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什么��?”鴻俊從未見過的這樣的病。
“別碰他�!贝蠓蛞婙櫩≡\脈手法也像是行醫(yī)世家出身,
特地囑咐道,
“破皮出血,身上有疤的,
碰多了就得染上病,
看你干干凈凈,別得一身瘡�!�
鴻俊看了一眼那大夫,
想了想,
入藥堂內(nèi)去抓藥,出來時把那人抱起來,
說:“走吧,我給你治。大夫,我把他帶回去試試�!�
“別試了!”大夫還想勸,鴻俊卻已帶著他走了。
這舉動無異于在大夫面前踢館,
但鴻俊一來長得好看,二來言行舉止不像刻意,大夫也就算了。
然而走到一半,鴻俊便想起李景瓏萬一嫌棄怎么辦?這人雖是自己找回來的性病,卻也罪不至死。但李景瓏肯定要罵他,鴻俊想來想去,十分糾結(jié),若李景瓏讓他別把人往家里帶怎么辦?總不能讓他躺在外頭,說不定還得吵架。
“謝謝……謝謝你�!蹦侨送现林夭椒ネ白撸櫩∮仓^皮,把他往洛陽驅(qū)魔司里帶,待會兒怎么朝李景瓏求情的話他都想好了。
只見驅(qū)魔司外,李景瓏正在徘徊著等他回去,遠(yuǎn)遠(yuǎn)一瞥,見鴻俊扛著個人,嚇了一跳,說:“怎么了?”
李景瓏快步上前,將那人攙進(jìn)去,又朝鴻俊道:“我說怎么去了這么久不回來!”
鴻俊支支吾吾,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孰料李景瓏沒有半句怨言,說:“衣服脫了我看看?”
“臟。”鴻俊說,“你別碰�!�
李景瓏說:“是你別碰,來,給他擦擦……”
鴻俊十分意外,李景瓏居然沒教訓(xùn)他,反而為這人擦洗,那人全身皮膚潰爛,稍以毛巾一碰,便痛得大叫起來。
“都快爛光了�!崩罹碍囌f,“怎么回事?花街柳巷里染回來的病,也決計沒有這么狠的�!�
鴻俊懷疑地打量李景瓏,說:“你見過?”
“以前神武軍的弟兄,偶有沒錢的。”李景瓏說,“便跟著胡人商隊里頭帶著的舞姬廝混,也染了一身病,自然見過……你叫什么名字?”
“文……文瑸�!蹦悄腥松胍鞯�,“我好癢……”
“別抓了�!兵櫩≈浦顾约鹤ド淼膭幼�,去給他調(diào)止癢潰爛的藥膏,李景瓏解開那人褲子看,說:“這兒卻是好的,不像啊�!�
“像什么?”鴻俊問。
“倒是像中了什么毒。”李景瓏沉吟道。
“我也覺得。”鴻俊說,“你摸他的脈,虛得很厲害,身上爛了,也沒有惡臭,反而有股奇怪的氣味。”
李景瓏當(dāng)兵時略涉跌打、內(nèi)傷等病癥,學(xué)了個皮毛,雖不像鴻俊精擅,但大致也是能分辨出來的,他思考片刻,而后朝文瑸問道:“你相好的叫什么名字?”
“不……不記得了,姑娘們太多……”
文瑸和李景瓏差不多身長,此刻脫光了躺在房里榻上,一身斑駁破皮不論,身材卻是極好的,肩寬腰健,論俊美,似乎比李景瓏還勝著半分,只無他眉目間英氣,可見平日里不缺美人兒,甚至是個姑娘們愿意倒貼錢養(yǎng)著的主。
“說清楚�!崩罹碍囌f,“這是救你性命�!�
文瑸一身癢得難受得直哼哼,那痛苦更是如螞蟻在骨髓里爬,說:“在十里河漢……七天前,見的是香玉……”
“香芋?”鴻俊好奇道。
文瑸見鴻俊調(diào)了藥過來,不斷哀求,說:“快……給我,把藥給我……”斷斷續(xù)續(xù)的,李景瓏聽得嘴角抽搐,鴻俊一臉無奈,只因那哀求與呻吟聲,像極了鴻俊在床上叫的“給我”。
“我去十里河漢看看�!崩罹碍囌f。
鴻俊怎么能讓李景瓏自己去?當(dāng)即上了藥,快步跟出來,李景瓏笑道:“生怕我把持不��?我又不……”
“我好好奇哦�!兵櫩√郑粗罹碍囘^來,搭他的肩膀,煞有介事地與他一起出去。
李景瓏先是打聽了十里河漢的去處,都讓他往天津橋后走,見人多圍在洞前便進(jìn)去,聽得鴻俊一頭霧水。然則兩人過了天津橋,到得橋后,便見不少人等在一個洞口外,那洞口看著也稀松平常,外頭掛著一塊匾,上書“十里河漢”。
李景瓏:“……”
鴻�。骸啊�
這兒怎么跟個墓似的?鴻俊正探頭往里看,周遭有不少浪蕩子說:“嘿喲——來來來,今兒不逛了,你叫什么名字?小郎君?咱們喝酒去吧!”
李景瓏的臉?biāo)查g一沉,鴻俊生怕他要動手揍人,低聲道:“查案,查案要緊�!闭f著也不認(rèn)真看,便拖著李景瓏進(jìn)去。”
洞內(nèi)一片漆黑,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樂聲與放肆的大笑聲,李景瓏也十分詫異,洛陽的青樓居然全在地下!聽聞武曌在位之時,極厭惡這門生意,是以清查洛陽。于是不少人便從地上轉(zhuǎn)到地底,其時十里河漢原址乃是前朝煬帝所主持開掘的大運(yùn)河一段,地下渠寬敞通風(fēng),最終尚未啟用,煬帝便被絞死,最后留下了這廢渠。
再走一小段,前方便變得明亮起來,鴻俊“哇”的一聲,正如每一個初入此地的少年般,險些被晃得睜不開眼。
十里河漢中竟是一條地下長街,兩側(cè)紛有木制樓宇嵌在街中,紅燈金光,如同夢境。此地陽光不到,長明燈火更是無日無夜,兩道則聚集了不少人,喝酒的、調(diào)情的、鋪著攤子看跳舞的,簡直有如集市。
只是一個宏大的嫖宿集市。
店鋪林立,從入口處排到了十里河漢盡頭,看那繁華程度,只怕今夜光是客人就涌了上萬進(jìn)來,左側(cè)乃是中原小樓,右側(cè)則是胡人的帳幕,更有在地上鋪著厚厚的、寬闊的西域地毯,堆滿枕頭,漢人按著胡姬,直接就在毯上行事。
鴻俊從未看過這么富有沖擊性的場面,險些頭暈?zāi)垦�,心想還好沒讓李景瓏自己來。李景瓏平日里哪怕去個流鶯春曉,亦是風(fēng)雅之地,何時這么直接地撞入了回歸獸性的銷金窟里?
“呀!小郎不少胡姬一見鴻俊,馬上簇?fù)磉^來,鴻俊瞬間躲到李景瓏身后,頗有點(diǎn)戰(zhàn)戰(zhàn)兢兢。李景瓏臉色一變,勉強(qiáng)裝出一副風(fēng)流得意的模樣,朝一名胡姬問:“香玉姑娘在不在?”
孰料眾女只是給了他一個白眼,紛紛散了。
李景瓏說:“怎么?這人有不妥?”
“你有病啊�!币缓χf,“這么多姑娘,誰知道香玉是哪個?”
鴻俊哈哈大笑,只得作罷,李景瓏居然也有被搶白的時候,他只得帶著鴻俊,沿街走去。
“你看,他們都挑挑揀揀的。”李景瓏朝鴻俊說,“注意你的眼神,別太好奇,當(dāng)作逛街就行�!�
鴻俊勉強(qiáng)道:“行�!�
兩人竭力不讓人看出自己像外地人,經(jīng)過一名肥胖胡商攤位時,那胡商突然“喝”了一聲,把鴻俊嚇了一跳,胡商便哈哈大笑,笑得全身肥肉亂顫,其身邊數(shù)名濃妝艷抹的胡姬,腳上拴了鈴鐺,快步過來,伸手拉李景瓏與鴻俊,李景瓏忙不迭擺手,慌忙按那女孩手腕,這才掙脫了。
再一路過去,鴻俊則不住往街道左邊漢人區(qū)打量,突然一側(cè)有人朝他吹口哨,轉(zhuǎn)頭望時,見是名高大瘦削、打著赤膊的胡人男子,臉上帶著紅暈,讓他想起了莫日根。
那胡人男子朝他招手,示意他過去,李景瓏則在旁打聽,鴻俊便跟了去,朝那胡人說:“我打聽個人……”
胡人男子帶著鴻俊進(jìn)帳,問:“你是漢人?”
鴻俊點(diǎn)頭,男子說:“我是室韋人�!�
鴻俊心道難怪,正要問時,那男子卻說:“方才就注意到你了,跟著你的人是誰?”
鴻俊說:“是我郎喲,叫他過來一起?”胡人男子把褲帶一抽,寬松白褲落地,又說,“錢隨便給就行,哥哥陪你玩到夠……”說著就伸手來抱,要低頭吻。
李景瓏正在胡人帳前問,鴻俊大叫一聲,忙不迭跑了出來,李景瓏以為發(fā)生何事,卻見其身后帳內(nèi)走出一名室韋男子,那話兒正翹著。
“不會弄疼你的。”室韋男子笑著說,并以手指彈了彈身下,意思是你看。
“他碰你了么?”李景瓏問。
鴻俊忙道:“那倒沒有,是我誤會了。”
室韋男子說:“你倆一起來?”
“這么丁點(diǎn)大就出來接活�!崩罹碍嚦鞘翼f男子說,“算了,我怕弄疼你�!�
男子:“……”
鴻俊笑得打跌,忙拉著李景瓏跑了。
“朝最里頭走�!崩罹碍囌f,“中間有家酒肆,消息靈通,到那兒找人問去�!�
鴻俊正過長街,又是一聲口哨,發(fā)現(xiàn)又有色目人少年,全身涂了油,赤裸裸地站著,那物上還套了金環(huán),說:“來不來?”
鴻俊只得假裝聽不到,心想全找我干什么,找李景瓏去啊。
“不來�!崩罹碍嚹笾ぷ诱f,“我們是閹黨,來不了呢。”
少年:“……”
鴻俊只覺李景瓏胡說八道起來太好玩了。剛過路口又有人朝他們吹口哨,此起彼伏的,全是在逗他,搞得他都不好意思看。
“兩位郎君!”又有少年朝他說,“過來坐坐?”
李景瓏把鴻俊撥到自己另一邊,溫文爾雅地朝他笑笑,不答話。鴻俊剛轉(zhuǎn)過去,另一頭又有人朝他吹口哨,乃是一名吐火羅男人,朝他說了句優(yōu)雅的波斯語。那句詩鴻俊聽阿泰唱過,是名閨中婦人所寫,意思是:美麗的少年,可否來我窗前?
李景瓏趕緊又把鴻俊撥過去,過了這胡人男妓區(qū),總算沒那么頻繁的口哨聲了,唯余胡姬倚在帳前,看人經(jīng)過便以手腕輕搖,鈴鐺聲清脆。漢人區(qū)則是身穿華服的女孩拈著團(tuán)扇,慵懶地往街上看。
“怎么都對你這么有興趣�!崩罹碍囌f。
鴻俊笑了起來,臉上帶著點(diǎn)紅,說:“對啊,他們好像都不大稀罕你。”
李景瓏沒有回答,只一瞥鴻俊,片刻后說:“你覺不覺得……”
這時候,李景瓏的眉頭皺了起來,仿佛在思考,鴻俊眉毛略抬,說:“發(fā)現(xiàn)什么了?”
“香味�!崩罹碍囌f。
鴻俊也聞到了,確實(shí)有一股文瑸身上的那淡淡的香味。只是先前被胡人們濃烈的香料氣味所掩蓋,到得十里河漢正中位置,便漸漸地明晰起來。
“我看看去�!崩罹碍囌f,“你在這兒等會�!�
長街中央處,已是食肆與酒肆、簡單的貨鋪與春藥鋪?zhàn)�,再無人在此處招攬客人,李景瓏先是去食肆問,鴻俊便抽抽鼻子,辨認(rèn)那淡淡香味的來處。
又是一聲口哨,轉(zhuǎn)頭望去,樓上站著一名身披浴袍、敞著胸膛、腰畔佩劍的男子。
鴻俊有點(diǎn)緊張,見那男子一腳踏在欄前,醉醺醺地端詳他。
“一個人來的?”那男子朝鴻俊說。
鴻俊沒說話,退后些許,抬頭看他。
“長得真漂亮�!蹦凶余�,眼里似乎帶著憐惜之意,又說,“喝酒不?小兄弟,上來喝酒。”
那男子顯然也是個練家子,身材與陸許有些像,胸腹肌都十分瘦削,只是整個身形比陸許大了一號,他右手提著酒,朝鴻俊搖了搖,遞給他,示意他來喝酒。
男子以“小兄弟”稱呼,鴻俊便覺得他應(yīng)當(dāng)不是招客人的,且他身上還佩著把劍,像是江湖中人,便欣然上了樓。
“有錢嗎?”男子又朝鴻俊說,“幫我把酒錢給了。”
鴻俊才知道他是沒錢了,便掏出銀錢,讓小二先上酒來,男子胡茬未刮,看上去竟是有幾分潦倒,上酒后說了聲“謝謝”,也不知是朝鴻俊說還是朝小二說。他喝了兩口,又問:“怎么不去玩?”
“找人來的�!兵櫩≌f,“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蹦亲砭颇腥诵χ�,“說出來,嚇?biāo)滥��!?br />
鴻俊哈哈笑,答道:“說來聽聽?”
那男人說著只坐不穩(wěn),歪在案畔,問:“你找誰?十里河漢,千萬星辰,你分得出哪顆星是哪顆么?”
“一個叫香玉的女孩兒�!兵櫩枺澳阋娺^沒有?”
“香玉啊……”男人說,“見過,沒睡過,再給我買酒,謝了。”
鴻俊見他喝得這么快,說:“你喝這么快,尿要憋爆的吧�!�
“說得對,把虎子給我遞過來�!蹦腥舜鸬馈�
鴻俊:“……”
那男人竟是只穿一身藍(lán)黑色浴袍,盤膝坐著,撩起袍襟,提著虎子就能尿,鴻俊在長安見過不少醉得不省人事,還當(dāng)街亂跑大叫被抓走的,倒也不奇怪,問:“香玉在哪兒?”
“那邊……”男人指指東邊,說,“記錯了,好像是那邊……”
鴻俊說:“我再給你買兩壇酒,你帶我過去。”
男人說:“成交!”
于是鴻俊與那男人下樓,在酒肆外等李景瓏過來,男人正醉著,一手搭鴻俊肩膀,整個人靠在他的身上,那搭法雖十分親昵,卻并不色氣。鴻俊倒不怕李景瓏吃味,平日驅(qū)魔司里兄弟們也常這么勾肩搭背的,沒別的意思就行。
李景瓏問了一圈過來了,看見那男人,馬上道:“哎!放開他!你誰?”
男人披頭散發(fā),抬頭,兩眼充滿迷茫,努力辨認(rèn)李景瓏。李景瓏卻先是愣住了,說:“太白兄?!”
男人“嗯”了聲,按著鴻俊肩膀,把他推給李景瓏,說:“你是……小瓏?嗯……你倆認(rèn)識?當(dāng)真……稀奇�!�
鴻�。骸啊�
鴻俊看著那男人,李景瓏的聲音不斷遠(yuǎn)去,依稀說:“介紹一下,這是李白……”
鴻俊心里瞬間天就塌了。
第102章
嗜血賭局
入夜,安西衛(wèi)府上“哐”的一聲金鑼,
樂聲齊鳴,
眾瘦削衛(wèi)士紛紛列場,敲編鐘的敲編鐘,擊磬的擊磬,
樂聲喧嘩,
大廳內(nèi)好不熱鬧。
安祿山吃著肉,
喝著酒,
那酒水灑了滿榻,一名小太監(jiān)慌忙為他擦拭身體,
眾將士俱是跟隨日久的粗人,
不住吆喝。場中,
兩名武者各持長戟,在那樂聲中起舞。
莫日根與陸許在安祿山兩側(cè),
各自單膝跪地,
手捧一個大金盤,上菜時隨從便將烤好的肉類、果蔬、燒雞等放在盤中,
安祿山間或隨手一指,
那小太監(jiān)便過來取了,捧過去,
或是喂給安祿山,或是供他自行取食。
莫日根與陸許都是借機(jī)在安祿山身上打量,他的個頭只能以一座山來形容,身上掛滿了各種飾物,
那天入城時脖頸上的金環(huán)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孔雀綠的寶石項鏈,他耳朵上戴著碩大的夜明珠,腹部還有一條白玉腰帶。
入廳參加晚宴的將領(lǐng)足有四十余人,還有不少被安祿山請來的大唐武官,胡升赫然也在列。眾人談笑風(fēng)生,安祿山則看著廳內(nèi)武士相斗,見其中一人被另一人打翻在地,不由得發(fā)出哈哈大笑。
莫日根以眼神示意陸許朝廳內(nèi)看,只見兩名武士越打越狠,一側(cè)樂聲已停,取而代之的則是擂鼓不絕,比武者動作則越來越快,其中一人力氣不敵,安祿山怒吼一聲道:“殺!”
只見那強(qiáng)者追上前去,竟是一戟捅上弱者腹部,破開健碩腹肌,從他背后穿出,那弱者瞬間口涌鮮血,倒在地上。
安西府上夜夜如此,胡升卻是第一次來,當(dāng)即看得色變,險些大叫起來。
將領(lǐng)們則瘋狂大喊,那強(qiáng)者任憑長戟釘在弱者腹部,轉(zhuǎn)身朝安祿山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安祿山正要起身獎賞時,突然臉色一變。
只見那被長戟刺穿腹部的失敗者驀然從腿側(cè)抽出一把長劍,用盡全身力氣,朝那背對自己的勝者一擲!
廳內(nèi)眾人同聲大喊,陸許險些捧不穩(wěn)金盤,一個人頭骨碌碌地滾來,落在階下。安祿山反而吼道:“好!賞他,賞他!”
然而敗者報了仇,業(yè)已肚破腸流,再活不了性命,勝者則脖頸中鮮血狂噴,灑了滿地,不時仆役上前,將尸體抬了下去,以地攤吸干地上鮮血,整個大廳內(nèi)充滿了血腥氣味。
“上豹子——”安祿山又說。
將領(lǐng)們紛紛喝道:“好!”
接著,莫日根與陸許手上的金盤被撤走,換上了兩個白玉盤,盤中則置上好的生羊肉。陸許這才知道“捧肉”是什么意思。旋即廳外拉進(jìn)來一個籠子,籠子內(nèi)困著一只通體漆黑的獵豹。
廳內(nèi)又是“哇”的一聲。胡升說:“這又是做什么?”
安祿山哈哈笑了幾聲,說:“胡升,你待會兒且看�!�
陸許打量那獵豹,再看莫日根,莫日根遲疑片刻,瞇起眼,輕輕搖頭。黑豹一聞到廳內(nèi)血腥氣便注視安祿山,并發(fā)出低吼,隨即幾名馴獸師拿著帶釘?shù)拈L棍進(jìn)來,戳那黑豹,黑豹便到了正中間。仆役們則是先圍起鐵網(wǎng),以鐵線連著,頂?shù)椒苛�,系好。再留出容一人入�?nèi)的敞口。
鈴鐺聲響,四名少年到得廳前,清一色的穿一條絲綢白褲,肌膚雪白,打著赤膊,背上以朱砂分別寫了契丹文,以表示身份,腳踝上系著鈴鐺,一看那黑豹,俱面如土色。
陸許:“……”
莫日根:“……”
陸許眼望莫日根,莫日根便又極輕微地?fù)u頭。
安祿山道:“你們賭誰?來來來!下注了!”
是時管家捧四個盤,對應(yīng)四名少年。陸許看得頭皮發(fā)麻,莫日根從前在部族中曾聞安祿山嗜好美少年,誰料竟是如此明目張膽,在長安視人命于不顧。
廳內(nèi),大唐官員一臉恐懼地下了注,安祿山說:“我賭第三個!”
那少年帶著哭腔,慌忙朝安祿山下跪,緊接著四名少年都被送了進(jìn)去。馴獸師釘棍一撤,黑豹頓時撲了上來!
少年們瘋狂逃竄,各自驚慌大叫,更有之兩腳被嚇軟,陸許緊張起來,正要開口時,慘叫接二連三響起。
黑豹一身漆黑,少年們則周身雪白,被咬死后鮮血迸出時,那場景極是驚心動魄,在場的大唐武官只看得反胃,忍不住吐了出來。
安祿山一伙人卻極是亢奮,接連大吼出聲,只見黑豹咬死兩人,已置其他人于不顧,正要享用尸體,卻被馴獸師以釘棍敲打,繼而憤怒大吼。
安祿山猛地一起身,廳內(nèi)頓時震了一震,只見他走下榻,抓起陸許所捧盤子上的肉,扔進(jìn)籠內(nèi),黑豹頓時撲上,大嚼羊肉,緊接著馴獸師與仆役合力,將死人勾了出來。
莫日根抬頭看安祿山背脊,只見安祿山肥碩的后腰,長褲松垮,露出枚紅色的寶石邊緣,仿佛是鑲在了后腰正中央靠臀部之處的肉里。
莫日根朝陸許打眼色,陸許卻已憤怒無比,看著籠內(nèi)。
籠中剩兩名少年,只想趁機(jī)逃跑,籠子口卻馬上被封住,又一輪殺戮開始,緊接著,慘叫聲很快消失,黑豹再殺一人。
廳內(nèi)肅靜,安祿山輸了,臉色當(dāng)即一沉,卻不吩咐開籠門,最后那少年哀求道:“大人,饒了我,繞了我……”
安祿山正要開口時,黑豹驀然朝最后那少年撲去,陸許閉緊了雙眼,耳畔傳來最后一聲慘叫。伴隨著安祿山放肆的笑聲,說道:“分錢!”
于是管家親自將賭資送到眾人案上,莫日根連番示意陸許看安祿山背后,安祿山則再次轉(zhuǎn)身,拉了拉褲子,束緊腰帶。經(jīng)過臺階時,漫不經(jīng)心地看了眼陸許。
“你,”安祿山說,“哪里人?”
滿廳肅靜,陸許抬起頭,答道:“涼州人�!�
莫日根登時睜大雙眼,安祿山吩咐道:“你進(jìn)去。”
陸許知道從一開始自己露出厭惡表情時,安祿山一定就注意到了他,他當(dāng)即放下金盤,在莫日根震驚的注視下,解下身上皮束帶,抓在手中,只穿一條戰(zhàn)裙,赤腳進(jìn)去。
安祿山打量陸許,現(xiàn)出邪惡的笑容,說:“一輪行軍鼓時間,你能活下來,今夜就到我房里來。”
將領(lǐng)們哈哈大笑,胡升等武官從未見過陸許,陸許赤裸上身,不似先前少年人般身材單薄,緩緩走向黑豹。
莫日根低頭默念咒語,釘頭七箭其中一支從窗外緩緩飄進(jìn)來,升上高處,懸浮在空中,箭頭對準(zhǔn)了那黑豹。
陸許回頭看了莫日根一眼,莫日根不易察覺地點(diǎn)頭,陸許便躬身進(jìn)了籠內(nèi)。
黑豹吃不到肉正憤怒時,驟見又來一人,當(dāng)即緩緩?fù)撕螅⒁曣懺S。陸許則絲毫不懼,便站在黑豹面前,與它對視。
在那目光前,黑豹竟是隱約有些畏懼。
“各位愛將!”安祿山說,“你們賭誰?”
廳內(nèi)眾人議論紛紛,都是十分意外。安祿山又冷笑道:“我賭黑神,起!”
一時數(shù)具大鼓同聲狂擂,黑豹躬身,陸許同時躬身。
莫日根緊張到了極點(diǎn),額畔汗水滑下,滴在地上。
剎那間黑豹化作離弦之箭,“唰”一聲射向陸許,陸許則赤腳一個回旋,踏上鐵網(wǎng),竟是頭下腳上,在半空中一翻身,堪堪避過那黑豹!
一人一豹,剎那換位,頓時滿廳齊喝彩,莫日根稍稍放松了些,知道那黑豹速度比不上陸許,卻仍不敢掉以輕心。
下一刻,黑豹怒吼一聲,抓向陸許,陸許面色不變,躬身一避,到得那黑豹腹前,搭著它的前爪,直接來了一招過肩摔!
瞬間滿廳鴉雀無聲,就連擊鼓之人也忘了捶下去,萬籟俱寂中,那黑豹被一個旋轉(zhuǎn),摔向鐵網(wǎng)!
“咚!咚!咚!”
這時候鼓點(diǎn)才再次落下,緊接著陸許雙臂一展,就地一個飛身躍起,踏著鐵網(wǎng)沖上大籠頂上,莫日根抬眼望去,黑豹隨之疾沖上來,陸許又以皮束帶勾上鐵網(wǎng)頂部,一個飛蕩!
戰(zhàn)鼓近尾聲,黑豹沖高,爪子勾上鐵網(wǎng)頂,陸許再翻身,從黑豹兩爪間掠過,反身一腳踹上那黑豹,喝道:“去死吧你——!”
黑豹一聲怒吼,被踹中側(cè)腹,緊接著陸許以皮束帶在它頸上繞過,又是狠狠一勒,掛上鐵絲網(wǎng),朝下墜落,從后背抓著整只黑豹,帶著它猛地下墜!
皮束帶頓時收緊,將那黑豹脖頸剎那牢牢套住,黑豹一聲悶吼只吼不出來,四爪在空中亂抓,被吊在半空中。
陸許落地,站在籠中,環(huán)顧四周。
安祿山與陸許對視。
“你輸了�!标懺S冷冷道。
滿廳寂靜,只見那黑豹喉中發(fā)出輕響,被勒斷氣,眼中光芒逐漸消失。陸許默念超度咒文,一手按在那黑豹腹畔,暗道若不殺你,明夜又該有人因安祿山而死,便超度去。
當(dāng)夜,莫日根與陸許被帶到安祿山臥房中,管家在旁伺候,那采辦駭?shù)没瓴桓襟w,說:“大人,他倆是兩兄弟,今日捧盤的沒來……”
采辦將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次,外頭有人敲門,安祿山便道:“等著!”
采辦把話說囫圇后,安祿山便朝陸許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陸許點(diǎn)了點(diǎn)頭,莫日根說:“大人,小弟平日有一天賦,從小跑得飛快……”
安祿山不耐煩地?fù)P手,示意沒問你。他朝采辦與管家說:“你們都下去罷�!�
兩人退下后,安祿山朝陸許招手,說:“來,過來�!�
陸許慢慢走向安祿山,莫日根低著頭,嘴唇微動,釘頭七箭從四面八方飛來,在這深夜里懸浮空中,圍住了安祿山的臥室。
安祿山伸出巨靈神般的手掌,一把抓住了陸許,把他摟到懷里,陸許奮力掙扎,喊道:“哥!”
安祿山好說歹說,哄著陸許,不住地往他臉上舔,說:“你是涼州人?那你爹娘在不在?讓你哥回去告訴你爹娘一聲……”
陸許大喊道:“不!大人,你放我走!”
陸許想推開安祿山,奈何安祿山那腕力如鐵箍般,鎖上了就牢牢不放,陸許終于忍無可忍,怒吼道:“放開我!”
安祿山怒了,也吼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莫日根趕緊上前,一拉陸許,讓他跪地,安祿山起身,朝莫日根與陸許走來,露出后背,那龐大身軀如山巒般充滿了壓迫感,莫日根哀求道:“大人,饒命,小弟只是不懂事……”
安祿山深吸一口氣,正要暴怒之時——
——莫日根眼中閃過一抹光芒,左手將陸許一拉,兩人同時躍起,飛身后退,緊接著莫日根一聲口哨。
七桿釘頭箭“唰”一聲破開四面八方墻壁、窗門,朝著安祿山后背同時飛來!
安祿山瞬間轉(zhuǎn)身,莫日根抬手就是一掌,直取他腰間!
緊接著下一刻,黑火橫掃開去,將兩人沖飛,釘頭七箭如流星般在空中打旋,盡數(shù)追著安祿山而去,安祿山從后腰至脖頸,整個背脊轟然爆出熾紅的烈炎,再伸出兩只巨手,將那箭矢全部接�。�
他的背脊上的烈焰不住噴發(fā)燃燒,雙目黑氣爆射。陸許一見情況不妙,馬上摘下墻上長劍,刺向安祿山。
“驅(qū)魔師——”安祿山的聲音頓時變了,化作比黑龍更恐怖的吼叫聲,猶如那夜在敦煌所見的心魔,黑氣散開,充滿整個房間。莫日根喊道:“陸許!跑!”
兩人正沖出房門,來到院內(nèi),卻有黑影刷然散開,化作旋風(fēng),朝二人席卷而來。
陸許與莫日根在空中躍起,莫日根一個抖擻,變?yōu)樯n狼,然則黑色的旋風(fēng)已散作蠱蟲,朝著蒼狼一身狼毛中散了進(jìn)去。
“莫日根!”陸許喊道。
“你走!”蒼狼瞬間被淹沒在蠱蟲的黑海之中,安祿山追了出來,背脊展出兩只巨臂,緊接著巨臂再隨之暴漲,朝陸許抓來。陸許踏上墻,一個空翻,在空中猶豫,想救莫日根,安祿山那魔臂卻已狠狠攫向了他。
而在這瞬間,蒼狼撲上前,一口咬住了魔臂,火焰爆散,蒼狼被彈飛出去。陸許終于狠下心,在空中化作白鹿,騰空而起,踏空沖向黑夜盡頭。
安祿山兩只手臂扼著蒼狼,蒼狼不住顫抖,毛發(fā)中散出無數(shù)蠱蟲,安祿山再將它朝地面狠狠一摜,蒼狼不住抽搐,嗚咽。
蠱蟲密密麻麻,從地面攀爬,匯聚為兩只蠱猿的身軀。
“方才正想提醒您�!逼渲幸恢恍M猿說,“在外頭碰上了驅(qū)魔師,恐怕他們今夜有行動�!�
安祿山冷哼一聲,收起兩只火焰魔臂,歸入裂開的背脊中,沉聲道:“帶下去,好生看管,明日我親自來審。”
陸許在一間房頂上化身為人,不住喘息。
黑火在他面前匯聚,陸許瞬間隨之一驚,打量那聚集成形的男子時,卻發(fā)現(xiàn)是楊國忠。
“獬獄?”陸許說。
“本想前去救你們�!睏顕页谅暤�,“李景瓏究竟有什么安排?他不可能讓你們就這樣前去送死�!�
陸許警惕地打量楊國忠,沒有回答。楊國忠又問:“李景瓏去了何處?”
陸許深深呼吸,手中握著一枚莫日根的法寶釘頭箭,楊國忠說:“想為你爹娘報仇?可你現(xiàn)在出手,也殺不了我。”
“別緊張�!币粋聲音在陸許耳畔說,竟正是裘永思的聲音,低聲道,“你只要問他,葉明的尸體被他藏在何處,他馬上就走了�!�
“你將葉明的尸體藏在了什么地方?”陸許隨即冷冷道。
楊國忠瞬間震驚了,聽到這話時,他不禁退后半步,顫聲道:“誰告訴你的?”
“自然會有人來收拾你。”陸許冷冷道,繼而走向屋檐盡頭,滑了下去,消失在小巷內(nèi)。
楊國忠尚未回過神,不住喘息,眼中盡是恨意。
第103章
魔之心魔
陸許回到蘭陵琥珀酒館,眾人早早地在此等候。
“非常順利。”陸許嘆了口氣,
說,
“老莫被抓走了。”
“老莫。”阿泰笑道,“都這么熟了,是有多心疼?”
陸許心亂如麻,
說:“隨口起的,
認(rèn)真點(diǎn)!”
阿史那瓊拍了拍陸許的肩膀,
示意他放松點(diǎn),
又道:“大伙兒既然同意他的計劃,就別太緊張�!�
陸許說:“趙子龍還在安西衛(wèi)府上,
等它報信罷�!�
裘永思說:“一塊寶石,
倒也奇哉怪也,
你們的神火是寶石的形狀嗎?”
阿泰說:“今天我剛問過李龜年師兄,神火失蹤太久了,
無法判斷,
需要進(jìn)一步確認(rèn)�!�
阿史那瓊想了想,朝阿泰說:“不是神火,
也當(dāng)是教中圣物,
當(dāng)初被那伙突厥人帶走的法寶應(yīng)當(dāng)不少。”
陸許長吁一口氣,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隱約有些不安,想到莫日根過往的黑暗夢境,又想到在屋頂上,裘永思以傳音入密朝自己說的那番話,
以及楊國忠的表現(xiàn),不禁心生忐忑。
“等消息罷�!标懺S說道。
數(shù)人便低聲商議對策,阿泰朝阿史那瓊說:“你將圣典取來,咱倆查查,看有多少法寶流失的�!�
陸許走下樓梯,來到后院,春夏交際之夜,心情只十分復(fù)雜,雖明明已與莫日根說好,看見他身陷敵手時,卻止不住地?fù)?dān)心。
“喲,小鹿。”裘永思剛洗過澡,穿著一襲白衣,身材魁梧,站在院里,晾幾張剛做的符紙,抬頭朝他笑道,“晚上可別擔(dān)心得睡不著�!�
“不用你管�!标懺S冷冷道,正要轉(zhuǎn)身離開時,卻想起一事,朝裘永思問:“葉明是誰?”
“是夜明�!濒糜浪甲隽藗動作,示意噎著,再伸伸脖子,說,“也叫噎鳴,一條掌管時間的龍�!�
陸許:“掌管時間?”
“有一個地方,叫鎮(zhèn)龍塔。”裘永思隨口道,“蛟、龍、巨蛇,上古神仙們一場大戰(zhàn)之后,所有犯過天條的龍,都被關(guān)進(jìn)這地方�!�
“剩下的呢?”陸許問。
“剩下的自然就無罪了,它們是自由的,或是遨游四海,或是居住在群山之中�!�
陸許聽鴻俊說過,裘永思的使命,就是將獬獄給抓回塔里去封起來。
“光一只獬獄,就能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什么時候要是那鎮(zhèn)龍塔倒了那還得了?”
“那就只好讓它倒了�!濒糜浪夹Φ�,“什么時候倒了,我還省點(diǎn)事兒呢�!�
陸許:“……”
“塔里曾有一位龍神,名喚噎鳴。”裘永思道,“在它的力量之下,塔內(nèi)的時間流轉(zhuǎn)得很慢,與外頭不一樣的。但獬獄走時,殺掉了噎鳴,破掉了時光結(jié)界,并將噎鳴的尸體帶走了�!�
陸許沉聲道:“那為什么問他他就會……”
“因?yàn)橐Q是他的養(yǎng)父�!濒糜浪颊J(rèn)真答道,“親手殺死噎鳴這一點(diǎn),也是獬獄的心魔�!�
“他本來就打算成魔�!标懺S說。
“可魔也有心魔�!濒糜浪颊f,“每個人都有,有時候,坦率直面自己的心魔,才不會受制于人,你看,獬獄也有害怕的時候�!�
陸許靜靜看著裘永思,裘永思道:“你的心魔,又是什么?對獬獄的仇恨?還是對老莫的……”
“我走了�!标懺S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裘永思也不攔著他,只是朝他笑了笑,陸許離開后院,站在廊下,注視裘永思。
“鴻俊挺喜歡你的�!标懺S說。
“我也很喜歡他�!濒糜浪即蛉さ�,“不過我更喜歡漂亮的女孩兒�!�
“不是那個意思�!标懺S最后說,“謝謝�!�
陸許要回房時,裘永思突然說:“那頭狼的心里,有解不開的死結(jié)�!�
“我知道。”陸許答道,“你也有�!�
“嗯�!濒糜浪键c(diǎn)了點(diǎn)頭,不再多說,陸許便回房去,關(guān)上了門。
洛陽,十里河漢。
鴻俊本來已經(jīng)有點(diǎn)困,卻被李景瓏那句“太白兄”一嚇,整個人都精神了。不知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這地下長街像個黑市,又像個不夜之城。他止不住地想,我見到了李白,還問他喝多了以后要不要尿尿……還給他遞了個虎子,然后李白就坐在我對面那啥……
鴻俊只覺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心跳得快要眩暈了。
“那那那個……”鴻俊說,“李白大人,真的對不起,小人剛剛狗眼不識泰山……”
李景瓏:“……”
李白歪在一條巷子邊,竟是醉得睡著了,鴻俊眼里一時充滿了贊嘆與驚訝,打量熟睡的李白、活著的李白,那眼神里帶著抑制不住的小歡喜。
李景瓏:“去打一桶水來。”
“你自己去打!”鴻俊詫異地看李景瓏,說,“我要照顧太白兄�!�