事,除胡統(tǒng)領外,誰都不要說�!崩罹碍囍坏脟诟赖�,“明日我會去龍武軍親自稟告。待會兒若還有響動,通知弟兄們,誰都不要管�!�
眾人便紛紛點頭,李景瓏人力離魂花也不知道能不能奏效,只得自認倒霉,到時再設法補救。
“那么……”
龍武軍走后,李景瓏看看鴻俊與那巨狼,說:“我看看,受傷沒有�!�
兩人都無事,鴻俊只是摔在地上時手肘擦破了點皮,鴻俊自打下山后,還是第一次這么激戰(zhàn),一時半會兒尚未回過神來。
此時遠處升起一枚火球,如同煙花一般,眾人馬上轉(zhuǎn)頭。
“抓到了。”李景瓏說道,“走�!�
“你騎我背上。”莫日根幻化的蒼狼見鴻俊有點累了,便說道,“我載你過去�!�
鴻俊騎上蒼狼背脊,被它載著朝北面跑去,李景瓏跟在后頭快步行走。
“莫日根?”鴻俊低聲問。
“嗯?”蒼狼停下腳步,稍稍回頭。
鴻俊示意它繼續(xù),問:“你是妖嗎?”
“算是吧。”蒼狼答道,“族中已有近百年未曾出過擁有蒼狼變化之身的人了,我也不知道我算什么,別告訴阿泰他們�!�
蒼狼似乎不想讓李景瓏聽到太多,到得一處院前,弓身一躍,上了院墻,跳上屋頂。
是時長安烏云漸開,月光朗照,蒼狼便載著這少年,無聲無息地沿著屋頂奔跑。
“你不會來收我吧?”蒼狼突然說。
鴻俊笑了起來,湊近它的耳朵,說:“我也有一半是妖族。”
“嗯?”蒼狼似乎十分意外,抖了抖耳朵,說,“可我覺得你不像。”
“我爹是只……”
“噓。”蒼狼答道,“不必多說,我爹說過,妖與人并無多大區(qū)別,只有善惡之分�!�
蒼狼停下腳步,站在屋頂上,四處張望,發(fā)現(xiàn)了地上的血跡,找到方向。
“鴻俊�!鄙n狼又問,“你見過一頭發(fā)光的白鹿嗎?”
鴻俊“嗯?”了一聲,從前他都在太行山上住著,鹿是不少,卻未曾見過蒼狼所描述的白鹿,回答后蒼狼又不說話了。
“我來長安,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找它。”蒼狼說道,“如果有白鹿的下落,記得提醒我一聲……”
莫日根變成蒼狼后,背上還系著皮制挎帶與弓、箭囊。狼背上不好騎,鴻俊幾次險些滑下去,只得以手緊緊揪著那挎帶。
遠處光芒連閃,已靠近皇城,蒼狼便讓鴻俊下來,緩慢站起,變回莫日根。鴻俊還在回頭看李景瓏,李景瓏不知從何處弄了匹馬,策馬過來,抄了條近路追上兩人。
“來了來了!”裘永思與阿泰扒在一堵墻外。
鴻俊問:“我的飛刀呢?”
阿泰一臉無辜,指指里頭。
裘永思說:“我們用火球打傷了它,結(jié)果它跳進皇宮里去了……”
阿泰:“是我用火球打傷了它,裘兄,你根本什么也沒做呢!”
“……我倆不敢貿(mào)然追進去�!濒糜浪加纸忉尩溃吧掠纸o長史闖禍,便說待你們來了先問問�!�
李景瓏也到了,翻身下馬,得知狐貍逃進皇宮以后,頓時就蒙了。
“你們……”李景瓏差點被活活氣死,“這樣都能被逃了?”
“還沒逃呢�!卑⑻┱f,“這就進去給您逮回來?”
狐妖逃進了皇宮,這么大的興慶宮,要怎么找?李景瓏眉頭深鎖,打量阿泰與裘永思,兩人只是現(xiàn)出笑容,互相之間仿佛心照不宣。那一刻李景瓏明白了他倆的用意,不得不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兵分兩路,其中一只逃往東市,乃是對他們行誘敵之計。另一只,則逃往可能會有救兵的地方,也就是說,這救兵在皇宮里?阿泰與裘永思顯然未下重手,只是一路尾隨,想看看它究竟要逃往何地。
也就是說,皇宮內(nèi)極有可能也有妖怪潛伏。
但鴻俊的飛刀還釘在狐妖身上,答應了他的事,就一定得設法辦到。
李景瓏腦子里轉(zhuǎn)過無數(shù)個念頭,耳朵卻突然捕捉到一聲極其細微的清響。
夜間萬籟俱寂,深秋蟲鳴隱去,長安未起風,就在那遙遠的近乎百步開外,一聲清響尤其清晰,乃是狐貍躲在興慶宮后殿屋檐上,飛刀觸碰瓦片之聲。
鴻俊正要開口,李景瓏卻做了個“噓”的手勢,屏息靜聽,又聽見一連串細碎聲響。
“它沒有走遠,就躲在后殿屋頂,在拔你的那把飛刀�!崩罹碍嚇O低聲道,“我聽見了�!�
“沒有用�!濒糜浪紦u頭道,“一靠近它,它就跑了,狐妖太精。皇宮里萬一鬧出什么事來,收拾不住的�!�
李景瓏解下背上那把弓,眾人都充滿驚訝地看著他。
“我的箭乃是凡兵,殺妖不行。”李景瓏朝莫日根說,“借你的箭一用。”
莫日根簡直難以置信,說:“你能射中?!”
鴻俊從小玩飛刀,自然知道有多艱難,先前李景瓏說的聲音,其余四人根本什么也聽不見,但就算有,百步開外,鴻俊也絕無可能單靠聽聲辨物便一刀中的。
“試試看。”李景瓏在一片黑暗里輕輕地拉開了長弓。
他側(cè)著頭,努力分辨百步外的聲音,少時他的騎射之術乃是百里挑一,亦常以飛將軍李廣之后自詡,奈何光陰流逝,多年受人白眼。他沒有機會上戰(zhàn)場,平日里更將表演式的射技,視作給達官貴胄看的耍猴戲,等閑不愿施展。
久而久之,一身技藝也早已不被人提起,李氏淵源無法自證,更成了長安的笑柄。
此刻他亦十分緊張,開弓的一手仍在微微發(fā)抖。
興慶宮后殿頂上,那狐妖仿佛感覺到危險,望向高墻后無邊無際的黑暗,抬起爪子,朝后稍稍退去。
“先回去吧�!兵櫩≡诤诎道镄÷曊f道,“能找到的,長史,我還有兩把呢,不礙事。”
李景瓏深吸一口氣,再次拉開長弓,側(cè)頭望向鴻俊,與他對視,這一刻,他的耳中傳來瓦片的輕輕碰撞聲。
剎那間李景瓏果斷松弦!
一箭無聲無息飛出,刷然破開宮內(nèi)攔路殘柳,一聲清響,枯葉飛揚,如同流星般平地而起,飛過百步之遙,百步外那狐貍無聲無息,被射中腹部,噴出血液。
半晌不聞哀鳴,李景瓏疲憊地嘆了口氣,再看鴻俊時,眼中有愧疚之色。
“太久沒練,手生了。”李景瓏眉頭深鎖,眼中盡是焦慮之色,只想把手中弓摔成兩截。
眾人正要安慰長史你今天晚上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的時候——
——那狐貍沿著殿頂滾了下來。
后殿池塘內(nèi)一聲水響。
“中了?”莫日根震驚道。
“中了。”鴻俊說,“我進去找�!�
鴻俊馬上甩出鉤索,翻進院墻里,眾人都怔怔看著李景瓏,一時無話。
“找到以后馬上出來!”李景瓏囑咐道。
片刻后鴻俊翻了出來,扔出第三只狐貍,只見它被箭矢透右胸而過,業(yè)已奄奄一息。李景瓏松了口氣,笑道:“答應了你會把飛刀找回來的�!�
李景瓏從未當著眾人笑過,這么一笑,反而讓氣氛有點尷尬,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阿泰與裘永思一時還不大能接受這夜所發(fā)生的事,當即傻眼。
“你笑起來挺好看的,長史�!兵櫩⌒Φ�,“不要總是板著臉嘛�!�
李景瓏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冷冷道:“走罷,回去再議�!�
眾人便跟著李景瓏回驅(qū)魔司去。
第17章
誘妖之計
翌日清早。
“待會兒不要說話�!崩罹碍嚢养櫩〗衅鸫驳臅r候特地叮囑道。
秋意漸濃,天井邊上種的楓樹已變紅,梧桐卻仍呈現(xiàn)出蔥翠之色,紅綠相映,池塘倒映著藍天白云,頗有色彩斑斕之意。
兩具尸體,一只重傷狐貍,并排放在天井中,最后那只看似年紀最小,渾身傷,先是被鴻俊的飛刀斬入肩骨,再被阿泰的火焰燒焦后腿,焦黑毛皮龜裂,露出血肉。最后李景瓏射的那一箭則近乎致命,穿透了它的小腹,再從后背刺過,莫日根的箭上帶有倒鉤,只能連著箭羽反向扯出,扯得那小狐貍哀嚎不休。
最后是鴻俊給它上了曜金宮的止血靈藥,小狐貍才撿回一條命來。
“這只道行最高。”裘永思在天井里踱了幾步,指向最大那只,說道,“這只出門就被莫日根殺了,尚不清楚。這只活著的最嫩�!�
那小狐貍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我是不是該把你送到胡統(tǒng)領面前,讓他看看你如今的模樣,晉云?”李景瓏側(cè)頭端詳那小狐貍,說道,“很痛是不是?”
小狐貍陡然睜開眼,卻轉(zhuǎn)過頭去。
“晉云、荼英、紫瑩�!崩罹碍嚾酉乱化B紙,上頭是昨夜倚詩欄里失蹤的三名姑娘的賣身契,“祖籍信陽,年方十六,同鄉(xiāng)三人結(jié)伴來到長安,為謀一處安身之地�!�
“你若僅僅是一只天地間的靈物,修煉脫胎為人,一心向善,倒也罷了,我頂多就是將你逐出長安�!崩罹碍囶D了一頓,坐在前廳外的廊下臺階上,注視那小狐貍雙目,一字一句道,“可是,你們?yōu)槭裁匆獨⑷四�?�?br />
小狐貍不答。
“尸體是誰的?”李景瓏冷冷道,“說�!�
小狐貍依舊保持沉默。
“你不說,我自然也能查出來�!崩罹碍囉值�,“現(xiàn)在,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告訴我,那人是誰殺的�!�
小狐貍?cè)匀怀聊糜浪颊f:“我看要么就把它殺了吧�!�
漫長寂靜后,李景瓏說:“結(jié)案罷,永思你寫呈文,明天一早我去遞交楊相。今日我們就先把它交給胡升,想必他已接獲昨夜軍報了,也算有個交代。余下的,讓他自行處置罷,待會兒咱們各自出門走一遭,先把它關起來�!�
莫日根將那小狐貍關在一個籠里,擱在側(cè)院,裘永思往籠子周遭貼滿了符紙以防它逃脫,然而這舉動純屬多余,這小狐貍縱然想逃,也沒有力氣了。眾人圍聚時,阿泰皺眉道:“它會相信么?”
鴻�。骸�?”
“現(xiàn)在可以說話了�!崩罹碍嚦櫩≌f道。
鴻俊正想問個究竟,李景瓏卻主動道:“將它送到龍武軍去,再隨時監(jiān)聽動向,比起在皇宮中大海撈針般地查一只妖,要簡單多了�!�
莫日根說:“可是萬一無人來救它怎么辦?”
鴻俊這才明白過來,心道好聰明!李景瓏方才只是為了騙過那小狐貍,假裝此案已結(jié),真正目的卻是為了引出更多的妖怪!
“你們要引蛇出洞!”鴻俊說。
廳內(nèi)四人無語,李景瓏點頭朝鴻俊說:“嗯,聰明�!�
片刻后,李景瓏又說:“一定會有人來救,至不濟,也是殺它滅口。你看,它很聰明,知道什么也不說才能活下來。它的同伙一定也知道這廝聰明,不會讓它活太久,以免泄密。胡升若是放了它,便更簡單了,咱們只要追蹤即可�!�
鴻俊腦子已經(jīng)不夠用了,有種錯覺,仿佛面前這幾個人才是大妖怪。
“這一定是個大案�!濒糜浪颊f。
“行動吧�!崩罹碍囌f道,“希望能順藤摸瓜,抓個大的。”
阿泰、莫日根與裘永思此刻再看李景瓏的眼光,已與數(shù)日前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尤其是在李景瓏昨夜露了那一手后。李景瓏言畢起身,數(shù)人要跟,李景瓏卻說:“你們休息吧,我與鴻俊去還貓�!�
“我再去給大伙兒弄點兒離魂花粉�!濒糜浪夹Φ馈�
李景瓏看了裘永思一眼,點了點頭,讓鴻俊抱著獅子貓,跟自己離開。
兩人一走,余下三人表情便變得不一樣起來。
“昨夜你們沒看見�!蹦崭f道,“第二只三尾妖狐出現(xiàn)時,他倒是豁出了性命在保護鴻俊與沖撞進來的龍武軍衛(wèi)兵。一個凡人有這膽量,著實不容易�!�
阿泰想了想,在天井內(nèi)踱了幾步,說道:“說不定,他還真能收了妖王呢?”
裘永思蹲在廊下,無奈道:“就這一個案子,你們是不是言之過早了點兒?”
“前幾日我都想走了!”阿泰簡直郁悶至極,叉腰答道,“你們知道我有多絕望嗎?�。咳松筒荒苡悬c期待嗎?”
“哇,吐火羅娘炮。”鯉魚妖剛睡醒,正在翻池塘邊的魚食吃,問道,“你們仨原來是一伙的?”
三人倒是忘了隔墻有耳,一瞬間都愣住,這下麻煩大發(fā)了。
阿泰靈機一動,說:“子龍兄,您喜歡什么樣的魚?我給您買一條去?”
鯉魚妖吃著魚食,說:“那倒不用,我要戒欲修行,我們家鴻俊還得仰仗各位多照顧。今天的話,我一定會守口如瓶�!�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鯉魚妖又說:“但是……”
三人的一顆心隨之又提了起來。
只聽鯉魚妖又續(xù)道:“大伙兒現(xiàn)在這么亂七八糟的,連抓個狐貍也不能一條心,又打算怎么對付長安妖王?”
“哎,魚兄�!卑⑻┱f,“你這么說就不對了,我們也是好心怕李長史受傷喪命……”
“眾生平等。”鯉魚妖說,“當年放生我的和尚說了,人也好,妖也罷,都有自己想守護的東西,是不是這個道理?”
三人便不說話了。
裘永思說:“確實得找個機會,我看吶,也不必瞞他了,不如好好與長史談談,大伙兒攤開來說�!�
鯉魚妖吃完魚食,自言自語道:“幫鴻俊洗衣服去。”于是拖著個搓衣板,架到井邊,翻了鴻俊的襯衣襯褲出來,搭著開始搓襯褲。
三人被這么一說,不由面上發(fā)燙,當了這么久的驅(qū)魔師,見識眼界竟還不如一條鯉魚,當即好生無趣。
清晨,李景瓏走在前,鴻俊抱著貓跟在后頭,先去秦國夫人府還貓。
“注意觀察秦國府上的人�!崩罹碍嚦櫩≌f道,“一個人的神色,有時能看出許多信息�!�
鴻俊現(xiàn)在對李景瓏既是欽佩,又覺得他不容易。以前是怎么混成那樣,到處被人欺負的?當真不解。但重明曾經(jīng)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許多事,倒也不必強求。
“可趙子龍常說我沒眼色。”鴻俊說。
李景瓏只得答道:“人生在世,難得糊涂,也挺好,罷了,不必強求。待會兒你少說話罷�!�
李景瓏與鴻俊抱著那貓一進秦國夫人府,門房便大叫一聲道:“青兒回來了——!”
“快快快!青兒回家了!”
那場面尤其轟動,就連李景瓏都十分尷尬,管家親自出來迎,李景瓏問:“是這只……”
還沒問完,那貓便被管家搶了過去,管家大喜道:“就是它就是它!哪兒找到的?!”
一時間府上如迎陛下親臨,就差歌舞喧嘩吹吹打打,眾侍婢、小廝,歡天喜地地將那貓送到正廳外,管家把貓恭恭敬敬捧上主位,還加了個綺羅軟香墊,又將翡翠食盒捧來,里頭乃是海參鮰魚等佳肴,另一個鎏金夜光碗擺好,親手持和田玉瓶,注入清冽泉水。
那貓在驅(qū)魔司里吃了兩天鹵汁拌飯嘴里正淡出個鳥來,回到府上便大嚼大吃。簡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快來給李校尉磕頭!”管家喊道。
于是侍婢云集,在廳外排開,朝著里頭三拜。
李景瓏:“……”
“他是李長史�!兵櫩√嫠忉尩馈�
李景瓏那臉色極其難看,起身要走,管家忙道:“夫人進宮去了,請務必待夫人回來親自道謝�!�
李景瓏擺手道罷了罷了,正要叫鴻俊走人時,鴻俊早飯還沒吃,見桌上有點心,便揀了些狼吞虎咽起來,早已將李景瓏的囑咐忘到了九霄云外。
“好吃……唔……”鴻俊吃了又喝茶,李景瓏只得朝管家說:“這是我下屬�!�
“人中龍鳳!人中龍鳳!”那管家若非顧忌身份,看樣子恨不得親自跪下來給兩人磕頭,又上前拉著李景瓏的手,說道,“這次當真要感謝李長史了,沒想到是您救了我們一命……唉……”
那管家向來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前幾日李景瓏過來問了一圈,府上只懶得搭理他,沒想到居然還真找回來了。激動之下,當即語無倫次,又戳了下李景瓏心病。
李景瓏眼光掃過府內(nèi),見既無疑神疑鬼的侍婢,也無形貌怪異之人,尚無發(fā)現(xiàn),便催促鴻俊趕快吃,吃完火速滾蛋。
鴻俊正喝茶,示意李景瓏稍等,第一次吃到這么好的點心,又抓了幾個。
“在下馬上為您準備,送到驅(qū)魔司去!”管家忙道。
李景瓏簡直頭上冒煙,岔開話題道:“這只貓跑出去時,府上是不是有客人?”
“那夜乃是貴妃、虢國夫人與楊相到訪�!惫芗艺f,“當時府上正忙得一團亂,唉……”
李景瓏驀然眉頭一擰,鴻俊也聽見了,停下了咀嚼的動作,瞥李景瓏。
“吃完就走�!崩罹碍囌f道。
管家還要留客,李景瓏卻擺手,帶著鴻俊一路出來,管家又要封金銀感謝,李景瓏終于忍無可忍,在大門前轉(zhuǎn)身,朝管家說道:“舉手之勞,沒什么好謝的�!�
說畢,李景瓏又朝鴻俊說:“邊塞上為大唐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一個月不過二兩銀子軍餉,倒是活得不如秦國夫人家的一只玩寵。若說這錢是祖上蔭庇,旁人倒是無從說起,只不知這些花費都從哪兒來�!�
管家冷不防被這么刺了一句,頓時有點兒訕訕,正要大罵李景瓏時,二人卻已出了府去,只得不與這刺頭一般見識。
“就你這本領,也只能找找貓了。”管家陰陽怪氣地說道。
李景瓏只當聽不見,又與鴻俊往大理寺去查宗卷,鴻俊掏出懷中點心,遞給李景瓏,說:“喏�!�
“我不吃民脂民膏�!崩罹碍囌f。
“這叫民脂民糕?味道真的很好�!兵櫩≌f,“嘗嘗?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吃,你怎么總是口不對心,這樣不好……”
“不是口不對心,真的不吃!”
兩人在街上拉拉扯扯,李景瓏根本拿鴻俊沒辦法,又下不了手揍他,長安街上還有不少百姓看著,看這樣子,只恐怕不多時又要議論,為息事寧人,只得接過。
鴻俊帶出來的點心,乃是一層水晶糯米裹著蛋黃、奶酪、桂花與初夏花蜜蒸就的“金團”,李景瓏嘴上說不吃,肚子終究餓了,于是最后還是接過,吃起了民脂民膏。
“很好吃吧�!兵櫩≌f道。
李景瓏:“唔�!�
李景瓏與鴻俊走過長街,李景瓏還不時抬眼瞄四周,生怕被人看見。
李家昔年雖有些家底,飲食卻也比不上楊氏姐妹府中考究。李景瓏一邊心道做得確實不錯,一邊思考管家先前所言。
“你說,那大妖怪會不會就在皇帝身邊?”鴻俊又問。
李景瓏眉頭深鎖:“若當真如此,陛下就危險了,萬一……”
“那倒不會�!兵櫩∞D(zhuǎn)了個身,站在巷子一側(cè),停下腳步,不動了,又朝李景瓏說,“人間天子受紫微星庇佑,哪怕道行再高的妖怪,也無法對天子直接施法。不過這妖怪,是楊丞相呢?還是虢國夫人?要么是貴妃?”
“不可能�!崩罹碍囅胍膊幌氡愦鸬�。
“為什么不可能?”鴻俊茫然問,“這不是很合理嗎?”
鴻俊那話瞬間一語驚醒夢中人,李景瓏竟半晌作不得聲。
這個猜測簡直擊穿了李景瓏的認知,國君身邊,丞相或貴妃姊妹是妖怪?!李景瓏看看鴻俊,又說:“走啊,你總站這兒不動做什么?”
鴻俊看看旁邊的面攤,又看李景瓏。
李景瓏:“……”
鴻�。骸澳憧催@面條做得多好啊,長史,你就不想嘗點兒嗎?”
攤后,老板正在拉面,黃澄澄的面條拉好下鍋,在沸水里滾過,起鍋后澆上鹵豬蹄、黃豆、豆腐干等澆頭,撒一把配料,香味撲鼻。
“你不是才吃過點心嗎?”李景瓏說,“怎么又餓了?”念及方才鴻俊那手段,見了吃的就走不動路,再拒絕他恐怕又要被笑話,忙道:“好好,吃吃吃。”
李景瓏點了面坐下,正好思考消化下訊息。
兩人坐下時,李景瓏簡直烏云罩頂,現(xiàn)在想起來,那貓的一系列行動,仿佛在暗示他們什么,可惜它不會開口說話,聞過離魂花粉后又似乎忘了許多事,大多只能靠猜。
若楊家有人是妖,此事非同小可,或者說,楊國忠兄妹等人全是妖怪?李景瓏甚至不敢再想下去,然而想著想著,注意力又集中到了鴻俊身上。
鴻俊已開始吃第三碗了。
“你平時都吃這么多嗎?”李景瓏問道。
“我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鴻俊一臉茫然道,“多吃點怎么了,又沒吃你家米。”
李景瓏無言以對。
“來日若誰養(yǎng)你,賺的錢還不夠你吃的�!崩罹碍囖D(zhuǎn)過視線,不自然道。
“我自己養(yǎng)自己�!兵櫩〉故菍嵳\,又說,“我爹給了我不少錢呢,我的目標是把全天下好吃的都吃一遍,人間的東西太好吃啦!”
“人間?”
“……”
鴻俊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李景瓏倒是識趣,不再追問下去。
“你們都有錢�!崩罹碍嚁�(shù)出通寶付賬,讓他不要再吃了,吃太多怕?lián)沃櫩∫�,李景瓏卻不讓,說道,“都是有錢人吶——一兩花粉八百兩銀子,若非富家子,也不會當驅(qū)魔師。”
離魂花粉的三千二百兩還沒著落,自己又把所剩積蓄全花在驅(qū)魔司復建上,這下被鴻俊一吃,起碼吃掉兩天伙食費,還得等下個月發(fā)俸祿,李景瓏簡直是愁容滿面,卻總不好朝鴻俊說,只好咬咬牙自己扛了。
剩十二個銅錢,這幾天只要別再下館子,在司里吃飯,今天是廿六……撐到下月初五應該問題不大。
大理寺中,鴻俊尚是頭一次來,本以為是個寺廟,卻發(fā)現(xiàn)是座尋常官府。官吏來來去去,正堂陰暗壓抑,遠處還傳來連聲慘叫。戾氣極重,進來便讓人覺得周身不自在。
按理說抓到妖怪,發(fā)現(xiàn)尸體,這案就該告一段落,但李景瓏總覺得狐妖燒掉干尸的行徑十分可疑,定不想他再追查下去。貓也好,狐妖案也好,個中疑點甚多,越是這樣,就越不能結(jié)案,總隱隱約約有預感,背后還有更多錯綜復雜的謎。
兩人在后宗卷室里查了半天,鴻俊突然說道:“你看看這個?”
鴻俊現(xiàn)在已大致能跟上李景瓏的某些思路,許多事兒看似尋常,底下也許還有更不尋常的內(nèi)情——三名從鞏縣前來長安應考的讀書人,在長安酒樓中數(shù)日花用,并未結(jié)賬便跑了,店家收不到錢,是以報了大理寺。根據(jù)描述,年齡在三四十之間。
“提走。”李景瓏抽出那張紙,出來辦手續(xù),將此案從大理寺轉(zhuǎn)到驅(qū)魔司。文吏一看案子就哈哈大笑,嘲諷道:“你們驅(qū)魔司,除了找貓就是追債?”
李景瓏也不與他一般見識,蓋過印便走了,又帶著鴻俊往龍武軍去。
龍武軍外校場甚為廣闊,昔年尉遲敬德為李世民設玄甲軍,歷百余年變遷,分為“神武”與“龍武”兩支。中途遷往洛陽,再遷回長安,校場依舊十分氣派。上午士兵們正在場上演練,莫日根、阿泰與裘永思早已帶著籠子到了,李景瓏便讓鴻俊陪他們在外等候,自己提著籠子進去見胡升。
“哈哈哈,李景瓏抓到妖了,看看看!一只狐貍!”
龍武軍士兵仍不時在旁笑話,想必李景瓏是在外頭隨便抓了只狐貍,煞有介事地貼上符,裝神弄鬼一番,再過來請功。
“看來咱們的長史大人,當真是不受同僚們待見呢�!卑⑻┬Φ馈�
莫日根眉頭深鎖,似乎為李景瓏的處境十分焦慮,答道:“按理說這么聰明的人,應當懂得變通,左右逢源才是,怎么有些事兒就不開竅呢?”
“凡人也有凡人的煩惱嘛�!濒糜浪颊f道,“自己的結(jié),只能等他自己去解�!�
鴻俊天天聽他們打機鋒,簡直是聽得云里霧里,忍不住道:“你們就不能把話說清楚點兒嗎?”
三人望向鴻俊,都是詭異地一笑。
“懂得越少,煩惱就越少�!卑⑻┱J真注視鴻俊,以手中那把藍色鎏金折扇輕輕托起鴻俊下巴,充滿挑逗地一笑,說道,“哥哥們替你煩惱,不好嗎?”
“別理會他�!蹦崭酚薪槭碌卮钪櫩〖绨颍阉阶约荷磉�。
裘永思說:“莫日根,你這可就不對了,居然與長史大人搶人?”
莫日根笑了起來,答道:“他像我家小弟,這又怎么了?”
“你還有個弟弟?”鴻俊詫異道。
“我有四個弟弟,兩個妹妹。”莫日根答道。
鴻俊萬萬沒想到莫日根居然是家中老大,難怪這么有大哥哥的感覺。
阿泰又溫和地問道:“今天早上發(fā)生了什么?”
鴻俊想了想,把上午之事大致說了些。是時龍武軍士兵過來,在校場旁驅(qū)逐眾人,說道:“喂!刀槍不長眼,別蹲在校場上了,都走都走!”
鴻俊身著到了長安后隨便買的一身衣服,阿泰雖然衣飾華貴,卻是胡人,莫日根則作獵戶打扮,裘永思又是一名文士。這四人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奇怪。聞言各自退了些許,士兵走開時又朝余人嘲笑道:“李景瓏帶的怪胎手下�!�
這話引起一陣哄笑,鴻俊眉目間便現(xiàn)出怒意,走上兩步,卻被莫日根一按肩膀。
“做啥?”裘永思說,“你倆別多管閑事了。”
莫日根倒是不說話,摸出一枚銅錢,扔給阿泰,阿泰一臉疑惑,莫日根拿起武器架上一把長弓,抽出三支箭,掂了掂,站在校場中央。
其時,李景瓏述完昨夜之事,胡升滿臉震驚。
“你……此話當真?!”胡升道。
李景瓏答道:“難不成我還與昨夜目擊證人串通了來騙你不成?”
胡升道:“可這……簡直是匪夷所思!你的意思是說,這狐貍就是倚詩欄中一女子?”
“是狐妖。”李景瓏冷冷道,“也即是您常去光顧的那位晉云。”
“胡言亂語!”胡升道,“李景瓏,你……”
李景瓏答道:“信不信由你,這妖怪我交給你了,屆時倚詩欄中三名女孩失蹤案發(fā),大理寺查來查去,總會查到你頭上�!�
胡升驀然意識到一個極其嚴重的問題——他與晉云相好,這事兒雖然并未宣揚,可倚詩欄中老鴇、伴當、姑娘們都沒少見過他,晉云平日里一定也朝其他人說過。房中還有自己贈予她的香包等物,最后定會查到自己的頭上。
李景瓏來了這么一招,簡直逼得自己進退兩難。
“好啊,小飛將軍�!焙炊α似饋�,說道,“從前當真是小覷你了。”說畢眼睛骨碌碌朝那狐貍轉(zhuǎn),心下轉(zhuǎn)過無數(shù)個念頭。雖不知李景瓏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晉云下落不明是肯定的,大理寺一查,自己定被天天纏上,難以脫身。
若真指為妖呢,屆時把這狐貍當著大理寺的面一殺就完了,還可借機解釋,自己是協(xié)助李景瓏捉妖,橫豎有他在前面頂著,便可脫了官員嫖宿之罪。
“行�!焙f道,“大理寺若找過來,便由本官解釋罷。屆時說不得他們還得去找你�!�
李景瓏隨口道:“結(jié)案自然由我來,只待開查罷了�!�
其時外頭又傳來喧嘩聲,李景瓏眉頭一皺,湊到窗前看,胡升道:“你帶了人過來?”
李景瓏忙推開門,快步走去。只見校場上圍得水泄不通,乃是莫日根與一名校尉正在比試箭術,塵埃落定,莫日根箭箭中靶心,龍武軍鴉雀無聲。那校尉每次射中,卻都是哄堂大彩。
射完三支箭后,莫日根又抽三支,朝阿泰示意,又朝眾人朗聲道:“射靶比不出意思,換我們小弟來兩招?”
阿泰手中拈一折扇,折扇上置一銅錢,手上輕輕一抖,說道:“去!”
那銅錢飛向空中,嗡嗡作響,鴻俊會意,手中扣著的飛刀一拋,喝道:“中!”
飛刀射去,“�!币宦晸糁秀~錢,銅錢嗡嗡嗡瘋狂旋轉(zhuǎn),在日光下轉(zhuǎn)成一個耀眼光球,朝著校場角落飛去!
那校尉知道莫日根打算射銅錢,剛拉開弓,卻完全無法捕捉銅錢的飛行軌跡,手中不住發(fā)抖。
緊接著鴻俊又出一飛刀,那飛刀先是射中房檐上瓦當,再倒飛回來,第二次打中銅錢,銅錢“嗡”的一聲發(fā)出震耳嗡鳴。
剎那鴉雀無聲,第三把飛刀脫手,攔住銅錢去路,朝它一撞,又一聲響,將它送上數(shù)丈高空!
“輪到你們了。”鴻俊抬手將飛刀一收,笑道。
莫日根早已拉好長弓,校尉彎弓搭箭,額上汗水滑下,兩人同時抬頭,望向那嗡嗡響的銅錢,此時銅錢已成一小黑點,只待它一落下便將同時放箭!
銅錢越飛越高,莫日根嘴角現(xiàn)出一絲微笑,正要松弦時,倏然一旁飛來一箭,刷然直追而去,錚然射穿銅錢中方孔,帶著它直墜而下,“噔”一聲牢牢釘在校場角落。
校場中上千人同時轉(zhuǎn)頭望去,只見李景瓏手握長弓,與胡升并肩站在龍武軍衙門臺階高處。
“走!”李景瓏說道,“逞勇斗狠,有多大意思?”
屬下們便各自收了武器,跟著李景瓏,大搖大擺地離開。李景瓏面色陰晴不定,一路都不說話,鴻俊正惴惴不安,回到驅(qū)魔司時,李景瓏又朝一眾屬下說道:“你們是驅(qū)魔師,技藝本就高了凡人一頭,贏他們很光彩?”
眾人一時訕訕,心道還不是為了給你出氣,不領情罷了,便各自散去。李景瓏又說:“今夜開始,前往龍武軍駐地埋伏,預備伏擊大魚�!�
“好——”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